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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反派鳏夫盯上了

第 51 章 我与郎君近距离

阿邬拿着扫帚卖力干活,将山羊周边的枯草和粪便清理完,又将院子周围的枯枝落叶都用耙

子杷干净,全都扫到一个袋子里。

忙完这些,他已经出了一身汗,寒风一吹,背后热汗瞬间变成凉津津的水,打湿了衣裳黏在后背上。

詹和倚老卖老,自然不肯干这种粗活,推脱给小辈甘竹雨。但甘竹雨此前可是顾太爷的贴身仆人,在顾家也算是一等仆人,自然也不愿意干这种掉档次的活。

况且他心里还惦记着每天不定时来院子里跟席氏问安的沈黛末,万一在他清理羊粪时,正好被沈黛末撞见,自己这段时间苦心经营的形象不就全毁了吗?

可是这种事情他与詹和都不想做,就更加不可能推给白茶。

两只羊面前的草料已经见底,冲着阿邬咩咩咩的叫唤。

阿邬抿着唇:“今天草料不够,只有这些了,你们忍一忍,晚上叫的声音不要太大,别吵着太爷和詹叔、竹雨公子他们,不然我——”

“不然什么?”沈黛末提着两个盒子从一旁的大树边探出头来。

她刚从县城最大的珠宝阁楼宝潋楼回来,路过院子就准备给席氏日常请安,再回自己里屋,然后她就看见阿邬一个人对着安静吃草的羊喃喃自语。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寒风萧瑟,冷清清的花园里空无一人,只有他高大颀长的身形在地砖上投映下了惨淡淡的影子,夺目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于是出于好奇,她才走过去问上一句。

阿邬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转过身看向她,浅色的眸子慌乱却难以掩饰耀眼之色。

“怎么不说话了?不然什么?”沈黛末问。

阿邬低下头,不敢直视沈黛末,竭力夹着粗哑的嗓子,让自己的嗓音不那么难听:“没什么,就是不想让它们吵到太爷休息。”

沈黛末笑了笑:“阿邬,你很怕我吗?怎么每次见到我都是这种战战兢兢的模样?”

阿邬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像鸵鸟似的,脸色蓦的更红了:“没有。阿邬、不讨厌娘子。”

‘真是个沉默又孤僻害羞的人啊,只是说两句话,脸就这么红了。’

沈黛末本不想打扰他,正准备离开时,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怎么跑到父亲的院子里了?”

阿邬依旧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地砖,说道:“竹雨公子让我过来喂羊清理羊的粪便,我就来了。”

沈黛末诧异地看了看羊,又看了看他:“这些活儿也是你来干?”

阿邬紧握着扫帚点头。

“我记得今天一大早你就一直在忙,中午还要做饭,到了下午也不得消停,竟然还要做这些?”沈黛末问他。

阿邬默默点头。

沈黛末一时无语,打量了一圈院子。院子里种着许多花木,入冬之后,常有枯败的叶子飘落在地上,如果不经常打理,院子就显得凌乱不堪。

可此时的院子干干净净,甚至都看不到一片多余的落叶。

她看着阿邬身边那个装满垃圾的大麻袋子,试探着问:“不会这个院子也是你打扫的吧?”

“......嗯。”阿邬继续点头。

沈黛末惊诧无比。

席氏的院子沈黛末居住小四合院的五倍大,两个人打扫起来都费时费力,竟然全让阿邬一个人打扫,真是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啊。

“所以这家里的所有脏活累活都让你一个人干了?这可不行,我得去跟郎君商量商量,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儿。”沈黛末说道。

“娘子!”阿邬焦急慌乱地扔掉手里的扫帚,一下跪在地上,粗糙的大手拉住沈黛末的裙摆。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沈黛末放下手里的盒子,伸手搀他。

阿邬摇摇头,深邃立体的混血脸上露出脆弱的神情:“娘子,我能干活的,这些活对我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

一个丑陋粗鄙的仆人,只有展示自己的价值才有被主人留下的可能。阿邬深知自己比不上白茶的地位,更比不上甘竹雨的美貌,他只有在做这些繁重的粗活时,才会得到一种安全感。

沈黛末垂着头,看着他拽着自己裙摆的手。

即使在如此情形之下,阿邬那双粗糙布满茧子的手都只是指尖捏着她一小截裙摆,唯恐冒犯了她。

可也就这时,沈黛末才注意到阿邬的手。

阿邬的骨架生得大,因此连手掌也比一般男子宽大许多,分明的骨节上散落深红一块浅紫一块的痕迹,有些是伤痕,有些是皲裂的冻疮,可以说是伤痕累累。

沈黛末叹了口气,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相信我郎君不会把所有差事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这些活儿是谁安排你做的?父亲?甘竹雨?还是詹和?”

“......娘子。”阿邬嗫喏着唤她。

“你别害怕,我替你做主。”沈黛末温声细语地说,仿佛一捧暖人的温水。

阿邬浅色的眸光一颤,隐约似有泪在眼眶里打转,嗓音发涩缓缓道:“郎君他安排我在厨房负责一家人的三餐饮食洗碗刷碗,平时再和白茶一起打扫这边的院子,洗这边的衣裳。”

他们这边的小院子并不大,他和白茶两个人一起打扫院子,应该也不算太累。

“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我去给太爷送饭时,詹叔来找我,听说我下午要洗衣服,就让我顺便把他们的也洗了。”

“他们?”

