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规则

“沈组长，您别着急，总有办法的，喝水。这是枸杞泡菊花，清热解火。”老吴将一个保温杯递给了沈组长。

“我帮你去查，要是他们不给，我就硬抢。”小张卷起袖子，“上级的话都不听，简直太过分了。”

说罢，他朝着李小妹和刘大姐走去，刚走两步，他又停下了，“沈组长，看在我这么努力工作的份上，下次加薪的时候可以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吗？”

徐知：“确实, 她们不肯拿出车票，很有问题。”

“但是, ”她话锋一转, “如果他们中真的藏着干思，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我们发现。”

“心灵系的除祟师本就诡计多端, 干思更是一只老狐狸。”

眼看小张就要走到李小妹和刘大姐的面前，公交车忽然停下了。

这才开多久，怎么就又到站了？徐知转过头去，看到了玻璃窗外大写的殡仪馆三个字。

她心累的叹了口气，干思的头绪还没理出来，4路末班车又开始作妖了。

车门打开，老大爷和老太太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砰的一下跳起来，往车厢后部下车的车门而去。

徐知和16正要拦住这两个污染物，有人却比他们俩更快。

只见胖乎乎的王总用自己肥硕的身子堵住大门。

“不准下车！”他说。

“王总说的对！你们不能下车！”

“这里是殡仪馆，你想害死我们呀。”小张和沈组长立刻放弃了查李小妹和刘大姐的票，转而拉住了老太太和老大爷。

他们将车票从这两个污染物手里拽出来，撕的粉碎。

“现在你们没有票了。无法下车了，嘿嘿。”将撕碎的车票扔进垃圾桶里，他们得意的笑了。

老大爷和老太太有些着急的看着窗外的殡仪馆，口里哇哇叫着。

“可我就要在殡仪馆下车呀。”

“活着没意思，我想死。”

……

‘它’们如同复读机般，用机械的嗓音不停的重复这句话。

高科技工业园一期上车的人们都惊恐的看着‘它’们，站在‘它’们面前的小张和沈组长更是吓得双腿直抖，眼见他们就要情不自禁的为这两个污染物让路，这时，车门像及时雨般，砰的关闭。

汽车启动，继续往前行驶。

老大爷和老太太瞬间停止了复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的回到原来座位上，一语不发静静的凝视着前方，看上去诡异极了。

车厢内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只能听到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显然他们吓得不轻。

徐知安慰道，“别怕，可以给‘它’们补票，让‘它’们在正确的站点下车就行。”

“我来买票吧，他们应该在哪里下车？”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大何忽然出声。

徐知看了他一眼，“老太太去海产交易市场，老大爷去临海风景区。”

大何哦了一声，掏出4块钱的新币，让售票员给了他两张票。

刘大姐连忙提醒，“记得去报销。”

大何打了个哈欠，“算了，懒得麻烦。”

接过票后，他在后面写好了站名，将这两张票分别递给了老太太和老大爷。

徐知终于忍不住，“你们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这些人太不正常了，居然对自己没有任何怀疑，轻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话并按自己的要求去做。

王总首先发话，“我对本公司业务之外的事没兴趣。”

杨部长紧随其后，“上级都没意见，轮不到我。”

沈组长：“是呀。”

老吴：“我听上级的。”

大何：“和我没关系，我只管自己业务范围内的事。”

小张：“我能力低微，要多向上级学习。”

李小妹：“有这闲心可以多看好几页书。

刘大姐：“我不如睡一会儿。”

徐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怪异，太怪异了。

好在他们回答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各做各事，徐知也暂时没有理会他们。反正这些人都在在终点站下车，先搞定老大爷和老太太两个污染物再说。

正这样想，忽然红字的声音在心里响起，“知知，你忘记吾的话了吗？”

徐知自动忽略了‘祂’对自己诡异的称呼。

“你的话？是指不要陷入4路末班车的规则吗？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些污染物就是奔着破坏规则去的。我实在不敢冒险违反。”

