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富察氏

就是大家族，能拥有的马儿也是有规定的，什么品种的，多少数量的，多大岁数的，朝廷对这方面的管制那可是太严格了。

镖局为什么会有生意？

若是人人都有马匹，自己就能走远路出远门，还要镖局做什么呢？镖局的能耐不就是比别人多好些马儿吗？功夫什么的倒是其次了——大家族至少是能养得起有功夫的小厮护卫的。

若不是个喜欢吹嘘的，小领队也不会炫耀自家的马儿。这会儿听富庆说话,就拍着胸脯表示：“那你们若是下次去，可以去科尔沁部落，那边我有认识的人，你们报我的名字,到时候买些特产，像是马奶酒啊，还有蒙古茶团什么的，就会便宜很多啊，他们那边的羊毛现在也卖的挺贵的，你找熟人买，若是买的多，价钱上还有优惠。”

说起来羊毛的事儿,小领队就更得意了：“因着皇后娘娘的恩泽,我家老娘，还有妹妹,现在都会织这个羊毛的衣服，虽说没有纺织厂做的好,但卖的便宜点儿,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买的，再弄点儿别的,像是手套袜子什么的，一年也能赚不老少呢。你们回头要买这个,也可以找我买啊,我老娘的手巧着呢。”

富庆才不买呢,家里每年都有纺织厂的人专门送上册子，想穿什么样的直接就要什么样的，纺织厂聚集的可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绣娘和女工，还有皇后娘娘时不时的指点，那羊毛衣裤的样式，可是全大清最流行的，最齐全的。想要高脖子的就要高脖子的，想要鸡心领就要鸡心领的。

银子最实在了，捏在手心里沉甸甸的，想放下吧，舍不得，不放下吧，他也知道有些事儿不能说。

反正富庆的时间多着呢，这会儿就体谅的很了：“我瞧着也快中午了，咱们是不是先停下来吃个饭？休息休息？就是咱们人能撑得住，那些马匹可撑不住，怎么说也都是大价钱买来的，可不能让累着了。”

这话说的在理，小领队摆摆手，整个车队就井然有序的停下来了。

有人生火，有人将锅具拿出来，有人去喂马儿，给马儿按摩喂草料。

富庆到弘晖跟前嘀咕了几句，就去问佛拉娜：“咱们中午吃什么？”

“咱们买的干粮还没吃完，还有几个包子，我刚才看了看，味道还好，并没有放坏，另外就是油茶包了，冲两碗就可以喝了。”佛拉娜说道，又去后面招呼二格格。

二格格是女装打扮，这会儿就不好抛头露面了，坐在马车里托着腮帮子叹气：“又是包子啊？”

“对，不过是最后一天了，吃完今天的就没有了，晚上咱们驻扎下了，可以让二哥他们去弄点儿猎物回来。”佛拉娜笑着安慰她，二格格笑道：“我能吃的了，就是想抱怨几句而已，你就当没听见。”

包子架在树枝上烧一下，外面酥脆里面喧软，咬一口味道也还算是不错，但是人吧，要是接连几天都吃的这个，肯定也会厌烦的。

二格格吃了一个包子，再用了一碗油茶汤。吃饱喝足，就有点儿想上厕所了。红果几个跟着去，先用帘子圈出来个地方，然后才让二格格进去。

不好意思也没办法，野外的条件就是这样。

借着二格格的准备，佛拉娜也解决了一下私人问题。虽然被镖局的人嘲笑了几句讲究。

当然，也不免有一些尴尬——这些男人都是跑惯了的，在外面难免就有些没顾忌，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解决问题，还要比一比调笑几句，有些话难免说的粗鄙，让人很有些听不惯。

二格格倒是好些，大家都有分寸，好人家的女孩儿不能随意戏弄。但是佛拉娜这个还得借用二格格的地方方便的讲究的小子，就成了大家想要撩拨的对象了。

这个问一句小子是不是太小了所以不敢拿出来见人，那个问一句看这年纪都该懂事儿了，家里是不是也准备了伺候的人的。男人有时候在这方面，真的是比女人都八卦的。

富庆很不耐烦的叉腰摆手：“你们自己这些老家伙不要脸，我这小弟还要俩呢，他年纪轻脸皮薄，你们不要和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说，他读书人，和你们不一样。”

