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黑河帮
SSS级哨兵高度敏锐的嗅觉与味觉让他无法接受烹制食物的味道，即便是再清淡的东西,与他而言都如同下水道的排泄物般刺/激。
正当哨兵准备拆开第二支营养剂的时候，一块蛋糕忽然被叉到了自己面前。
陆远枫举起手中的银叉，递到了哨兵唇前，“这里的甜品都做得挺不错的，你真的不要试一下吗？”
哨兵面无表情地在陆远枫对面坐下,他双眼上绑着那块熟悉的交叉式白布眼罩，穿着一身纯白的制服外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活像块不近人情的冰雕。
和穿着“貂皮大衣”、缠在自己脖子上睡觉的小蛇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如果不是陆远枫在圣所的通识课中学过他们精神体是本体内心潜意识的映射,他都要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精分了。
……
淅淅沥沥落下的厚重雨幕中，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模样，鬓发连带着眼睫却是一片霜白的小孩坐在福利院后门的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处。
哨兵超强的视力与听力总是能让贺楼实时目睹马路对面那家甜品店发生的一切，清晰
到人们流连于橱柜前唇角微扬与喉结吞咽的微小表情。
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珍馐美味。
人来人往，日复一日，贺楼看着那些人在吃了一口蛋糕之后，唇边露出满足的笑容，心中没来由得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想，这家店的食物或许是不同的，不同于他每日在福利院吃的那些散发着馊味、令人作呕的饭菜。
直到那一天，贺楼看到一个小孩固执地站在甜品柜前，委屈地抱住身旁女人的腿，被泪水打湿的眼眶中流露出极度渴望的神情。
女人只好摸着小孩的脑袋，给他买下了那块最大、最漂亮的巧克力蛋糕。
小孩迫不及待地将蛋糕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女人牵着他的手离开了甜品店。
穿过一条马路之后，小孩一个不小心将剩下的大半块蛋糕摔在了路边，就摔在福利院的铁栅栏之外。
他当即急切地蹲下身想将蛋糕捡起来，但却被女人拍开手，继续牵着向前走了。
厚重的雨幕中，贺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块蛋糕上，无法移开。
过了一会儿L，他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栅栏边，弯下腰，捡起那块摔在雨里的巧克力蛋糕尝了一下。
这一瞬间，酸涩的、冲天的苦和呛人的甜几乎要将哨兵的感官淹没。
贺楼放下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块被雨水冲刷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蛋糕，他想……
好难吃。
和福利院那些发馊的剩饭剩菜一样难吃。
从那一刻起，贺楼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的世界永远不会因着环境的迁移而改变。
就像脑海中的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不会因为他跑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而消失，再精致漂亮的巧克力蛋糕尝起来依旧像恶心的垃圾，高贵的伯爵府与简陋的福利院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
“我可以帮你调整五感的……”
耳边黑发向导的声音将贺楼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方那双纯粹的、像宝石般的蓝瞳正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试试嘛。”
贺楼精神图景中的小白蛇已经扭成了一团，如果今天不让它尝到巧克力蛋糕真正的味道，它真的会失去一些美好的品质。
哨兵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那块蛋糕，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却微微蜷了蜷。
向导替哨兵调整五感其实非常简单，只要让向导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就行。
贺楼的目光落在黑发向导满怀期待的纯真面容上。
让他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然后触碰到那些肮脏丑陋的记忆吗……
贺楼下意识攥紧了手掌。
下一秒。
“不需要。”哨兵语调冰冷地挤出一句话，他把营养扔进送餐机器人的回收箱里，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诶？”
陆远枫有些莫名地看着贺楼离去的背影，慢吞吞地将蛋糕塞进了自己嘴里，怎么回事？
他今天是中了什么吃饭会把同桌的人吓跑魔咒吗？
算了，那他自己吃。
……
下午四点一刻。
帝国特勤作战队的军舰在中央辖区最大的港口——星之港的军事基地口岸着落。
陆远枫跟着特勤队的人从甲板上走了下去，在一阵军用飞行器涡轮掀起的狂风中，无数长得像蜻蜓一样的微型机器人煽动着电子翅膀，用中间那个长得像复眼一样的感应器对着人眼一顿“咔，咔”狂扫。
