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规则

累了。毁灭吧。

好在除了糟老邪神和兔子，其他人都很靠谱。

在回西部枢的路上，16认真的和徐知分析这次诡祟任务的各种可能。

她没听错吧，糟老邪神居然叫她知知。

惊悚，太惊悚了！一时间, 她愣在原地, 不知该如何是好。

16纳闷的看着她，“知知, 你怎么了？”

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两人交谈甚欢，没多久就回到了西部枢。

刘珂早已等在那里，他提着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在徐知的办公桌上，“这些我都看过了，和特事司的记载差不多。原本应该还有笔录口供的，但怎么也找不到。多半被新闻司弄丢了。”

徐知点点头。确实，作为一个储存海量档案的机构，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是不可能被重视并完好保存的。她将刘珂带过来的档案仔细翻了一遍，没找出什么新的发现。

“还有这几张照片。”刘珂小心翼翼的从一个塑料袋里剪出几张照片，这些照片都很老旧，残破不堪，其中一张甚至还被撕碎然后拼接。

“只找到三个受害者的。另外两位受害者据说没有影像留存。”

徐知接过一看。

一共三张照片。第一张照片是工作照，上面是个年轻男子，也就是那个公司职员。这人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笑得很是羞涩。

第二张照片是结婚照，一对新婚男女。其中的新娘应该就是那个孕妇受害者。这个新娘穿着昂贵的礼服，双手戴满了金镯子，看起来富贵逼人。

第三张照片是一家三口照，父亲40多岁，国字脸，神色坚毅。母亲很年轻漂亮，尖下巴、眼睛水灵灵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受害者小男生却缩着肩膀，嘴角下撇，一张圆圆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完全看不出和4路末班车有任何关系。”16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此刻已经过了11点，就算他们赶到4路公交车起始站台，也无法再搭乘那趟末班车。

“不对。这些照片一定有价值。”徐知心想，红字不太可能欺骗她。

“我先将这些照片带走，等任务结束再还给你。”徐知对刘珂说。

“您尽管拿去，都是没人要的东西。我明天再去那边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好，那便多谢了。”话虽如此，但徐知心里明白，这个任务的所有情报估计就这些了。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徐知又让兔子给她做占卜，询问这次的任务是否顺利。

经过一番例行的讨要与还价，兔子才勉为其难的占卜，然后告诉徐知结果，“我也看不清楚，不知是因为你成神之路的影响，还是这次的诡祟本身就很特别。但我能肯定，你这次绝不是必死局，相反赢面很大，甚至可以说相当轻松。只是角度非常刁钻。”

角度刁钻？徐知又想起红字说，如果自己过于纠结4路末班车的规则，将必败无疑。

可是，她是法则系的特性，不依靠规则又该依靠什么？

纯力量输出吗？让物质系的李婷婷或是用攻击性强的特性物品将4路车和里面的所有污染物全部消灭？同时还可以让干思失去观念的寄宿者，理论上完全没问题。但这种做法最为常见，完全称不上角度刁钻。

徐知本想继续询问红字，但糟老邪神的那声知知实在让她觉得心理不适。于是她想了想，拿出那张女祭司的奥义之扉，聚精会神的凝视起来。

从7月15日日蛇里出来之后，徐知发现这张牌又有了新的变化，背景的石榴图案也有一部分变为了彩色。

“不知这代表了什么含义？”徐知将目光定在石榴图案上，几秒后，一颗彩色部分最多的石榴在她面前忽然放大，然后离开牌面飘向了空中，扭曲变形，最后定格为一面彩色的玻璃窗户。

徐知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置身于一间阶梯教室，阳光从彩色窗户照射进来，明亮而温暖，让教室里本就青春朝气的学生们更显得生机勃勃。

铃铃铃！

正当她纳闷间，下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一股脑的往教室外涌去。走出教室门的时候，他们都叫了一声，“教授再见。”