“怎么读书人就不一样了？”有不服气的问道，富庆哼哼了两声：“那肯定不一样了，就我们家吧，我从小就是吃粗粮，我弟弟从小得吃细粮，还得顿顿有肉，为啥呢？因为读书费脑子。我弟弟夏天穿丝绸，我穿缎子，蚕丝可贵多了。”

富庆一摆手：“反正他听不了难听话，我可告诉你们啊，你们要是太过分，不止我不好过，我们可也不好过，我门兄弟，虽然钱在我身上，但是怎么花用可是他说了算的。”

钱在富庆身上这是为了保护佛拉娜，总有那胆子大的贼会上身摸。

镖局的人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一路上喝什么茶吃什么点心，这位大少爷可都是先和小少爷请示了才做决定的。

算了算了，谁都能得罪但是掏钱的人不能得罪。几个人顺势就转了话题，这个说家里的婆娘最近又不舒坦了，那个说家里的小子到了年纪该启蒙了。

富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偷偷摸摸的问佛拉娜：“是不是生气了？”

佛拉娜摇摇头：“也不是生气，就是有点儿不适应。”

弘晖正巧过来，就说道：“也不必勉强自己非得适应，咱们出门在外，你女扮男装是为了方便，不是为了适应，回京之后你还是你自己，所以没必要将自己彻底的变成男人。实在不行，你高高在上的，只坐在马车里，也是个法子。”

停顿了片刻，弘晖说道：“出门游学的意思，并非是让你什么都学，这世间的事情和人，本就是好好坏坏的，你可以喜欢喜欢也可以不喜欢，你不用完全接受的。”

佛拉娜笑了笑，点头应下了。

弘晖冲富庆摆摆手：“我也不耐烦应付他们，你且去和他们交谈，我留在这儿护着，定不会让人扰了表弟。”

刚才他是去问小领队事情去了，这才没来得及拦阻，反正事情也问的差不多了，索性就在这儿呆着吧，还能更清净点儿。

弘晖也没别的事儿做，因为是在官道上，镖局的人吃吃喝喝之后，留了一半儿的人看护，剩下的一半儿都休息去了，周围慢慢也就安静了下来。

佛拉娜往外看一眼，笑道：“你要是想休息，也去休息一下。”

弘晖摇摇头，笑道：“你只管休息，不用管外面。”

佛拉娜现在是男装，二格格也不好找佛拉娜和自己一起，就让红果送了个小茶壶过来，她这两天在学自己做花茶，经常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知道荷叶减肥，就时常弄点儿荷叶。知道玫瑰美容，就弄点儿玫瑰花瓣。知道蒲公英降火，就自己采摘蒲公英。

佛拉娜一看见红果送茶壶，就忍不住无语，还是弘晖问了一句：“这次是什么茶水？”

“这次是菊花茶。”红果笑嘻嘻的：“搭配了点儿金银花，都是去火的。”

“这天气，菊花可难得。”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搭配就行，弘晖一边伸手接过了茶壶一边说道，红果笑道：“前儿遇见一片野菊花，小姐带着我们全给摘下来了，现下就晒在车顶上。这金银花是在顺天府的时候买的，小姐说怕放时间长了会潮了，就赶紧用掉算了。”

“本来小姐是想多放点儿薄荷的，这不是发现前两天薄荷用完了吗？这就没放了。”红果继续说道，佛拉娜借口：“也幸好是没了，要不然这菊花金银花再加上薄荷，非得要拉肚子不成，你和你们小姐说，这现下，天气也冷了许多，不好再用凉茶了，让她下次弄点儿热腾腾的。”

红果到底是佛拉娜的丫鬟，现在不过是为不引人注目才跟在了二格格身边的。听了佛拉娜的吩咐，自然是一口就应下来了：“奴婢这就去和小姐说。”

弘晖看她往后面，才问佛拉娜：“看样子走路也挺快的？”

从哪方面看出来的？从脚。

小脚肯定是跑不快的，想要跑得快，首先得是大脚丫。民间多有缠足的，原本这只是汉人家多出现的，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先帝在的时候，慢慢的，连包衣中也多有裹脚的了。

不过先帝那会儿可是说过这事儿，不允许裹脚。但也就是轻飘飘一句话，没什么处罚，于是除了官宦人家生怕被康熙厌恶之外，民间还是该怎么就怎么的。

毕竟，啥时候也少不了傻缺男人。

“跟着您的……学过跑步的，我们府上的丫鬟，都没有裹脚的。”佛拉娜说道，又笑着问弘晖：“听说皇上要颁布政令，禁止裹脚？”