“太爷和詹叔的。”

“你没拒绝吗?”沈黛末问。

阿邬低下头:“我...不敢。”

詹和与甘竹雨时不时就把要赶他走挂在嘴边,席氏以前就嫌弃他丑,想把他赶走,如果不是沈黛末执意不肯,他早就不知道被再次发卖到什么地方了。

所以,如果这些脏活累活他再不做的话,席氏就更加对他不满意,一定会再次想办法赶走他。

他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是他呆过的最好的地方,第一次有人不嫌弃他丑陋的样貌夸奖他,还对他温柔的笑。

他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被人温柔以待的感觉。

阿邬默默将沈黛末的裙摆攥得更紧,仿佛这一片小小的衣摆是什么养分,只要握紧了,他就不会迅速的干涸枯死。

沈黛末叹息一声:“我明白了。所以之后就是詹和他们看你好说

话,就一点一点地所有脏活累活都推给你来做了是吗?”

阿邬点点头。

沈黛末揉了揉额头,既怜悯阿邬的遭遇,又生气詹和那一伙人。

活都让阿邬一个人干了,那甘竹雨、詹和这两个人不就是白拿工资不干活,在她家里当大爷吗?这她可不能忍。

“从今天起除了那边院子的饮食,你什么都不用管,你跟我一起回去。”沈黛末说道。

“...好。”阿邬低声答应,弯腰伸手准备把地上的麻布袋子拿起来带走。

沈黛末直接拉过来,然后丢到一边,冷声道:“不用管这些,一会儿让他们自己来收拾!”

阿邬看着沈黛末,浓密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了一下:“娘子、生气了吗?”

“有点。”沈黛末直说道。

“......对不起。”阿邬低垂着脑袋,下午的阳光之下,照得他的发色也比中原人的发色稍浅一些,是深褐色,发梢微微有些卷弧,看起来就像一只皮毛质地很柔软的橘猫。

“你不必跟我道歉,我知道你的难处,甘竹雨、詹和他们很得父亲的喜欢。如果我要求你拒绝他们的要求,反而就是在为难你了,只是阿邬,你要懂得爱惜你自己。”沈黛末柔声道。

“爱惜...自己?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爱惜的”阿邬低声呢喃。

从小到大,他都是在父母兄弟姊妹的嫌弃中长大的,就连他最疼爱的弟弟,也会在长大之后,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的说‘哥哥太丑了,不想跟哥哥一起出门’‘哥哥你把脸遮起来好不好?’这种话。

父母更是轻贱他,直说他以后倒贴都没有女人要,是个赔钱货。

他厌恶自己这张丑脸和身材,视其如洪水猛兽,毁了自己一辈子的祸根,恨不得撕烂了它,又怎么会爱惜?

“不要轻贱自己,阿邬你很好啊,你不要跟别人的审美比,说不定在其他人的眼里你很漂亮啊。”沈黛末笑着鼓励他。

“我...漂亮?”阿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渴望从沈黛末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捉弄,但是沈黛末眸光似水,蕴藏着淡淡的温柔,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阿邬,你很好看。”沈黛末点了点头,再次说道。

一瞬间,阿邬浅色的眼睛里里晕开一团模糊的水晕,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双手压抑不住的捏紧颤抖,沈黛末的面容身形在他的眼里淡化成纤长的影子,融入了背后暖洋洋的光芒中。

“走吧,这里的事我一会儿处理。”沈黛末盯着他伤痕遍布的手,说道:“你的手上这是冻疮烂掉之后结的痂吧?冻疮如果不处理好,以后年年都会长的,而且又痒又疼,一到深冬时节,手指就像烂了一样。”

阿邬拘谨地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不想让沈黛末看到自己粗糙难看的手。

沈黛末微微一笑:“你躲什么?我早就看见了。”

阿邬的脸色更加红了,深邃立体的混血五官因为他羞赧的表情,难得显现出

一丝清俊的少年气。

“一会儿我让白茶给你拿点冻疮的药,你记得涂,虽然不能彻底根治冻疮,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冻疮发痒的问题。”沈黛末说道。

.....嗯。?_[(”阿邬压着嗓子回应她,声音很轻,仿佛蜻蜓翅膀般轻盈。

沈黛末走在前面,阿邬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但无论沈黛末走得是快是慢,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

午后的阳光温柔和醺,也将沈黛末的影子拉的细细长长,像一片黑云掠过山川似得,飘过一块又一块淡青色的砖,阿邬垂着眸子,纯净的浅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生怕踩到了这片影。

经过蜿蜒的小路时,他会特意放慢步调,看到自己的影子与沈黛末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即使他竭力克制自己,完美而深邃立体的脸上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像是被毒辣的阳光晒伤,心脏在他的胸腔处一下一下猛烈的撞击着,脑子也开始昏涨不受控制。

阿邬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跟着沈黛末走过曲折的花园石子小径,经过无人居住的西厢房和亭子。

