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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堕仙夫君后悔了

第七十三章

“王上,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辛云性子直,直接问了。

让灼霜替他留在青丘原本只是权宜之计,胡九性格十分狡诈,善于用兵,加之有仙界的暗中增援,沈长离不在,他们前线已经暂时开始后退。

沈长离看着漆黑的天幕,缓缓答:“要暂缓几日。”

妖医一簇接着一簇,都被调度来了汀兰宫。这是白茸被送给王寿之前住的地方,如今她又被送了回来,依旧住在那一处。

之前几月,汀兰宫一直无主。

庭院中树影晃动,一切似乎都变得蒙昧。

夜露沾湿了他的衣物,妖医有些意外,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长离问:“你说,现在如何了?”

他眼珠乌润润的,盯着人看的时候,透着一点凉薄的冷意,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妖医立马跪下:“王上,白姑娘身上有噬骨散,又怀着身子,预备给她补血的凝血丸和蚀骨散药力相冲,不知当不当用……”

白茸实在是太瘦弱,原本不适合怀孩子,又因为动了胎气导致失血太多,为了保住孩子和她的性命,他们保胎后

选择了给她用补血的丹丸,却意外在她身上发现了蚀骨散发作的痕迹。

蚀骨散一般是主子给自己的不忠的奴隶暗卫下的药,用来控制他们,被下药之后,奴隶必须每月从主人手中拿药,否则会浑身骨头剧痛,被疼痛折磨到痛不欲生。因为解药不同,每一份蚀骨散的配药不同。

在白茸身上发现蚀骨散的药力之后,加之还牵连到孩子,因此,他们都不敢擅自下药,只能来寻沈长离定夺。

沈长离自然知道蚀骨散。

是他亲手逼白茸服下的药。

沈长离没想过,白茸竟然会怀孕,甚至有了这么大月份

白茸怀孕了,至少三个月了,一直瞒着他,若不是他为了给她喂药中途回来一次,她或许还会一直隐瞒下去。

沈长离问:“她现在如何了?”

&ld;她实在是太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妖医嗫嚅,“严重的气血不足。”

因为太瘦弱,又一直处在恶劣的环境,经历了这么严重的情绪波动,她情绪被透支得很严重。

白茸从来很能压抑自己的感受,很少对外人抒发情绪,都是自己默默消化,情绪积压久了,她又带着身子,发作起来十分要命。

他沉默了一瞬:“那便把孩子拿掉。”

妖医小心翼翼说:“这孩子拿掉的话,之后这这姑娘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沈长离没做声,一双冰冷的眼看向他。

妖医知道犯了他的忌讳,速速住了嘴。

”什么孩子?”对面,清霄原本正在安静旁听,面容一下覆上喜意,“宫中有妃子怀孕了?”

辛云点头,迟疑着说:“只是,似乎是个人类。”

并且,是王寿府邸那个舞女。那晚辛云也参加了那个宴会,知那舞女生得很漂亮,但是也就是漂亮而已,辛云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之后,去摸她腰的熊妖被砍了手掌,但是也只是因为他练兵失误,辛云没放在心上。

他没想到,王上竟然会如此孟浪,临幸了那舞女,甚至让她怀孕了。

清霄又惊又喜:“真怀了?”

当年,青姬和人皇生下沈长离的时候,清霄原本也是持反对态度的,只是后来没想到他如此惊才绝艳,加之沈长离一直没有子嗣,新生的夔龙血脉自然是越多越好。

清霄收拾了行囊,也不再在青丘待了,迅速收拾了几件物品,预备回去妖王都了。

……

沈长离衣袖沾了露水,他站在那一颗大槐树下,望着亮起来的灯,但是没进去,

阴暗的地牢中,那一地的血水,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

他其实不喜欢孩子,也不在乎孩子。以前,沈长离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和白茸有孩子。

白茸还躺在卧榻之上,面容惨白得像是一张纸。

她还处于昏迷之中,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漆黑的发紧紧贴在面容边上。

沈长离走近了几步,手搭在她脉搏上。

她极度虚弱

,因为大量出血,现在还在昏迷。

这就不行了?他想,之前不是这样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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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漆黑的发紧紧贴在面颊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沈长离走近了几步,手搭在她脉搏上,她失血实在是太多。

他用剑气割破了自己手腕。

银色的鲜血从手腕上的创口流了下来,侍女拿了一个琉璃碗,接住了这些新鲜的血液,精纯的龙血极为珍贵,是上好的药材。

他手腕上,原本的创口依旧可见,是当年白茸死掉的时候,他为了复生,放了不知多少血液出去。

妖医没想到,沈长离会愿意用自己的血,很是惊喜,立马拿走去配药了。用龙血的话,就不用担心药力排斥的问题了。

白茸服下新的凝血药后,面容缓缓恢复了一点血色,但是还是没有醒来,药材中包含的那一点龙血,实在是杯水车薪。

这溶血药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只是很可惜还是太少。

沈长离想起了白茸体内,他的那半颗内丹。

于是他索性直接把手腕贴在了白茸唇边,白茸依旧处在昏迷状态,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之后,她下意识将唇贴近了他手腕上的创口,然后开始像是婴儿一样不住的吮吸。

