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易天下

刚好是飞雪正大，整个天地一片素装之时，他独自一人来到朝歌城前。

作为此时人间的政治、经济中心，果然远比羑里城繁荣得多。

哪怕此时飞雪正大，但城中也有人来人往，各种店门敞开，迎接准备除夕物品的平民或达官贵人。

商纣王看着眼前百媚千娇的苏妲己，任由她将酒喂到自己唇边，张口，一饮而尽。

若她不是狐妖夺舍该多好？

若她不是要毁殷商基业该多好？

三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这里将不断被摧毁，又不断被重建，最终，再无此番原貌，更无此番威严。

“腊月二十八，正好能赶上除夕的人间菜与凡俗酒，只是这城中似乎压抑之极，妖气过盛，传言却是不假，不知那些异族到底横行到何种地步呢？”

他不再提气，立地一尺的身体缓慢落下，双脚便陷进大道上的积雪中，足足将小腿掩盖。

抽出右脚，随意抖抖积雪，朝前面踏出，迈开步子，走向城门。

......

鹿台顶层，二十多丈的大厅，本来作为商纣王与苏妲己嬉戏作乐之处，如今却坐满看似寻常之人。

殷不正压抑住心里的不快，与左侧丈余处的闻人仲微微对视一眼，便又将眼神移向阶梯之上端坐主位的修士。

那修士一副寻常人的模样，此时闭目打坐，像是不知道下方左右两侧差不多已经坐满修士。

但殷不正却知道，那寻常人模样之下，掩盖着的是一身坚硬如铁的筋骨，虽是闭目养神，但心里恐怕早就设计好今日的宴会。

他便是发出邀请朝歌城中所有修士到此赏雪的妖族修士，妖悟道。

“煮酒赏飞雪？”殷不正心里冷哼一声，余光四处环顾，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但随即便又失望起来。

左右两列，右边全被异族占据，虽只有五人，但人人盘膝闭目，似乎胸有成竹一般。

“天灵族，地灵族，火族，魂族，鬼族全部到齐，难道这妖悟道竟然想将此人族天地变换？”他心里有些沉重。

若是如此，那便不仅仅是殷家能否守住基业的问题，而是人族能否在此处立足的问题。

心悸之下，不由再次看看身侧，除了自己，便只有闻人仲，商容先等四人。

若今日仅仅是殷家修士到此，那胜败无须多想，他再也无法稳住心神，眼神不断朝门外扫去。

“殷道友稍安勿躁，哈哈，当日妖某可是传讯在朝歌城中数十位道友，想来各位道友也不至于如此不给面子。”妖悟道忽地睁开双眼，紧紧盯在他身上。

殷不正转过头来，迎上他的目光，却被他盯得不安之极，越发肯定这些异族果真胆大包天，竟然妄想占据此后备星。51

他心里暗恨，但此时却不知该恨谁，正要开口，忽地传来一声“来了，哈哈！”。

他也似有所感，扭头朝大门看去。

只见五道人影猛地从大门外冲进大厅，似乎带着一股风寒进来一般，让所有人心里暗暗发冷起来。

“秦某来迟，各位见谅！”来人气宇轩昂、相貌不凡，一副自信之极的样子，朝众人拱手一笑，众人只觉寒意瞬间消散不少。

来人正是秦家秦胜天。

“秦道友果然给面子，正逢人间腊月二十八，新旧交替、除旧迎新之时，我等虽无此习俗，但也可感受一番，请入座！”

妖悟道居高而下，微微拱手还礼，言语文雅，神态友好，一副主人迎接亲朋好友的样子。

按理如此友好，一般人自然将就就坐，暂时不会有何意见，就算有，也不会当场发作。

但秦胜天却气息猛涨，双目一睁，大笑一声道：

“哈哈，秦某自然会坐，但令秦某等人惊讶的是，那位置怎么着也不该是妖道友的才对，为何此时不仅身坐主位，而且以主人自居？莫非，妖道友想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又如何？火某早就说过，直接开打就是，非要搞什么人间的煮酒赏飞雪，人族修士只服打。”

一旁火红身影一闪站在秦胜天面前，一人对面对秦胜天及他身后的三人，却毫无惧色。

殷不正心里大声叫好，随即又深感不妙，那位置本是殷家之位，按理是属于他无疑。

但他现在却成为旁观者，反倒是秦胜天敢于直接挑明出来，他便知在此番争斗中，他太过在意殷家得失，故而反倒是畏首畏脚，心境落了下风。

倒不如秦家如今光棍一条，趁乱也好，制造混乱也好，都能有利可图。

只见秦胜天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却听上方妖悟道低吼一声：“火道友，如今宴会尚未开始，入乡随俗，不然如何占得此处？”

