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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死都不肯和离

第 9 章

“我是说,”饱满的唇被汁液染红的少女抬起眼睫望着文鸢,“若是给我做驸马,如何?”

文鸢一时愣住。

她也不着急,坐在那儿悠闲地吃着果子。

谢柔嘉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投壶。

儿茶倚在她怀里。

倚坐在榻上的少女今日并未束发,满头青丝用一根红色丝带束于身后,如水一般流泻在榻上,神情慵懒得像只猫。

文鸢一时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询问,“公主可要见他?”

“再说吧,”她坐起身,“备车,我去城里玩。”

谢柔嘉原本打算去城内找萧承则。

谁知萧承则没找到,竟然在赌坊门口碰见崔钰。

谢柔嘉见他傻呆呆地站在赌坊门口,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登时吓了一跳的青衣少年转过身,见是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谢柔嘉瞥了一眼乌烟瘴气的赌坊,“怎么,来给赌坊送钱?”

他摇头,清澈黑亮的眼眸里流露出心疼,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才几日不见,小谢怎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过得不好?”

谢柔嘉原本以为他要质问自己的穿着打扮,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全。

他却眉开眼笑,“走,我请小谢去吃好吃的!”

不待谢柔嘉答应,少年牵着她的衣袖就走。

谢柔嘉打小跟着卫昭混迹市井,熟悉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饭后,她带着崔钰在城里好好地玩了一日。

也不知是不是跟着裴季泽读书读傻了,一直偷偷傻笑。

直到城门快要关闭时,两人才出城,待回到庄园时,月已升至半空。

两人道别时,崔钰突然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她手里。

谢柔嘉看着手里面值几百贯钱的银票,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他道:“这些钱你先拿去用。若是不够,再来问我便是。总之,你以后莫要再赌了。”

谢柔嘉愣住,随即想起那日他说绝不会看不起她的话。

感情他是把自己当成赌徒了。

这傻子该不会是在赌坊门口等她吧?

她似笑非笑,“我可没有钱还你。”

他忙道:“不用还!”

谢柔嘉敛了笑,打量着眼前相貌生得清秀,眼神清澈真挚的少年,“你为何要待我好?”

“我也不知为何,我就是想要待小谢好。”傻子弯着眼睛笑,“小谢今日穿得真好看。”

谢柔嘉好一会儿没言语。

她是大胤最尊贵的嫡公主,生来便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从小到大,围着她转的人实在太多。

她待他向来也都是颐指气使,心底从未把他当作真朋友。

就连想要他做驸马,也是一时兴起。

可是这傻子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却将一颗心捧到她面前。

她想了想,问:“你家中可有许亲?”

“尚未,”他摇头,好奇,“小谢家里可有订亲?”

“明日酉时你来公主别院找我。”

月光下的红衣美少年瞥他一眼,眼波流转,“你来了我便告诉你,过时不侯!”

崔钰只觉得那一瞥好似带了一丝媚意,勾得他魂儿都没了。

他微红着面颊,小媳妇儿似的“嗯”了一声,目送对方进府后,揣着一颗滚烫的心回去。

一路上他都在回味着那一瞥眼神,不知不觉竟已回到住处。

远远地,他瞧见竹林旁坐着一个人。

今夜月色极佳,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本就清冷疏离的男子如谪仙一般,显得更加高不可攀。

是裴先生!

这几日来,裴先生每日都会费两个时辰帮他温书。

裴季泽远比他想象的要博学,且是个极好的老师,从前书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地方,每每他都能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讲与他听。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他的学业就突飞猛进。

裴先生还告诉他,照此下去,国子监下个月的入学考试完全不成问题。

崔钰心中对他十分感激,连忙上前向他见礼,“先生怎还没歇下?”

裴先生身子不好,平日里不到亥时隔壁禅院就熄灯。

这会儿都要子时,竟还没睡?

“今日月色好,出来赏月。”

裴季泽打量他一眼,“今日玩得很高兴?”

他腼腆一笑,“我今日在城里撞见小谢,他带我在城里玩了一日。没想到小谢懂那么多,先生,我从未像今日这般高兴过!”

他将自己今日与谢柔嘉去哪里详细说了一遍。

他说得兴起,浑然没有注意到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面色愈发清冷孤寂,本就苍白的面色像是蒙上一层霜。

末了,他眼底闪过一抹羞涩,“他还问我有无成婚,并且还邀我明日去他的住处做客。”

低垂敛眸的男子沉默片刻,道:“你喜欢她?”

崔钰闻言呆楞住。

他并未直接否认,略微有些局促地解释,“我与他同为男子,并未这样想。”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又突然住口。

今夜的风似乎有些大,沙沙作响的竹叶随风摇曳,在遍布银光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两人一时皆没有作声。

倚在竹林的少年自扯下一片竹叶来,像是在思考一些重要的东西。

良久,他抬起眼睛豁然开朗似的说:“裴先生说得对,我喜欢他。哪怕他是男子,哪怕只认识七日,可我却想要一辈子都同他在一起!”

