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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夺月色

第 37 章 明琼之墓

待浑浑噩噩有了一丝清醒,只看见一片金黄枯叶的山林,漫天晨雾白茫茫一片笼罩在山林中,好似魂飘半空,寻不清身在何处。

寒凉的晨雾实在太浓厚,在林子里行走片刻便会被打湿了衣衫,地上的土壤都是潮湿的。

一层层的落叶堆积在地上沾满了潮湿,连着纸钱也都黏在上面,分不清哪个是枯黄落叶,哪个是黄色纸钱。

他是到了顺亲王府后才开始识字,为了传递消息所学, 与正经的读书完全不同。

迟清恩没错过他的羡慕之色, 从书架一侧抽出两本书来, “拿去看吧。”

“这是什么?”夜五好奇。

仙风道骨的道士手执小小铃铛站在一旁,他视线从面前的香火鼎一扫而过,转过头,对身后那一袭喜袍身形修长的男人道,“迟将军,香烛燃尽,可以起棺了。”

男人生得极为俊美,一双桃花眼深邃多情,身上的大红喜袍却冲不散他眉眼间浓郁的偏执戾色。

目光微动,落在覆着泥土的黑色棺椁上,眼底泛起猩红。

“起。”

众人便绑好缰绳,抬动粗木,棺椁离地被抬起,载墓碑的木车推动了起来。

道士手中的拂尘指了个方向,神情严肃,“这边下山,路滑雾大,诸位且小心着脚下,莫要冲撞夫人。”

她茫然的看着黑色棺椁从自己面前走过,木车紧随其后,她不经意一瞥,顿时愣在原地。

“谢氏嫡出二女——明琼之墓”

明琼……这名字,好生熟悉。

她不知自己为何出现再在此,恍惚之间只觉得不该出现在这里。

而后她又陷入更深的疑惑之中,那自己该在何处?

“叮~”

道士摇着手中的铃铛,不紧不慢跟在一众人之后,语气很轻很轻,似是一阵转瞬即逝的风,冰冷,却透着一丝慈和。

“夫人,走罢。”

她茫然,他……是在唤她?

她就是那谢家二女?

道士加快了脚步,又突然顿住,转身朝着还立在原地喜袍男人唤道,“迟将军,该领着夫人回家了。”

说罢,他渐渐走到队伍前头去,“众人,随我下山。”

身旁一抹红影走过,谢明琼想了想,跟在他身后朝着山下走去。

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前方之人。

他个子修长,脊背挺直如山林间的松,肩背宽阔看着便有安全感,腰窄劲瘦,迈着长腿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手里……手里出血了。

他掌心里好像攥了个什么破破烂烂的镯子,大抵是有一头过于尖锐,攥得用力便刺破了掌心,血珠很快汇集成一滴一滴落下,砸进金黄纸钱上,留下一抹刺目的嫣红。

可偏生这人没有感觉到似的,任由血珠一串一串掉落,谢明琼不由得好奇他会不会痛,便往前了些,看到一张异常俊美凌厉的脸庞。

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好似疯魔一般,一瞬不眨盯着那黑棺椁,连手被刺伤都未发觉。

谢明琼心想,这般眼神,怕不是有深仇血恨才会如此刻骨铭心。

等等,她忽而顿住,那棺椁可是她的。

他这是扒了她的坟啊!

不对,那道士方才是唤她夫人,可上面也没写谁谁谁之妻,她该是被由自己族氏刻了墓碑。

可惜碑文上的一生事迹刻得太小,她没看清。

谢明琼一路猜想着,跟着下了山,到了山半腰,队伍忽而停住。

打头的道士面前,站着一位年老的身着素净佛袍的尼僧,她目光落在那黑色棺椁上,视线往后看去,眼睛忽而睁圆了下。

而后皱起眉头,看向面前的道士,慈祥的脸上明显的不赞同,“安空真人避世已久,该明白因果报应,遵从天命。”

“听闻静远师太劝过夫人下山。”安空真人神色淡淡,“贫道所为,也是接夫人下山。”

