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命人

我倒头昏睡了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起床时，发现身体就像是散架了一样，酸痛无比。仅仅是起床这么个动作，折腾的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发出哀鸣。

这就是过渡使用步罡踏斗的代价。

洗澡的时候，我特意拿了镜子看了看后背的黑龙纹身。

剩下那些控尸虫开始痛苦的盘旋起身体，随后在阳光的照射下，烟消云散。

控尸虫死了，赵瘸子的身体也在迅速失去生机，最终化成一堆枯骨。

在生命尽头，赵瘸子似乎感受到什么。

可我却觉得并非如此，自古福祸相依，福兮祸所至。

这融合了鬼婴以及风水局的黑龙纹身，出现在我后背之上，也许，将会是灾厄的开端……

在赵家修养的这些天，除了吃饭睡觉和白灵吵架，还有两件事一直让我心神不宁。

一个是赵雪的下落，我确定当天在后山里看见了赵雪的身影，也确实听见赵雪对我的警告，可赵言发动了几乎所有仆从找遍整个后山，却始终没有找到赵雪下落。

自从那天赵雪在宅邸里消失之后，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她。她就像一片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外一件，就是我二叔，究竟去哪了。

期间我打了一通电话回丧葬铺，是隔壁扎纸刘接的电话。

扎纸刘的纸扎铺和二叔的丧葬铺挨着，两家合用一个门店。

我们两户关系不错，平日里要是有个什么活计，都会互相照应。

扎纸刘真名刘猛，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壮，但偏偏有一双巧手，平日里叠个纸人什么的兼职是信手拈来。

刘猛这人脾气不好，一喝酒准保要闹事，整条街他谁也不服，偏偏服我二叔。

我来赵家当天，扎纸刘出远门接了个活计，要不赵家这事，他十有八九要赶来凑热闹。

电话那头，刘猛告诉我二叔几天前就出门了，一直未归，他也不知道我二叔现在人在哪。

“俺派道上的兄弟去找了，有白爷的消息，马上通知你。”

“小白爷，你这是搁武林镇呢？诶，真羡慕你能接到大地方的活计，俺这趟去了个鸟不拉屎的乡沟沟给人扎纸，钱没挣到几个，反倒贴进去不少……啥？不是被骗，就是赔的医药费，东家说我扎的纸人不像，我没忍住，就和他打起来了。

咱这手艺，连你二叔都说好，那破地方的乡下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

我心里烦的很，没空听刘猛嘀咕他那点破事，应付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按理说赵家的事都解决了，二叔就算真被什么棘手的事给绊着了，也该发个消息通知我。

像现在这样没有一点消息，让我愈发担心二叔的安危。

如果，当初给二叔紫檀木盒以及断手的不是赵瘸子，那么整起事件就不像我想象的这么简单了……我隐隐觉得，似乎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幕后推动着一切。

我怀着忐忑的心在赵家待到了第五日。

第五天天刚亮，赵家宅邸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吵嚷声。

声音震天且嘈杂，听起来就像一大群人在外面吵架。

在赵家待了这么多天，我每天都是吃饭睡觉和白灵斗嘴，简直无聊透顶。

眼见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我便起身前去查看情况。

推开屋门，正好撞见白灵拄着拐，一瘸一拐的朝大门口走去，我俩相视一笑，知道这是想一块儿去了。

赵家宅邸外面聚集了一大群人，有的年轻气盛，有的年岁和赵瘸子差不多大。

可这些人全部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看起来训练有素，站立在一起，气势十足。筷書閣

相比之下，聚集在大门这边守护宅邸的零星几个家仆，就有些不够看了。

黑色西装们不顾那些家仆的阻拦，强行想要冲进赵家，领头的是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人，留着一头黄毛，一脸的不可一世。

口角逐渐演变成争执，继而有发展成斗殴的趋势。

“让赵富贵出来！他凭什么代表我们赵家和四大家族谈判！”

“老爷已经死了，现在，是言小姐主事。”

“赵言？哼，按辈分，她得叫我一声哥。连她爹赵富贵都不配代表赵家，她赵言何德何能？都特么给我让开，别耽误我办正事！”

黄毛一声令下，那群穿黑色西装的就顺势朝宅邸里硬闯。一群上了年岁的家仆苦苦支撑，但终究挡不住这么多人。

“一群年轻人不讲武德，欺负老人，这还得了！”

我见状，正准备上前帮忙，可一旁的白灵却将我拦了下来。

白灵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开口道：“身体没好利索，就别在这逞强了。再说，这是人家的家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家事？”

我一时间没明白白灵话里的意思，隔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这些穿黑色西装的，还有那个小黄毛，也是赵家人？”

白灵点点头，低声说道。

“曾经是，那小黄毛是你相好赵言的远方表哥……还有这些穿黑色西装的，有一大半都是赵瘸子原来的心腹。现在，这些人全都投靠江海市的四大家族了……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给姓解那家人当看门狗……”

“啧啧啧，赵瘸子虽然阴险下流，但他好歹有骨气，一把老头骨，勉强撑住赵家不倒。都说这树倒猢狲散，赵瘸子一死，赵家就彻底分崩离析。

据我所知，江海市四大家族现在互相内耗的厉害，赵家虽然落魄，但曾经好歹也进入过四大家族，还算有点底蕴。

赵瘸子的死应该传到江海市，现在四大家族，无论哪家都想把赵家仅剩的这点油水捞到碗里。

赵瘸子一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赵家主事人的位置。要我说，你老相好赵言真不走运，她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咯。”

白灵一通分析，倒是把情况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白灵这么信誓旦旦，看样子不像是在胡诌。只是，他和我一样都是初来乍到，怎么会对赵家，甚至是江海市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

“你说的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

“我还以为赵家的事端已经够棘手了，没想到解决完了鬼婴，还有这么多麻烦。”

我和白灵正聊着，就在这时，一阵清冽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住手！”

这赫然是赵言的声音。

那张腐朽的脸庞，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赵小姐……你。”

我和白灵因为封印鬼婴耗光了精力，也就在赵家暂时住下修养。

这些天，赵言忙着重建工作一直没有出面，但她很贴心的派人专门照顾我和白灵。

无数重担，自然而然落在她肩上。

破碎的棺材板被赵言一一掀开，阳光直接照在赵瘸子身上。

我正想询问赵言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看到赵言眼眶里的泪水，这刚到嘴边的话，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小凡……毕竟……毕竟他是我爹，纵使他有千错万错，最后，还是让他安心的去吧……”

赵瘸子死了，很多秘密随着他的死亡再也无从可知。

但赵言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身体还未恢复，赵言就开始着手恢复重建工作。

赵言有条不紊的处置着局面，让赵家逐渐回到正轨。

在赵言的号召下，之前被驱散的家仆有不少重新返回了赵家，帮助重建赵家宅邸与后山坟冢。

我拍了拍赵言的肩膀，表示安慰。

阳光升起，阴霾退散，后山坟冢虽然一片狼藉，可这片地方，久违的焕发出了生机。

说实话，纹身并不明显，而且很模糊，只是那图案就像刻进了我骨血里一样，几乎与身体融为一体。每当看到这处纹身，我都不禁会联想起当时所见尸山血海的画面。

白灵说这黑龙纹身是个天大的机遇，自古以来无数玄门术士，做梦都想得到这么一个纹身。

鬼婴被封印，后山和人工湖的两处风水局也尽数崩溃消失，整个赵家，暂时回归了平静。

赵瘸子死后，赵言自然而然成为了赵家主事人。

“诶……好吧。赵小姐，请你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