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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啼血

第1章 沈阳惊变上

这座城市历史久远,据说它最早是一座“候城”(军事哨所),公元前三百年由战国时燕国大将秦开所建造,是辽东郡统辖下的戍边城。后来候城被大火烧毁,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此又建起了沈州城。蒙古占领了辽东后,再次重建被战火烧毁灭的沈州城。但“沈阳”这一名称,则是元朝灭了南宋十八年之后,置沈州为“沈阳路”而得名。

为何取名为沈阳呢?据说,按中国传统风水论,以“山北为阴,水北为阳”。因为浑河在辽金时代称为沈水,沈水之北的城市便称之为沈阳。

不过,沈阳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城”,应该是在明朝洪武时期,改元朝“沈阳路”为“沈阳中卫”后,由中卫指挥使闵忠于一三八八年督建的沈阳城。

一只饥饿的狼来到山坡的小溪边,它碰巧看到了一只正在喝水的小羊。狼非常高兴,心想:“今天我可以美餐一顿了。”

于是,狼恶狠狠地对那只小羊说:“混蛋,你怎么敢搅浑了我的水,想要谋害我吗?”

“不可能的啊,狼先生。”小羊面带微笑,谦卑地回答说,“我是在下游喝水,怎么可能搅浑你喝的水呢?”

明朝四处抽调兵力增援,一六一九年春,十万大军云集辽东,号称四十七万,分四路围剿后金。面临国亡族灭之危,努尔哈赤率六万步骑,集中优势兵力,专打一路。首先在抚顺东面的萨尔浒山打败了西路明军,

接着在五天之内连破三路明军,歼灭明军近五万人。萨尔浒一战改变了辽东的战略格局,后金由防御转为进

攻。

一六二一年春,努尔哈赤率大军取沈阳、克辽阳、迫使辽河以东七十余城官民“俱削发降”。其后迁都

辽阳,兴建东京城。次年初,努尔哈赤又统领八旗劲旅,西征明朝辽西重镇广宁,平阳、西兴、锦州、大凌

河、右屯卫等四十余城官兵俱降。

由于沈阳位于辽东中部,四通八达,水陆交通便宜,进可攻,退可守。西进可攻大明,北上可打蒙古,南下可征朝鲜。而且据说此处风水极好,是“龙兴之地”。一六二五年三月,努尔哈赤将国都从辽阳迁沈阳。

一六二六年八月,努尔哈赤病逝,其子皇太极继承汗位。皇太极为了与北京城争一争高低,不惜耗费巨资,从一六三一年开始,对沈阳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建成后气势颇为壮观:城墙高三丈五尺,厚一丈八尺,城垛口六百五十一个。城门由四外扩为八个:东面抚近门、内治门;西面怀远门、外攘门;南面德盛门、天佑门;北面福胜门、地载门。各城门上有三层明楼,城墙的四角均有三层角楼。城内十字大街,也相应扩辟为“井字街”。

不惑之年的皇太极已是个成熟的政治家,他废除八贝勒共治体制,“南面独坐”;统一漠南,收蒙古各部于帐下;得玉玺,“天攸命归”。一六三四年,皇太极将沈阳改称“盛京”。开创新朝帝业,定族名满洲、登帝位称皇,改国号大清。

皇太极笼络归降的汉族官吏,重用归降汉族将领,创建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趁明朝内忧外患之机,以盛京为基地,不断出动精兵征战杀伐,征朝鲜、夺松山、取锦州,尽展一身才学。沈阳果然是福地,是“兴盛之城”,改称盛京十年之后,满清雄师铁蹄入关。

一六四四年满清入主中原后,“定鼎燕京,以绥中国”。为了与“顺应天意”的京师顺天府相应,一六五七年以“奉天承运”之意在盛京城设奉天府。此时,沈阳早已是个人口众多,房屋鳞次栉比,百业俱兴,商贾云集、市场繁华的都市了。

沧海桑田,星移斗换,二百多年过去了,作为“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城”的沈阳,不仅没有在历史的演变进程中消没,进入二十世纪后,更显繁华:水路直放大海,公路四通八达,京奉(北京-奉天)、南满(旅顺-长春)、奉海(奉天-海龙)、安奉(安东-奉天)四条铁路汇集于此。随着东北的全面开禁、俄国和日本的入侵,移民大幅度增加,城市规模愈加扩大,人口数量已超过十五万。一时间中外混杂:长袍马褂共西装革履同路,小脚宽衣与丰胸束裙相趣。