弘晖微微点头，压低了声音笑道：“现下女子也能做工，大部分已经不愿意裹脚了，但总有拗不过家里人的，下政令，是为了阻止这些自以为为了女孩儿好的。”

若是让女孩子自己选，怕是没有几个愿意选裹脚。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少不了傻缺，自以为是对你好，实际上就是要残害你的身体，迫害你的精神，将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变成奴仆，站也站不住的傀儡。

这倒是好事儿，佛拉娜伸手竖起大拇指，表示对这个政令十分夸赞。弘晖轻笑了一下，将茶壶递给佛拉娜：“少喝点儿，不过，一路奔波，喝点儿凉茶去去火气其实也挺好的。”

佛拉娜伸手接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便翻找出一只没人用过的茶杯给弘晖用。两个人一个坐在车子里，一个骑马在车子外，各自端着茶杯饮水，也不用费心找话题，也不用担心对方不自在，看着就是挺闲适的。

镖局在原地休息了一个时辰，然后就继续赶路了。

大约是佛拉娜读书人的身份给打出去了，接下来一路上，还真没太多人来打扰她——要么说读书出息呢，这带上个读书人的名号都好像是比别人更高贵了几分一样。

晚上自然是在外面露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是想找个破庙都不容易的，小领队能当领队，自然是有原因的——就比如说，看天气很有一手，他说今晚上不会下雨也没有大风，那就是很适合在外面住的一意思。

佛拉娜和二格格自然是住在马车里的，至少是能遮挡一些凉气的。大披风一裹，再盖上之前买的被子，关好了车门，稍微将窗户弄一条缝隙，然后再将小火炉给点起来，这晚上睡觉的地方也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弘晖和富庆去弄了两只兔子过来，小领队还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们两个看着是公子哥，倒是很有一手啊。这兔子可是最不好抓了，尤其是这个时候，正好秋收过了它们的洞穴里怕都是食物，天气冷，也就懒得出来，没点儿本事可抓不到这兔子。”

也就是到冬天，兔子实在是饿的受不住了，才会冒着寒冷出来，那时候的兔子也不好抓，因为跑得快。

富庆笑嘻嘻的：“我们家兄弟几个，大都是和我一样，空有一身力气，所以出了我弟弟这么个读书人之后，我爹娘才将他当眼珠子，那是一点儿委屈都不让他受的，你看别人家的学子，出门游学是不是顶多带几个书童小厮什么的？我们家这个，还得我亲自保护。”

“那读书人确实是金贵。”小领队说道：“我将来要有孩子，我肯定也是让他们读书的，要真有一个能读出来，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想想那朝廷上的老爷们，是不是文官更享福点儿？打死不当兵嘛，孩子能读书还是好事儿的。”

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孩子有出息呢？这世上最出息的事儿就是当官了，但是官儿嘛，也就两种，文官武官，看唱大戏就知道，文官坐朝堂，，吃香的喝辣的，武官去打仗，十死九生。

谁辛辛苦苦养大个孩子希望他去当兵的？那不送孩子去死吗？

“对了，小少爷是读书人，那小少爷是不是就知道很多事儿？”小领队忽然想到这个事儿，就忍不住搓手，笑嘻嘻的问富庆：“你说，我有个问题，很久都想不到答案，能不能问问你家小少爷？”

这小少爷三个字可不是调侃人的，这会儿就是真心实意的了。

“你先问问我，我不知道的我再去问问我弟弟。”富庆说道，小领队就用怀疑的视线看他，富庆很不服气：“你这是觉得我不行？我可告诉你，我也是念过书的，在我小弟出生之前，我才是我们全家的希望。”

“行吧行吧，就先问问你。”小领队很敷衍，反正他不会还有他弟弟呢。

“我这马儿，前两天开始忽然有些不想吃草料的，我找我们镖局的兽医也看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读书人懂得多，他知道这个是为啥吗？你放心，只要能治好我的马儿，我不少了你小弟的诊金的。”

一匹马十几两银子呢，有些人一辈子可都赚不到这么多，所以这马儿的命，有时候可比人命贵重多了。

富庆笑哈哈的：“我还以为是啥事儿，这事儿你就找错人了，你该找我才对。他读书人，就知道什么之乎者也的，这牲畜的事儿，可不得找懂这牲畜的人吗？”