她唇瓣嫣红,因为沾了鲜血,而显得分外嫣红。

妖医不敢多看,只敢低着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龙血具有成瘾性。这也是他之前做丹丸不敢放太多龙血的原因。

喝多了,就离不开了。

只是,沈长离也不在乎她上瘾。

离不开他自然是最好的,再想跑的话,就只能浑身剧痛,遭受钻心刻骨的痛苦,最后不得不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黄昏将近,梅影清浅,浮动落在碧纱窗上。

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她似乎已经喝够了血,唇离开了他的手腕。

他方才随意使了个诀,止住了自己腕上鲜血。

白茸状况稳定了下来,溶血在她体内开始发挥了作用,和他的内丹融合。

沈长离这时方才把目光投向了她的腹部。

他方才在白茸腹部感受到一丝熟悉的龙息。

白茸有他的内丹护住。

若她腹中不是他的孩子,未经处理的龙血对她腹中胎儿便是沾之即死的剧毒,喝下这么多后,这胎儿不可能还能活得下来。

确实是他的孩子。

沈长离完全没有当父亲的准备,更没有想过,自己和白茸会有孩子。

见沈长离没有立刻离开。

红叶立马殷勤地问:“王上,你今夜要宿在此处吗?”

白茸现在怀孕了,身体又虚弱。无论怎么说,夫君能陪在身边,对她也是个慰藉。

日光已经昏暗下来了。

他一宿没睡了,声音也有些沙哑,对红叶说:“你在此处看顾,有什么事情,便告知一声。”

他基本不宿在妃

子寝宫,也不喜欢别人近身服侍,这是宫中都知道的事情,即使白茸现在怀孕了,他看起来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白茸没有醒。

她感觉自己似乎走一处弥漫着浓雾的湖边,湖中绽放着许多莲花,都沉浮在碧波之上,秀美清净不似人间景象。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本能觉得非常熟悉。

她低头看自己,自己打扮也变化了,身穿一身洁净的白纱衣,乌发一直蜿蜒到脚踝,这一身打扮她也很熟悉,白茸恍然想起,这是神女的模样,为什么,她在梦中会作神女打扮?

不远处,有人泛舟而来。

来人是个白衣男人,白茸身子僵住了,好在男人很快走近,看清他的面容之后,让她方才松弛下来,

是个陌生的男人,白衣白发,面容清秀柔和。

分明是第一次见他,可是,却像是见到了一个熟悉依赖的故人一样,没有半分害怕和畏惧。

他拉她上了小舟:“来。”

白茸本能信任他,由着他牵引上了小船。

四处弥漫着芰荷芳香,清雅淡然,很让她怀念。

她看向四周遮掩蔽日,接连不断的莲叶。若化便一直看着她,目光温柔包容:“许久不见,人间一趟,你当真是变了许多。”

白茸方才回神,看向他。

白茸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受。

她竟然莫名觉得,沈长离与这个男子某些地方有些相似。

只是两人气质截然不同,无论是以前的沈桓玉还是现在的沈长离,都更像冷漠的冰,没有多少温度,令人不敢亲近冒犯。沈长离会将人刺得遍体鳞伤,也乐于如此。

而这个男人,则像是一抔松软的雪,身上没有任何侵略性,只有水一样的温和与包容。

眼见日头逐渐高了。

若化伸手摘下了一片莲叶,覆在白茸头上,给她遮挡住了烈日。

“我寻了你许久,但是一直未找到。”他不急不缓,“因此,只能寻了这个办法,暂时先与你联系。”

星分仪上,白茸的灵魂投影被遮掩住了,她的命星轨道被外力强行扭曲,也无法观测。

“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暂时在梦里与你见面。”若化说。

如今青丘战况吃紧,他料想到,沈长离的大部分精力,估摸应都放在了那边,因此这段时间加强了搜魂术,只是依旧遍寻无果,直到今夜,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一股遮掩的力量有所削弱,若化方才通过莲花花瓣,终于入了白茸的梦境。

“我以前认识您吗?”白茸手指轻轻压着莲叶,扬起脸问他。

她真的变了许多。显然吃了许多苦,经历了人间百味,便连眼神也变了。

若化颔首:“我与你前世略有夙缘。”

白茸略微愣神。

前世?仙界?

白茸低眸看了一下自己穿着。原来,她的前世,与仙界有缘分?