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王朝后,民国政府将奉天府辖地改为奉天省,奉天府治改为奉天市。一九一六年,一代枭雄张作霖任奉天督军兼奉天巡按使,入主沈阳。借此“兴盛之城”,他统领东北,经略蒙疆,然后西进入关争鼎中原,最后成了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代行国家元首之职。

一九二八年底,张作霖的儿子,二十七岁的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张学良,顶住了日本的压力,冒着生命危险,毅然率东北全境易帜归顺南京国民政府。张学良停止内战,化干戈为玉帛,避免了战争带来的巨大伤亡。同时还粉碎了日本的阴谋,使中国避免了分裂,此功甚伟。

从甲午之后,三十余年历经内外多次战火蹂躏,人们苦不堪言,希望辽东大地从此和平安宁,不再闻杀伐之声。一九二九年二月,改奉天省为辽宁省,奉天市改回沈阳市。

沈阳既是辽宁省的省会,又是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的驻节地,也是东北政务委员会的所在地。作为东北政治、军事、经济的中心,沈阳傲视关东群城,稳坐第一的交椅。

柳老荷花残,东风十里桂飘香。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此时白露已过,秋分未至,若是在江南、岭南,那还是酷暑难耐,秋老虎横虐之时。但在关外北国的沈阳,已经进入落叶片片随风舞,凉风习习入夜寒的秋天了。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夕阳西下,夜幕徐徐降临,一弯新月高悬,茫茫的夜空中疏星点点。沈阳城内外,无论是繁华的商埠地、奢豪的宾馆酒店,还是穷人聚集的贫民区、难见阳光的烟花巷;无论是达官贵人、财主阔老,还是平头百姓、赌徒穷汉,都不由自主地把都市的夜生活推向**:戏园子里锣鼓喧天,赌场上呼三喊四;舞厅里灯红酒绿,妓院内打情骂俏;男掌柜笑脸迎宾,女老鸨殷勤待客;店小二楼上楼下大声吆喝,小要饭街前门外低声乞讨;天空中传出男人粗鲁的狂喊,暗地里听到女人浪荡的娇笑。到处是熙熙攘攘,一片杂乱。这一切在大清昔日的“龙盛之地”,伴着摇曳的灯光和鼓声弦声狗叫声,交织出一幅醉死梦生图。

军营毕竟不同于闹市,在沈阳北门外不远处的军营—北大营里,熄灯号响过之后,一切都开始沉寂下来了。军营外不远处的田野里,成熟的高梁挂满厚厚的穗子,急切地等待主人的收割,她在夜风中把叶子摇得哗哗直响,如同出嫁前的姑娘一样躁动不安。军营里排列整齐的杨树也随风摇动着树梢,仿佛是在和外面的高梁作亲昵的交谈。

士兵们的肚子里装着玉米糊糊、高梁杂面饼,伴着门外的秋风,在尚未升火的土炕上渐渐进入了梦乡。营区的库房门口、通道外的长明灯似乎也觉得困倦,发出的光是那么暗淡昏黄。各卡子门的哨兵也是睡意朦胧,抱着枪斜着身,上下眼皮直打架。秋夜无事好睡眠嘛!

北大营是东北最大的军营,但北大营的历史并不长。

满人入主中原后,花花世界的引诱力太大,许多人举家举族内迁。使得东北经济凋敝,地广人稀,人口不足百万。为了尽快转变人稀地荒的局面,清廷曾几次颁发条例,奖励移民开垦,以增税赋。但是,满人入关才二十余年,就受汉人的影响,奢侈享乐,生活堕落,贵族子弟不喜盘马射箭,甚至有一些人都不会说满语了。这种现象,引起了满人中“有识之士”的高度警惕。