眼看着八角洞门就在眼前,他的身体莫名的开始越来越难受,视线也越发模糊,高大又过分消瘦的身形开始摇晃,即便这样他还是强忍着努力跟上沈黛末的步伐,跟着那片永远触摸不到,令他向往的的影子。

八角洞门越来越近,隐约可以看见四合小院里熟悉的玉兰树,横斜不一的枝桠上有些已经开始长出了绿色的花苞,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开始盛雪般的玉兰花来。

阿邬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视线已经有些涣散。

好不容易捱着过了洞门,他眼前那片温柔和飘忽的影忽然生动了起来。

“郎君!”沈黛末的脚步突然加快朝前跑去,影子离他越来越远。

阿邬掀起沉重的眼皮,抬起头看。

冷山雁一人静立在玉兰树下,黑白分明的丹凤眸半垂,仿佛绝世罕见的黑山白水的风景图,淡而幽静却艳杀一切。

“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不冷吗?”沈黛末笑着来到他身边,驱寒温暖。

冷山雁不着痕迹地睨了她身后的阿邬一眼,狭长的冷眸弧度漠然,再看向沈黛末时,眸中却淡淡含情:“屋子里有些闷,就想出来走走。”

“那也小心点别着凉了...差点忘了,我这次回来给你买了一个暖手炉,这样你就不会冷了。”沈黛末开始手里的盒子,指尖勾着镀银的细把手,将小巧精致的暖手炉提了起来:“喜欢吗?”

冷山雁勾了勾唇:“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沈黛末一笑,笑意舒展。

阿邬站在两人身边默默看着他们恩爱的一幕。

笑得这样开心自在的娘子,是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真好。

阿邬极轻微地跟着沈黛末一起笑,明明脑子又涨又疼,耳膜好像要炸裂开来,但是看见沈黛末笑,他也莫名地跟着开心,开心中又像吃了一颗青梅,刀子化开

青梅,流出又酸又涩的汁液,身体也越发难受。

沈黛末对冷山雁说道:对了,我刚才在那边院子里碰见了阿邬,他太老实总是被人欺负,以后送饭的活儿就白茶去送,或者那边的人自己过来取吧。詹和、甘竹雨两个人伺候父亲,却什么活都不干,显得我像个冤种。一会儿我在亲自去那边一趟,骂他们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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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邬听着沈黛末的声音,终于支撑不住向前栽倒了下去。

他就站在沈黛末身后,离沈黛末最近,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本能地不想伤到她,往旁边一倒,脑袋磕到了花坛,耳畔最后响起沈黛末的惊呼声,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甘竹雨从外面回来,发现阿邬不见了踪影,栓羊的地方还有散落着一大袋垃圾,敏锐的他顿时嗅到了一股不对劲,偷偷跑到八角洞门边打量情况。

发现那边乱哄哄的,还来了一位大夫,却不是往主屋里去,而是去下人房。

知道自己大难临头的甘竹雨,吓得连忙跑了回去,跟詹和紧急商量。

最后两人一起跑到了席氏跟前,再次吹起了耳旁风。

“太爷,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您吗?娘子全被雁郎君给蒙蔽了,把你安排在这个院子里,看似给了你体面,可这院子空荡冷清,就是在让您坐冷板凳。”

“上次娘子就是因为雁郎君,才当众给您没脸,我们也不是诚心刁难阿邬,就是想搓搓雁郎君的锐气,给您出气啊。”

“况且好端端地弄两只羊养在花园里,怎么不养在他们那边?弄得院子里臭烘烘的,这是把咱们这边当成羊圈了?这一口恶气不出,我都替您委屈。”

两个人一唱一和,将席氏唬得一愣一愣。

忘记了冷山雁每日雷打不动,凌晨五点钟就来向他请安,即使席氏再怎么甩脸色,冷山雁都会陪他坐上一个时辰。忘记了沈黛末也是日日过来问候。更忘记了两个院子的大小差距,沈黛末那四合小院里挤着四口人,外加一窝鸡舍。

总是席氏完全信了甘竹雨与詹和的话,即使明知阿邬被甘竹雨等人折腾得病了,也一心向着他们。

等到沈黛末来兴师问罪时,席氏直接帮他们抗住所有火力。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女婿呢?你直接告诉他,有什么话直接过来跟我说,别什么都指望你给他出头!”席氏率先发难。

沈黛末一脸莫名其妙却并不上当:“父亲这事儿跟郎君他没关系,别什么事儿都往他身上扯。你身边这一对干父子干得都是什么事,阿邬一个人,干了三四个人的活,刚才直接晕厥过去。”

“我请了大夫来看诊,大夫说,他是因为过度劳累,外加高烧才这样的,父亲,阿邬已经烧了陆续烧了三天了,之前还因为烧得不重可以勉强干活,直到病情越来越严重才这样,还在还昏迷着。”沈黛末拍着桌子,俨然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说的有理有据,毕竟将一个壮实的大活人折腾病了,席氏的态度一时也软了下来。

“可、可你不是已经给他请了大夫吗?主子给下人请大夫上门看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这俩干父子呢?我看这几天他们连凉水都没沾过吧,你怕是要把他们养成二主子了!”沈黛末说道。

“娘子,瞧您这话说的,我们也是一心伺候太爷,怎么就成了二主子了,这您可真是冤枉我这老头子了。”詹和道。

“你闭嘴!我跟父亲说话,没你插嘴的份!”沈黛末指着詹和的鼻子骂,继续将气愤上头的人设贯彻到底。

詹和从未见过沈黛末这个样子,悻悻地闭上嘴,求助地看向席氏。

“你别以为向父亲使眼色,父亲就会听你的。”沈黛末来到席氏跟前,半是生气,半是委屈道:“我不想被外人传我是苛待下人的主子,不然往后应酬,我哪儿还有脸跟那些乡绅们坐一块儿?今天这件事,必须得有个交代!他们不要脸我还要脸!”

