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

霄浅垂了眸，并不敢与皇甫嫣对视，伸出手被皇甫嫣从雪驼上接下来，以极细的声音说了一句：“多谢。”

皇甫嫣听闻这生分的多谢二字，刚想要斥责，却猜想着因着月桂，自己同霄浅日后定是要生分了，也只是抿了唇地将霄浅接下来后不再讲话。www.九九^九)xs(.co^m

“天马上就要黑了，各位前辈先请收拾下行装，今晚要在这山洞中过夜了。”月桂说罢，自雪驼上取下背囊，然后将阿荼背上的背囊也卸了下来。

“害羞么？”凌轻霜隐在兜帽内的眸光闪动，唇上带着笑，如一支白洁的雪莲般瞧过去，依旧是将自己向后排，不自觉地先为沐锦考虑了。

沐锦伸出一只胳膊，向后勾住凌轻霜的脖子顺势躺在了凌轻霜的怀里，黑眸中盛满了惊喜，摇头道：“不害羞，就是怕你会羞。”

又将凌轻霜向下勾了些，凌轻霜兜帽的毛柔柔地挠着沐锦的脸，挠的沐锦的心软绵绵的，沐锦瞧着凌轻霜专注的脸问道：“你不羞么？师傅，这是第一次，你吻我，不在……不在卧榻上。”

阿桂面色复杂，说道：“皇甫前辈说笑，天宫的晚辈怎会不孝。这山洞……这山洞其实有名字……唤作……唤作……”

“为何吞吞吐吐的，说也说不清楚。”皇甫嫣已是有些不耐烦。

“这山洞唤作天陵，是天宫先人的永久休憩之地。”花度道。

皇甫嫣立了两道眉毛，叫到：“天陵？这莫不是个陵墓？好你个阿桂，一脸的书生相，竟将人骗到这陵墓来了？还要本郡主夜里歇在这坟堆里？”

阿桂嗫嚅道：“皇甫前辈……这天陵虽唤作天陵，向里走却是宽敞的很，有歇息的之所，洞口为了防备盗墓之人，并没有重整修葺……还望皇甫前辈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师祖老人家被邪灵附身后自觉邪灵的邪怨之气强盛，担心被我们这些晚辈应付不来，这才上山来躲避。”

“怕是驭灵人还被邪灵附身，她老人家自觉有些羞愧。”皇甫嫣压了怒火，冷笑道。

“皇甫……”沐锦瞪了皇甫嫣一眼。

“那这位老前辈的吃穿饮食由谁顾看呢？”霄浅的鼻尖已是冻的通红，在白色大氅中愈发显得清怜瘦弱。

皇甫嫣的目光滑过，月桂已是将一条极厚的兽毛披帛递了过去，只能讪讪地移开了目光。

月桂继续道：“晚辈不孝，只能听从师祖的安排，定是上来送些用度，被邪灵附身的人，自是不用吃喝的。”

霄浅道了谢，原心中只是将她当做了一个离群索居的年长者，竟将被邪灵附身的人不用吃喝这件事也忘掉了。

“那这位老前辈该如何称呼？”沐锦道。

“师祖的名讳唤作雪姬。”月桂道。

“那自然是雪字支了？”

“正是。”

月童被白色的兽毛大氅裹着，越发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圆润可爱，只是满脸依旧写着距离及傲娇，坐在阿荼之上睥睨地瞧着月桂，故作老成道：“阿桂，时辰不早了。”

“是，月师叔，要解封结界么？”月桂温声问道。

月童缓缓地点点头，一改往日不动如山的坐姿，在月桂的搀扶下从阿荼身上下来了，在山洞入口正中处站定了。

“这鬼地方竟然还有结界？”皇甫嫣自山洞向内瞧，依旧是黑黢黢一片，并无任何异常。

月桂好脾气地温声道：“皇甫师叔，为了防止生人惊扰师叔祖，月师叔在这山洞口布了结界。驭灵人的结界分为九阶，月师叔修为最高，炼化的结界可将人、邪灵、鸟兽等任何有意识的东西封在结界之外。”

“当初是不是你用这种结界困了我？小矮子，还有你那一头翻白眼的驴子。”皇甫嫣又想起了始作俑者干的好事。

座上的月童只将眼皮抬了抬，道：“阿荼，她骂你，你咬她。”

皇甫嫣毕竟曾落入陷阱的人，紧张了一瞬，几乎要伸手向腰间摸赤影。却见阿荼只是翻了翻白眼，并没有动。

半晌没有动静，皇甫嫣一耸肩，嬉笑道：“你看，你的驴子也有不听话的时候。”

月童盯着皇甫嫣，童稚的脸上若有似无地浮起一丝笑容。

“莫闹了，天马上便要黑透了。”凌轻霜道：“月姑娘，还请你解开结界，事不宜迟。”

月童将目光移到凌轻霜面上，老成地道：“今日夜里，雪会停。”

皇甫嫣撇嘴道：“我还说雪要下到明天早上呢。”