当年的金朝、元朝,都是于马背上获得天下,蒙古帝国曾横跨欧亚大陆。可金朝灭北宋,元朝灭南宋,之后都是百年便亡。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受汉人影响,性情遂变懦弱,失去了尚武精神。为了稳固满清统治的根基,避免被汉人同化,特别是不让八旗子弟沾染汉人“以读书应试为能,轻弓马荒武备”的恶习,清廷筑起一千多公里的“边墙”,设立关卡设立,禁止汉人进入。

留在东北的满族人越来越少,而汉人又不让进,虽有冒险闯入者,但数量不多,人口增长缓慢。封禁得较为严厉的吉林、黑龙江两省,甲午战争之前,人口只有六十三万和一百万。而且满汉分治,矛盾重重。因而,二百余年的封禁,致使沃野千里人烟稀少,尽由俄国操刀削割:八旗弟子颓废无能,任凭强邻烧杀掠抢。甲午惨败,东北成了日俄争抢之地,国权逐渐丧失。日俄战后,东北更是满目疮痍:日俄互相峙立,瓜分掠夺南北;民力凋残,财政经济残破不堪;藩篱尽撤,五万兵丁形同虚设;土匪猖獗,形势日益危急。

在内忧外患之时,巡警部尚书徐世昌与农工商部尚书载振,奉旨到东北考察。经两个多月数千里路实地考察后,徐世昌向清廷提出洋洋十万余言的《通筹东三省全局疏》。在文疏中,徐世昌提出要在东北推行新政,以达到“富省、强兵、御侮”目的。借此抵制日俄对东北的侵呑,防范南方革命党,稳定局势,巩固清王朝摇摇欲坠的统治,为这个“暮色凄惨”的王朝注入新的生机。

一九○七年四月,清廷下诏:裁将军,设行省,废除旗民分治制。改盛京将军为东三省总督,任命徐世昌为钦差大臣、东三省总督兼管三省将军事务。

北洋集团以袁世凯小站编练新军起家,徐世昌与袁世凯三十年相交莫逆,结为盟兄弟,任新军的“总文案”。徐世昌身为翰林,“以文修武、以军功进身”,当过军机大臣、兵部侍郎署兵部尚书,自然对军队是格外重视。东北新政之一,就是整顿军制,编练新军。而编练新军,首先要解决军队的住宿问题。为此,徐世昌亲自在沈阳城外选址购地,修建北大营。

北大营建成后,一直驻有重兵。最初是清朝新军第二混成协(旅),现在驻扎的部队是东北边防军第七步兵旅。

北大营南距沈阳城不到五公里,东距一九二五年建成的东大营约十公里,西距日本人控制的南满铁路只有三百米。经后来扩建的的北大营呈正方形,每边长约二千米。四周有两米来高的土围子围护着,土围子上面可以并行两人,在土墙两侧各挖有一米深、三米宽的壕沟,夏季雨水流入沟内,形成天然护营河。

土围墙每边均设有一个营门,称卡子门,设有岗哨,昼夜站岗,巡逻。南卡子门为主营门,门外分设左右两个岗楼,设有卫兵室,有一个排的卫兵守卫。营区内,南部为大操场,东、西、北三面均建有营房,按连、营、团、分别布设成方阵。在大操场边缘和营房之间,有“马蹄形”的林荫路,路面宽三米,可并行四路纵队。在南营门到大操场的大路中间设有一道影壁墙。

在营区大操场北面,有一排由三个小院组成的营房,被称为中院营房。七旅旅部在中间的小院,小院前有一条千米长的大路直达南门。西院是第三团的团部,东院驻着旅直属部队(坦克队、重迫击炮连、通信连、特务连、军乐队等)和第一团团部。

北面营房从西到东依次是第一团三营、骑兵连、汽车队、修械所、卫生队、弹药库、马棚草垛等等。

东面营房,从南到北,依次是军士教导队、第二团一营、二营、三营和第二团团部。

西面营房,从南到北,依次是第三团一营、二营、三营。

大营除七旅外还有其他单位,如无线电台、军人工厂、各种学校、培训班等等。人多不够住,于是东面壕沟外修有四个营房,第一团的一营和二营驻在这里。

第七旅曾是张学良的卫队旅,其装备和战斗力,在东北军各旅中首屈一指。全旅兵力近七千人,拥有三个步兵团和直属骑兵连、重迫击炮连、通信连、特务连,另外还特别配有东北军独一无二的坦克队。每个团有三个营和直属重机枪连、迫击炮连、平射炮连。每个营有四个连,每个连约一百五十人。全旅拥有捷克式轻机枪一百四十四挺,马克沁重机枪三十六挺,轻迫击炮十八门,平射炮十二门,重迫击炮六门,掷弹筒四十八支,轻型坦克十二辆,包括捷克式步枪和冲锋枪在内的各种枪枝五千余枝。