关乎到沈黛末的名声,席氏终究还是做了取舍。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处罚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最关键的是善后。阿邬生病,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原先他做的洗衣、做饭、洗碗、打扫院子、给羊喂草料等事情都没人干,得有人顶替。而且阿邬病得下不来床,身边也需要有人时刻照顾。白茶要伺候我和郎君两个人,还要采买做针线的等活儿,抽不开身,需要人手。”

甘竹雨一听,这就是让他在做苦力与照顾阿邬之间做选择啊。

他立马跪下,言辞恳切道:“阿邬平时跟我交好,有些活儿我力气小干不动,都是阿邬主动帮我的,并非我强加给他。不过事到如今竹雨怎么辩解都辩解不明了,现在他病了,竹雨愿意去照顾他,等他醒来为竹雨证明清白。”

詹和一听,脸色立马像生吞南方大蟑螂一样难受。

好小子,你跑去照顾阿邬,那他不就要去干那些能累死一头牛的活?

“......好啊。”沈黛末看着跪在地上的甘竹雨点了点头。

甘竹雨低下头,刚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就听到沈黛末继续说:“只是阿邬也不能白白病一场,你们这两个月的工钱,就当是他的赔礼吧。”

“......是。”两个人无可奈何的点头。

甘竹雨毕竟在顾家干了那么多年,兜里尚有一些积蓄,因此罚两个月的工钱,虽然心疼倒也不算大出血。

詹和则与他相反,他家本就不富裕,拢共才在沈家做了几个月的工,这一下子就要折去两个月的工钱,原本想这个月给孙女卖新衣服,这下全没了,还要当牛做马地干活,差点就气死过去。

沈黛末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冷山雁的身边,由于阿邬病了,今晚的晚餐是白茶做的,酥黄独、酿白鱼、满山香、金玉羹,简简单单三菜一汤。

“郎君你猜得可真准,我一说让他们两个做选择,甘竹雨果然第一个抢答,自告奋勇跑去照顾阿邬。”沈黛末说道。

冷山雁拿着勺子

为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不紧不慢道:“一边是老实好欺负的阿邬,一边是繁重的体力活,甘竹雨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沈黛末喝了一口汤,叹气道:“阿邬他现在怎么样?醒了吗?”

冷山雁道:“白茶正在照顾呢,一会儿我再去看看。”

“嗯,希望他不要有事。”沈黛末说道。

低头吃饭的冷山雁眼底很快泛起一丝涟漪,淡而清浅,但很快就隐入了沉静的眼中。

饭后,他来到阿邬的房间,看着阿邬因为生病而惨白的一张脸,原本就不太好看的他,因为缺少血色,更丑得入木三分。

看着这样的阿邬,冷山雁心中的危机感瞬间淡去,是他多虑了。

“他还没醒?”冷山雁问道。

一旁的白茶说道:“刚才倒是短暂的醒了一次,我给他灌了药,他就又睡下了。”

“明日甘竹雨回来照顾他,你留心些,别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白茶不解:“为什么?”

“我担心甘竹雨怀恨在心,将怨气都撒在阿邬身上,越照顾越病。”冷山雁淡声道。

白茶低声:“那不是更好。”

冷山雁瞥了他一眼:“甘竹雨最多也就来照顾阿邬一两天。”

“不是说他跟詹和两个人,一个要照顾阿邬一直到康复为止,一个要顶替阿邬之前干得活吗?甘竹雨怎么就干一两天?我看阿邬可不像一两天就会醒来的样子。”白茶闷声道。

“甘竹雨的卖身契在我们这里,詹和却不在,他看到那么多活堆积着,肯定会找借口回家躲一阵子,所以无论甘竹雨怎么选,最后都是他来做。”冷山雁唇角轻慢地扬起。

“哦~原来公子您是在耍他玩呢,也对,该让那个小贱人吃点苦头了,以为傍上了太爷就万事无忧了,切——他就算再得太爷喜爱,在娘子面前,也毫无可比性。只是詹和,就这样放过他了?他之前可是撺掇着太爷给您使绊子呢。”白茶道

冷山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这次走了,再想回来自然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茶捂着嘴呵呵笑。

“行了,你照顾好阿邬,别出差错。”冷山雁嘱咐道,准备离开。

白茶撇了撇嘴:“哦。”

冷山雁侧眸看向一脸闷闷的白茶:“让你照顾阿邬,你就这么不开心?”

白茶嗯了一声。

“你对他有意见?”

