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

瞒不过，便开始撒娇，几乎是沐锦对着凌轻霜百试百灵的法子。

只是这般靠近的距离，心脏贴着心脏的距离，却瞧不清楚对方的心思。

凌轻霜心中撼动，视图将沐锦从肩上摘下去瞧她眸中藏着的秘密，沐锦却是抱的死死的，不愿意放开。

凌轻霜握着送归的手又紧了些，清冷如月华般的面色带出了几分凝重，此刻距离沐锦进入天陵已过去了一炷香有余，耳边的风声已停了。雪姬不知用了何种术法，灵气凝在耳上依旧是听不到天陵内的传出任何交谈亦或是打斗的声音。

为何偏是锦儿？为何又偏只是一人，就在凌轻霜即将按捺不住的时刻，山洞口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黑眸如常，似往日那般带着笑意，只是腿脚不如往日般轻快，凌轻霜寻看了一番，当是没有受伤。

“嗯……好了，我们进去吧。”沐锦收整了自己的情绪，转身拽着了凌轻霜的手，跟随众人踏进了天陵。

花度将几头雪驼拴在了一起，在避风处盘坐了下来，并没有跟随众人进去的意思。

“花姨，外边这般冷，过一会儿天黑透了便更加冷了，你为何不进去？”沐锦问道。

花度缓缓地闭上眼，沉声道：“无碍，我并不冷。”

沐锦刚想劝，霄浅抿着唇向着沐锦摇头示意。沐锦忽然想起来，方才这山洞中的前辈与花度言语间似是有不合，这大约就是花姨不愿意进去的缘由，遂与众人一同再次踏进了天陵的洞口。

火光闪闪，回声往复，人影晃动。

皇甫嫣忽地惊叫道：“这驴子也要带进来吗？”

月桂牵着阿荼，阿荼背上端坐着月童，如平日里那般走在最后。

“阿荼，咬……”

“你有话好好说，小小年纪，动不动就咬人打人的，像什么掌事？这山洞内狭小，为何要把这驴……阿荼带进来？”皇甫嫣带着身后阿荼留下的浅色压印，下意识地挪远了些。

“外面寒冷，阿荼自然要进来。”月童答的理所当然。

皇甫嫣气哼哼地走在了队首，又向前行了一些路程，面前便出现了那高不见顶的玉璧。

“哇。你们天宫，原来曾有过这样多的弟子吗？”皇甫嫣惊叹道。

又向前行了百十步。

面前的白玉璧犹如一道山崖，高不见顶、左右瞧不到边，晶莹剔透的玉璧之上反射着火把跳动的淡黄光晕，这昏黄的光晕又被另一面所反射，层层不休，绵绵不尽。

通体漆黑的灵柩一列列整齐的罗列在其中，森然有序，像是镶嵌在白玉中的一座座漆黑生命，迎面向着众人压倒过来，仿似仔细听，几乎能听到数百年来已过世天宫先人的切切低语。

“这个红衣的女娃娃，聒噪的很。”忽地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皇甫嫣一惊，定睛才瞧见这白玉璧前阴影之中的苍老身影。

那身影晃动了一下，冷笑一声，忽地沉声道：“花度，你进来。”

在洞外时，只听得这个声音低沉，待到了近处，这声音仿似不是从人的胸腔中发出的，倒像是山体间摩擦处的岩石声，雄浑低沉，仿似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都能感受的到这声音中夹杂的震动。

月童和月桂早已俯身在地。

门外的花度犹豫了半晌，挺直脊背，缓缓地踏了进来，跪在了月童的边上。

身躯掩埋在阴暗之中的老者又是冷笑一声，说道：“花度，你情之所钟，辗转颠沛半生，可曾后悔过半刻？”雪姬道。

花度听闻“情之所钟”四字，双手竟是不自觉地一抖，冷眸晃荡，几欲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雪姬，直到当年自己下山之时，都不曾承认自己对于微儿是寻常男女情感的师叔祖，竟然称之为“情之所钟”？

“从未后悔。”四个字缓缓地自花度口中吐出，四个当是铿锵有力的字，竟被花度说出了几分柔软，而这四个字之中，是多少的深情与坚持，便是随着时光，淹没在往日之中了。首发 www..

