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红楼之玉成佳事》
红楼之玉成佳事

住下

宝玉道:“我相信林妹妹不会跟我比这个的。”又问道,“不知妹妹尊名?”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问:“可有表字?”

黛玉想起船上姑母的叮嘱,她虽不信姑母会因为“如满”这个不圆满的表字而真的不再圆满,盼着她日后能否极泰来,但也因此知道了女儿家的表字有多重要,人常说“待字闺中”,取了字,便是要嫁人了。她不愿想那么久远的事,不愿离开父亲,故而赶紧摇头。

宝玉却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黛玉说了声“是”。

她胳膊上还戴着公主赏的沉香手串,现在却觉得没意思,把那手串拢入袖中,不想让人看到了——公主是一片好意,可若是她真要在外祖母家中假借公主之威才能顺心遂意,不是太讽刺了吗?但越是冷静,她就越不想提起公主来,原本就非亲非故,因为姑母的缘故,长公主慈心仁厚关爱她这么一回,她若真把这份关爱当成了资本,和官场上那些趋炎附势、狐假虎威的臭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贾母那儿传膳了,王夫人忙携众姊妹过去。席上,李纨捧杯,凤姐安筹,王夫人进羹,一起伺候贾母用膳。外间伺候的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也不闻,赫赫国公府数十年的经营,从这些训练有素、规矩严谨的下人身上即可窥见一二。黛玉见他府上许多规矩,不似家中,也只能看着姐妹们,不敢多说一个字,多行一步错,不免想到:姑母和表弟今日也到了新家,是不是也如我一般小心谨慎?他们府上门第更高,规矩恐怕更大了,然而姑母和表弟到底可以互相依伴……正想得入神,忽然见到身后捧着她的巾帕随时等着伺候她的采薇,登时觉得心口一暖,其实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嘛。

宝玉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贾母笑着搂黛玉入怀:“你别理他,他一向喜欢胡说八道,什么玩笑话都敢说。”他这才反应过来,冲黛玉作揖道:“是我不知姑父府上的规矩,唐突妹妹了。”

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规矩吗?莫非荣国府连当家太太在婆婆面前都得站着侍奉,却不讲究这些?黛玉本能地想反驳,但到底初来乍到,又被贾母搂在怀里,人家道歉了,她若不接受,倒似成了她小气的罪过了,只能忍下。

偏宝玉还问:“妹妹可有玉没有?”

黛玉心里不高兴,听他这样问,只当他要炫耀自己娘胎里就带来的奇遇,并不很愿意跟着惊叹奉承,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从腰间勾出殷适所赠的玉扇坠来:“前几日正巧得了一块,我喜欢竹子,所以最近常常戴着。”巧合的是,这块玉也是表弟开了玩笑后的赔礼,只是那玩笑原是她先开始的,表弟又小,家中并无姊妹,确实不懂这些规矩,赔礼时也更郑重真诚,她倒不如今日这般感觉被冒犯。

宝玉呆呆地接过来,玉是好玉,便是以荣国府的富贵也不敢说随手可得,但他说得分明不是这种金银可买的俗世之玉啊?妹妹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呢?他看黛玉的第一眼便十分亲切,以为家里终于来了个和他一样的妹妹,可这神仙似的妹妹却读所谓的圣贤书,不理会他的心意,当真是他的知己么?

贾母等素知他的性子,怕他犯了痴症,又要作出什么来,忙从他手里接过黛玉的玉扇坠,众人传阅了一番,都夸是好玉。

扇坠转了一圈,又回到黛玉手上,她垂目接过,仍旧系在腰间。

贾母见宝玉仍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笑骂道:“便只许你有玉,不许旁人有吗?”

宝玉还是觉得不对,只是说不上来,只能垂头丧气地答应了。

当下奶娘来问黛玉的房舍,贾母便说:“把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里,把你林姑娘暂且安置在碧纱厨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给他们收拾房屋罢。”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厨外的床外很妥当,又何必出来,闹得老祖宗不得安宁呢?”

贾母道:“原先这样安排也罢了,只是你妹妹这次带来的人不少,你在碧纱厨外住着,她的丫头们怎么办呢?”

