我能看见规则

你刚在厕所里，先是建立了一个观念：‘面前没有厕所’，就是意识的范畴。

但是你五感——视觉却能感受到‘它’。

所以你观念的建构没有成功，但是你很聪明，你闭上眼睛，切断了五感的视觉，更高层的意识便起作用了。

徐知回到座位坐好，周霞连忙拉着她, “这次真是多谢您了，海柱先生。以后我们岭下市除祟师署就可以在《泰岭盘山路旅途规则》中加上一条：‘要是误入了虚假的厕所，闭上眼睛在心中大声念：厕所是不存在的, 便可以顺利逃脱。’”

顿了顿，她又问, “海柱先生, 方便问下您的特性是什么吗？”

哈？徐知诧异的看着周霞。她特性物品倒是有不少，比如那个小纸人, 比如从命运之主的解读者那里收刮的一堆特性物品。还有不久前从冯浪那里偷到的粉盒。

徐知愣了一下，“被您看出来了呀，林教授。”

林教授的这番话来的太及时了。徐知松了口气。

“我也见过不少心灵系的除祟师。气质都很特别。”林教授说。

“哪里哪里。”徐知不好意思的笑了。

后排的李婷婷也恍然大悟，“怪不得海柱先生可以抵抗冯浪的【魅惑香水】。”

徐知高深莫测的点点头，“嗯，我当时发现你们都被催眠了。”

“是呀，您还叫醒了我，而且还将冯浪整的那么狼狈。您是不是反催眠了他？您好厉害，我最喜欢心灵系了。”

顶着李婷婷崇拜的目光，徐知不自在的点点头。

脑海中，福厄之兔疯狂嘲讽，“心灵系，呵呵。女人，你不配和我签契约，解除吧。我们之间差距太大。”

徐知死死捏着兔头，嘲讽终于消停了。

周霞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心灵特性，那也很不错很厉害。”

心灵系虽然比起常见的物质系更稀有，但到底比不上最高阶的法则系。看看法则系的著名人物就知道：国际排名第一的魔术师，第二的女祭司，第五的教皇，第九的隐士。

周霞觉得有些遗憾，如果海柱先生是法则系，就凭自己的发现与举荐，就可以获得一大笔奖励，不仅能抵消这次任务所有的负债，还有很大结余。

但无论如何，心灵序列仍然是高阶，以海柱先生的能力做个猎魔人实在是屈才了。

她决定了，等这次任务过后，如果海柱先生愿意，她就给除祟师联盟举荐，让海柱先生成为一个除祟师。

不仅应对诡祟的资源更多，而且收入也和猎魔人不可同日而语。

希望海柱先生能看在她主动举荐的份上，遵守之前的约定，不再收受她的雇佣费用。

周霞在心里计算这次任务之后，自己该怎样早日还清债务。李婷婷激动地回想着刚才徐知带他们出去的英姿，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这样的猎魔人。李骁和王刚一个开车，一个闭目养神。

剩下旅行团的人则认真翻看规则，沉默不语。

只那位被男朋友抱着的女朋友时不时朝李婷婷的方向打量。偷偷看她的脸、脖子和手。

坐在中后排的妻子低下头无声哭泣，她的丈夫离开了，他们娘俩可该怎么活下去？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旅行团？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段上泰岭？

但这都是丈夫的决定，她也曾经阻止过，可是丈夫不听。

如果当时自己能阻止得更坚决些就好了，正这样想，忽然她听到窗边传来一阵敲击，“老婆，快拉开窗帘，我有话对你说。”

丈夫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妻子吓了一跳，丈夫刚才不是被扔出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在窗外同她说话。

她伸出手犹豫地抚摸着窗帘。忽然看到前排座位靠背网格袋里装着的《泰岭盘山路旅途规则》。

她连忙拿出来翻开，找到了这一条，“www.youxs.org，但一定谨记你是在车上，窗外不会有人同你说话聊天。如果发现窗外有人，请记得，这一定是您疲劳之下产生的幻觉。请您立刻闭眼休息。”

