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

“嘿嘿嘿嘿……”皇甫嫣刚蹬上了软靴，一个森森的声音自玉石碑后传了过来。

皇甫嫣脖子一缩，僵直了腰背，不敢回头去看，颤着声道：“浅浅……你快瞧瞧，我背后有什么？”

霄浅回头去看，那声音是自白玉石碑后发出的，现在坐在岸上，才看到了这碑林的样貌，这些白玉碑竖在石滩上，高矮不一、粗细不均，微微地发着莹莹的微光，像是一片森森的白色石林。

还记得以为即将要失去凌轻霜的模样，在地底时凌轻霜失去了意识，在自己怀中拧着眉的模样，这种事不能再次发声，不能……

沐锦隔着衣服攥住衣衫内悬着的的天机石，微微压下的眉头下一双坚定的黑眸闪着固执的亮光，眉尾向上刻画出倔强的笔直，理直气壮并且理所当然的吐出了几个字：“师傅，我要去。”

这对持，青涩又果敢坚持，像是挣脱着蹦出巢穴的雏鹰。

“我识出来了，这是白日里那兵士长。”皇甫嫣忽地来了胆量，提了赤影，猫着腰，警惕地转过那石碑。

刚走到侧面，便看到了被日里那熟悉的青衫。

白玉碑后，一个兵士站立着，被白日里见过的那水草缚了胳膊及腿脚，固定在白玉碑的在前面。此刻他虽然眼神空洞，脸色蜡黄、眼下乌黑，此刻已失去了意识，口水将胸口前的青衫都浸湿了一大片，面色却含满了春意，兀自地嘿嘿笑着。仿似一根缠满了青藤的绿色树木，只是，这树是个活的。

“嘿嘿嘿嘿……”白玉碑林后又传出了几个笑声，这石林犬牙交错的屹立着，碑林以一种奇怪的阵型排列，像是某种祭奠又不像是，看来这林中所困的并不只是眼前这一人。这笑声被碑林来回反射回荡，透出了几分怪异的阴森。

皇甫嫣的眸光向下，失声叫到：“哇！”

霄浅以为皇甫嫣遇了危险，闻声慌忙地上前查看，却是胀红了满脸，低着头躲到了碑后瞧不见那男人的地方。

凌轻霜眸光略过，便看到了那兵士湿透的两.腿中间，隆起了一个包，看来这男子进入的幻境当是……

“咱们……还是别进去了……”霄浅的脸上飞出了一层红霞，此刻连耳廓都已通红。

“为什么”沐锦从凌清霜身后闪过身，刚看见了个被捆着的人影，便被人盖上了眼睛。

凌轻霜的手掌虚空地盖在沐锦的眼上，温软的掌心阻挡不住好奇之心，沐锦道：“师傅，前面是什么？”

纤长的睫毛轻刷着掌心的纹路，眼皮随着轻轻颤动着，凌轻霜直觉手心一阵奇异的痒传来，出口的声音却一丝波澜也无：“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是什么？”

“没有什么就是没有什么，只是几个男人，样貌丑陋了些。”凌清霜顺势将沐锦的身子转了个方向。

“能唤醒么？”凌清霜向花度问道。

花度提起半边唇角浅笑，这林里少说也有十几个男人，若都是这般……，这场景……确实是难以直视。

如泣如诉的笛声响起，悠扬婉转似望天外来音，花度微微的阖了她狭长的眼，眸光垂在身前的某处虚空中，纤长白皙的指摁在笛身上，在纯白与翠绿的搭配间，笛声随着月色飘散出来，漆黑袍上散落的清辉同悠扬的笛声混做了一处，变作了花度眼中已是看穿了世事的寥落。

沐锦从未清醒地听过这笛声，这玉笛发出的声音并不短促，倒像是吟唱般悠扬，似是长风略过沙漠，月光洒满山河，高低转承谱成间流淌出的期期艾艾的旋律。

沐锦缓缓的从凌轻霜的指后探出了一双黑眼珠，只瞧见了花度隐藏在不羁神色下的落寞眼神，如同被月光染上了霜色一般的孤独与寂静。她是自己阿娘最为熟知的至友，自己却从未了解过她的过往。

随着笛声停下来，白玉碑林中此起彼伏的痴笑声逐渐稀少，直至消失。兵士长在笛声停下的一刻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表情木然地松懈下来，身躯松垮垮地挂在了那些绿色水草上，显然已是走出了幻境。

“进了幻境时日过久，再加上气血亏损……估计还会昏迷一阵子。”花度收了玉笛，狭长的眼睁开，又出现了那惯常的带着蔑视的浅笑。

沐锦恍惚还在那笛音中未回过神来。

“沐儿，你呆愣着做什么？”花度浅笑着盯着她此凌轻霜手掌后探出的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沐锦仰慕地瞧着花度，道：“花姨，你吹的，真好听……”

身后一个身影踉跄间摇晃了一下。

“浅浅……”皇甫嫣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未离开霄浅，出口的话声还未落，霄浅忽然向前一扑，跪坐在了地上，皇甫嫣忙将她半撑起来坐在了石岸上。