扫到自己的时候，陆远枫明显感觉那机器人停留的时间变久了，“电子蜻蜓”的复眼都由原本的绿光变成了蓝光。
“不用紧张。”曼德林拍拍陆远枫的肩膀，“这些小型机器人能检测到每个人散发出来的精神波动，这些精神波动值会被传回中央白塔，如果出现异常波动的话，白塔特安局的对应部门会有专门的向导通过脑机接口来分析这个人的异常波动是否对社会存在潜在的犯罪危害。”
“因为陆向导你的身份还没迁到中央辖区，对于第一次入境的外来者，这些机器人都会多扫几遍。”
几乎就在曼德林话音落下的瞬间，这些“电子蜻蜓”便从陆远枫的视线中离开了。
刻着“CTSSA中央白塔特安局”字样的飞行器降落在停机坪上，舱门打开，为首的男人年过半百，鬓发灰白参半，面部线条冷硬，他身后跟着一群身穿防爆制服的武装哨兵。
曼德林嘴角抿起一抹讽刺的效益，“穆尔局长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搞什么反恐演习呢。”
穆尔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L，目光若有所思地瞟过曼德林身边的陆远枫，
“特使应该也知道最近这段特殊时期，黑河帮和格里芬会的那些人都不怎么太平，昨天我手下的人就在中央议政厅又抓了三个伪装系异能，现在他们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普通身份鉴别仪的虹膜识别根本破解不了，天知道他们怎么混进来的，现在那几个人还在监察处受审呢，所以希望你能理解，这是我们必须做好的本职工作……”
“尤其你还带了陌生的面孔入境，不是吗？”
说着他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配合我们的边检流程。”
陆远枫顺着穆尔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正前方是一排闪烁着蓝光的闸口，每个闸口大概间隔两米左右，闸机后站着一个负责边检的哨兵，他们的精神体无一列外都是适用于工作的猎犬。
曼德林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理解”。
那队防爆武装哨兵当即走了上来，将他们带去了边检口。
陆远枫轮到的闸机口在最左侧，负责他的边检员是个年轻的哨兵，对方低压下的帽檐下只露出一双薄刃似的眼睛，哨兵长着双标志的单眼皮，有点像狐狸。
哨兵的精神体是一只边境回巡猎犬。
陆远枫
站到闸机口的黄线上时，边牧当即摇着尾巴，凑到了陆远枫脚边，开始认真地嗅了起来。
只是，陆远枫的目光落在边牧微微眯起的那双狗狗眼上，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几眼。
“您好。”男人弯起狐狸眼，将手中的检测仪对准陆远枫的一只蓝瞳，示意他抬起头来，“这是我们的例行检查，希望您能理解。”
陆远枫冲他笑了一下，“自然理解。”
缩在精神图景中的触手们有些按耐不住地窃窃私语起来：
【理解理解，但就我一个人觉得这条狗有点奇怪吗？】
【你不是一个人。】
【+1】
【+2】
【……】
【+10086】
伴随着检测仪发出“嘀——”的一声鸣叫，边检员的终端上浮现出一页陆远枫的个人信息：
【陆远枫，F级向导，22岁，北境公民，C级公民】
【精神体：沙漠猫】
【母亲：陆桉，父亲：不详】
【……】
男人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陆远枫，煞有介事地操作着闸机口的信息录入仪，在他不为人知的精神图景深处，却吹了声响哨：
【呼，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小向导吗？】
一道冷冰冰、听起来毫无情绪起伏的女声传入了他的脑海：
【身份信息没有问题，都对上的，就是他。】
【江湛，确认一下他真实的精神力等级。】
江湛看向陆远枫，“您好，我需要看一下您的精神体。”
陆远枫将自己的沙漠猫放了出来，小小的一只沙猫看起来只到边牧小腿那儿L。
江湛将手中的仪器对准了那只小猫，他望着显示屏上的数值，继续通过精神连接与女人对话：
【真是只迷你的小家伙呢……】
【精神力在2000上下浮动，最高也只有C级。】
【他或许是成长型，但这能和“白死神”匹配上也真是个奇迹，白鹰，你确定情报来源可靠吗？我严重怀疑你的线人是不是被塔的“眼睛”给盯上了，说不定已经被洗脑了，这看起来不太像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白鹰：【我的情报来源不可能出错，他就是和“白死神”匹配上的向导。】
【你的精神力检测准确吗？】
江湛收起检测仪：【说实话我只是个伪装系异能，对于向导的鉴别能力并没有那么敏/感，或许应该让“先知”来和他接触一下……】
“抱歉……”
耳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江湛和女人的对话，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他一抬眸，便对上了黑发向导温和的蓝眼瞳。
陆远枫：“我有一个疑问呢？”
江湛一愣，“什么？”
“你的这个狐狸，啊……不是，我是说你的这个狗怎么看起来狐里狐气的？”
几乎就在
黑发青年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磅礴精神力如利剑般穿透江湛的精神屏障，冲入了他的精神图景之中。
【艹】
【见了鬼的C级！】
江湛紧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甩开了陆远枫的手，正准备用异能脱身之际……
“轰——！！！”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在眼前炸开的映天火光顷刻间便将两人笼罩。