自从踏上成神之路后，徐知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怕死更谨慎了。就算没能完成任务，最多也就是被降排位，她才不在意这些虚名。

“还有，这8个人也是，明明只是普通人，言行却很怪异。我无法知道哪个是干思，你有什么提示吗？”徐知又问。

红字：“虽然吾并不反感你的依赖，但是根据吾现在作为你的特性的约束，你在自己完全有能力渡过的难关中，吾无法给出任何提示。”

徐知：……

好吧，忽略糟老邪神奇怪的语气，‘祂’的意思就一个：自己完全有能力。

‘祂’说的是能力，不是精神力，也不是特性。

难道，要解决这次诡祟事件，只要依靠自己的基础能力，作为侦探的分析、推理能力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徐知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两个污染物和8个人身上。

没过多久，公交车又停下了。

并不是第三小学之后的美好家园小区。依然是殡仪馆。

徐知气笑了，看来4路末班车不让她违规誓不罢休啊。

车门照例打开，只是因为老太太和老大爷的车票被大何换过，所有人都笃定‘它’们无法下车，所以每个人都安安稳稳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车门自动关闭。

10秒、20秒、30秒……

眼见公交车停留的时间马上就到，车门将要关闭，老大爷和老太太忽然如同弹簧一般跳起，然后向火箭一样冲向车门，下车的时候，徐知清楚的看见，‘它’们向售票员显示出的车票后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殡仪馆三个大字。

“是你！”徐知立刻反应过来，殡仪馆三个字是大何写的。因为这两个污染物坐好之后，自己和16目不转睛的盯着‘它’们。‘它’们一动不动，更别说拿出车票写字。

所以写字的只能是大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光是徐知和16，王总也怒了。“你想害死我们吗？”

“我没有，我只是听他们说自己活着很累，不如早日解脱。我是在帮助他们。”大何满不在乎道。

见王总发火，杨部长、沈组长、老吴、小张，都纷纷走到大何面前，一个劲的责骂他。

但大何瘫在座椅上，理都不理他们，任由他们说各种难听的话。

“这人怎么帮着4路末班车？”16有些不解，“难道4路末班车强到可以污染干思的地步？”

“应该不是。”徐知皱起眉头，肯定有别的原因。“你去问问？”

16点点头，“好。”

他走到大何面前，深吸一口气，启动精神力，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他们都不理解你，我理解。所以，可以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吗？”

大何干脆闭上眼睛，看也不看他。

16如同雷击一般，满脸错愕，天知道如果是在以前，他这样微笑之后能将多少直男扳弯，争抢着对他掏心掏肺。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却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

挫败，太挫败了。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徐知身边，“我的特性又失效了。”

徐知安慰道，“没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只要搞清楚这两个诡祟的真相就知道了。”

16终于找回一丝自信，还好，徐知对自己的好感没有消退。他想了想，道，“现在已经违反规则了，而且这些人看上去都怪怪的。我建议还是将他们全部杀掉。毕竟比起诡祟的危害，普通人的生命不值一提。”

原本他不在意这次任务的结果，因为这是徐知的任务。但是在这次任务中，他的特性接二连三的失效。他怀疑这是干思的特性作用。

他担心，如果没能抓住机会将干思消灭，徐知任务失败，以后剿灭干思的任务会继续落到他头上。

但徐知仍然不同意，“这样做太残忍了。不符合我的原则。而且——”

而且，她觉得自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只需要更多的观察来验证。

“而且什么？”16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知知，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徐知微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个诡祟连你的特性都免疫，我还真有点想将‘它’收为眷属。”

说着，她拉起16的手，“相信我，我们会胜利的。”

徐知的手并不娇软，或许是常年书写，她的指关节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粗糙的手感让16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但他立刻收敛了情绪，露出一个欣喜若狂的表情，随即想要紧紧反握住徐知的手。

徐知却娇羞的将手松开。

因为她听到内心深处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知知。你居然主动握他的手？你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徐知：……请不要叫我知知谢谢。