霄浅眼微阖，眉头轻颤着，嘴唇惨白。

花度探了探霄浅的灵脉，疑惑道：“失血过多，灵气不足，不对……她体内的灵气怎么越来越少呢？”

皇甫嫣一手拖着霄浅的脸颊，让她能够平缓的呼吸，疑惑道：“灵气不足？会不会是在水里时间长了？”

“你将她救上来时候我曾替她探过脉息，平稳有序，此刻却是短促杂乱，只怕是之后又出了状况……”花度沉吟道，上下扫视了霄浅一番。

霄浅的裙摆上沾了些许涉水时的水渍，湿哒哒的贴在小腿上，越发显得赢弱无力。

“将她外衫脱掉。”花度似是有了眉目。

“不行。”皇甫嫣一惊，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为何？”花度嘴角带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不是说过同为女子？”

“反正就是，不行……”皇甫嫣越说越慢，到最后的几个字，都带上了疑虑，脱了她的衣服，肯定是不行的，可是究竟是哪里不行，皇甫嫣却又说不出是为何。

“当众脱衣，哪里有这样的……”皇甫嫣总算是找出了个像样的理由。浅浅换衣服的时候背对着自己，羞涩的恨不得缩到地底一般，怎么可能要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服。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浅浅没有穿衣服的样子。

此时的霄浅，气力衰弱了下去，伸出手掌衰弱的抓着皇甫嫣手腕间的衣袖，半阖着眼细细的喘着气。皇甫嫣将她放在地上半揽在怀里，眸光不经意略过霄浅的腿上白色的衬裤裤脚。

那裤脚已被濡湿了，湿哒哒的粘在脚腕上，也正是湿的这一块怪异，笼出了一个包，皇甫嫣定睛一看，那包似乎还在动？

“那是什么？”皇甫嫣惊奇道。

沐锦也瞧见了那鼓包，慌忙将霄浅的鞋袜抹去了，卷开裤腿，只见腿上一个透明的约莫蚕豆大小的从西蠕动着，似是用清水做成的虫子，如不是被裤脚的布料盖住缓缓的蠕动着，单看决计是看不出来的。

“是邪蛭。”花度道。

不同的是，此番的沐锦已清除的知晓自己对于凌清霜的感情，以及要成为的那个人，不管凌清霜同意与否，自己都必须要做那个站在凌清霜身侧而不是身后的人，与她面对世间平淡或险恶，艰难或苦楚。

凌轻霜没有料到这对峙来的如此直接，退让了一步，低声道：“我背你过去。”

沐锦腰间的夜明珠投射的距离不大，但也足以支撑着一行人瞧的清脚下的礁石，好在礁石平坦，并不尖锐，又向前走了一段，及膝深的水便退到了脚腕上。再向上，距离最近的白玉碑还有数丈的时候，湖水缓缓地在石坡的表面起伏，已是到了岸上。

一行人捡了凸起的礁石坐了，将背负的鞋袜复又穿回身上，湖底的水确似皇甫嫣所说，并不冰凉，竟还生出几分暖意。

凌轻霜不禁因着不可控的发展，生出了几分悔意。

这场景沐锦是熟悉的，凌轻霜淡然的表情及肯定的语气沐锦是熟悉的，及时这决定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此刻的她生出了别样的情绪，一种不甘与等待和被动的情绪，一种想要给与和保护的情绪。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沐锦摇头：“师傅，我想与你们一同，涉水过去。”

此次这近处定当有一邪灵，也已知晓是七怨灵之一，先前湖上遭遇的种种，已明确指出，这邪灵的邪怨之力绝不同寻常。

凌轻霜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动。

还在思绪中挣扎着，沐锦已随着皇甫嫣下了水，在皇甫嫣的带领下，霄浅握着裙边，摇摇摆摆的跟在其后，沐锦和花度在水中适应了片刻，也便跟了上去。

向着白玉碑林的方向，在暗黑中涌着轻波的湖水越来越浅，湖底的白色礁石在暗黑的夜幕中反射出月亮森白的光。波浪在身后拍打着画舫，前方如夜明的白玉碑指引着一行人前行的方向。

这一次，沐锦并没有转过身寻凌轻霜的手。

沐锦犹豫了片刻，便同霄浅一起，干脆地坐在甲板上开始脱鞋袜：“师傅，从现在起，你去到哪里，我便和你一起走，不管去到哪里。”

就算她什么也没有对她承诺，但她却肯定着她对于她的感情，就是自己所相信的那样，一定是如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一样的。

那声音是自距皇甫嫣最近的一根石碑后发出的，那白玉碑约莫两三尺宽，这个角度向过去，并看不到石碑后的的状况。

“嘿嘿嘿嘿……”又是一声，这一次，五人均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笑声皇甫嫣是熟悉的。

脑海底忽地升腾起了那个口中带着鲜血滋味的吻，那个炙热却没有下文的吻，那个被动变作了主动的吻，是否寓意着一种约定，这种约定叫做平等。

这吻的模模糊糊地唤醒了一种意识，凌轻霜脑中模模糊糊地升腾出一个想法，锦儿，并不完全是自己的徒弟……当初，本不该的……

凌清霜压低了声音中藏了几分薄怒：“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