徐知抬起头，看到了讲台上的林教授。

“我的孩子，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又见到你了。”送走最后一个离开的学生，林教授走到徐知面前，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路。”林教授道。

徐知张了张嘴，她想说自己是被财团逼迫的，也想说自己得到了眼睛里某位邪神的帮助承诺。但最终她只是笑笑，“是啊。”

“不成功便成仁。”她说。

“好。至少你的心态还算不错。”林教授的面色舒展了几分，“我会尽力为你提供帮助。想必你这次过来找我也是这个原因吧。”

徐知连忙掏出张女祭司的奥义之扉，指着牌面上的图案说到，“当初您给我的时候，整张牌都是灰色的。但仁卓医院之后，这些棕榈树变成了彩色，然后，就在刚刚，我发现有几颗石榴的颜色也变了。”

“我想问问，奥义之扉到底是什么？执掌奥义之扉的人，和其他除祟师、猎魔人有什么不同？”

林教授：“奥义之扉，代表着对某个特性的最终理解。就以最典型的法则系来说吧，你最初的特性是可以看到规则，如果没有奥义之扉，你最多可以看到虚假的规则，止步于低阶法则系。但是你自己回想一下，你现在对规则的掌握是不是不止于此？”

徐知回忆了片刻，“我想起来了，仁卓医院的最后，我和0姐合作，建立了一个空间系的‘域’，让希娅给肖医生和肖恩做手术用。0姐提供空间，我提供规则。也就是说，我可以和人合作，建立一个有简单规则的‘域’，说不定还能制造特性物品……”

徐知说着说着，思路打开，眼神也变得闪亮起来。

林教授点点头，“正是如此。奥义之扉可以帮助你的特性更好的发展，当然前提是你自己要挺过相关的诡祟事件。”

徐知恍然大悟，“那也就是说，这次的4路末班车和干思的诡祟事件后，我会获得新的能力，而这个能力，也与这次的诡祟有关。”

“不错。”林教授颔首，“如果这次你能成功，对你的成神之路也是一个极大的帮助。你收获的不仅仅是新的、心灵系的眷属诡祟。”

徐知深吸一口气，“谢谢您。”

红字、兔子、林教授都一致觉得这次任务没有危险，徐知彻底放心。

接下来，就是怎样对待4路末班车的规则，寻找正确的解决角度。

第2天，徐知和16在仓库搬了一整天的面粉。直到快收工，刘珂才联系徐知，说他一无所获。

“那我们直接去站台吧。”挂断通讯器，徐知对16道。她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两人来到4路公交车的起始站台，静静的等待着。

十几分钟后，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请问，这里是4路车吗？”

徐知和16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佝偻着身子，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们。

是受害者之一！徐知立刻反应过来，既然污染物出现了，说明今晚4路末班车一定会来。

“是的，你也等车吗？”徐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自然而然的和‘它’拉起家常，“老奶奶，看您年岁颇高，为什么这么晚还要出来呀？”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来海西市采买，4路公交会经过我们村子。我想早点回去，让家里人早点吃上新鲜的菜。”

一边说着，‘它’一边打开几个袋子，“海西市靠海，海鲜可多了，姑娘你看看，这些海鱼可还新鲜？”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借着站台微弱的路灯，徐知看见袋子里的鱼高度腐烂，还有蛆在其中扭动。

她呵呵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4路车来了吗？”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正是徐知在一家三口照片上看到的那个男孩。

“我要躲进车里，不然会被我妈发现，她说我不好好学习，天天来学校抓我。”小男孩走到16身后，“大哥哥，你帮我挡一下。”

16看了徐知一眼，现在已经有两个污染物到场了。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从远处走来，边走边问，“还有末班车吧？”这个孕妇也和是婚礼照里的那位新娘。‘它’虽然面色苍白，但眉目艳丽，穿着高档的婚礼制服，只是没有带着金手镯。

‘它’捧着自己的肚子，“我好想休息，但我又没钱住宾馆。”