七旅中上级军官多是日本士官学校、陆军大学、保定军校、东北讲武堂等正规的军校毕业,下级军官也都经过了步兵研究班、炮兵研究班、步炮兵教导队等较为系统的训练学习,军官的战术理论素质较之其他部队要高得多。

七旅并不以此满足,为了进一步增加骨干力量,增强作战能力,七旅自己也成立了教导队,将全旅的军士、上等兵选出二百多人,让他们携带武器参加学习训练。旅部的少校作战参谋宋承治被任命为教导队大队长,负责组织训练。因为有东北保安司令部的军需、军医训练班二百多个学员,也委托教导队进行为期半年的入伍军训。军士和学兵一共四百多人,分四个中队,由八名尉级军官,分别担任四个中队的正副队长。

宋承治二十五岁,中等个子,身体结实,一张略长的方脸,长得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由于出身军人世家,他十六岁便参军入伍,后来考入东北讲武堂。宋承治在东北军中先后当过排长、参谋、连长,打过不少硬仗。后来又考入高等军事研究班,五月初才回七旅任少校作战参谋。凭他的资历、能力、关系,升任中校营长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接到命令就职教导队大队长后,宋承治便带领着二百名军士修整宿舍,打扫环境,购置教具、教材和安排后勤。整整忙了半个月,总算一切就绪,准备明天举行开学典礼。事前发了不少请柬,少不了有东北军政大员要来。宋承治怕出什么差错,临睡前又将要做的事检查了一遍。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回到宿舍。洗漱完毕,斜躺在炕上,拿起张恨水的《春明外史》阅看。

近百万言的《春明外史》,是鸳鸯蝴蝶派作家张恨水所作。从一九二四年起,此书在北京《世界晚报》副刊连载了五年,一时风靡北方各城市,倾倒无数男女,使张恨水一举成名。宋承治手上这本《春明外史》,是去年才由上海世界书局结集出版的。

毕竟已经结了婚,又是军人世家出身,几乎可说是军营出生,军营长大,宋承治对市井平民的生活不熟,对这痴爱缠绵的描写很难有什么共鸣。才翻了几页,就觉得困倦,伸腰打了一个哈欠。掏出怀表一看,已经过十点了,便脱衣就寝。

当宋承治迷迷糊糊正要进入梦乡,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传来,他睁开双眼,聆听了一下,嘴上喃喃地骂道:“这些该死小鬼子,整天在搞演习,快半夜了也不停,烦不烦人。”骂罢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可是不久,轰的一声,一发炮弹呼啸落在外屋会议室的西北角。炮弹没有爆炸,却把屋子砸了一个大洞。巨大的气浪震得屋顶摇摇欲坠,把他从炕上震到地上。宋承治感到事情不妙,急忙爬起来,穿上衣服,拎着手枪冲出门。

宋承治跑到教导队队部,几个中队长、队副和一些军士也陆续赶到了,互相询问,都不得要领,谁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宋承治抓起电话要旅部,电话不通,不知何处线断了。他转身命令传命兵赶快到旅部请求指示,并派了两名军士到西边侦察,了解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同时命令各中队集合待命。

不到半个小时,派出侦察的两名军士回来报告说,日军突然袭击大营,有一小股日军正越过西面围墙,冲向三团三营的营房。现在营房里乱糟糟,具体情况不明。

日军突然袭击!宋承治听后感到事态严重,命令各中队按顺序从营房的东侧绕到营房西面的壕沟里,他准备带军士队越过操场前去支援。

正在这时,传令兵匆匆回来报告说:“是日军在攻击我大营,赵参谋长命令,各部队一律不得轻举妄动,不准还击,原地待命。”

宋承治听了不由一愣,心想:“现在敌人已经冲了进来,在敌人的枪炮之下怎么能等着挨打呢?我们教导队目前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三团挨打也不还击行吗?”他问道:“旅长呢,旅长没说什么?”