白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他又丑又装怪。”

冷山雁微微挑眉。

“公子您还记得阿邬的嗓音是什么样的吗?”白茶问。

冷山雁回想了一番:“低哑,有些粗。”

“对,没错!他平时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粗粗哑哑的,但是他跟娘子说话的时候就不是这个声音,故意夹着嗓子,跟平常完全是两幅面孔!”白茶说道。

“......”冷山雁轻笑了一声。

“还有啊

,这个阿邬看起来挺老实的?,但是眼珠子从来不老实,只要娘子露面,无论他在做什么,总是会偷偷地看娘子,我逮着他好多回了。”白茶一说起阿邬的小动作就滔滔不绝。

“娘子常常说阿邬老实,估计是被他的假面孔骗了。我看呐,他这次发烧也是故意的,不然怎么晕哪儿不好,偏偏晕倒娘子面前?分明是在博娘子的怜爱!这家伙心机不比甘竹雨低,真是丑人多作怪,竟然敢惦记咱们娘子,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他配不配,这样的人等他病好了,就该赶他出去!”白茶翻着白眼。

冷山雁勾了勾唇,笑声沉缓:“随他去吧。”

白茶不解道:“公子,您难道想放着这个祸害在身边,一直勾引娘子吗?”

“何必小题大做,弄得家宅不宁。”冷山雁盯着昏睡中的阿邬,眸光薄寒疏冷,尽是看不透的深邃。

小题大做?这叫小题大做?

白茶看着冷山雁离开的背影不解。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阿邬难受地哼了一声。

白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怪不得公子不把你放在眼里,丑得难以下咽。娘子如今可是苏城县里响当当的人物,多少男子上赶着来当小侍,我看着你都反胃,何况娘子呢。”

第二天,甘竹雨端着自己亲自熬得粥来到阿邬的房门前,但门却推不开。

无奈他只能敲了敲门,白茶打着哈欠开了门:“你怎么现在才来?”

甘竹雨端着粥赔笑道:“我给阿邬熬粥,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阿邬好些了吗?我想进去看看他。”

白茶拦在门口:“说进就进?来我们院子也不知道跟娘子和郎君请安拜见,好歹也是顾家出来的,规矩还用我来教你?”

甘竹雨嘴角的笑微微抽搐:“那我先去给娘子和郎君请安,然后再来照顾阿邬。”

白茶摆了摆手,一副打发苍蝇的表情:“去吧去吧。”

甘竹雨被白茶气得深吸一口气,但想到沈黛末也在主屋里,立马整理了一下仪容进了主屋。

谁知他一进屋,沈黛末竟然不在,只有冷山雁一人端坐在主位上,背景黑沉沉的一片,漆黑地仿佛是一道深渊,两边窗户有淡淡的光束洒下来,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照得分明,却始终照不穿那一片沉沉浓黑,倒有一种将光源也吸进去的绝望感。

冷山雁就再这压抑道极致的黑色中端坐着,冷肤墨发,狭长的凤眼半垂,修长分明的手指端着白瓷茶盏,不紧不慢地饮着茶。

甘竹雨瞬间明白自己这是被骗了,明面上说是来照顾阿邬,实则进了冷山雁的地盘,揉搓拿捏还不任凭他说了算。

但人已经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竹雨拜见郎君。”

冷山雁掀起眸子看他,眼中兴味微浓,却不叫他起来。

甘竹雨就只能在地上生生跪着,大约跪了半柱香的时间,膝盖隐隐作痛,这时冷山雁忽然站了起来。

甘竹雨一动,以为自己也

能跟着起来,谁知冷山雁只是轻慢地理了理衣袖:“我去跟父亲请安。”

“郎君!那、那我呢?”甘竹雨叫住他:“我还得去照顾阿邬呢。”

冷山雁轻笑一声:“你就在这儿待着,白茶。”

“来了。”白茶从阿邬房里出来。

“一会儿阿邬醒了,你们一起照顾他。阿邬是因为这个家才累病的,必须细心照顾,不许偷懒,不然我断不会留情。”冷山雁的声线很淡,仿佛没有丝毫情绪一般,却总让人觉得莫名寒冷。

“是。”

“......是。”甘竹雨咬着唇,憋屈地应答。

按照惯例,冷山雁每日取跟席氏请安之后,都要在席氏那边坐上一个时辰,以免被人抓住他不孝岳父的错处。

但这也就意味着甘竹雨得在寒冬冰冷的地面上跪上足足一个时辰。

等到冷山雁请安回来后,甘竹雨的一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好几次尝试站起来都直接摔了一个大马趴。

冷山雁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虽然不发一言,但神情却透着嘲弄傲慢,让甘竹雨脸上好一阵难堪。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还不等休息就被白茶拉去照顾阿邬。

白茶故意以阿邬为借口,一会儿说阿邬想喝水,让他去烧热水;一会儿又说阿邬不想喝粥想吃面,让他去做面......