恰巧来给裴季泽送衣裳的锦书刚好听到这句话,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本朝好男风者大有人在,甚至平康坊内有不少那种地方,可这样坦诚承认喜欢男子的还是头一回见。

这个崔书呆,究竟是真呆还是假呆?

他究竟知不知他口中所谓的“小谢”是个女子,且还是自家公子的未婚妻?

亦没想到他会出现的崔钰面红耳赤,有些无措地看向裴季泽。

对方并没有因为他这番惊世骇俗之语而产生过多的情绪。

好一会儿,他淡淡道:“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

言罢,他让锦书对着自己离开。

崔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目送着那抹月光下略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离去。

裴先生是个孤独的人。

这是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得知的结论。

有时同他上着课,也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就怔了神。

尤其是昨日早上,裴先生竟盯着一本书呆看一刻钟。

他偷偷瞧了一眼,只见扉页上也不知是谁信手画了一只乌龟。

那乌龟贝壳上还画了一颗星星。

虽有些丑,但是怪可爱的。

也不知是谁画的。

他回去沐浴后躺在床上,想着明日与小谢的见面,眼里不自觉地溢出笑意。

也不知小谢明日要同他说些什么话。

总之,不管说什么,他都爱听。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次日温书也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恨不得立刻飞到公主庄园去。

好不同意熬到时辰,正打算出去门,书童却匆匆走来,说是有人将一封信夹在门缝里。

信封上并未署名。

崔钰心中好奇,拆开一看,竟然是小谢所写。

说是今日不得空,请他改日再去。

别闲居庄园。

已是傍晚,霞光漫天。

换好衣裙的明艳少女转了一圈,“觉得如何?”

“谁不知咱们公主容貌冠绝长安!”

文鸢矮下身子替她整理裙摆,“奴婢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公主这样打扮自己。”

谢柔嘉突然想起,上一回这般打扮自己,还是在自己的及笄礼上。

初长成的少女盛装出席,惊艳四座。

可那日却事她一生之中最糟糕的一日。

也就在那一日,自幼便拥有一切的少女头一回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人总要学会重新开始。”

她望着镜中一袭曳地红裙,肤白若雪的少女,不知是说与文鸢听,还是说与自己听。

“我阿娘说平平淡淡才是福。我从前总是不明白,也很不屑,总觉得那是无能之辈过的日子。可经历那么多后,突然觉得,阿娘说得也没错。”

若是与那书呆子平平淡淡过一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文鸢觉得好像也是如此。

这时黛黛匆忙进来。

“可是那书呆子来了?”

谢柔嘉拿着一只快要长及肩膀的红宝石耳珰放在耳朵对镜比照,眼波流转,“去叫那书呆子请到葡萄园等着,我要吓一吓他!”

黛黛摇头,将手里的信递给文鸢。

文鸢忙接过来瞧了一眼,面色顿时变得极难看。

许久,她从信里抬起视线,望着正精心装扮的少女,“信里说,裴侍从主动要求尚公主,陛下已为公主与裴侍从赐婚。”

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闻言,手里的耳珰一时没拿稳,“啪”地一声落到地上,上头鲜艳夺目的红宝石裂了一道痕。

这是去年她在朔方过生日时,阿昭送她的生辰礼物。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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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阳光明媚,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若雪的脸庞上。

她微眯着眼睫,眼尾不经意间泻处几分媚意,勾魂夺魄。

谢柔嘉突然问:“你觉得他如何?”

“崔小郎君?”文鸢想了想,笑,“是个极好的男子。”

谢柔嘉拿了一颗搁在榻上。它连忙用爪子去扑,却不小心滚落到地上。

别闲居。

文鸢这时进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浑然天成的美人图,一时瞧痴了眼。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公主这回病好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确实是他。”文鸢笑着上前,将一捧带着绿叶的红果子呈给榻上的少女。

众人被它逗笑。

黛黛道:”他定是瞧上咱们公主!”

文鸢问:“可要将人请进来?”

这时一旁正在剥葡萄的黛黛瞧见她,笑,“是不是崔小郎君又来了?”

这几日整个别闲居都知晓有一个姓崔的小郎君,日日往这里跑,说是要见“小谢”。

直到第三颗果子吃完,文鸢才道:“奴婢虽并未与他相处,可从公主的话里听得出他倒是个至纯至善之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驸马人选。”

她没有作声。

她抬手拿了一颗,绯红的衣袖滑至肘部,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

一旁的儿茶坐起身子,雪白的爪子搭在她手臂上,分明也想要。

具体哪里变了倒也说不出,若非要形容,那就四个字:艳色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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