但听红字如此生气，她当然不敢这么说，只能很怂的在心里解释道，“握个手怎么了。难不成通过握手，他就能感应到你的存在？”

那你也太弱了。她默默吐槽。

红字：“作为一个妇女，应该具备基本的品德。女子的身体，除了她的丈夫……”

徐知被‘祂’气笑了，糟老邪神管的真宽。而且不知是来自哪个奇葩世界奇葩朝代的奇行种。

“我不仅和16握手，还和0姐、霞姐、阿烈他们都有过肢体接触，还时不时的摸一下兔头。”徐知说着，将手伸进挎包里，开始揉起毛茸茸的兔脑袋。

福厄之兔不满的皱起小眉头，为什么愚蠢女人的手法和疯女人越来越像，将‘它’精心打理的油光水亮的毛弄的乱糟糟的。

“你这么一折腾，我要重新做毛发护理。那就请你给我把护理精油安排上，我看中了一个牌子，打算各种香味都来一瓶，你记得这个任务之后就给我买。”兔子说。

徐知却根本不理‘它’，而是在心里对红字道：“我真是一个没有品德，罪孽深重的女人，请你别再教育我了。”

她希望糟老邪神能读懂她的讽刺。

果然，糟老邪神沉默了，没有继续爹味说教了。

徐知得意的扬起嘴角。但是很快，红字略带隐忍的声音再次响起，“吾知道，你是没能牵到心悦之人的手，所以才自暴自弃。你放心，只要你肯努力，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徐知：……

？？？

糟老邪神彻底疯了吧。什么心悦之人，什么自暴自弃。

难道‘祂’言情电影电视剧看多了，怪不得能和03·隐士成为朋友。

另一边，16见徐知先是主动牵他的手，然后又像受惊的小鹿一般娇羞的走开，心中大喜过望。

他终于彻底拿下徐知了！

于是他语气无比宠溺，眼神也柔情似水，“知知，小傻瓜，我当然相信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完成。”

听到16这句话，徐知终于走出了被红字惊吓的呆傻，她连忙道，“那好，我们去查他们的车票吧。”

说罢，她看向王总，朗声道，“既然这位大何先生将那两人的下车站点写成了殡仪馆，我们有理由怀疑他还会做别的手脚。不光是他，之前那两位不愿意拿出车票的女士也有问题。还有您这位经理，以及那位部长。”

“所以，我想查你们所有人的票，可以吗？”

王总：“当然可以。你尽管查。”

杨部长：“需要我帮助吗？沈组长，你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徐知和16兵分两路，飞快的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8人的车票全部被徐知和16拿在了手里。

“果然有问题！”徐知将这些票仔细看了一遍，随后指向王总、大何、李小妹、刘大姐。

“你们4个人，为什么到站站名写的是天文台。”

“你们不是说好了要去终点站高科技工业园二期吗，你们还打算在那里通宵加班。为什么你们更改了目的地？”

李小妹、刘大姐、大何也就罢了。要么刚才在沈组长查票的时候不肯将票拿出来，要么帮助老大爷和老太太从殡仪馆下车。可徐知想不通，为什么王总也有问题。

一直以来，王总表现得最为正常，在提出查票的时候也非常配合。

王总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们的终点站确实是在高科技工业园二期。但我想先去天文台看看，那里有一种特定的材料，在我们接下来的项目中可以作为参考。看完之后，我们再步行去园区。”

大何有气无力道，“我也想去看看那个材料，但是看完之后已经很晚了，我想直接睡在那里，应该有可以睡人的沙发吧。”

李小妹冷哼，“不过一站路的距离，走不了多久的。”

刘大姐撇撇嘴，“好像没有免费的沙发，只有供客人留宿的客房。我们一定要报销。”

徐知和16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讶。

这些人太奇怪了，眼下这么诡异，他们还有心思东拉西扯。

这时，红字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或许你可以问问这位小白脸，天文台到底是什么存在？”