“她是谢家二姑娘,不是迟夫人。”静远师太严声提醒。

“谢家将二姑娘葬于越山,贫尼不可能任你们将她带走。”

谢明琼还没听明白,忽而听见耳边一道利器出刃的铮鸣声,眨眼间,那抹红影鬼魅一般闪现在静远师太面前。

利剑抵在她面前,男人满眼戾色,“让开。”

“迟将军。”静远师太并不恼火,平静陈述道,“二姑娘与你缘分已尽,何必再折腾一个已逝亡人。”

迟清恩冷冰冰道,“缘分尽,那就再续。”

静远师太闻言,不由得看向队伍末尾,安空真人手执铃铛往前了一步,“静远师太,因果报应,迟将军已经考虑好了代价,贫道欠他一个镇子的命,应下此事亦是还报,还请静远师太站远些。”

谢明琼这会儿没听前方那三人再说什么,只是好奇的去看自己墓碑上的一生迹事。

……年二四,于越山佛庵**而亡。

她顿时怔住,双亲皆在,家中幺女,为何要自尽,这般死法该多痛苦啊。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喊声,似是藏着无尽苦意。

“阿皎。”

“回家了。”

谢明琼脑海骤然刺痛,像是灵魂被撕裂修补,刹那间失去了意识。

“叮~”

一道悠远悠长的铃铛声再度响起,尘封的记忆呼啸涌来。

“阿娘,我做了好多错事。”

“若有来世,再也不要与他纠缠了。”

“阿娘,我想下山了。”

“接我下……下山罢。”

啪嗒,一滴雨水坠进熊熊烈火里,很快被蒸发。

越山凉秋第一场雨,落下来了。

月色满室,床帐被撩起。

一串清泪顺着女子紧闭泛红的眼尾滑下,无声落入青丝鬓间。

骨节分明的长指屈起,温柔的拭去又落下的滚滚泪意。

“阿皎。”

一袭赤金衣袍的男人屈膝跪于冰冷的地上,伸臂轻拍着睡梦之中落泪的女子,声音很轻很温柔,“不哭了。”

他将书转过来, 借着灯火仔细看清书名, 微顿, “……元朝……律法。”

“你给我看这个作甚?”夜五拿着书, 茫然的看向他。

一声又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似有穿透一切的力量,从最开始的模糊不清,到尖锐刺耳的直抵大脑。

死气沉沉的意识,被顷刻吵醒。

一股夜风卷席着凉意扑进房中,青金纱帐随之拂起,一屋子淡淡的馨香刹那间四溢翻滚。

夜五才想起眼前之人可是在国子监读书, 再看这些书时,眼里流露出几分艳羡

他入王府后,原本的姓名便已经被抛弃,死后也只是“夜五”。

迟清恩将几本书摞在一起, 用锦布包好放到一旁的桌上, 从书案后绕出来,慢条斯理道,“你户籍还在,身为元朝子民,自要读懂元朝律法。”

而后便迈开长腿踏进月色里,很快融入繁星点缀的夜空之下。

银白床帐微微飘动,榻上的女子盖着柔软的绿底团簇锦花薄被,熟睡紧闭的眉眼隐约透出几分不安。

“叮~”

“叮~”

“你要去何处?”

迟清恩回过头, 并未回答他, “你若不用回顺亲王府,睡在我这儿就是。”

“叮~”

铃声又被摇晃起,随着隐约的声响飘往过去,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正挥动着锄头和铁锹,沾着泥土的墓碑被小心翼翼抬上木车。

夜五原地思考了半天,将门关上坐回去, 借着幽然燃着的烛火,掏出《元朝律法——一册》开始磕磕绊绊的。

春夜里夹着几分夜深凉意,静寂星空上一轮银月散发着柔和光芒,霜白月色照映在翠郁绿意的树冠上,隐约折射出星点亮意。

夜五盯着手里两本书看了好一会儿, 默默藏入怀中,正准备告辞之时,却见男人打开房门就要出去, 赶忙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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