“占得此处？哈哈，果然狼子野心、得意忘形！”殷不正实在忍不住，猛地起身右手食指指着妖悟道，“此处乃是巽堂后备星，难道你等想要逆天？”

妖悟道本来被秦胜天那番话已经气得面色难堪，如今又被他指着骂，也是怒极，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吼道：

“有此逆天机会，为何不逆天？”

此言一出，天灵族、地灵族等人纷纷站起身来，浑身气息爆裂而起。

闻人仲与商容先也猛地起身，气息朝对面压去。

秦胜天眼里一喜，但却怒道：“逆天机会？莫非你以为我等皆是摆设？”

他身后李思祖、商革先、王策群、白且离也猛地上前一步，微微释放气息。

瞬间，大厅中拔剑弩张、一触即发，气氛压抑之极。

众人虽不敢爆发元婴期气息，但都最大限度将法力运转，恰好卡在金丹巅峰。

就算如此，此处虚空似乎也“擦擦”着响，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一般。

......

“比干，你的意思是要释放姬昌，并且护送他回到西岐？”大殿之上，商纣王余光微微扫过苏妲己，眼神却死死盯着下方一老者。

他现在已经不敢确定，凡是同意释放姬昌的大臣，是否都是受到苏妲己的影响。

“大王，西伯侯如今声名尽毁，天下唾骂，老臣以为，若是大王再将之囚禁或是处死，那便显得大王气度不够，不符大王之心胸！”

此番话虽是吹捧，但商纣王却觉难听之极，难道之前自己气度就够，心胸就宽？

处死那么多人，为何到了姬昌这里，就无法处死？

“哈哈，姬昌声名尽毁，乃是自作自受！如今受天下唾骂，本王将他处死，岂不是大快人心？”

“大王......。”

“大王不可......。”

......

“好了，本王知你等意思，不过是害怕本王同样受到天下百姓误解而已，本王保证，不处死姬昌，至于释放......。”

“姬昌年老体衰，如今又受到此番教训，想来回到西岐之后，必定能安分守己，不敢目无大王，但若是仍由他留在羑里，万一死......。”

“万一死了，也是本王之过？”商纣王猛地一声爆吼，将满朝文武尽皆震慑。

暴戾的性格越来越严重，恃才自傲、独断专行之风越来越明显。

故而，大殿之中，众人尽皆俯首，无人敢大声呼吸。

“大王~，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众人一听便知是苏妲己开口，心里暗道，这苏妲己百般使坏，但今次却同意释放姬昌，只不知到底为何。

“不急，我还想与他过最后一个除夕！”

“大王，这是何意？为何是最后一个除夕？”

......

“这就是朝歌城？”易恒看着前方巨大的城门，喃喃自语。

她虽是成竹在胸，但此时也不敢大意，振作精神，微微将娇躯弯下，又长长伸个懒腰。

“大王，何时释放姬昌嘛！”

“妲己为何想要如此急切放他回西岐？”

苏妲己面如桃花，醉眼迷离，但似乎早已知道他有此一问，故而毫不惊慌，轻启香唇，嗲声道：

“正是明天，到时姬昌的去留也可听取众人之意见嘛！”

商纣王双眼忽地一亮，盯着她饱满的胸脯不能移开，耳里传来引动心神的声音：“大王，议论国家大事实在令人伤神，人家又困了呢！”

“哈哈，美人，那便不用伤神，享受眼前才是......。”

片刻之后，房间中便响起一阵娇息之声......。

“哈哈，好了好了，美人，是我错怪你了，姬昌是放是留，咱们不着急，除夕将至，美人，按照传统，腊月二十八，本王与你将要宴请满朝文武共贺除夕，你可先准备一番！”

“腊月二十八，不就是明天？”苏妲己自然知道这个传统，只是想不到，今年死了那么多大臣，他竟然还要维持这传统。

虽然形色匆匆，但也比野外人影全无来得亲切。

他驻足在城门之外，隔着百丈距离，也可感受到城墙之威严。

商纣王张开大嘴，倒进一杯酒，露出森白的牙齿与血红的舌头，双眼却有意无意观察着黛眉微皱的苏妲己。

“听取众人意见？”苏妲己微微一惊，但瞬间又恢复媚态，心里暗道，现在听取众人意见又有何用？

“大~王，人家只是想看到他身败名裂地回到西岐，让西岐受天下唾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