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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投喂魔王之后

第五十一章

群玉一愣。

刚才不还说醒不醒全靠缘分吗?

她急忙跑到房门口,果真看见陆恒眼皮颤动,似乎马上要醒来了。

“先生们妙手仁心,可不可以让我在医馆打工抵债?”

群玉说道,“我家里是采药的,我认得很多药,可以帮忙抓药,洒扫之类的轻活能干,重活也不在话下。”

群玉话音方落,姜七于半空中现身,提着裙摆聘聘婷婷行了个礼,柔声道:

“咳咳咳。”

群玉猛地咳嗽起来,鼻子好像一下子吸进一团沙,呛得不行。

身后的大夫和小厮,也都捂鼻咳个不停,有几个身体羸弱的,竟直接咳倒在了地上。

陈大夫用绢布罩住口鼻,奔向门口,群玉忙把陆恒的房门关上,跟着跑出去。

仰头看到远方天空的场景,两人霎时呆住。

碧蓝澄澈的天空完全被黄沙所覆盖,变得脏污不堪。

大地轻微摇晃,肆虐的风沙宛如万米高的海潮,正朝此地席卷而来。

透过厚重污浊的风沙屏障,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山脉在涌动,宛如一只渐渐苏醒的远古巨兽。

“沙、沙尘暴…

…”陈大夫声音战栗道,

“五百年一遇的沙尘暴,

怎么赶在这个时候降临了?”

群玉:“这附近又没有沙漠,为何会来沙尘暴?”

说完她才想起,这地方奇异诡怪,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陈大夫边咳边说:“我也是听族中老人说的。传说我们生活的土地,以前就是一片沙漠,后来天上飞来一只神龙,神龙栖息在沙漠中,龙身化作高山流水和肥沃的土地,渐渐覆盖了沙漠,我们才得以在此地生存。但是神龙每五百年要蜕一次皮,蜕皮之时便会引来恐怖的沙尘暴,覆灭此地所有生灵。”

群玉:……

“咱们都要被覆灭了,您的表情看起来,还没有被姜七吓到的时候害怕。”

陈大夫笑了笑:“先辈为了活下去,在镇子外围设下了坚固的护镇结界,足以抵御沙尘暴的侵袭。就是不知这次为何提前了三百年,本来我这辈子是见不到此等奇观的。”

你还挺荣幸。

群玉仰头望着缓缓下压的沙风与阴云,莫名觉得,这一异象或许和他们突然闯入此地有关。

“哎呀!”陈大夫突然一拍大腿,“老仲的家刚好在结界边缘,不知他现在死了没死,若是没死,可能会被沙尘暴活埋啊!”

群玉唇角一抽:“您终于打算去救他了?”

陈大夫一边招呼小厮跟他去镇外救人,一边对群玉说:

“他本该醉死的,被沙子憋死不是他的命,我得去救他。”

群玉又听不懂了。

合着仲老头醉死你就不管他了?

这场莫名其妙的沙尘暴,反而给了他一线生机。

只见镇上半空,隐隐浮现一片薄膜状的结界,吹到脸上的风沙明显变少了。

陈大夫带着小厮火急火燎冲出医馆,群玉则转过身,快步走回陆恒的房间。

踏入房门,一道清润温沉的视线便落到她脸上。

“你醒了!”群玉高兴极了,搬了个圆凳坐在陆恒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太好了……之前真的吓死我了……”

“我没事了。”他声音很虚弱,视线缓慢地查看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

群玉:“我们在万象乾坤戒里头,这里是有个镇的有个医馆,名字很怪异吧?这里的人也很怪异,不过大夫的医术真的不错。”

陆恒看着她,喘了一会儿才有力气说话:“外面怎么这么吵?地板好像也在震动?”

