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规则

“怎么样？”徐知问。

希娅告诉徐知，诡医生做的是内脏移植手术，‘它’将李英的心脏切下来，换给了那个病人污染物。她还告诉徐知，那双诡异的绷带手拿走了病人的心脏。

绷带手应该来自那位木乃伊医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比起这个，徐知更关心手术结果。

看来碍于特性的束缚，红字并不能继续透露。

徐知在心里道了声谢, 便和08回到了病房。现在她们没别的事情，只能养精蓄锐，等待接下来希娅那边的进展。

午饭之后, 希娅换了一套白大褂, 往手术楼而去。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手术楼。她有些忐忑，她不怀疑海柱先生的判断，她只担心自己的能力，能不能仅仅通过一两场手术就学会诡医生的手段。

李英的心脏刚被移植过去不久，那个病人就死了。说死其实有些不准确，因为‘它’本来就是已经死去了污染物，只是因为诡祟的力量还保有人类的外形和言行。

诡医生怎么会失败？‘它’真的是诡医生吗？会不会自己判断错误？

正这样想的时候，徐知就见希娅一脸放光，“诡医生真的很厉害，先不说‘它’的手法很高超，我以为自己的技术还算不错，但是在‘它’面前根本不够看。而且‘它’还在手术的过程中给我讲了很多人体知识，这些知识我以前都不知道。”

“最后，‘它’还告诉我，手术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存在排异反应。接受手术的病人和李英之间没有亲缘关系。”

徐知越听越觉得纳闷，诡医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举行一场手术却以失败告终。又对希娅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

“‘它’还说什么了吗？”徐知又问。

希娅道，“‘它’说，我下次做手术的时候，‘它’也想看看。”

徐知明白了，接下来的手术就是诡医生是否认可希娅的关键。

希娅到底该做怎样的手术，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才能被诡医生承认呢？

正在徐知思虑之际，红字再次浮现：

【‘它’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可以完成‘它’心目中手术的人。】

徐知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红字这次的提示很明显，是关于诡医生的存在目的。

据林教授说，诡祟的存在基础有两个，一是行事的方式，就是污染区或者‘域’中表现出来的各种规则。

二是存在的目的，比如泰岭的客车司机想成为邪神，李婷婷想杀了‘它’并回家看家人；恒达公寓想生产一个摩天大楼外形的邪神。

而这个诡医生，居然是想让人完成‘它’心中的手术。

这就有些奇怪了。因为无论是从严猛那里得到的情报，还是李英等人的表现，以及整个仁卓医院的规则来看，这个诡医生的存在目的似乎是传承自己的医术。

乍一看，传承医术与培养可以完成‘它’手术的医生似乎是一回事，只是表述方式有所不同。但徐知的直觉告诉她，这两者并非完全一样。

“海柱先生，现在我该怎么办呀？”希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徐知从思考中拉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样的手术，才能让诡医生满意。

“是啊，徐知小姐，我能做点什么吗？”08也问。现在已经接近晚饭时间。等到晚饭一过，她和徐知以及严猛就要进入里世界的门诊楼，以参与手术研究抵消挂号费的方式，选择主治医生进行治疗。

她想看看，自己还可以做什么准备工作。

“让我想想。”徐知说。

片刻后，她神色凝重道，“我觉得，希娅应该做几场器官移植手术，而且必须成功。”

从红字提示的目的来看，只有这样的手术，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一说完，不光是08，就是希娅都惊呆了。

“可是换器官的手术，连诡医生都失败了呀，我又怎么能成功呢？”而且……

希娅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仅仅是观摩了一场手术，还有很多要领没有掌握，很多知识没有消化。

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你可以成功。”徐知说，诡祟本身就不可思议。或许按希娅原本的技术不行，但是在这个‘域’中，在这个诡医生主导的‘域’中，希娅也许会成功。

希娅听完后，还是觉得不现实，她耐心解释道，“海柱先生，诡医生作为诡祟，肯定有诡异的力量。但‘它’的力量不是万能的。别的不说，就说器官的排异反应。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诡医生都无法将存在排异反应的器官顺利移植，更何况是她。

