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

几乎是同时，桥的另外一边又传来了咔嚓咔嚓的铁器击打的声音，再一瞬后，原本还紧绷的铁锁链便哗啦一声断裂了，反弹着如钢鞭一般抽了过来，凌清霜在空中轻巧如雨燕般翻身躲过，环抱着沐锦，安稳地落在了对面。

铁索嗖地断裂，垂向河底，河内又传来了几声落水的闷响。

“师傅，有人砍断了铁索。”沐锦惊魂否定，松开了紧抓住的凌清霜的腰带，凭着听到的那撞击声，说道。

沐锦为着师傅担忧，原本强大无所畏惧的师傅生来便担着这重负，却从未向自己提起过，酸涩压抑在心头，却又不敢将这担忧表现的十分明显。此刻身在暗黑的地底，未知的危险拉近了师傅与自己的距离，仿佛此刻世上只剩下了手中的彼此。

自进了这生门后，凌轻霜总觉得这地底并不是纯粹的黑暗，这浓的化不开的墨色空气中，似是笼着雾气般的漂浮物，但这漂浮物，却不似是雾气那般轻盈，有些像是更为细小的灰白色灰尘，四散地飘浮在空气中。

心中疑虑，这空气中的浮尘似是拥有着某种力量，即使在眼上集了灵气，却不似往日那般可以暗中视物，瞧不了多远。

二人转身，只见面前如那壁画上一般，矗立着两扇灰白的大门，约莫两人高，天圆地方的拱门形状。城墙由灰白的石头砌成，大约一丈余高，又一个灰白的影子，忽然自城墙上一闪而过。

“锦儿，小心。”凌轻霜话音未落，城墙上嗖嗖地射出了几只冷箭，箭羽斜插地面，与先前那箭羽一般是两羽。

凌轻霜将沐锦护在身后，挥剑横挡。

暗黑似夜，箭落如雨，漆黑一片中，送归在空中舞动如游龙，极快的剑式织成了一道白色的帘幕，将箭羽一一格挡在外。只听得一片撞击的声音，地上便布满了黑色短箭或折或损的残骸。

沐锦腰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二人站立在这城墙之外，身移光动，墙上的人借着地势，便将二人当作了活靶子，相较与之前在生死门外的很光线及较远距离，要好瞄准的多，那箭的主任也似得了激发一般，也比之前射的更为准了。

凌轻霜一边格挡的同时，眼风迅速在墙上搜寻。

沐锦的目力有限，手中的悯剑也不及送归那般舞动迅速，只能勉强将将能将身前射来的黑箭挡住，注意力全在那城墙之上的方向之时只觉的身后一股托曳的力量，身形移动间，便被拖到了一处地方。

“锦儿，贴着门，莫乱动。”凌轻霜一身白衣，后背紧贴着墙面说道，沐锦亦是背靠着墙面不再胡乱移动。

心中纳罕，这好端端的城墙，怎地凹进去一块，回头一看，原来自己被师傅藏在了城门之内。这城门灰白颜色，立在门楼前方，并未与城楼外沿平行，是在城楼外延向里越几尺的地方，就是这两尺的边沿，变成了凌清霜与沐锦的藏身之地。

二人紧紧靠着城门站着，躲入了墙面上的人的死角，由于弓箭只能沿着城墙向外射击，并不能向内。二人脚下不远的地方嗖嗖地又窜入了数十只支短箭，却不能再向前半步，看来这里是墙面上视线的死角，墙上的人并看不到内部。

那箭雨不甘心地又下了一阵，便停住了。

沐锦距离凌轻霜只有一步之遥，瞧着凌轻霜在暗中依旧是眉目清淡的面庞，忍不住侧身跨近了一步，靴底下一软。

低头一瞧，脚下露出了一个布娃娃的半个脑袋，衬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捡起来，递向凌清霜，道“师傅，你瞧，是一个布娃娃。”

仔细看来，这布娃娃虽是普通模样，以杏仁核做的眼睛此刻也是少了一只，但小手臂小腿上的针脚却是极细，想必做这布娃娃的人也必是花了一番心思与时日。

凌轻霜暗暗思忖，这本当是那井内的物什，怎有人穿过了那蝎群、通过了生死门，带到了这里？诧异间又重新凝了灵气在耳上，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窸窸窣窣，城墙上传来了极细的说话声，那声音极其细小，凌轻霜几乎分辨不出。

沐锦的漆黑眸子如同融入了这暗黑中一般，闪着柔和的光，殷切地看着凌轻霜，凌轻霜竖起食指，压在薄唇之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在这寂静的地下世界里，沐锦的耳中寂静一片。

“阿姐，她们将小花抢走了……这可怎生是好？”一个小女孩儿带着焦急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声音从城墙上传了下来。

“别着急，我待会儿便与你抢回来。她们一出来，我们便用箭再射她们，等她们一死，我们便从她们身上将小花捡回来，你暂且再忍耐一会儿。”这童声与之前那个嘻嘻笑着抛开的声音不同，这是一个较为年长的声音，但依旧可以听出是一个小姑娘。

“阿姐，可是，我怕她们将小花弄坏了……”那小女孩极力压低声音紧张地说道。

“莫怕，她们待会儿便出来了……”那个年龄大些的小姑娘说到。

“可是……”小女孩儿几乎要哭了。

“嘘……”那大些的小孩儿低声道。

凌轻霜冷着脸，眸中清亮，忽然正着声音对着黑暗中大声说道：“锦儿，进不去这城门，我无聊的紧，这个布娃娃不可爱，咱们将它撕开来玩吧。”

“啊？”沐锦一愣，她还从未见过师傅这般大声的讲话，还是向着黑暗之中，忽而转念一想，再去看师傅，她虽是冷着一张脸，但却说着自己从未听过的幼稚的话，一点都不似平日里那个冷清严肃的师傅。ぷ99.