剧烈的冲击波中，江湛感觉自己被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上，耳边还回荡着“嗡嗡嗡”的眩鸣声，
【咳！咳！咳！怎么回事？】
漫天飞舞的齑粉中，江湛撑着那面坚硬的“墙”站了起来，他左右环视一眼，只见自己身后竟是一堵反光金属材质的墙面。
他一拳锤上那堵“墙”，在哨兵惊人的爆发力下，墙面竟然纹丝不动。
【这他妈又是哪儿L？】
【我怎么突然被困在这个迷宫一样的金属铁皮箱里了？】
【白鹰，到底什么情况？】
良久，脑海中才传来白鹰的声音，对方似是紧咬着牙根，有些咬牙切齿道：
【艹，是黑河帮的人，他们在港口安装了爆破装置，冲着军舰上运输货物来的。】
【他们这次竟然还出动了一个S级哨兵，天赋是空间异能。】
【按照你描述的情形来看，你应该是被他制造出来的空间给关进去了。】
【你附近什么情况？那个向导呢？】
江湛：【呃，现在我正在这个铁皮迷宫中寻找出路，那个向导不在我身边，不知道在哪儿L……但有个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
他停下脚步，只见不远处一片旋开的气雾中，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以及站在人群中央，身上缠了条巨大白蟒，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冽寒意的白发哨兵。
江湛：【几乎整个特安局和特勤队的人，包括“白死神”好像也被困在这儿L了。】
……
呛人的烟雾中，“砰砰砰砰砰！”。
陆远枫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枪响声，原本看着铜墙铁壁的边检处被炮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中央白塔特安局连带着特勤队那近百号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弥漫着硝烟的空寂场地上只余下几具零散的被电磁炮枪轰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十几个身高体壮、悍匪模样的覆面哨兵手中举着威慑力极强的脉冲武器，正在冲着军舰停泊的位置跑去。
这些人肩上无一例外都刻了三条黑杠，看装扮像是什么恐怖/组织。
为首的那个哨兵高举着手中的枪，下令道：“立刻把军舰上的货都搬出来！”
就在此间隙，有一个哨兵注意到了缩在角落处的黑发青年，他当即将枪口对准了陆远枫，“头儿L，这还有一个人！”
为首的那名哨兵有些不耐烦地吼了他一声，“我他妈不是说了，没关进‘黑匣子’的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是！”
就在哨兵准备扣下板机的瞬间，他突然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精神力，像是对方不小心散发出来的。
哨兵动作一顿，蓦地瞪大了眼睛。
逐渐散开的烟雾中，一只精神体小猫无助地缩在黑发向导身后，看起来害怕极了的模样。
“等一下！！！”
“他是个向导——！”
为首的那名哨兵当即走过来，一把攘开他，将一个仪器对准了陆远枫的脑门，他目露凶光地扫了眼陆远枫身上的制服，“你是特勤队的人？”
就在对方将检测仪对准自己的瞬间，陆远枫将他的大部分精神力全藏入了那片倒悬之海的深处。
“我……”黑发向导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呆滞，像是被吓傻了的样子，“我是新来的。”
下一秒，仪器“嘀”了两声。
肌肉虬扎的哨兵抿起半边唇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只有C级，估计除了做精神疏导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吧。”
他冲身边的人一挥手，“把他带走！”！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哨兵板着的冷脸和那张薄削的唇上。
外表看起来这么冷酷,总是一副看人不顺眼的样子。
“嗯。”
贺楼面无表情地拆开一管营养剂，喝了下去。
智能送餐机器人“嗡——”地一声跑到两人面前，托盘上整齐地插着十支原味的营养剂。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精神体却这么爱撒娇。
真是叫人看不出来啊……
www.youxs.org，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漠，“不是我的东西。”
陆远枫不禁挑眉,“你就吃这个？”
营养液这种东西如果不是他快饿死了没得选，他是绝对不会碰的,那种人工营养剂黏糊糊的,就好像在噘什么软体塑胶一样，又一点味道都没,吃下去都嫌堵嗓子眼。
营养液的性价比确实高，吃一管下去人立马就饱了，但连吃饭的乐趣都体验不到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哨兵把白蟒关进了自己的精神海。
陆远枫唇角微抿，他将貂皮递给对方，“你的蛇挺怕冷啊？”
银叉上塞满奶油夹心的巧克力蛋糕最外面还沾着流心的熔岩外衣。
黑发向导那双像大海一样纯粹的蓝瞳中倒映出这一块小巧而精致的蛋糕，眼前的场景几乎就要与许多年前贺楼在甜品店的橱窗中看到的倒影重叠到一块儿L。
昨天就不该给它裹毛领……
陆远枫“哦——”了一声，他看着自己几乎堆满了的餐盘和哨兵空空如也、干净得几乎可以照镜子的桌面，正想问对方不用吃饭吗的时候。
下一秒，陆远枫感觉脖子上的围脖一松，那条小白蛇不见了,只剩下根松松垮垮的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