她上哪里去找徐知和08他们的亲属，把这些人的器官剥离下来，进行移植。

“用我们自己的器官！”徐知不紧不慢的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先将其他器官安放在我们身上，然后你再把我们自己的器官移植过来。”

自己的器官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就不会产生排异反应。

希娅和08都被她的话惊到了。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有道理，但是别的器官，她们上哪里去找？难道要割下这里的病人，也就是污染物们的器官吗？可是根据医院规则，病人之间不能互相伤害。

“我明白了，是要让我切下那些病人的器官吧。”希娅恍然大悟。她是医生，无论提出什么治疗方案，病人都必须服从。而且她手下也不止三个病人，完全可以凑出三副内脏器官。

徐知正要点头同意，突然眼前红光闪现，一行红字浮现。

【‘它’对手术的流程有自己的认定方式。】

徐知一愣，糟老邪神今天怎么如此好心，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规则提示。而且还是主动提示。算了，先不探究‘祂’的变化原因。徐知在心里说了句谢谢便开始琢磨这行规则文字的意思。片刻后，她明白了。

她拉住了即将起身，想回到行政楼给其他污染物病人更改治疗方案的希娅，“我觉得这样不妥，万一你的行为被诡医生认定是手术怎么办？”

“你说过，诡医生的手术是先割下李英的内脏，然后再割下另外一个污染物病人的内脏，最后将李英的内脏安放在病人的体内。”

“我担心，一旦你对其他病人的内脏动刀，便会被诡医生认定是手术的开始。”

“到时候，你只能将‘它’们的器官移植给我们。你手术失败不说，我们也只能等死。”

徐知说完，希娅和08都吓了一跳。确实，徐知说的有道理。

“那到底该怎么办呀？”两人都有些着急。

“我们自己去找器官，移植到我们体内。”徐知说。“这样我们就会以真正的，需要治疗的病人的形态出现在希娅医生的面前。

这也符合红字之前所说的【对‘它’来说，有病的治愈，无病的研究。】

“我可以用空间特性切割、移动、固定器官。”08说，“但是这器官，只能从病房里的污染物身上取了。”

虽然根据医院规则，病人之间不能互相伤害。但眼下她们只有违规的路可走。

“不能这样做。”徐知说。万一这是很严重的违规，被巡逻一枪打死可就不妙了。

看着焦急的08和希娅，她忽然眼前一亮，激动的说，“你们还记得【黑山羊之崽】吗？我们可以找‘它’借呀！”

希娅没见过【黑山羊之崽】，08却是见过的。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对呀，‘它’的身子里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器官和人体组织，借几个给我们完全可以。”

“【黑山羊之崽】将器官借给我们，我再利用我的空间系特性，让这些器官进入我们身体的同时不与我们的身体产生作用。当然，这只能持续一段时间。接下来，就拜托希娅小姐的手术了。”08猛地一拍大腿。

“就这样决定！”

不愧是徐知，脑子转的真滑溜，这么快就想到了一个既符合诡医生手术流程，又不违反规则的办法。08想。

“不再想想吗，万一……”希娅看着徐知，有些担忧。

徐知摇摇头，“没时间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她又交代了几句，让希娅千万不要紧张，毕竟她和08的小命都攥在希娅手里。然后便和08一起来到行政楼外，开始呼唤【黑山羊之崽】。

两人只喊了几声，【黑山羊之崽】就出来了。

“怎么样，你们找到诡医生了吗？杀了‘它’吗？”‘它’挥舞着触手问。

“找到了。”徐知略过了第二个问题，诡医生到底要不要杀，她还不能确定。

她想了想，决定开门见山。“我们来找你，是希望借三个器官，肝脏、胃、脾、肾……只要是器官，都可以。越新鲜越好。”

“除了心脏。”她又补充了一句。毕竟移植心脏的风险比其他几个内脏器官大多了，还是谨慎为上。

【黑山羊之崽】的触手停在空中，又缩了回去，“你要借多久？”

“今晚手术后就还给你。”徐知说。

“那你用什么交换？”‘它’又问。

徐知：“事成之后，我再陪你玩几场游戏。”

