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

霄浅摇摇头：“无碍，昨日咱们不是还在集市上采买了些过冬的储备么，其实再休整休整，我们便可以出发了。”

花度狭长的眼皮垂了垂，盖住了一闪而过的一点光芒：“现下出发，赶到时当是在腊月正中，约莫可以在迷境过年。”

皇甫嫣喜上眉梢：“在迷境过新年，我曾听闻那里的景色美极了，这一路过去，还不用回家被爹娘念叨，简直是两全其美。浅浅，你不回家可以么？”ぷ99.

霄浅喜欢越城还未曾清醒的模样，琐碎安宁的世俗之声慢慢响起，却又不至于嘈杂。等待的心绪是安定中带着几分撩人，期待着又带着几分惶恐，欲语还休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是尝还未曾完全成熟的梅子，酸甜清香，就连舌根上是涩似乎也是甜的。

橘红火苗甜着瓦罐里的米粥，待到约莫七八分熟加了鸡丝及青菜，慢慢地炖煮着，撩人的香气便将原本还在沉睡的人勾了起来。

待院中的人都起了，桌上便已是布了粥及小菜，还配上了街边铺子里选来的各式糕点。

皇甫嫣说道一同游玩之时，眼神并不自知地又落在了霄浅的脸上，霄浅又对她回以微笑，她便是开心极了，问道：“度娘，你同我们讲讲，迷境到底是何模样？”

“迷境在云城境内，境内皆是高山，迷境四周环山，中间有一个大湖泊，因得地势高，相比起此处较为寒冷。但也因为地势高，相比起中原，有许多奇珍异兽和许多不寻常见的林木花草，所以中原之地，许多山川游客心向往之……”

此刻的皇甫嫣更是心向往之，只恨不得插了翅膀，去瞧瞧迷境到底是何番模样。

几人吃了饭，约好了出行的日子，回到屋内收拾行囊。

沐锦坐在床榻边，闷不吭声地将日常换洗的衣裳收了，叠在包袱里。

本次前往迷境，除了想要去瞧瞧阿娘小时候待过的地方，还有一个目的，她从未向其他人提起，那便是想要寻找一些杀害阿爹阿娘的仇人，就算是有些细小的线索，也是好的。

越来越靠近，心中却是越来越犹豫，自被师傅捡上山，还从未去到过与阿爹阿娘有关的任何地方，怕自己被认出来，又怕别人一丝也认不出来……

“有心事？”凌轻霜在卧榻边上坐了，捡起边上一件里衣，折了几折放在那一叠之上，在沐锦身边坐下来，纤白的衣衫晃荡，宛若春水里起伏的涟漪。

“你为何知道我有心事？”沐锦停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凌轻霜。在别人眼中冷清高贵不能靠近的女人，在与自己独处时，唇上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目光中亦是藏着别人瞧不见的温柔。

凌轻霜抬起胳膊，手掌拖住沐锦的脸，拇指伸展，将她的眉向两侧拉开了些许。

“因为你心中有事时，眉心便紧蹙着，额头上便写着三个字，叫做，我有事。”凌轻霜弯了唇角，食指轻柔地在沐锦的脑门上从左至右地点了三下。

沐锦心中顿生暖意，这小小的异常，自己都未曾发觉，师傅却是瞧在眼里，不知暗中瞧了多少次才可以总结出这般经验，只是嘴上却是不肯认输，撇了撇嘴道：“哪里写着了……”

凌轻霜笑而不语，注视着沐锦的眼睛，只等面前之人讲出自己的忧虑之事。

“师傅，你说这山上真的有认识我阿娘的人么？”沐锦问道。

她有些担忧，年少时刚被凌轻霜捡上山，唤起了部分的记忆，那夜在柜中瞧着阿爹被杀害的痛苦不时地找回来，将她灼烧在想要知晓真相的火焰中，却是苦于并没有方向。

不知是不是巧合，花度找上了门，可是通花姨一谈起阿娘，花姨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并不愿意提及关于阿娘的过多往事。

若迷境中再没有任何线索，那真相究竟如何，阿爹阿娘到底是被谁所害，便是真的一无所知了。

“按照花度所言，你的阿娘在山上求师学艺，自然是度过了许久的时光。且照着花度所言，驭灵人所传四门风花雪月，听起来便是人数众多。说不准，你可以碰到许多与你母亲相熟之人。”凌轻霜温声安慰道。