一遍又一遍的折腾之下,甘竹雨几乎没有坐下的时候,双腿膝盖更加疼痛难忍,连走路都变得一瘸一拐。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甘竹雨以为自己可以回去了,却再次被白茶拦住,以晚上照顾阿邬为由,将他的行李全都搬到了阿邬房里打地铺,日夜不得休息。

此刻的甘竹雨相当于已经被冷山雁完全控制了人身自由,席氏和沈黛末他都见不到,有苦难言,却因为白茶的看管,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好不容易等到三日后,詹和找借口回家多清闲,甘竹雨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借着打扫庭院的理由跑到席氏面前诉苦。

但冷山雁却一直陪在席氏身边照顾,门口被白茶把控着,甘竹雨连席氏的门都进不了。

不到半个月,甘竹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憔悴,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蛋,硬生生给累丑了,媚眼如丝的明眸,也成了无神的鱼眼珠子。

他只能盼望着詹和早点回来,跟他一起联手,再一起对付冷山雁。

谁知等了半个月,都不见詹和的影子。

后来他才得知,詹和当初是以孙女生病回去看望为理由走的。

等他再想回来时,冷山雁竟然以害怕詹和身上沾了病气,传染给席氏为由,让查芝将他拦在宅门外面,不让他进门。

甘竹雨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都凉了半截。

午后,洗完一家子碗的甘竹雨躲在厨房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泪。

当初他是因为看上沈黛末年轻有为,又是极为罕见的美貌,后宅除了一位正夫外,干干净净,他这才动了

心。

嫁进人口关系简单的沈家,总比嫁给花心风流,连孩子都一大堆,后宅算计防不胜防的顾家好,而且沈黛末可是举人,门第比顾家高。

谁知他看走了眼,沈黛末取得这个冷山雁,不仅是个妒夫,还是毒夫。

不让他进门为侍,扰乱他的计划,还以各种手段折磨他,早知这样还不如给顾锦华开脸做通房,在慢慢熬成小侍,多生几个孩子傍身。

从风光体面的顾老太爷贴身仆人,再到沈黛末的准小侍,再到最低等的粗使仆人。

甘竹雨看着自己已经磨出茧子的手,心中无限酸楚悔恨,对冷山雁的恨意更上一层楼,将他当成毁了自己人生的罪魁祸首。

冬至日前一夜,沈黛末正在看书,冷山雁在她身边坐下,将暖手炉放进了她的手上。

因为在窗边看书,时不时地需要翻阅纸张,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冰冷,暖手炉一放进她的手里,顿时有一种快要冻僵的肉被放进温室的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春天。

“明天就是冬至日了,按照习俗要吃饺子,妻主想吃什么馅儿的?我好去准备。”冷山雁在烛火旁,冷冷的眸子仿佛也被烛火点燃,跳动着火的影子。

“这么快就冬至了?”沈黛末想了想:“可是半个月前不是才吃过饺子吗?我现在不想吃饺子了。”

冷山雁支着下巴,笑了笑:“那妻主想吃什么?”

“花园里不是养了羊吗?我想喝羊肉汤。”沈黛末期待道。

“羊肉汤?”冷山雁笑道:“好,那明天就喝羊肉汤,正好这阵子冷了,喝羊肉汤也可暖暖身子。”

“嗯。”

“阿邬休息了快一个月了,应该好多了吧?”沈黛末翻着书,随口问道。

冷山雁看着她,片刻,他说:“阿邬的身体已经快完全康复了,不过我担心他的病情复发,一直不让他出房间。”

“明天如果做羊肉汤的话,那么大一只羊,咱们也吃不完,给白茶、查芝、阿邬他们也分一些吧,快年底了,大家也都吃点好的。”沈黛末说道。

“......好。”

说完,冷山雁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熏炉,熏炉上面画着精美的花式。

冬季的夜晚光线暗得有些阴郁,即使烛光也驱散不了这种从四面八方用来的湿冷感。

沈黛末隔着烛火之光,看向冷山雁。

他打开熏炉,在里面灌了些热水,水汽开始蒸腾,在房间里翻滚。接着他拿出一沓清洗过的干净衣裳,覆盖在熏炉上,干爽的衣裳很快就被水蒸气浸湿。然后冷山雁不知道往炉子里丢了什么东西,没一会儿,一阵香味就散开,浸湿了水汽的衣裳像沙漠里经过一场旱季的植物一样,拼命汲取着水汽里香味。

等他重新叠好衣裳的时候,衣裳已经变得香喷喷的了。

沈黛末看着这一幕,问道:“郎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衣裳熏香。”冷山雁道。

熏香?”

之前她换洗的衣裳一直由冷山雁处理,虽然每次穿衣时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但她一直以为是洗衣服时天然的胰子或是皂角等香气,没想到竟然是他每次洗完衣服晾干之后,再专门花时间熏香。

“好复杂啊。”她来到冷山雁身边,拿过摊开衣服的一角,给他帮忙。

冷山雁抬眸看她一眼,笑容淡淡地:“并不复杂,雁一直都是这样为妻主熏衣的。”

沈黛末疑惑道:“一直都是这样?怪不得我的衣服总是香的,但是怎么以前从未见你这样弄过?”

冷山雁:“因为从前怕打扰妻主,一直避着您,今天事情有些多,忙到现在才得空熏衣裳。”

“那你的衣裳也熏过了吗?”