那阴影转向花度，似是在端详花度是神情，说道：“举棋无悔，倒也勉强能算作是天宫的弟子。”

花度眼中晃动更甚，却是并不答话，藏在袖中的手却是缓缓地抖动了起来，似是积压了许多年的夙愿得解，颤着身子向着那阴影附身一拜。

那身影摇晃一下，自阴影中起了身，略微向前走了一步后，便现身了。

雪姬如她的名字一般，一声如雪般的白衣流淌在那面巨大的白玉璧之前，年华掩盖不住她身上的光华，一席银色的长发曳地，身量挺拔，面容之上并无几多皱容，苍白冷厉，古井一般沧桑眸光扫过众人。

雪姬高贵地转过身，白色长发犹如水银倾倒在地面上，若说起雪姬的模样及行为举止，并不像是一个被邪灵附身的人，倒是像一位隐居在山巅身怀绝技的高人。

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漆黑剑身，优雅细长，以长度推断，当是一把男子佩剑。

“花度，你来了，甚好，我身为天宫宫主，今日的心思，已是了了两桩。捕灵人既来了，我也再并没有任何疑虑。”

雪姬将眸定在了凌轻霜脸上，星眸闪烁出了几分肯定与赞赏：“你与你的父亲很像。”

凌轻霜迎着那目光道：“前辈，我是凌烟阁捕灵人，还未曾知晓，前辈体内做寄存的，究竟是何邪灵？”

雪姬的眸光深邃地看过来，这眸光仿似是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穿透了几十年来的恩怨纠葛，只是向着眼前的捕灵人淡淡地诉说着自己的境遇那般。

淡白的唇轻启，三个字沉稳地传入了天宫数百的先人的耳中。

“爱别离。”

“阿锦，你可算出来了。”皇甫嫣瞧见沐锦，忙凑了上去挽着沐锦的胳膊压低音量在问道：“那个老妖婆为难你没有？”

沐锦摇头，目光在凌轻霜停留了一瞬，躲闪到了一旁，又迅速盈满了笑落回到了凌轻霜脸上。

沐锦一惊，仓皇地镇定了下，躲开了凌轻霜的眸光，这眸光像是太阳，让隐匿与阴暗无处可藏。

找不到躲藏的法子，沐锦干脆伸过臂膀圈住了凌轻霜脖颈，枕在师傅的肩上，沐锦压低了音量，带上了嗓音独有的软糯，暗暗道：“师傅，我有一些事瞒着你，但我不能说，现下还不能说，但我以后定会告诉你。你要记得，师傅，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受苦，一点点也不行。”

沐锦黑眸闪了一瞬，片刻又恢复了正常，这小小的异常却是没有逃脱凌轻霜的眼睛。

已是入了夜，风停雪住，月亮不知何时已挂在山腰，山巅上薄薄一层雾气阻隔住了月光，笼的圆月周围只能瞧得见大约的轮廓。洞外一行人跪的跪、立的立，山巅雪后的冷意降不下等待的焦躁。

月桂起身，急切地凑近问道：“师叔祖身体可还康健？”

沐锦继续摇头，向月桂道：“你师叔祖社体很康健，只是体内有确实寄存着一只邪灵，现下被控制的很好。我们可以进去捕灵了。”

“师傅……”沐锦终是走到了凌轻霜跟前：“雪前辈果真是天宫的老前辈，知晓体内的邪灵是何灵，而且她说有些关于七怨灵，要告诉我们大家听。还有我阿娘的一些事，她也告知我了。”

凌轻霜狐疑道：“若是她逼迫你，我们此刻便下山。”

沐锦抿了抿唇，摇头道：“她并没有逼迫我。只是……师傅，又有些担心，马上你便要寄灵了。你这会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哪里疼的？”

凌轻霜托起沐锦的下巴，迫使她盯着自己，淡眸向着沐锦压过去，其中星辰闪烁，包藏着着洞穿人心的智慧，她沉声道：“我没有事，寄灵这许多年，早已习惯。倒是你，锦儿，你真的没有要告知我的事么，嗯？”

“只是，阿桂，邪灵捕捉后炼化……需要一些时辰，带了寝具一同进去，我们大抵是需要在这天陵里过夜了。”沐锦回想道了凌轻霜前几次炼化邪灵。

众人听闻，着手收拾寝具。

凌轻霜只能回抱了她，淡道：“我不曾受苦，你也不准受苦。”

沐锦闭上的眼同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忍受着心中的挣扎及痛苦，只一瞬，又恢复了往日里秀丽模样，一双星眸之中，将心思又向着更深处埋了些。

往日里，沐锦如果得知了好消息，定是要眉眼高兴的眯成一条线来向自己邀功，今日里平静的声音中没有听出几分喜悦。凌轻霜微微眯了眼，点点头：“她可曾伤害你，或逼迫你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

沐锦马上摇头道：“并没有，师傅。”

“太好了。”月桂将两手一拍，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