“我总是有些担心，若是此番寻不到线索，那……”沐锦不想向下想。

凌轻霜伸了双臂，将沐锦揽在自己怀里，那松香味似是有镇定作用似得，总是能让沐锦安心下来。

“寻不到，便寻不到。我再同你到别处去寻。”凌轻霜的声音紧靠在沐锦的耳侧响起。

“那要是别处也寻不到呢？”沐锦的口鼻捂在凌轻霜的衣衫内。

“那我们就一直寻，哪怕是涌上一生。”很理所当然的回答。

“寻一生这般久么？”沐锦呆呆地想，一生都用来做这件事，自己会不会显得很没用。

凌轻霜陷入了沉默。

“嗯……也许不行。”凌轻霜语气中有了卡顿，言语间有些疑惑。

难道这么快便变了心思么？沐锦原本是靠在凌轻霜怀中，抬起头去瞧凌清的面容，想要去辨认凌轻霜的真实心思。

“为什么不行？”沐锦声音透着些心虚，因着凌轻霜的疑惑。

“因为，那岂不是你日日头顶上便顶着‘我有事’三个字了。”凌轻霜淡淡地笑了，眉眼都向下弯曲了些。

沐锦反应了一瞬，总归是知道师傅是在安慰自己了。她总是这般似一张无形大网似的为自己在兜底，又总是在自己不开心时候逗自己开怀，自己将所有的重担都担负起来，却很少开口告诉自己。

而且，师傅的阿爹，老阁主也是同自己的阿爹阿娘一般，被人所害……

“师傅，那你……”

“我便日日将你的这三个字擦去。”凌轻霜扳正，展平拇指，温热地在她脑门上作了个擦拭的姿势。沐锦心底的一丝丝担忧也被驱散了大半，起了与她玩闹的心思。

黑眸重新亮了起来，俏皮问道：“那若是擦不去呢？”

凌轻霜直直地瞧着眼前的人因着自己快活起来，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唇角微提道：“那我……”

脸与脸渐渐地靠近，即使吻过许多次，沐锦依旧是紧张，胳膊被凌轻霜抓住，身躯在这缓慢的靠近中僵硬起来，一动不动地等着即将而来的吻。

只有一寸了，距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凌轻霜的鼻息，沐锦缓缓地阖上了眼。

那脸却是缓缓地擦过沐锦的脸，耳边一阵微风激的脖颈及背上的竖起了一层汗毛。

“那我就日日似这般……”

气味吐如兰，耳朵上传来了一阵濡.湿，沐锦腿一软。

是师傅含住了自己的耳垂，沐锦还未曾深想，仅是这几个字，几乎刺激的沐锦跪坐在地上，勉强忍住了喉中要发出了羞人声音。

沐锦便被凌轻霜搂住了，紧接着来的，便是那熟悉的轻柔的吻……

皇甫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到桌前坐定了，勉强睁开眼，巡了一圈桌上的菜，又巡了一圈桌旁的人。

凌轻霜大约是昨日夜里没有睡好，素面上带些透白，唇上亦是不见几分血色，沐锦也在一旁黑着半个眼圈打哈欠，花度如往日那般，一脸高深莫测地坐着，向递碗过来的霄浅道了谢。

霄浅眼神清亮，温声道：“我早就大好了，估计在越城再住下去，又要胖了。”

“去往迷境的路途波折，且多是上山的崎岖道路，届时少不得骑马行山路。若你身体还未曾痊愈，我们便可以在越城内多停留几日。”沐锦道。

大概，是被听到了。

天光还未大亮，还未完全自薄雾中散去的越城内，别苑的小厨房就里飘出了阵阵炊烟。霄浅起的早，自小厨房中寻了小米及粗陶小炉，生火淘米、烫鸡洗菜，动作温柔娴熟，水开后改了小火，便自一旁坐着看着火瞧书了。

“你哥呢？还没起么？”皇甫嫣举着一勺浓稠软烂的鸡丝青菜粥向嘴里送，刚沾到了舌头，便一叠声的好烫好烫又吐回了碗里。

“一早起来便问，你想他了么？”花度换上了探究的神情。

霄浅摇摇头，脸上的笑意不着痕迹地褪去了些：“我今日醒来之时，桌上有一封信，只是说有急事要赶回去，让我路途上当心些，除此之外，并未提及是因何事要急着赶回去。”

凌轻霜神色如常，淡道：“无碍。”又不放心似的探过手以手背试了试沐锦粥碗的温度，道：“小心烫。”

沐锦心中却是惴惴，闷着头喝粥。

“咱们在越城呆了几日了？是不是要收拾收拾去迷境了？再不去怕是要在越城过年了。”皇甫嫣低头喝了几口粥，又带了笑意去问霄浅：“浅浅，我们年前还去迷境么？”

“他回云台山了。”霄浅面色微微地沉了沉，在离皇甫嫣较远的凳子上坐了。

“走了？不是说再一起玩几天么？怎么就走了？”皇甫嫣一边搅着碗里的粥降温，一边头也没抬地问道。

“我不回云台山，原本此次下山就是打算就是要在外过年了，哥哥已是知晓了，回去给阿爹带回了信息，就可以同你们一同去了。”霄浅道。

皇甫嫣愈发地开心了：“那你们二人肯定是不用回去的，正好一起，就当是冬日里出去一同游玩了。”

“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当是是急躁的个性呐。”皇甫嫣夹了几根爽口小菜在碗里，大言不惭道，仿佛方才急着喝粥被烫的，并不是自己。

沐锦躲避着别人的目光，忧心忡忡地扫了旁边的凌轻霜一眼。

皇甫嫣接过霄浅递过来的水冰了冰舌头，大着舌头道：“想他个鬼，就是想问问他，吃完早饭要不要同我进林子里去猎两只野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