冷山雁点点头。

沈黛末忽然将脸凑到了他的胸口,轻轻嗅了嗅,脸颊轻轻地蹭着他的脖子:“啊,你的香跟我是一样的。”

冷山雁叠衣服的手一动,衣裳瞬间散开,掉落在地上。

他连忙蹲下身捡了起来,幸好蒙昧的光线照不出他此刻微红的脸颊。

当他深吸一口气,再站起来时,沈黛末已经回到了桌边继续看书。

冷山雁刚刚泛起波澜的心湖,瞬间成了只有一个人知晓的涟漪,落寞地低下头,继续低头叠衣裳。

羊肉汤比她想象中的难做,因为是活羊,白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羊又反抗得厉害,差点顶到白茶的心窝子。

于是白茶只能向沈黛末求救:“娘子,这个羊我实在不会杀。”

沈黛末挠挠头,她也没杀过羊诶。

最后,只能将外院的查芝领了进来,她和查芝一人一把刀,与目光炯炯的羊对峙。

“娘子,一会儿我摁住羊的脑袋,你冲上去直接咔嚓——”查芝比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咦,好残忍!但是羊肉汤谁让实在美味呢!

沈黛末毫不犹豫地点头:“放心吧。”

查芝放下刀,趁羊一个不注意,扑了上去。

但是这两只羊仿佛有了灵性一样,直接一蹬,躲过了查芝的猛扑,不但躲过了查芝,另一只羊还直接在查芝身上狠狠塌了两脚。

“啊——”查芝发出惨叫。

沈黛末上前将她脱离两只羊的攻击范围,拍了拍她:“没事吧?”

“我没事!我以前也杀过羊,从来没遇见过这样倔的。”查芝起身道。

沈黛末:“没事,保命要紧,我也不是非要喝羊肉汤。”

“不行!娘子您放心吧,我今天一定要让您喝到羊肉汤!”查芝撸起了袖子,在沈黛末面前被羊踹了,简直丢尽了她作为女人的脸。

但是这两只羊实在聪明绝顶,还学会互相打掩护了,查芝冲向一只羊,另一只羊就用羊角顶她,直接将查芝顶翻。

沈黛末忙摁住其中一只,羊不停地咩咩大叫,羊角顶在她的肩上,沈黛末忍着疼,一个手起刀落。

倒在地上的查芝流露出佩服的眼神:“娘子您太厉害了,杀羊其实跟杀猪差不多,都很难摁住,一般人杀羊也得两个人配合才行,您竟然一个人就解决了。”

沈黛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哪里,运气。”

可白茶在一旁看着羊却犯了难:“可是怎么处理这个羊肉啊?厨房里好像没有专业的剔骨刀。”

沈黛末看向查芝。

查芝低头:“娘子您别看我,我向来只有帮着杀羊的份,没有吃羊的份。”

沈黛末叹气:“看来还是得找专业人士。”

最后,她和查芝一起出门,找专业的人杀处理养。

外院空虚,无人看守,阿邬在养病,冷山雁要在席氏面前扮演孝顺女婿,白茶又忙着准备食材,于是临时将看门的人物交给了甘竹雨。

甘竹雨憋屈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机会,终于可以偷偷地跑出去。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卖身契还在冷山雁的手中,纵然跑也跑不远,而且白茶很快就会发现他不在家中。

一旦他被人追回来,日子一定更加凄惨。

惶恐间,他突然想起了曾经被他嫌弃的表姐甘菱。

甘菱同样也是顾家的仆人,而且是个看门的门子。甘菱一直对他有好感,时常向他献殷勤,但甘竹雨从来瞧不上同为下人的甘菱。

他一心想嫁给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过上荣华富贵的一生,在他眼里,哪怕是给富贵人家做小侍,也比贫苦人家的正夫好,至少不会短了他的吃穿用度。

但现在,被冷山雁折磨地快要崩溃的甘竹雨不这样想了,他现在只想尽快脱离沈家,脱离冷山雁的掌控。

顾锦华?他肯定是不会再要他了。甘菱就是最好的方法,只要他嫁给甘菱,再想办法求席氏开恩放他离开,那么他就可以获得自由。

因此,甘竹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沈家,敲开了沈家的门。

这个时间正好是甘菱值班的日子,当她看到突然出现的甘竹雨时,大吃一惊:“竹雨?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咱们家主送给沈举人了吗?而且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甘菱冒出一大串的问题。

甘竹雨着急地打断她的话:“表姐,什么都别问了,沈家那个雁郎君他、他就是个心如蛇蝎的毒夫,他憎恨我长得好看,就嫉妒我,以为我要勾引沈娘子,成天打我骂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才跑出来,表姐,你一定要救我。”

甘菱表情奇怪:“竹雨,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表姐,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山盟海誓,你还当真吗?”