“沙尘暴来了,不过不碍事。”

群玉说罢,正欲叫姜七去把熬好的药拿来,转念又怕姜七的阴气把药弄凉了,于是亲自起身,去灶房端回一碗热腾腾的浓稠药汤。

将药吹到温热,一口一口喂陆恒喝完,她没事干了,便坐在陆恒榻旁,一遍又一遍掖他的被角。

陆恒半睁着眼,问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她手肘支在榻上,掌心捧脸,“好吧,是有一点点。”

体不怎么累,心情经历大起大落,确实有些疲惫。

谋杀雾影时步步惊心,被妖王追逐吓破了胆,以为陆恒要死了时撕心裂肺,然后绝处逢生,被这个古怪的小镇搞得稀里糊涂,现在陆恒醒了,她狂喜之后,脑海渐渐漫上一阵困意。

陆恒:“我们来这儿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时辰。”

“按照外面的时间,应是凌晨了。”陆恒温声道,“快歇会儿吧。”

群玉点点头,圆凳子往后挪了挪,就着趴在床边的姿势,脑袋垫在胳膊肘,缓缓闭上眼睛。

她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床上,没有任何钗饰,像一眼干净柔软的泉,轻轻流淌下来。

陆恒低垂着眼,缠着绷带的右手缓慢抬起来,白净的指尖落到她发上,费劲而又轻柔地抚了抚。

群玉这时还没睡着。

外界混乱的风声、行人嘈杂的喊声,仿佛倒退到很远的地方。

有一只手温柔地梳着她的长发,空气中弥漫着苦涩而又令人心安的药味。

群玉恍惚想起一句诗——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她的神思像乘着云,袅袅地飘了起来,要随仙人去仙界。

心脏跳得有些快。

比起进入缥缈的仙界,她好像更想问问仙人,愿不愿意随她一同下凡尘。

……

“姜七。”

陆恒朝着虚空唤了一声,“群玉睡着了。”

姜七现身,点了点头。

陆恒:“你去看看医馆里还有没有软榻。若有的话,带她去躺着睡,这样趴着不舒服。”

这句话有点长,陆恒说完便胸痛,想咳嗽,咬牙忍着。

直到姜七把群玉带走,他才喊来一个小厮,帮忙扶他坐起来,痛快地咳了会儿。

尘霜剑就放在他身旁,陆恒伸手握住剑柄,冰凉的灵力顺着掌心进入他的筋脉,很快便通达全身,为他减轻了不少痛感。

陆恒长舒一口气,正欲放下剑,却见灵剑在没有受他任何指示的情况下,竟然自发从他身旁缓缓飞起,悬停在半空中。

素白的长剑微微震颤着,散发出一阵阵霜雪气息。

“你怎么了?”

陆恒很是诧异,又见灵剑从半空中落下来,倚着他胸口,光滑如玉的剑柄轻轻贴上了他苍白的脸颊。

灵剑并未出鞘,隔着剑鞘和一层衣物,陆恒的心脏微微收缩,蓦地感受到一阵心痛。

他与此剑相伴多年,对剑灵熟稔至极。

这不是剑灵该有的反应。

恍惚间,陆恒想起十多年前,尚年幼的他生病卧床,姑母将他抱在怀里,一边拍他的背一边哄他入睡的场景。

他不禁抬起手,指腹擦过灵剑剑鞘。

剑鞘表面覆着一层薄霜,甫一触碰,薄霜便化作一行清水,顺着他指尖缓缓滴下。

这时,房门外响起一

阵吵闹声。

陈大夫等人七手八脚地把仲老头带回医馆,随便丢在大堂上。

仲老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扑满了沙子,面色黑青,双眼浑浊,全身散发着一股酒臭味,把他丢到地上之后,没有一个人愿意再靠近他。

仲老头已经喝过醒酒汤,在地上瘫了一会儿,终于清醒了些,扶着墙缓缓站起身。

“地板好硬啊……你们这些小子,就这样对待快入土的老人家?”