宝玉一时犯了难。黛玉却想起王夫人的嘱托来,很怕惹出什么不自在,便对贾母道:“外祖母心疼我,留我在你屋里一起住着,只是我每日吃药,又有咳疾,若是发作起来,恐怕惊扰了外祖母歇息。况且还要折腾得表哥挪位子,我便更过意不去了。还是让我同姐妹们住在一处,闲时一起作伴,针黹诵读,岂不便宜?”

贾母搂着她道:“你身子既不好,我不就近守着你,如何放心安睡?”

宝玉亦苦苦挽留,无奈黛玉心意已决,便是听闻房舍没收拾好,也仍是道:“外祖母不用担心,我这几个丫头虽然不伶俐,倒也还算勤奋,况且来时我们收拾行囊便是父亲看着的,该带的东西都归置好了,从箱子里拿出来便能用。”

贾母见她坚持,也是无可奈何,命把东边的耳房收拾出两间来,给林姑娘住下,犹怕林家的人手不够收拾屋子,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小丫头鹦哥给了黛玉,余者如教引嬷嬷、粗使丫头等,林家都自己带了,她放心不放心的,也只得如此了。

用过了饭,贾母见采薇服侍得周到细致,便问黛玉:“你这丫头倒是温顺,模样也好,跟了你多久了?”

黛玉答道:“采薇姐姐原是我母亲的丫头,是母亲一手调觉出来的,她妈妈便是柴兴家的。”

宝玉便坐到黛玉身边,先问她读过什么书,黛玉因先前外祖母说姐妹们没读过什么书,只是认几个字,便想也这么答,但她带来的一大箱子书已经当着人的面抬进了屋里,便如实答道:“才刚念了《四书》。”

探春冲宝玉笑道:“二哥哥,林姐姐都读完四书啦,下回老爷催你的功课,你可再不能偷懒了,否则,可就要在林姐姐面前丢人了。”

宝玉向贾母请过安,又去见了王夫人,回来时已换了身衣裳,贾母便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了,还不去见你妹妹呢。”宝玉早看见多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细看,只见黛玉生得娇弱袅娜,心里十分欢喜,道:“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王夫人又细细地问过黛玉在公主府的所见所闻,沉思片刻,笑道:“许是公主当真只是和你姑母交好,接你去长长见识。倒是我们想多了。”

贾母闻言,便命采薇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也好,你们母女到底在一块儿,没分开。”

黛玉知道她其实在叹贾敏,外祖母和母亲,自己和母亲,不都是母女分离吗?她心里一涩,默默撇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幸而贾母也没觉得主子霸道些有什么不对:“也是你们家忠心了。”

贾母笑道:“又胡说了,你何时见过?”

宝玉道:“虽没见过,却似久别重逢。”

众姊妹都笑了起来,贾母笑道:“好,好,这么更相和睦了!”

采薇答道:“十七了。”至于许没许人家,她不敢答——不管夫君如何残暴,做妻子的敢毁婚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连帮她这个忙的主家恐怕都要落个不好。

黛玉便替她答道:“原先她家里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因我要进京来,屋里头老的老,小的小,身边没个体己人伺候着,父亲放心不下,便替她退了婚,叫她跟我一起过来了。”倒是隐去中间种种,把自己说成了怕没人伺候就不顾下人姻缘的霸道主子了,采薇错愕地看着姑娘,黛玉却做了个按下的小动作,示意她不必解释。

探春因问典故,宝玉便胡诌了个《古今人物通考》出来。探春却只笑他杜撰,并未察觉不对。

黛玉只觉得荒谬,便求助似的看了看贾母,却见外祖母也笑着看他们说话,当下五味杂陈,冲宝玉坚定地摇了摇头:“多谢表哥赐字,只是表字本应由父母长辈赐下,我家女孩儿取字亦如同男子,要遵从辈分排行,恐怕不得不辜负表哥的好意了。”

众姊妹正互相问着念什么书,忽听外边一阵脚步声,丫头进来通报:“宝玉来了。”一时间,黛玉只觉得上至贾母王夫人,下到伺候的丫鬟媳妇们,不管是站着坐着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刚进门的年轻公子身上。

只见这表哥不论性格如何,模样确实十分标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被外祖母当女孩儿娇养的缘故,他转盼多情,言语若笑,还真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憨风韵。黛玉瞧见了他,只觉得十分面熟,却又想道:是了,闺中尚且不识愁苦滋味的少女们,可不都是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吗?

贾母又道:“看这样子,倒和平儿差不多大了,你几岁了?你们太太有没有给你许人家?”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