如果几场不行，就十几场！

没想到，一向对游戏痴迷的【黑山羊之崽】此时却不乐意了，“不行！代价太低。”

“那你想要什么？”徐知皱起眉头，果然和诡祟打交道不能掉以轻心。

“我要我能用的器官。”【黑山羊之崽】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失落，“虽然我有好多器官组织，但都不能用。你们的我也不要，因为我知道不能用。你去给我找我可以用的。”

“这个……”徐知一时有些犯难，她到哪里去找，她该怎么去找？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借给你。”‘它’说。

“好吧。”徐知叹了口气，先应付眼下的局面。

【黑山羊之崽】将一条触手伸进‘它’表面漂浮的毛发中，从里面取出一副肝、一副肾、一副肺递给徐知。

徐知忍着恶心接过，便立刻离开。

“你要还给我我能用到的器官。不然，我会抢走你们所有的器官。虽然我用不到，哈哈哈。”【黑山羊之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知加快了脚步，和08一起往回走。

“别理‘它’。”08说。这家伙可能还不知道，她们拿着这些器官是为了让希娅通过诡医生的考核，然后再从诡医生手里拿到对付‘它’的东西。

徐知点点头，她心里却生出异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某些线索，但却一闪而逝。

回到病房之后，她们将严猛叫了出来。随后08用特性将三人的内脏切割出来，再把从【黑山羊之崽】那里得到的内脏放进各自的身体。

“我在这些器官上附加了一层空间系的隔绝薄膜，可以暂时形成一个保持活性的真空区域，维持的时间是半天左右。”08捂着自己的肝脏说。她换了肝，徐知换了肺，严猛换了肾。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08将她们原本的内脏用空间特性的薄膜包好，递给希娅。

希娅拿着几斤重的内脏，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不少。

换完内脏器官后，没多久就到了晚饭时间。因为李英、19、53都死了，希娅也不必再躲着，所以几人便一起前去吃饭。然而刚一进入食堂，他们就惊呆了。

只见站在打饭窗口内，掌勺的厨师，无一例外的都是单排扣制服。

“这是……混乱！”08很快明白了过来，在一些成熟的‘域’中，越是接近最后的真相，越是接近诡祟的目的，混乱程度就会越发加剧。之前他们来食堂吃饭很多次，都没遇到这种情况。

如果是之前遇到这种事情，08直接就会用精神力硬抗过去。但是现在她没了肝脏，又用精神力保护着他们三人的器官，而且还要维持精神力应对接下来的手术。

他们必须吃饭。

“徐知小姐，我们的晚饭就靠你了。”08笑道。反正有法则系的徐知，她不怕。

徐知一惊，她也不知该怎么办。看着08、希娅、严猛三人信任而期待的目光，她只能呵呵道，“我试试吧。”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巡逻，让巡逻帮忙解决。她找到一个蓝色制服的巡逻，说明了情况。

没想到，巡逻却诧异的说，“这位病人，无论是双排扣的厨师，还是单排扣的厨师，都是我们医院的厨师，是医院的安排，我们并没有权力对他们做些什么。”

徐知愣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巡逻也好，厨师也好，无论是混乱还是秩序，都是针对进入‘域’中的人或是诡祟，而不是对付彼此。因为‘它’们都是来自于同样源头的力量。都是来自糟老邪神的力量。

想到这里，徐知连忙问红字，“如果我想吃饭，该怎么做？”

考虑到红字前不久主动帮了自己好几次，徐知认为，红字这次应该也会回答吧。

下一瞬，她吃惊的捂住了嘴。

糟老邪神居然现身了！

不仅如此，‘祂’还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你，上次的诡祟任务中，保留了秩序的颜色，是为了能让吾能更久的存活吧。”‘祂’问。

徐知：……

糟老邪神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她至少可以分析出，红字越倾向秩序，存活的时间便越久。反之，如果越混乱越短命。虽然她不明白，红字为什么这样问？但她清楚，她不能否认！就算是再不正常的邪神，也不会伤害一个对‘祂’有善意的人。