“旅长不在大营。”传令兵说,“赵参谋长已经打电话到他家,将情况向他报告了,听说旅长现在已经赶到荣总参谋长那里去了。”

“军中岂能无帅!”宋承治心想,“这个时候旅长应该回来稳定军心才是呀。”

等待之中,半个小时又过去了。宋承治对几个中队长说:“看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带两个人上去看一看,你们暂时不要动,等我回来再说。”

宋承治叫了两个熟悉的军士,没有走出多远,迎面就碰上七、八个士兵慌慌张张跑着。宋承治忙拦住喝问道:“你们是哪一个部队的,乱跑什么?”

领头的是一个中尉排长,他认识宋承治,见问便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是三团三营十连的。宋参谋,不好了,小鬼子突然向我们进攻,他们打死了西卡子门的哨兵,突破围墙,一下子就冲进我们连的营房。弟兄们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就被冲进来的小鬼子捅倒了好几个。营房里全乱了,我们只能乱跑,跑出来就行了。”

宋承治仔细一看,答话的排长穿的外衣扣子没有扣上,光着脚丫子。几个士兵连外衣也没有穿,其中一个小个子兵上衣到是穿妥了,但下身只有一条裤衩。夜风一吹,小个子兵直打哆嗦,样子十分狼狈。怪不得这个中尉排长没有按军规,报上自己的职务和军衔回答问话。

“有多少敌人?”

“不知道。闯进我们连的有十几个。”

“才十几个你们跑什么?”高个子军士轻蔑地说,“全连百五、六十人,一拥而上就把他们全捉了!”

宋承治轻轻地叹了一声,向另一个军士下令:“你带这几个弟兄回到队里,找几件衣服给他们穿上。”

宋承治带着高个子军士继续往前走。这时敌人的炮弹砸中了北院营房骑兵连的马棚,草垛子起了火,战马拼命地嘶叫。只见在漫天的火光映照下,西面不断有人影跑动。随着爆豆般的枪声,有人倒了下去,有人还在继续跑,不过北面、东面和南面还没有动静。

宋承治想:敌人突然袭击,三团猝不及防,情况可能不妙。特别是三团三营,敌人显然要从他们那里集中火力打开缺口。他们的团长营长呢?生死关头,为什么死守不准还击的命令!

“大队长,”高个子军士开口说,“其实敌人并不多嘛!”

是啊,敌人并不多,而且还是演习用的空包弹。可是上级不准还击呀!一个拿刀屠夫,可以杀掉上百只绵羊!宋承治很清楚,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一旦让敌人突进大营操场,旅部将受到直接威胁,事情恐怕就更难控制了。

宋承治到这,他向高个子军士说:“你立即到旅部去报告赵参谋长。就说情况危急,我们教导队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马上去支援。”宋承治所说支援,意思是要赵参谋长下令还击。

高个子军士走后,宋承治呆在原地又观察了一会。掏出怀表一看,已经近午夜零点了,他便转身回到教导队。这时教导队的队员们正围着那几个跑过来的士兵七嘴八舌地说话。

一个士兵说:“……听到枪声,我们全被惊醒了,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最初以为是日军搞演习,但见他们砸门翻墙,才知道是偷袭。小鬼子动作很快,一下就冲进营房。我们都是空着手,枪弹还锁在库房里,军官也只有几只手枪。小鬼子如同进了无人之地,他们不大开枪,端起枪用刺刀乱扎乱捅,好些弟兄被捅倒在炕上。一些弟兄带着伤挣扎跑出营房,但小鬼子仍在后面追杀。一个连的弟兄,眼看着一下就倒下一、二十个人。”

那位中尉排长气恨恨地说:“这哪象是队伍,团长、营长、连长一个命令也没有。敌人来了,官不管兵,兵不顾官,纷纷乱跑,只管逃命,真丢人哪!”

一个学兵说:“这太不象话了,你们七旅的官兵怎么是这样的呢?”

另一个士兵不服气地说:“没枪没弹,怎么管?怎么顾?”