妻子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她明白丈夫已经变成那种东西了。

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丈夫的声音依然源源不断的从她脑海中传来，“老婆你快拉开窗帘，你听我说，我并没有掉下去。我刚才扒拉着车窗，现在跳到了车顶上。”

“而且——我还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丈夫的话接连从窗外传来，声调语气一如往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听到什么了吗？”妻子问一旁正在吃零食的儿子。

儿子点点头，“爸爸在同你说话呢。”

“你确定那是爸爸吗？”妻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儿子了一声，“声音和爸爸一样。”

“老婆你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一个关乎我们生死的秘密。”

“老婆你为什么不肯拉开窗帘？不肯看着我？不肯听我说？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可是你老公，你不相信我，难道还相信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吗？你真是一个无知的妇人！”

妻子吃惊的捂住嘴巴，就是这个感觉！她老公就是这样对她说话的。

她老公没死！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车厢，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随后悄悄弯下腰，将窗帘掀开一条缝，愕然看见她老公的脸正对着她立在窗户外面。

“老公，你真的没死！”她压低了声音，激动地说道。

“我当然没死。这些人怎么可能害得死我？”丈夫冷哼一声，“我和这些蠢人可不一样。”

“你发现了什么？”妻子又问。

“我发现了——”

丈夫的五官死死压在玻璃窗上，泛着诡异的青紫，“我发现我们后面还有一辆车，而且那位司机告诉我，说他们的车才是真正的客车，这一辆车是假的。”

“真的吗？”妻子吃惊的捂住嘴巴。

“当然是真的，你看看这车，里面每个人都不对劲，神神叨叨莫名其妙的，只有我还保持着清醒。你也被他们洗脑了。但看在你是我老婆的份上，我也不可能丢下你不管。”

“老公，你真好！”妻子感动极了。

“你快跟我走，带上儿子一起。”

妻子面露难色，“可是，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和儿子下车的。”

丈夫咧嘴笑了，“别担心，你将手递给我，我拉你一起去。”

“这能行吗？”妻子有些不敢相信。

“你不居然信不过我？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无知。”丈夫愠怒道。

妻子惶恐的低下脑袋，“好吧，我相信你。”

“那还不快把车窗打开，把手给我。”

坐在妻子面前的，是个年轻的黄毛小伙子。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泰岭盘山路旅途规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嘎吱声，似乎有人在打开窗户。

是那个说谎男人的老婆！黄毛一惊，随即转头向身后看去。

只见那位妻子带着诡异的微笑，推开了窗户，紧接着，一条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从窗外伸进来，将妻子和她身边的儿子紧紧卷住，然后退回窗外。

黄毛吓得大叫一声。车上其他人也连忙朝他的方向望去。

周霞更是几步走到车厢最后，掀开后视窗的帘子。

只见客车后方不远处，正站着一家口。

丈夫的样子已经变了，一只断手落在地上，断手的肩膀处长了两条粗细不一的触手。两条触手分别卷着妻子和儿子。

“怪物！”旅行团的人吓得尖叫。

周霞连忙掏出一张【镇定安神符】，用火点燃。清香传来，旅行团的人这才平静了许多。

“违反规则就是这样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李婷婷连忙借机再度强调秩序。“现在请你们坐好，多看看规则，别去想刚才看到的一切。”

之前和她一起去厕所的女朋友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缩了缩脖子，却什么也没说。

“被污染了？”周霞回到座位后，徐知问，“这也太快了吧。”

“他的内心本来就黑暗，这种人最容易被污染。只是可怜了他的老婆和孩子。”周霞叹了口气。

徐知垂下眼帘，自负恶劣的丈夫，懦弱的妻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作死给家人挖坑。

希望经过西装男和这一家口，旅行团的人都会吸取教训吧。徐知想。

好在，之后的一段路程都没再出什么风波。

无论是听到窗外有敲玻璃的，还是有吆喝让拉开窗帘看看泰岭特产野生蘑菇的。旅行团的人都谨记规则，他们紧闭窗帘，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阵，那些骚扰的声音自然消失。