甘菱眼神闪躲了一下:“自然,自然。”

“娶我!”甘竹雨急不可耐地拉着她的手:“太爷对我很好,怜惜我的遭遇,又有愧于我,所以只要我成婚他就会放我离开的。”

“这...容我回去跟父亲母亲商量一下。”

“表姐,你还犹豫什么,你难道想看着我那个毒夫欺负死吗

?”甘竹雨催促道。

甘菱明显有些犹豫。

她确实喜欢甘竹雨没错,但她在顾家待了这么久,也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他和华娘子不清不楚。

之前沈娘子不愿意纳他为侍的时候,沈家雁郎君就派人来找过他,说只要她愿意,可以随时接走甘竹雨。

开玩笑,她甘菱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娶一个名声不好的男人,以后会被人耻笑的,哪怕那人是小时候爱慕的表弟也不可以。

所以甘菱当即就拒绝,并且家里已经给她商议了一门亲事,对方长得不好看,但至少风评干净。

不过看样子,甘竹雨并不知道。

甘菱顿时起了其他心思,道:“好,那你先回去,等我来娶你。”

“真的?”甘竹雨激动无比:“那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好。”

甘竹雨不敢耽误时间,与甘菱约定好了时间,就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新鲜的羊肉炖萝卜,就是冬日最佳的滋补品,沈黛末夹了一块羊肉,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

冷山雁在一旁低笑:“原来妻主喜欢吃羊肉,看来以后得让乡下的庄子多养一些羊了。”

沈黛末笑着喝了一口羊肉汤:“那倒不必,偶尔吃一次就行,天天吃也是会腻的。”

冷山雁见她碗里的汤见底了,因为冬季天冷,羊肉汤表面已经有些凝固了,就起身为她盛了一碗新的。

“你不用给我盛,你自己也喝啊,嘶——”沈黛末伸手去接碗的时候,左手锁骨传来阵阵疼痛。

“妻主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冷山雁顿时察觉到她的异常。

沈黛末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刚才被羊角撞了一下锁骨罢了。”

冷山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放下筷子,严肃的样子清冷地令人胆寒。

“我看看。”他拉着她的衣领,如果不是这时有白茶在场,他怕是要直接把她的衣服撕了。

沈黛末小声道:“在这里不太好吧?”

冷山雁拉着她上了二楼。

“现在可以了,妻主,脱吧。”锋利逼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左边锁骨,强烈的如同刀子一样的眼神,给她一种刑讯逼供的错觉。

头一回见这样的雁子,有点小刺激。

“其实真的没什么,我自己伤得严不严重我自己能不知道吗?估计也就是青了一块而已。”沈黛末解开衣裳,扒开衣领,左肩乃至锁骨的大片肌肤露出出来。

在她的锁骨边果然有一片青紫,但确实如她所说,并不严重。

冷山雁没有说话,沉默着走进她,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的锁骨。

沈黛末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唇。

“很疼吗?”冷山雁问。

沈黛末摇摇头:“不疼,凉。”

他的手指像冰一样冷,触碰在她温热的肌肤上,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冷山雁默默收回手。

沈黛末暗自呼气,刚一放松,突然一片温热落在她的锁骨,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爬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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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可是个牙尖嘴利的主,还是冷山雁的陪嫁,要是甘竹雨敢推给他,白茶怕是得把房顶给掀了,冷山雁更会趁势整治他。

想来想去,甘竹雨最后将注意打在了整个院子里最没有存在感、最老实、长得又最丑的阿邬身上。

“...我会马上清理好,请不要告诉太爷。”阿邬紧紧握着扫帚,手里的清理动作加快,生怕自己再次被卖掉。

“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甘竹雨看着阿邬这样子,得意又轻蔑地勾起唇发出一丝嘲笑,端着水盆离开了。

一听白茶,甘竹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朝着阿邬的小腿骨狠狠踢了一下。

由于席氏那边的花园里养着两只羊,成天咩咩地叫,不仅吵得人,还需要人每日喂它们材料,清理粪便。

下午,阿邬捧着一堆新鲜的青草来到花园里。

“咩咩咩——”

阿邬回过神来,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立刻拿起了扫帚开始清理。

阿邬顿时疼得蹙了下眉。

“白茶的吩咐你就听,我的吩咐你就不听了是不是?难道他是你主子?不把这些畜生处理好,太爷来院子里逛脏了他老人家的眼怎么办?从现在开始每隔一个时辰你就要过来处理一下,做不好我就告诉太爷把你给发卖了,听见没有!”甘竹雨咬着牙恶狠狠说,清秀的一张脸在此刻变得有些狰狞。

听到‘发卖’两个字,阿邬身体本能一颤,想到了曾经被亲生父亲拉到繁华街市口像卖牲口一样,大声叫卖的场景。

阿邬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它们吃草,不过是普通而无聊的场景,在阿邬眼里却仿佛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一双比起中原人略浅的淡色瞳孔,在冬日午后的暖阳下,干净得像没有任何杂质的宝石。

“臭死了,还不快点把这里清理出来,傻呆呆地站在这里干什么?”甘竹雨端着一盆水从院子里经过,低声骂道。

阿邬抬手擦了擦汗,脸上晕着两团明显不自然的红。

“你们吃饱了吗?”他对着两只羊轻声问道,嗓音粗粗哑哑,仿佛在砂纸上摩擦。

甘竹雨见左右无人,凑近他质问道:“看这些羊饿得,你今天上午怎么没来喂羊?怎么没来清理?”

阿邬始终低着头:“上午白茶临时拿着许多衣服来让我洗,我洗完衣服就得准备午饭,实在抽不开身。”

拴在树上的两只羊饿得不停地叫,阿邬将草料丢在地上后,它们就大口吃了起来,随着咀嚼的动作,山羊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跟着动来动去,像极了两个白胡子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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