“月师叔擅长天文地理、五行八卦之术。天气推断，不在话下的。”月桂憨笑道。

“你也不必这般得意，她擅长推断天气，又不是你擅长，话说你这个小白脸擅长什么？”皇甫嫣道。

“我擅长……擅长……我擅长顾看其他人。”月桂憨道。

皇甫嫣瞥了一眼霄浅脖颈上围了几圈的兽毛披帛，默默地咬了咬后牙。

“凌阁主，我要打开结界了。”月童盘着两手道。

凌轻霜取出送归在手，皇甫嫣亦是抽出了赤影，沐锦将悯剑横了，一行人盯住了天陵的入口，只怕结界移开，便有邪灵从里面冲出。

沐锦正专注地瞧着洞口，忽地手上湿热，一惊间回过头。

身后躲了一头巨大的麋鹿，是阿荼。这翻白眼的麋鹿此刻棕色眼眸多了几分温顺乖巧，长舌刮擦在沐锦手背上，带着一两分讨好的意味，粗糙温热。

“阿荼温顺乖巧，很少与人亲近，你是个例外。”月童道。

沐锦只觉得这麋鹿乖顺，在阿荼头上拍了两下，安慰道：“你莫要打扰我们，待会要打起来，你要躲远些，知晓么？”

那口气像极了凌轻霜日日对自己的叮咛，阿荼也似听懂了一般，转身去了雪驼歇息的背风山脊处，卧下了。

“已准备好了。你开结界吧。”凌轻霜道。

月童老成地点点头，眉中银白色的花钿在雪色的倒影里银白闪亮，越发的有几分掌事的意味，手上飞快地结了印，口中默念咒令：“困生之形，圈生之声，咒开印释，开。”

睁眼的一瞬，洞口处似是有一道透明的墙闪了一瞬，便四散化开了。

洞口漆黑，并没有什么东西冲出来。

花度面容冷厉，盯着洞口又看了片刻，似是心中挣扎又似是在发愣。

月童走到洞口，恭敬地跪了下来，月桂则跪在她身后。花度踌躇了片刻，直直地跪在了月童的旁边。

只听月童朗声道：“师祖，徒儿们不孝，才让师祖被邪灵附身，现下无奈请了捕灵人来捕灵，还请师叔祖莫要责怪。”

洞口阴森森地张着，似是巨兽之口，很难想象其中竟然还有人。

月童道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声：“师祖。”

洞口内忽然传出一声冷哼，在山洞中被放大了无数倍，苍老低沉地从洞口传了出来。

“花度！你竟连天宫的示印也去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传出的声音底气极足，苍老低沉铿锵有力，一听便知内力高强之人。

经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你欢喜么？”凌轻霜唇上的笑意渐浓，淡眸中因着沐锦眼中闪出的欢喜而欢喜。

皇甫嫣虽是同霄浅闹了别扭，但自山腰的天堑过后，霄浅却也是未再回到月桂的雪驼上。

皇甫嫣勒停了雪驼，抬腿轻盈落地后，面带尬地向着霄浅伸出了双臂。

一行人是早上出的门，此刻虽只是午后，但是因为雪大压着天色，时辰仿佛已过了黄昏，待到几人在背风处安置好了雪驼，天已是全部黑了下来。

沐锦一惊，红着脸着向后躲闪，自凌轻霜身旁探过脑袋去瞧其他人，雪驼们慢悠悠地向前踱着步子，整支队伍已越过了师傅同自己。

沐锦点点头，心里欢喜的紧，因着这般宁静的落雪之中二人如此靠近的距离，也因着心中涌起的一丝丝背着众人偷偷接吻的禁忌感。

“那……便欢喜的久一些……”

脖颈上的微热的手掌承托，纤长的手指缓缓地摸索，安慰着自己的惊惧与慌张。

暖山山巅处绕过一道山脊，有一片颇为广阔的宽敞平台，平台后的山洞约莫两三人高，因着山脊的遮挡，洞口的积雪只没过了脚面。

天色已暗，向内瞧，只能瞧得见漆黑的一片。

月桂拿出准备好的火把点燃，橘黄的暖光和猎猎作响的火焰声点燃了这山巅之上的洞穴入口。月桂一边分发一边说道：“各位前辈，今日雪大，天黑的早，万万行事还是小心些。”

背后多了一股温柔的力量，挤压着沐锦的腰，向着心爱之人的距离又近了些，沐锦慌忙地阖上因惊喜而睁大的眸。

唇上的温热却是深入而热切，似是压抑不住的火种，在冰天雪地里，被眼前温软的女人点燃，极欲探索未知的领域，这交接的肌肤便是释放。

山洞已是接近暖山之巅，洞外寒风呼啸，洞内黑冷阴森，皇甫嫣在洞口站了一会已是觉得腿脚似都要冻住了一般，洞内却不知要冷到何地步。

“阿桂，你师叔祖多大年龄，为何一定要跑到这么高的山巅上一个人呆着，你这徒孙把他一个人扔在山顶，未免太不孝了些。”皇甫嫣将大氅的领口又紧了紧。

落雪无声，天地间一片银白，只剩下雪中拥吻的这一双人。

接近山巅，风越来越小，雪却是越来越大，几乎已是结成一团一团的飘落下来。

凌轻霜的面容距离自己越来极近，睫毛在雪下微微颤动，眸光定在鼻下的红唇之上，兜帽因着向前向后摊开，如瀑般的青丝上散开，落上了几朵还未来得及化开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