“周小姐。再等一会儿就是晚上了。车子两旁和最后的窗户还可以通过窗帘抵挡红月。前面的挡风玻璃怎么办？”徐知看着天色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问。总不可能拉上帘子开车啊。

“别担心。”周霞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个包裹。“把这个贴上就可以。”

她打开包裹，拿出里面一沓透明的，类似塑料薄膜的东西。

“这是【白光反射膜】，结合了七光的光谱，可以完全反射红月的光芒。”周霞一边坐在客车的引擎盖上贴膜，一边对徐知介绍，“别看这小小的一块，价值可是不菲。这么厚一叠，呵呵，我就是十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徐知：……

好贫穷对钱好有执念的大姐。

周霞将【白光反射膜】贴好，确认没有留一点缝隙死角，这才起身拍了拍手。

她刚回到座位不久，徐知就觉得地面一震。

“这是进入夜间危险区的标志。”周霞说，“那是一条结界带，在此区域内，提高了【橘光厌恶颗粒】的浓度。”

徐知嗯了一声。如果她是个普通人，又是在其余的月份翻越泰岭，或许会察觉到不同路段的一些区别，但决计不会得知真相。

这个世界的真相、诡祟，远比她想象的深邃。

“红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徐知又问。之前高烈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

“这属于高等级机密，以我的排位，还没有资格知道。但是据传言，污染区内的月亮和我们现实世界的月亮不是同一个。”周霞解释了几句，便再度紧张戒备起来。

一轮红月升起，将道路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猩红色，好在客车的车厢窗帘紧闭，前面的挡风玻璃又贴满了【白光反射膜】。客车内丝毫没受到影响。

“九点之前，我们必须赶到宾馆。”周霞说，“因为红月的力量在九点之后将会大幅度提升。现有的【橘光厌恶颗粒】浓度也无法完全压制。”

希望接下来一路顺利。所有人都这样想。幸好一路上都很太平，除了窗外敲击窗户的声音和售卖山货的声音比之前频繁了些。但因为旅行团的人足够重视，都绷紧了神经，哪怕再害怕也没有拉开窗帘。

一路安然无事。

过了一阵，驾驶员王刚在路边看到了【迎宾宾馆】几个大字。根据道路指引牌的指引，他将车驶入了宾馆所在的广场。

王刚将车停好，众人下车，朝不远处的宾馆走去。徐知注意到宾馆外的广场上，立着一个高高的路灯，路灯洒下的橘色光辉正好铺满了广场。

“大家跟好了，不要离开广场，更不要走出橘光的范围。”周霞道。“如果听到什么声音叫你们回头，叫你们跟着过去，千万别管。”

“一定，放心！”旅行团的人自然忙不迭的点头。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的跟着周霞他们。

坐在一家口前排的黄毛也是如此，他大气也不敢出，警惕的跟着前面的人迈着步子。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说。“兄弟，你在往哪里走啊？”

这声音很熟悉，是那个地中海大叔。

黄毛谨记规则，并不搭话。地中海继续说，“你抬头看看，你往哪里走，你前面是啥？”

黄毛想，抬头是不违规的。

当脑袋抬起的一刹那。黄毛惊呆了，只见前方沐浴在橘黄色路灯光芒下的，并不是宾馆，而是一座坟。

不仅如此，他的前方，空无一人。

黄毛当场就差点吓尿了。

“兄弟，我没骗你吧。”黄毛回头，看到了地中海关切的脸。

“你看，他们在那里，海柱先生和周小姐发现你掉队了，让我过来。”顺着地中海的手，黄毛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群人，他们旅行团的人，还有那些有奇异本领的人。

站在中间的，正是徐知和周霞。

他们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对他招手道，“你快过来啊。”

