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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无关的戏剧性

C61

唱片看了多久,灯就亮了多久。

夜半入梦,又是同一个人反反复复地纠缠。徐见鹤醒来,皱着眉地和天花板对视半晌,快速冲了个凉水澡,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冷着脸买好了回临南的机票。

在他这儿肯定是不会有什么近乡情怯的感慨。徐见鹤人到了A大,进校门也是干干脆脆、毫不犹豫。一路问计算机系的宿舍,就一路花了多少时间。他仰头站着,扫了一眼,但没什么等人的意图,又去图书馆看了一圈,在A大外的小店吃了碗面就算。

大学的第一年, 他刻意离开了临南,同样去了首都。这对于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挑战,顶多算是做个抉择, 只需要意念上足够果断——高三暑假, 决定的事情在最恰当的时间没做成, 又偶然得知有人还要继续追寻师兄的步调在同一专业领域上奋斗, 灰心丧气也应该算情理之中。

徐见鹤其实不算特别追求仪式感的人, 比起仪式感,自由舒适最重要。从小到大,他对于自己的生日都属于随意安排的状态, 过就过, 不过就做自己的事,姜女士从不勉强,徐启当然更没时间管他。结果大一的第一学期,生日那天他却久违地接到一个惊喜——薛陶领着汤家兄妹商量好了, 特意在当天飞到他所在的城市, 美其名曰是给他惊喜。老朋友相见,请吃饭,聚聚会都很正常。

薛陶偏偏还得寸进尺,跟他勾肩搭背,不死心地盘问:“不是……兄弟姐妹几个这么用心,你怎么不掉几滴泪啊?”

首都的冬天干燥刺骨,寒假第一天,徐见鹤落地临南。

有人还没放假,他倒不慌不忙,拿着自己高三暑假拿到的驾照练上了。徐启没给他买车,想开车就得自己想办法,徐见鹤厚脸皮去他外公那里转了一圈,未果,直到转到第三圈,终于让他外公松了口,借了他一辆车——沃尔沃,他表哥淘汰下来的外公送的成年礼物,那会儿年纪小,也宝贝似的开了两年。

尚嘉是四个人里回来最晚的那个。她也有很多理由:认识了一个搞竞赛的师姐,她跟人学了点东西,也跟有兴趣的科目老师关系不错,就多留了一会儿……

尚子欣个性冷,徐见云爱往外跑,徐见鹤三棍子打不出一句分享的话,姜女士对尚嘉主动乖巧的汇报就格外欣喜。

不仅欣喜,听完她还要满足地笑,还要路过跟人开玩笑。

她隔着面膜批判起人,“你怎么不学学嘉嘉?”

徐见鹤盯着屏幕上的游戏主角,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像压根没一点兴趣。

“您也不差我一个!”

过年,久违的一家老小聚在一块儿。说久违,其实也就过了几个月,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个个伤心欲绝,现在才算日常的。除夕当夜,仍是由徐启举杯,借词对每个孩子表达了期望。未来皆有可能,他们只需要本着内心,做出选择,做对选择,做想要的……其他人乖乖巧巧,徐见鹤昏昏欲睡,被当典型。

屏幕上的晚会作背景音,过了零点,徐启和姜女士去楼上谈天,二人世界。各人回房,徐见鹤睡不着也不稳当,索性一条消息发几个人:有车有烟火,来不来?

徐见云来不意外,意外的是尚子欣竟然也来。尚子欣来,尚嘉就跟个尾巴一样跟着。

尚子欣的理由很直接:城里看不到烟火,能看看也算好的。

她是回忆往昔,伤感过往,想起了在老家过年看烟火的日子。尚嘉自然听得出。

夜深人静,一辆轿车载着四个年轻人在深夜的大街上往城外飞奔。

这山徐见鹤小时候来过几次,那会儿都是跟着表哥,看表哥跟几个“没正行”的朋友们飙车,比着谁的技巧高,车够新。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家里发现了,表哥从此玩完再没来过,但他却记住了这是个好地方……徐见鹤从容有余地开车,一边淡淡地解释。