小领队不服气：“你也才一匹马，说得好像你多懂一样。”

“一匹马也能养出来心得，走走走，我给你看看去。”富庆揽着小领队往前走，顺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说你们的马儿是从一个蒙古王爷那边买来的吗？那马儿出问题了，他不给赔的啊？”

“啥时候有赔的啊，你买到生病的那是你自己没眼力劲儿，再说了，都走了多久了才说生病，那你咋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喂出来的毛病呢？”小领队用看稀罕的眼神看富庆：“我都没听说过买马之后还能回去找人家赔的。牲口这东西，都是你自己看，你看好了买，买回去是好是坏，这后果都你一个人承担的，人卖家可不再管了。”

“你那马儿不是自己买的？我看你咋不知道规矩呢？”小领队问道，一脸疑惑。富庆赶紧解释：“这不是买不起吗？我用的我大哥的，所以才找你打听打听那什么蒙古王爷嘛，回头我多买点儿。”

为什么纺织厂就完全不担心皇后娘娘的纺织册子出来之后，民间会有人和他们抢生意呢？

就因为皇后娘娘说过，仿造是永远超越不了别人的，一个工厂若是怕别人仿造，那就距离完蛋不远了。想要更好的罚发展，也为了避免仿照带来的影响，应该是不断的创新，才会有不断的进步。

“我这只是帮自家人买，朝廷就算是抓到了，也不能将我怎么样的对不对？”富庆笑嘻嘻的问道，他也没卖给别人，就是自家人用，算是借的，只要没有交易，那就不算是违反了朝廷律法了。

“你倒是会做生意。”小领队斜眼看他，这种好主意，真当没人想过？这世上的大家族小家族可不算少，那要是每家每户都能这么弄，那马儿还会贵的要命吗？普通人家，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马儿。

小老百姓难办事儿，这是天底下所有的老百姓们的想法。

小领队的想法当然是没人想知道的,弘晖和富庆现在就想打听打听这马儿是蒙古哪儿买来的。富庆是个善言的，几句话就说起来自己也去过蒙古的事儿了。

富庆有最好的，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买不太好的呢？这个市场就是这样的，有便宜的市场，有普通的市场，自然也会有昂贵的市场。买什么就属于个人自由了，能买得起什么就买什么。

花自己的钱，让别人说嘴去吧。

小领队心有戚戚焉的点头，是啊，他可太知道了，镖局开起来靠的是什么？武器还有马匹。这审核可严格了，你万一要是拿着东西去伤害平民百姓了呢？

那什么，与之相反的，朝中有人好办事儿，这话几乎是天下皆知的了。

“你们镖局那门路，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富庆压低了声音问道，小领队虽然喜欢吹嘘，但也分得清轻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见富庆问这个，立马就有些警惕了：“那可不行，人家可是只做大买卖的，你这只买一两匹的，光是你自己跑去蒙古的路费都够呛的吧？”

“一看兄弟你就是不会做生意的，谁说我买一两匹？我这兄弟不得要一个？这都三匹了，再往我族里问问，我也不多要他们辛苦费，一人一两银子的车马费，十个人可就是十两银子了，我们家族，那在顺天府可是大家族。族里至少有二三十青壮年呢，谁还没钱买匹马了？”

富庆苦着一张脸：“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种普通人，顶多就是家里稍微有点儿余粮，买马儿这事儿，没有门路可真不行，就是你有再多钱，还是不行。”

朝廷管制的东西都不好买，就像是马儿，就像是铁器。

马车行也不是人人都能开的，当然，马车行也有一部分的马车，其实是用的毛驴或者骡子，再或者干脆就是牛车了。

富庆也搓牙花，好像是在为难，过了片刻，塞了一个小银元宝给小领队：“拿着，哥儿们买点儿茶水点心，您吃好了喝好了，得空就指点指点小弟，这马儿到底怎么买呢？”

镖局开下来，他那族叔的亲爹，至少是去衙门一百趟。

所以，镖局开起来之后各种规矩就都很严格，免得被朝廷抓到了小辫子，然后再让镖局关门了。

“那我到蒙古也想买两匹马，你说我能买的到便宜的吗？”富庆问道，他拍了拍自己马车前面的马儿：“这个还是租借的马车行的，我算了算这个租借的费用，和买一匹马也差不多了，反正我以后出门的机会肯定不会少了，这样算下来的话，其实时买更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