“有枪有弹又有什么用?”小个子兵一边比划一边说;“我们连长有枪呀,小鬼子端着刺刀向他冲去的时候,他本可以开枪的,但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不敢开枪,怕惹祸。他转身想跑,结果给小鬼子捅倒在地上。唉,还不知他是死是活。”

“生死关头不敢开枪,”学兵们不可理解地摇着头说,“这是什么命令!”

“唉,”那位中尉排长叹了一声说,“兄弟啊,这就是军人!”

听了述说,大家气得哇哇叫,无不义愤填膺,纷纷向宋承治嚷道:

“大队长,难道我们不是人吗,为什么让小鬼子宰牲口一样杀?”

“大队长,我们是军人哪,难道我们手中的枪是烧火棍吗?”

“大队长,就算我们手拿的是烧火棍,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大队长,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得上保卫国家,保护老百性!”

“大队长,下命令吧,和小鬼子拼了!”

那位中尉排长哀求道:“宋参谋,弟兄们好惨呀,快去救他们吧!”

在士兵们的强烈要求下,宋承治觉得一股股热血直冲脑门。管他娘的,打了再说!军士队的军士是全旅的佼佼者,以他们二百多人的作战能力而言,并不亚于一个营,这点日军算什么!他不管不顾地就要把队伍拉上去,替三团解围。

刚要下命令,那位到旅部请示的高个子军士回来了。他向宋承治报告说:“荣总参谋长打来电话,命令我们旅不准还击,把枪收到库房,士兵一律回到营房。”

“啊!什么?这是什么命令!”大家听了大吃一惊,随即纷纷气愤地指责道:

“一律回到营房?回到营房坐等敌人来杀我们!”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弟兄被敌人打死?”

“为什么!为什么让小鬼子这样欺负我们,难道我们的命这样不值钱吗?”

“敌人是在要我们的命,为什么不准还击?”

“当官的可不能拿士兵的命当球玩,士兵也是爹娘生养的呀!”

“我们是人,不是牲口,不能让人任意宰杀!”

“与其让人宰杀,不如战死!”

军士都是老兵,有纪律约束,还只是在说,没有命令不敢动。而那些没有武器的学兵大多是学生,热血青年,他们则比较冲动,一边叫嚷着,一边就要不顾一切地往前闯。

宋承治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三团并不需要增援,是因为上级有命令,不能打!他连忙厉声喝止:“弟兄们,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恨不得马上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我们是军人,要服从命令,不能乱来。上级有上级的意图,上级现在有命令,我们就不能违抗命令。现在情况不明,违抗命令会把事情弄糟的,打乱上面的布置和计划。”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军士气呼呼地说,“大队长,敌人要缴枪,要占营房,都可以。既然上面有命令,我们服从命令,不予抵抗。但是,不可能在敌人的刺刀往自己身上扎而无动于衷呀!”

“是呀,”学兵们叽叽喳喳地嚷道,“就是再蠢,也不能让敌人把自己扎死也不反抗吧!”

“就是老百姓也不会这么蠢,何论我们是当兵的!”

“既然不准抵抗还击,为什么不撤走呢?”

“对嘛,还呆在大营干什么,不能打就走呗!”

“这不行,”一个中队长反对说,“我们可以撤走,可是好多连队正受敌人攻击,怎么撤呢?”

“不打又不撤,那怎么办呢?”

大家正在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前面担任警戒的军士回来报告,敌人已经攻占了三团三营的营房,正向二营的营房扩展。据说敌人有援兵赶来,北门受到了攻击,南面大门也发现了敌人。

宋承治一听,果然枪声更密,而且已经是实弹。他马上命令道:“一中队留下一个班作警戒掩护,其余的人全部撤回营房东面隐蔽起来。注意避开敌人的火力。”

听到命令,大家弓着身子,顺着营房的壕沟往回跑。人多音杂,引来了敌人机枪、步枪的胡乱射击。几个没有经验,姿势稍高的学兵中流弹受了轻伤,由旁人搀扶着继续跑。有枪的军士气愤不过,立即开了几枪还击。在宋承治的喝止下,才转身撤退。

在营房东面又等了一阵,宋承治看看表,已经过凌晨一点了。望着无声伏在壕沟里的军士和学兵,他此刻越来越着急:看来今天难以善了,如果敌人冲过来了怎么办?军士可以走,也可以打。但学兵们没有枪,又毫无战斗经验。那将会是多大的伤亡啊!