徐知心中一惊，天文台难道不是常见的科技单位，是4路行车路线的一个普通的站点吗？难道还有什么秘密？

于是她也顾不得这4个可疑分子，将16拉到一边，低声道，“你说，他们去天文台做什么？”

徐知刚一说完，就发现16的神色变了。

“知知也知道天文台？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这方面。怪不得他们，不，‘它’、干思，想去天文台，原来是想投靠那位呀。今晚是十五，说不定能看到圆满的血月。”

……

从16零散的话和自己的推测中，徐知还原出天文台的秘密：

天文台可以观测各种星体，其中就包括月亮。但是，绝大部分民众甚至包括很多除祟师都不知道，由财团出资修建的天文台，除了可以观察到普通的月亮，还可以观测到血月。

“血月，绯红之月，一般只出现在污染区或是‘域’中。可是在天文台的特定房间中却能看到‘祂’。”

“干思一定是想到天文台，接受血月的光谱赐福，成为血月的眷属，成为高阶诡祟。所以‘它’污染了这些人，让他们在天文台下车。”

徐知张大了嘴巴，原来血月居然是邪神吗？

这个消息在她看过的诡祟相关资料里可是从来没有提及的。

或许，‘祂’和其他邪神不同，是财团力量的来源。所以财团才不希望‘祂’被公开。

“你猜对了，而且那家伙是心灵系的超级邪神，本源之力。我刚好和‘祂’有点恩怨。”

红字的声音再度响起。

徐知明白了。她成神的最终一战，便是和血月战斗。

那么——她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便是阻止已经堕落成诡祟的干思前往天文台。不能让血月得到这个厉害的诡祟眷属，增强‘祂’的力量。

“要杀了他们吗？”16问，这些人现在已经确认□□思污染，其中说不定就有干思本人。

“先不用，先打晕他们。”徐知说，如果这样就能找出干思，那也太简单了。她还需要继续观察。

16本想继续劝说徐知，但看她一副笃定的样子，于是只好按她的话去做。毕竟财团交代过，不要对抗血月，徐知任务失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很快，王总、大何、李小妹、刘大姐被16打晕，东歪西倒的躺在公交车的座椅上。

其余四人则双眼喷火的看着这两人，但他们明白双方力量差距悬殊，所以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公交车继续向前驶去。很快，写着美好家园小区的站牌在前方不远处出现。

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只见眼前一条笔直的大路忽然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条岔路。

根据4路末班车的规则，一旦出现岔路，乘客需要帮助司机找到其中正确的一条，否则会视为违反规则。

徐知心累的叹了口气，干思和4路末班车，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不消停啊。

她抬起脚，朝驾驶室走去。

16：……

他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但他没证据。

“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沈组长苦着一张脸。

这时，老吴和小张站起身来。

干思之前是15的排位, 本来就比16厉害，特性复苏之后实力更是上了一层楼。

16也被他们的表现惊呆了, 半晌，他道，“我怀疑, 干思会不会是这两个女人之一。”

“那我去帮他们查票。”16忍下心中不满，再度挂起一个微笑。随后朝着李小妹和刘大姐走去, “两位, 我能看看你们的票吗？”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奇怪、太奇怪了。”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徐知身边，“我的催眠与情感影响居然一次都没成功。”

“这下就糟糕了。”16捂住额头, “干思的特性是‘存在即合理’，存在的观念那么多, 看起来合理的不计其数，很难猜的。”

“再观察一阵吧。”徐知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某些线索，但这些线索又在迷雾中, 无法看个究竟。

沈组长见刘大姐和李小妹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好求救的看着王总。王总对杨部长使了个眼神，杨部长咳了一声，“沈组长，你自己想办法。”

“凭啥给你看呀？”

16再度震惊。刚才他的特性在污染物身上失效，现在又对这两个普通人无用。如果不是可以肯定自己精神力正常, 他都怀疑自己遭到污染了。

徐知：……

不同的世界，同样为了工作为了薪水拼命内卷的社畜。

徐知也想不通，以16的排位来说不应该这样的。

“或许他们受到某些规则的约束。”她说, “来自干思的规则。”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