“跟我走吧。”地中海牵起黄毛的手，往回走去。

队伍的最后，徐知颇有兴致的打量着这间宾馆。这是一间普通的，随处可见的两层楼宾馆。看上去和其他建筑没什么不同。

但据周霞说，这间【迎宾宾馆】也是一个诡祟，不过是和岭下市除祟师署签订了契约，供除祟师驱使的诡祟。

除祟师和猎魔人的符号是最外一个六芒星，然后内接一个圆，里面是个五芒星。无论是除祟师制服的肩章上，还是各地的猎魔人酒吧的招牌中，都有这样的符号。

诡祟的符号则顺序相反，最外是五芒星，然后是圆，最内是六芒星。

而这种被除祟师驱使的诡祟，在五芒星的外围，还画着一个角形。

想到这里，徐知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与众人又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她拉开挎包，打开手电，拨开福厄之兔的灰毛，仔细照了起来。

福厄之兔原本在睡觉，被徐知弄醒自然不高兴，正想骂人，就听到徐知的声音在脑内传来，“啊，真的有，被驱使诡祟的符号，居然长在尾巴上，让我好找。”

“你个愚蠢的女人，我才不是被你驱使，我只不过……”兔子的声音先是在脑海里传来，随后居然尖叫出声，“啊啊啊，愚蠢的女人，不得了——”

徐知一把捏住‘它’的瓣嘴，随后环顾左右。

幸好她一个人在最后面，应该没人听到兔子说话。这时，她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

是那个黄毛！

徐知连忙跑了过去，只见黄毛手里拿着一截手臂白骨，眼神麻木，步履僵硬的朝广场外，朝路灯覆盖之外的范围走去。

“有人被迷惑了。”徐知大喊一声。

很快，李婷婷跑过来，将黄毛打晕扛走。

“你刚才就为这个出声？”徐知觉得有些好笑，“大惊小怪的，一点也不像见过世面的兔子。”

“不是哒！我是见过世面的兔子，不，我是很有见识的诡祟。”徐知的脑瓜子里，福厄之兔的咆哮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说的不是他，是你！”

“愚蠢的女人。我刚才看不到你的命运线了！”

“你，很快就要死了！”

可是，她本人还是个连门都没入的猎魔人啊。

见徐知有些迟疑，周霞当即反应过来, “对！在询问别人之前，我该先说我的特性。我的特性就是我的名字，云霞, 物质系, 自然亚系。”

这些在她原本的世界是心理学的内容。林教授所说的更高层是第七识，再高层是第八识。但原身徐智只是个女子职业学校毕业的普通女孩，记忆中也没有这些知识。所以徐知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林教授继续说，“五感、意识、和更上两层的东西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一旦承认，恐怕会给她带来极大的麻烦。

客车继续向前驶去, 众人收拾好心情，他们都决定要更好地服从规则，为了别人, 更为了自己。

徐知紧张的捏着衣角。对方都如此坦诚了，她要是再不回答, 可能会被怀疑。

这时，坐在前排的李骁转过头来，“海柱先生，您刚才仅仅只是通过推算规则，就能离开那个厕所。你该不会是最高序列, 法则系吧。”

忽然，她的脑海传来一阵咆哮，“愚蠢的女人，你的特性和我居然是一个序列？好吧，看在同为最高序列的份上，我在一定程度上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只要你立刻解除我们的契约……”

“那您的特性是……”周霞疑惑的皱起眉头。

徐知正想说我也是物质系，暂时将周霞糊弄过去，就听她身旁的林教授忽然开口了，“孩子，你知道吗？人类的五感：视觉、味觉、嗅觉、触觉、听觉之后，便是意识。意识之上有更高层的东西，在那之上还有再高层的东西。”

徐知点点头，“知道。”

怪不得海柱先生这么厉害。

徐知敏锐的感觉到周霞目光变了，还有李骁。

你才能从厕所走出来。

能够察觉到感觉之间的联系和差异。我猜，你是心灵特性的吧。”

徐知将手伸进包里，一把按住兔子的脑袋，“我不是。”她否认道。

随后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我还希望是呢。”

“真的吗？怪不得！”周霞诧异极了。法则序列极为稀有，而且很是强大。一旦发现这种特性，除祟师联盟必须立刻收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