“?[(”

他咕哝着,趁众人忙乱,偷偷溜进堂后,随手打开一间房门,一瘸一拐钻了进去。

房间里药味浓重,仲老头皱了皱眉,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到床榻上躺了个极俊俏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蓦地一怔。

陆恒手里握着剑,闻到一股刺鼻酒气,并未皱眉,温声问:

“老人家,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仲老头仍盯着他。

老人满头乱发犹如鸟窝,胡子拉渣,身上衣服破烂不堪,鞋子也丢了一只,脸上每个沟壑里头仿佛都藏着沙泥,而他在看到陆恒之后,浑浊的眼睛忽然亮起来,浓翳渐渐散去,两颗眼珠子变得亮如辰星。

“老伯?”陆恒又喊了一声,“您怎么了?”

仲老头明亮的眼睛隐约有些湿润,佝偻着背,走到陆恒床边,整张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沙土扑簌簌地往下掉。

他张了张嘴,用老迈而颤抖的声音说:“让我猜猜你的名字。”

陆恒一脸莫名,就见仲老头想了没多久,激动的目光变得温柔和蔼,低声道:

“你叫……元琤?”

……

陆恒摇摇头:“晚辈姓陆,单名一个恒字。”

“啊……”

仲老头喃喃,“怎么有姓呢……”

陆恒:“世上谁人无姓?”

仲老头笑:“也是,也是。”

他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眼睛笑弯,右手摸咂着凌乱的胡须,一刻不离地看着陆恒。

过了会儿,他微微眯起眼,心道:怎么是个凡人?

目光所见,青年本该有灵海的地方空荡荡的,极为广袤的空间徒留一片虚无,虚无之中,穿透时光的阻隔,隐隐浮现一道金黄的余霞。

仿佛是,西神宫中,金元天池倒映出的一抹黄昏。

被老头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陆恒有些坐立难安:“老伯,您究竟在干什么?”

“让我再看看,再看看……我好久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话音方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串熟悉的脚步声,以及清脆的少女话音。

“干嘛把我带走?我不想睡觉,我就要待在陆恒这里……”

房门应声打开,群玉大步踏进来,看见陆恒身旁站了个脏兮兮臭哄哄的老头,她拧眉道,

“老人家,

你走错房间了吧……哎!”

仲老头回头看见群玉,

仅一眼,整个人像被大炮轰到,猛然退到墙边,佝偻的背都被墙撞直了,剩下的那一只鞋也飞了,双眸惊恐圆睁,全身筛糠似的激烈颤抖。

群玉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他:“您怎么了?”

她双手甫一触到老人臂膀,便被他战栗地躲开:“使不得……使不得……”

“啊?”群玉没缩手,再次试图扶他。

“使不得……老朽自己能站稳!”

仲老头缩在墙角,惶恐地躲避着群玉的触碰。

群玉低头看了眼自己白净的掌心。

我没嫌弃你就不错了,你还嫌弃我?

她悻悻缩回手,走到床榻旁,眼神问陆恒:这人是怎么一回事?

陆恒亦是一脸费解。

好在过了没多久,仲老头莫名其妙的癫症便自愈了。

他仍不敢离群玉太近,背靠着墙,目光平稳了不少,落在群玉身上,从一开始的惊恐、难以置信,渐渐变为看透世事的深邃,其中隐隐还透着一丝惊喜,像一眼深邃幽暗的泉中,闪烁着一道明灿的星光。

群玉不知他在惊喜什么,只觉得他的视线好像能穿透人的身体,被他一直这样盯着怪难受的。

仲老头的背又佝偻下来,捡起地上一只草鞋,穿到脚上。

他双手仍有些颤抖,抬眼看向群玉,唇瓣翕动,用苍哑的嗓音问:

“让我……猜猜您的名字。”

“好啊。”

群玉眨巴眼睛,不明白一个老人家为何要对自己用敬称。

估计头脑不清楚吧。

仲老头:“您叫……峮狱。”

“哇,竟然猜对了!”群玉惊讶,回头看陆恒,“你告诉他的吧?”

陆恒摇头。

群玉又看老头,笑道:

“您是怎么猜到的?我姓许,就叫许群玉。”

仲老头:……

他背佝偻得更深,猛地咳嗽起来,全身震颤,好像要把肺都咳出去。

竟然又有姓……

究竟是什么人……

敢给她冠姓?