宋承治走到一中队队长身边,低声地说:“这样不行,不打不撤不是个办法,我要到旅部请示,你在这里掌握好队伍。”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叮嘱道,“如果敌人打过来,就马上往东退。必要时开枪还击,灵活一点,不能白白送死。”说完就带着传令兵奔向旅部。

“嗯,就算这样吧。”狼又说道,“但你总是个坏家伙,去年你就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啊,亲爱的狼先生,”可怜的小羊喊道,“那是不可能有的事,去年我还没出世哪。”

有诗人把黄昏后浑河古渡的景色描述得如梦如幻:“暮山衔落日,野色动高秋。鸟下空林外,人来古渡头。微风飘短发,纤月傍轻舟。十里城南外,钟声咽戍楼。”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城有水而优,人傍水而雅。就在浑河出了山区,来到平原,向西缓行的这一段路上,在它的北岸矗立着一座城市。

沈阳。

第一章 沈阳惊变(上)

狼龇着牙逼近小羊,咆哮道:“你这个小坏蛋!说我坏话的不是你就是你爸爸,反正都一样。”说着就扑到小羊身上,抓住它,把它吃掉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面对凶残的敌人,谦卑的语言与和蔼的笑容没有任何作用。

农历辛未年八月初七。

滚马岭位于辽宁省东部,虽说只是长白山的余脉,但最高海拔也达千米。这里沟深林密,清流激湍,秀丽幽静。发源于此的浑河,从她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显得极不安份。虽然没有高山峡谷的束缚,但她也并不满足于在丘谷之间徘徊。或许是出于万物渴望自由的天性,她向往着那无拘无束广阔的大海。于是,她不顾一切地越过许许多多的沟沟壑壑,一往情深地向着西南奔驰。可是,当历经千辛万苦出了山区,来到平原之时,她又似乎有些留恋孕育它成长的千座秀山、万顷林海,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满怀依恋之情,向西轻缓而行。但最终还是经不住浩翰大海对她的诱惑,于是急忙加快了脚步,欢快地、一浪逐一浪地向着大海奔流,经过四百公里的长途跋涉,在三岔河口汇合她的姐妹—外辽河、太子河,相拥着投入了大海的怀抱。

有诗赞曰:“浊流直拟下昆仑,襟带陪都众水尊。卷地东来山作障,排空西去海为门。声推雪浪惊雷起,势压风湍阵马奔。多少黄沙埋白骨,谁凭杯酒吊英魂。”

浑河始终锲而不舍,纳百川细流,奔流不息。当她千回百转冲出山区时,已经由原来一条潺潺小溪,汇成为一条千帆竞渡的大江。在宽阔的河面上,夏日舟船,冬季爬犁,载人运货,终年不断。

第一章 沈阳惊变

公元一千九百三十一年九月十八日,星期五。

建成后的沈阳城,土城墙改为砖城墙,墙高二丈五尺,周长九里三十步。城墙上宽一丈有余,可通行军旅、架设炮械;下宽两丈有余,基础稳固坚实。城墙外有两道护城河。各宽三丈、深八尺。城门有四:东为永宁、西为永昌、南为保安、北为安定。城内有十字大街,大街直通城门。改建后的沈阳城,成为一座全新的军城。都司治所辽阳,通过“沈阳中卫”,向前连结开原、铁岭、抚顺等卫城,构成了完整的辽东戍边卫城体系。

建州都督佥事、龙虎将军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后,实行黄、白、红、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八旗军制,兵民不分。一六一六年二月,在兴京称汗,割据辽东,重建“大金国”(后金)。努尔哈赤否定与明朝的附属关系,表示是女真正统,金朝的合法继承者。两年后,经过认真准备和精心筹划之后,努尔哈赤在兴京“告天”誓师,颁布“七大恨”起兵反明。努尔哈赤亲率两万步骑,袭占抚顺城。

宜:沐浴、入殓、移柩、除服、成服、破土、平治道涂。

忌:嫁娶、移徙、入宅、开市。

——《古代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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