她扬起一个真诚的微笑，“当然啦。我比谁都希望你活的长长久久。”

毕竟你可是我的特性，要是你消失了，我作为法则系的优势就不存在了。她想。

红字嗯了一声，随即转过脑袋，徐知又看到了‘祂’的红耳朵。

“吾明白了。吾虽然不能回应你。但是，吾会尊重你的心意。如果你能像上次任务那样保留秩序，吾会借给你力量。”

徐知诧异道，“难道不是你先借我力量，我再替你保留秩序吗？”

现在的情况和之前恒达公寓时不一样，秩序还没有崩塌。

红字只留下一句你慢慢想，就消失不见。不知为何，徐知从中品到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徐知小姐？”

“海柱先生？”

08和希娅担忧的声音响起，徐知回过神来。

“现在该怎么办？”她们问。

只见此刻严猛面前正站着一个单排扣厨师，‘它’端着一盘香气满满的菜肴，诱惑严猛吃下。仔细一看，这盘菜肴是一些断掉的手指，细碎的牙齿，蠕动的蛆虫触手。

严猛苦着一张脸，求救的看向徐知。

徐知叹了口气，缓缓走向那个厨师。她有个想法，但不知是否可行。

“红字，我这样做没危险吗？”她在心里问。

红字沉默，徐知明白这是默认的意思。好奇怪，为什么今天去见了09·隐士后，糟老邪神态度大变。

徐知甩甩头，算了，不管‘祂’的想法了，解决眼下的危机要紧。

先搞定这里的单排扣厨师，再从双排扣厨师那里吃到饭菜。

然后迎接这次任务的结局。

在助理的带领下，她来到一间手术室。手术室中正站着一个瘦弱的男医生。‘它’见希娅来了，腼腆的笑笑，“希医生，你怎么想起观摩我的手术啊。”

希娅：“我觉得您是位出色的医生, 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手术结束后，希娅脱下医生的白大褂，第一时间去找了徐知。

她惊喜的发现，和在门诊楼的时候不同。手术楼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它’戴好口罩，拿起手术刀，走向了这个病人和李英的尸体。

“红字, 你是什么意思？这是诡医生的行事规则吗？”徐知在心里问。但红字却并没有回答，而是很快就消散了。

她也是第一次和这位医生近距离接触。现在想起来, 仁卓医院的所有医生中, ‘它’是最没存在感的。‘它’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平和与书卷气, 就像一位真正的医生，活着的医生。

‘它’不好意思的笑了，“哪里，我还差得远, 我心目中的手术从来没有成功过。”

只见又是几个护士将一辆病床推进手术室，一个病人模样的污染物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嚎叫。

只见‘它’先是安排护士给病人打麻药，然后娴熟的切开李英的胸腔，取出肝脏。又快速的切开病人的胸腔，割下‘它’的肝并将李英的肝安装上去，然后缝合。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无比娴熟，希娅看的目瞪口呆。

但她并没有被诡医生的手法完全夺去注意力，她小心的注视着手术室里的一举一动。她发现，一旁的护士将病人的心脏放在一个托盘里，放在一段散落的绷带上。

没过多久，凭空伸出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将这颗心脏拿走。随后，绷带手消失，托盘上空空如也。

希娅又和‘它’寒暄了几句，手术正式开始。

只见几个护士模样的污染物推着一个“病人”进入了手术室，希娅仔细一看，这个“病人”不正是李英吗？准确的说，是李英的尸体。难不成是李英的复活手术？希娅吓了一跳，但还是保持平静，等待着诡医生接下来的动作。

“手术成功了吗？”她问。

希娅摇摇头，“没有。”

“啊啊啊，医生，我的肝好痛，痛死我了。”

诡医生安抚道，“你放心，做完器官移植手术就不痛了。”

‘它’每说一句话，希娅就牢牢的记在心里, 还转过身去掏出纸笔记录。这是徐知嘱咐的。徐知说，“门诊楼里发生的事情，你出来之后都记不得。但手术楼却不一定, 希娅，你尽量记住你听到看到的一切，方便我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