……

老头咳得团在地上,吐出几口血,看起来好像快不行了。

群玉吓坏了,慌忙跑出房间去叫大夫。

来到堂前,她突然止步。

“陈大夫?”群玉抬起手,在静止不动的陈大夫眼前晃了晃,“您怎么了吗?”

“李大夫?吴大夫?”

群玉奔到另外几个大夫和小厮面前,抬手碰了碰他们静止宛如雕塑的身体,

“你、你们……”

她心脏狂跳,转头跑出医馆,跑到大街上。

整条街上,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不是被咸鱼之力击中后的不想动弹,而是完全失去了活性,呼吸停止,心脏停跳,变成一座又一座活灵活现的肉

身雕塑。

这……

群玉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她在街上转了两圈,让姜七去找找还有没有活人,而她则转身跑回医馆,回到陆恒身边,上气不接下气道:

“镇、镇里……所有人都不会动了!整个镇都静止了!”

“……?_[(”

仲老头站不起来了,干脆坐在墙角,笑了笑:

“聪明的孩子。”

群玉:“他们是傀儡吗?”

仲老头:“不能叫傀儡吧,都是人,普普通通生活着的人。”

“分身和傀儡不一样。”陆恒为群玉解释道,“分身是有思想的。每个分身都是本体的一部分,都是活的。”

群玉:“那陈大夫他们现在……”

“不会死,都会回到我身上。”

仲老头望着群玉,从她脸上看出一分担忧。

她竟然在为那些萍水相逢的、连凡人都算不上的人而担忧。

群玉:“那您是本体吗?”

仲老头摇头,抬手捻了捻胡须:“我也是分身,含有本体一缕元神的分身。”

从老头话中,陆恒听出,这整个镇,成千上万人,仅由一缕元神就能维系。

难以想象本体该有多强大。

“您是神仙吧?”群玉兀自揣度,小心翼翼问,“您救了陆恒,肯定不会害我们吧?”

“难说。”

老头擦了擦唇角的血,枯瘦的手向前一扬,四周的景物便如流沙般退去,

“我就说,这次为什么喝得这么醉,醉得快死了都没人管我,然后沙尘暴又莫名其妙提前了……原来,是你们来了。”

群玉靠在陆恒身侧,握住他的手,望着四周飞速变幻的景致,她难掩慌乱:

“您要带我们去哪?”

“去个能结账的地方。”老人对她报以微笑,“说好的诊金,还没给我呢。”!

“还有小女,小女可以幻化各种肉身,为先生们展示断头术、开颅术,模拟活生生的脑浆……”

一边说,她一边把自己的脑袋取下来,随手递给一位大夫。

“他不是我的……”群玉抿了抿唇,又把话咽了下去。

陈大夫掐指一算:“算算时辰,你的小郎君差不多该醒了。”

群玉点头,正欲进屋照顾陆恒,忽然想起一事:

群玉应下之后,浅算了下:一生是一把沙子,能买几包药,一劫为十二生,也就是十二把沙子,几十包药,似乎并不难挣到。

这名大夫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姜七的脑袋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到旁边的大夫跟前,咧嘴嗤笑道:

陈大夫也快吓晕了,群玉紧忙扶住他,边为他顺气边小心翼翼说:“您就行行好,给我们一个抵债的机会吧?”

“刚才有个媒婆来抓药,让我告诉您,有个姓仲的老头喝醉酒晕了两天,快不行了,让您有空去救救他。”

“哎呀,这个老仲,又这样,烦死了。”

陈大夫摇摇头,“我懒得管他,晚点再去吧,还是救你的小郎君比较有意思。”

人家不是怕脑袋,是怕鬼啊!

群玉弯腰拎起姜七的脑袋,丢到她还在不断喷血、模拟活人刚砍断的脖颈上。

这算得未免太准了!

群玉满心欢喜,正欲走进房间,就在这时,医馆敞开的大门外,忽然吹来一阵干燥而污浊的风。

陈大夫猛地喘上一口气,哆哆嗦嗦摸着下巴道:

“你让我想想,我这儿还有什么活可以给你干……”

“做大夫的,怎么会怕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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