徐知忽然觉得有些怪异。

不对劲！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正当她准备孕妇，想要从这个污染物嘴里套话的时候，忽然一阵哭泣响起。

徐知回头一看，一个羸弱佝偻头发花白的大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对面的十字路口上，‘它’捧着一个被黑布遮挡的相框，呜呜呜的哭着，混合着夜晚飘荡的冷风，让人毛骨悚然。一阵风吹过，将黑布掀开一角，露出相框中的脸。

相框中的脸和那个老大爷长得一模一样。

徐知惊得后退两步，就连16也直咂舌，“这么做作。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污染物吗？”

老大爷一边拿着自己的遗像，一边哭着走过十字路口，来到站台面前，“我没错过末班车吧？”‘它’问。

其余几个污染物并没有回答，而是齐刷刷的看着徐知和16。直到两人点点头，‘它’们才将僵硬的脖子转了回去。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徐知刚一这样想，远处车灯陡然亮起，一辆斑驳破旧，车头写着4的公交缓缓朝他们驶来。与此同时，最后一个受害者，也就是那个公司职员也从另一个方向飞奔而来。

“终于赶上了。”‘它’冲到站台的正前方，车辆刚好停稳，车门打开，‘它’立刻冲了进去。

其他4个污染物们见状也争先恐后的挤进去。徐知和16连忙跟上。

走在最后的16两只脚刚一踏上台阶，车门立刻关闭。

顷刻之间，车厢顶棚里的灯亮了起来。灯光是灰白色的，照在污染物们的脸上显得分外诡异可怖。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4路末班车。”这时，一道机械嘶哑的声音响起，徐知看到一个穿着售票员制服，没有脸的人从阴影里走出。

“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您遵守本公交相关规则。”‘它’拿出一叠印刷品，递到了徐知、16和几个污染物的面前。

规则来了！徐知赶紧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www.youxs.org，如果有9点半发车但却宣称自己是末班车的车次，请不要相信，更不要上车。

www.youxs.org，票价为两元新币，请上车后立刻购买车票，如果未能在一站路之内买票，您不会想知道有什么后果。”

看完这一条，徐知刚想叫售票员说买票，就见16拿出一把零散的新币，递给售票员，“我们所有人的票，我一起买了。”

售票员接过，将票一一递给徐知、16，和污染物们。

污染物们对16投来感激的眼神，各自找位置坐好。

16则自然而然的拉起徐知的手，和她一起坐下。

“分析规则就交给你了，法则系的12小姐。”他靠近徐知，低声道。今天搬完面粉的时候，他特意去洗了个澡，用的是青松味的沐浴露。女孩子最喜欢的味道。

但徐知却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挪远了几厘米，认真的看着上面的规则，好像没听到他故作磁性的声音和青松香味。

16心里骂了句没女人味，但脸上却挂满了微笑，继续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徐知。

徐知自然不知道16的心思，虽然红字说如果陷入4路末班车的规则就会失败，但她明白，规则是一定要看的，至于是否遵守则另当别论。

只见接下来的规则是：

“www.youxs.org，分别为起始站仓库集运站、海西市第二医院，高科技工业园一期，海西市第三小学，美好家园小区，海产交易市场，临海风景区，海西市天文台，终点站为高科技工业园二期。行程约为两个小时。站与站之间的距离较长，一旦您坐过站，只能在下一站下车，公交车不会为您停留。”

“www.youxs.org，并在相应的站点下车。下车时售票员会核验，如果下车站点与车票后面所写的站名不一致，请自行承担后果。”

“www.youxs.org，如果有乘客要在殡仪馆下车，请不必理会。如果公交停靠在殡仪馆站，请在车上坐好，不要下车。”

“www.youxs.org，请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否则，后果自行承担。”

看完第6条后，徐知忍不住对售票员说，“阻止乘客在错误的站点下车，不是你们乘务的事吗？为什么推给我们这些乘客。”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规则都是真实的，没有假规则。所以徐知猜测红字所说的不要太将这里的规则当回事，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指出不合理的规则，让这里的诡祟修改。