“赏景的好地方。”他平静地补充。

山峰的顶点,朝下望去,可以见到如河流奔腾的霓虹海洋。街道高楼,像贯穿城市的血管,光是流淌的血液。

烟火被四个人中领头的挑了个地方摆放好,从容跑开的一瞬间,火星冲天,在霓虹海洋的头顶炸开,绚烂瑰丽。

山顶风大,徐见云臭美,仰头哇了一会儿就要回车里拿衣服。尚子欣安安静静地站着,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什么话也没说。

同样没说话的还有徐见鹤——或者说,从烟火绚烂的一开始,他就已然沉浸在了自己视死如归,破罐子破摔的思绪当中。他蠢蠢欲动,胸中的火远比头顶的灿烂还要炽烈,既痛又惧,只能全靠一腔热血和意志强迫自己冷静。

尚嘉今天穿了红色的羽绒服。她鲜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挺巧。

少女站在风里,脸颊通红,鼻尖通红,仰头的眸子里是星光璀璨,火光点点……她在笑。

尚子欣的手机响了,她转过身,接一通电话。

“……”

“尚嘉。”

徐见鹤挺平静,语气淡淡。

他听到风声、心跳声、叩问声,或许还有更多……

“嗯?”

尚嘉回头看他,红色的衣衫被风吹得飘飘摇摇。

徐见鹤平淡至极,“我喜欢你。”

风太大了。

“嗯?”

尚嘉仍然带着笑,善解人意地朝他走近,“刚刚没听见……你说什么?”

她比他矮不少,抬头看人,目光此刻全是自己。

“……”

“我说,”半晌,徐见鹤呼出一口气。年末翻腾的冷意间,少年人重复起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

徐见鹤不答, 汤则明却在旁边悠悠笑。

“来的不是我们就好了。”

自然吗?

徐见鹤僵硬地站了一会儿,陪着的只有窗前明月,床头灯光。

送走朋友们,安生上了两天课。第三天,快递到达的消息到了他手机。徐见鹤最近没买什么东西,反复跟快递小哥确认没送错后,拆东西的时候也是本着看完就算,丢掉也行的打算。他拆的粗鲁,冒出来的东西却让人动作越来越轻——土里土气的粉色包装盒配一张贺卡,字体秀气,工工整整,英语的“生日快乐”莫名其妙地眼熟——高三的时候,他在一个人的英语作文和卷子上无数次地见过。

徐见鹤曾经相信过时间无所不能的说法。

他故弄玄虚, 斜斜地看着人笑, 汤小优就沉默不语,跟在自家哥哥旁边安静地走着,只留听不懂的薛陶继续批判寿星。

徐见鹤揣兜听歌, 兜帽戴着,人没一点反应。

尚嘉: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尚嘉给他的祝福。万事如意。她的个性,从来不说累赘缥缈的话。

包装盒拆开,是一张他喜欢的乐队唱片。她习惯观察,记下别墅里的生活细节也应该很正常自然。

有室友替女生跟他传过话,目的大差不差,都是要联系方式之类。徐见鹤一概果断拒绝,虽然没解释,但久而久之在别人眼里渐渐就形成了非单身的形象。到后来他心里渐渐有了要不要干脆出去读书的打算,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那个估计要和女朋友出国留学的高富帅”。徐见鹤听说过也不解释,干脆顺水推舟,省去了更多麻烦。

将青梅竹马们送回酒店,徐见鹤也不拖泥带水,立刻毫不留情地离开,叫车回了租住的公寓。直到临睡之前,大喇喇地倒在床上,他反复地看了好几次信息和短信,仍然没有动静,不得不戴着耳机强迫自己入睡。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气满腹,心情低沉,翻来覆去偷了会儿懒,拿起手机才发现等的人姗姗来迟。

一碗面吃完,也认了命。

譬如大雁还巢,冬风入春,有些事情和倔强性子撞上了,改变不了。

徐见鹤冷笑。冷笑之余,又想起有些师兄捷足先登,知道她过往经历的一切,但仍然体贴地送书祝她生日快乐……

见了鬼了——想这些只有更不高兴的!

他觉得自己长进了——应该算是长进了。大学的学业相比高中压根不算重,人生地不熟,但他也很快在陌生城市给自己找到了一些乐趣,比如找地方闲逛、书店唱片店乱转、淘淘中古店的好玩意儿……他在宿舍里安生呆了一个月,很快就在外面搬出去单独住了,好在因为人够大方,和室友关系也算不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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