难道是已经寄灵了么？

“嗯……”凌轻霜的表情更为严肃，向着沐锦大声说道：“锦儿，咱们左右也打不开这城门，不如，咱们将这个布娃娃的眼睛揪下来玩耍可好？”

“师傅？”沐锦错愕地的看着一看严肃的凌轻霜。

“阿姐，怎么办？小花，小花原本就只剩一只眼了……”那声音依旧是压低着，细若蚊蝇。

“可是……可是……可是阿娘说，我们不能被人瞧见。”那个大些的小姑娘声音中带了犹豫，却依旧是压低着声音。

“小花……小花……小花要瞎了……”小女孩的奶声奶气中带了哭腔。

凌轻霜一手拿着那布娃娃，另一只手的两只手指捏住了那布娃娃仅剩下的那只杏核眼睛，伸到了门楼外，大声说道：“我只数到三，这城门若是还不开，我便要动手了，一！二！……”

沐锦马上就要向着师傅念驱灵咒了。

身后的城楼的墙壁里忽然发出了咔哒一声，紧接着便是机关转动的咯吱咯吱声，之后轰隆隆的，城门向着两边打开了。

沐锦追随着凌轻霜，又向前行了一段路，便走近了那近了那堵在暗黑里矗立的墙，近了才发现，在这数丈高的城墙之前，竟还横着一条暗黑的深沟。探过身查看，只见这沟约莫有三四丈宽，深不见底，左右看不到头尾，斑驳的石砌河岸向下延伸，看不到河底是否有水源。

凌轻霜打量了一番这深沟，说道“这原当是一条护城河。”

这深不可见底的护城河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沐锦一脚之后便没了依托，重心不稳，凌清霜脚下运了踏燕步，一只手握了仅剩的半边扶手，另一只手揽住了沐锦的腰，白靴只在唯一剩下的铁索上一点，身体便腾了空。

这桥面宽约三四尺，两人捉住了铁锁桥面上的扶手，在晃荡中前行，脚下虽是晃荡，却是能感受得到，这桥吃得住二人身体的重量。

目之所及，漆黑一片，只剩下腰上的夜明珠微弱的柔白光芒虽着步幅迈动起伏流动，沐锦与凌轻霜被笼在一片无知的暗黑里。

这护城河就这般安静地横陈在这沉寂已久的地下城里，暗黑险峻地横陈在城墙之前，阻挡着来人。

“当心，这暗河中，说不准又有别样的机关陷阱。”凌轻霜将沐锦向着远离河岸的拽了拽，说道。

“你在这边呆着莫要胡乱走动，我去试试那桥是否可供行走。”凌轻霜向身边的沐锦说道，沐锦点头。

约莫走到了距离桥中间的时候，一道鬼魅的白影忽地影影绰绰出现在了桥的那头，由于这暗夜里被那不知名的灰尘笼罩，仅靠着夜明珠的光，凌轻霜瞧的不甚清明。

咔嚓一声巨响，从桥的那头传来，伴随着这撞击声，桥面忽然仿似地震了般，震颤起来，凌清霜一手紧捉住了沐锦的腰身，低声道：“快些走，抓紧我。”

沐锦脚下运了踏燕步，飞速向前跨出一步，咔嚓又是一声撞击声，那铁索桥的右边失去了依托，轰然断裂，向着暗沉的河中坠了下去，桥面上未曾紧固的松动木板也俱掉落了下去，许久后，沟底隐约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凌清霜回想起墙面上绘制的那些图案，隐约记得那图案中便也有这样一座桥，解释道：“这当是一座躲避灾祸的人修建的地下城池。”

这桥是由铁索构成骨架，木板搭设而成，桥这边的已是布满锈迹的铁锁链直升到了深沟的那头，当是同那图案中绘制的一般，可以由对面的守城之人收起放下。墙壁上那图案上所绘制的正是一支队伍攻打城池之时，这桥便是收起的，现下，这护城的桥不知是被何人放了下来。

凌清霜眸光看向那两根铁锁链的的交界处，铁索的外表虽然是腐朽了，但断裂处露出的亮银白色却显示着刚被利器劈砍过的痕迹，这绝不是年久腐断的模样。

凌轻霜凝了眉，眸光沉了下去，点点头，说道：“锦儿，小心些，有人在暗处。”

软靴如白鹤般缓起轻落，铁桥上锁链哗啦作响，凌轻霜并未用尽全力，轻盈地踏上了铁索桥，脚下的铁锁链发出哗啦的摩擦声，桥面上的木板也因着年代久远吱呀作响，虽是历经年代久远，但是脚下还算稳当。

凌清霜向着沐锦点点头，伸过手，牵着她一同上了桥。

“师傅，那还有一座桥。这是什么地方？”沐锦指着河面上的一座一直延伸到对面的铁索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