或许，这也是自己在这次诡祟任务中获得的新能力。

她期待的看着售票员。

售票员没有五官的脸上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我们就是这样规定的呀，不服你自己下车呀。”

徐知：……

好吧，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眼见售票员说不通，她继续往下看去：

“www.youxs.org，本车次的路线是一条直线，没有岔路。一旦您发现有岔路出现，请帮助司机选择正确的道路。”

“www.youxs.org，请您注意监督在座乘客的持票情况，一旦发现谁手中没拿车票，请立刻报告给售票员。否则，后果自负。”

徐知气的想骂人了，这是什么公交，自己花钱坐车还要兼职售票员和司机，她又和售票员争论了几句，甚至在言语之中还带上了一定的精神力攻击。

但售票员说来说去就一句话，“我们就是这样规定的呀，不服你自己下车呀。”

“算了，这毕竟是诡祟，不能用常理来衡量。”这时，16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还是先想想在哪一站下车吧？”

自从他们上车后，已经好几分钟过去了。而他们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写下自己要到的站点名称。

“红字，能多给点提示吗？这些规则都是真的，而且那个污染物也不肯更改。”徐知在心里问，她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按这里的规则行事。

红光闪现，红字浮现：【如果你不能彻底了解‘它’的真面目，最好先按‘它’的规则来。】

徐知在心里说了句谢谢，然后从挎包里拿起一支笔，在车票背后写下了“终点站，高科技工业园二期”几个字。然后她将笔递给了16。

16写完后，那个孕妇凑了过来，“可以借我笔吗？”

徐知将笔递给‘它’，然后看见‘它’将车票翻转过来，在车票背后写下了殡仪馆三个大字。

红字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知知！你听到吾的话了吗？”

两声知知, 一个亲切自然, 就像多年老友想要跨过友谊那一步的悄悄试探。一个诡异惊恐, 就像半夜床边突然出现一口井，井里爬出来贞子，一边朝你逼近一边对你做飞吻。

徐知的脑内咆哮太过剧烈，惊醒了正在挎包里睡觉的福厄之兔。兔子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连忙说：“咦，愚蠢的女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兔兔的事？居然让兔兔来惩罚你？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请求了，兔兔就大发慈悲的满足你，兔兔想要……”

徐知一把揪住‘它’的耳朵，“你给我住口！”

“呵，别嘴硬了。知知。你刚才受宠若惊的样子，吾可是看着一清二楚。”红字得意道。“看来你虽然特别，但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很诚实的样子，和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 徐知就觉得一层鸡皮疙瘩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头顶，全方位无死角覆盖。

“让我想想。”徐知捂住胸口, 听到砰砰砰的剧烈心跳, 隔了好几分钟才平静下来。

“去看看照片吧。”她说。糟老邪神虽然言语诡异, 但毕竟是更高的存在, 而且和自己有共同利益，应该不会害自己。

说罢，他急匆匆的朝前走去，徐知看见他耸着肩，布置有些不稳，就像收到了伤害一样。

徐知：……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要干什么？

如果她有罪，请让兔子来惩罚她。她不想再听糟老邪神说话了。

徐知咳了一声, “还是按除祟师的规定, 互相称呼排位吧, 16先生。”

16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挤出一个微笑，“好,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

“如果只是一起普通的公交车诡祟也不难，关键还牵扯到前15、干思。干思的特性我也听说过，我猜测‘它’大概会这样行动：要么将‘它’的观念移植在那几个受害者也就是污染物的意识里。要么控制司机或是售票员，如果车上有的话……”

徐知听得频频点头，不得不说，16是他目前见过的，少有的脑子灵活而且不走歪门邪道的除祟师。

“原来你并不喜欢他那样称呼你呀，知知。”红字的语气就好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我也不喜欢你称呼我为知知。”徐知冷笑。

16点点头, 善解人意的笑了，“知知, 我相信你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