“盘古大帝开天辟地以前

,天地之间,原本都是一片混沌,而后分出三界,清气上扬为上界,浊气下沉化为人间,邪魔外气被储于魔界,大家各归其位,不断循环。”

六道轮回便是如说。

两千年前,司命曾在梦中接到预言。

三界未来,会孕育出一只毁天灭地的邪魔。

那邪魔为龙身,他看到了在雾中隐藏的巨大龙角。

邪魔会借由邪龙转世,魔会凌驾于三界之上,最终,破坏原本的轮回。

天阙原本是最接近预言中邪龙的,只是,千年前,他没有任何魔化的迹象,即使在被神女封印的时候,身上也没有魔气。

之后,夔龙全族都被剿灭,按理说,预言不可能再实现了。

如今沈长离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他如今没有完全堕仙,但是已经沾染了魔气,比天阙更接近预言。

仙界早早开始布局,从千年前,天阙的复生,到之后剿灭夔龙族裔,其实都是为了阻止预言实现。

魔界如今的大帝本体也是邪祟,借着楚挽璃的仙诀,如今魔界实力越发壮大,魔尊魔后与仙界有过数次交锋,数次取得了优势。

楚挽璃没有任何与他们谈和的打算。她死得很惨,怨气深重,加之原本天赋便高,借着与魔尊的双修,修为一日千里。

她只有一个要求,若是要议和,要仙界将白茸和沈长离交出来。

这自然是不可能达成的要求。

若化修行多年,他手一扬,小舟下方的景色变了,水面瞬间变成了一面平滑的镜面,镜中开始映照出变化的景色。

白茸面色变了。

她看到的是熟悉的人间景象,只是,生灵涂炭,流血漂橹,不像是人间,宛如炼狱的景象。甚至,比起曾经玄天结界扭曲时更为惨烈。

“数百年前,你自愿下凡,借合欢木投生入了上京白家。”

“你替代楚挽璃祭妖之后,肉身陨灭,原本应当魂归故里,彻底归位仙界。”若化不急不慢说。

可是,由于沈长离的阻止,神女并没有归位。

白茸依旧是白茸。

“他这般对你,不知你可否后悔曾经的选择?”若化喃喃。

入梦之术,难免会见窥探到一点白茸零散的回忆,他看到了一些她复生之后的遭遇,沦落到了最底层,甚至为奴为婢,被游街,被侮辱。沈长离觉醒了天阙的记忆,对她有如此浓烈的恨意,若化可以理解,只是,他这般冷漠绝情,有些超出若化的预料。

他要折磨白茸,但是又不愿意放她离开。

或许,是想将她折磨到精神失常为止。

白茸垂下眼睫:“我有什么可以做的么?”

她依旧记得水镜中倒映出的景象。

人间是她的故乡,白茸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故乡变成这般炼狱一样的景象。

若化叹息。

“你是否不相信我。”他温柔的黑眸看向她,“甘木,你潜意

识中觉得,我们想要利用你。&rd;

白茸不语。

&ld;我确实想带你走。&rd;若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愿再见你在人间受苦。”

“即使被他这样对待,你还愿意蛇生下腹中孩子吗?”他温柔地说。

她腹中有带着龙血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必然会在三界掀起惊涛骇浪。这孩子会成为众矢之的三界之敌。

况且,这孩子,是被强迫生下的,并非爱情的结晶,若化不认为这个孩子有留下的必要,在他眼中,被强迫也无关名节,是强迫者需要背负的因果而已。

白茸轻轻摇了摇头。

但是,她也没有对若化多解释。

孩子是她自己的事情,与旁人都无关,她的选择早早定了,也不会变。

她没有留下这个孩子的资格。

也不可能留下。

她满身罪孽,欠九郁的,欠欢娘他们的,她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欠下的罪孽,一辈子都还不清。

她已经欠了那么多债了,不能再将这样一个孩子带来世上。

若化思索了一瞬:“若是你抛下现在的躯壳,可以成功离魂。”

“我可以用魂幡,引你的魂灵回到仙界。”

“我现在,正在妖王都之中。”她轻声说,“时刻被监视,无法离开。”

“我的朋友都还都在他手里。”白茸说。

若是她敢跑或是明显的自杀,被看出来了,以沈长离性情的冷酷程度,她毫不怀疑,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把欢娘他们都碎尸万段。

况且,她也没有自杀或是逃跑的办法,无论如何,都会被抓回来。

她被困在了他设下的樊笼里,只能承受无穷的羞辱和苦痛。

“我有一离魂法诀,可以传授予你。”

男人话音轻而柔和:“一旦你这具肉身陨落,念动法诀,魂魄即可归位。”

这段法诀,来自白茸很多年前念过的一卷经书。她过目不忘,很快记下了。

他声音忽高忽低,

若化最后还想说什么。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小舟,莲池,水面,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而混沌,白茸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不知道要把她拉向何方,随即,伴随着头晕目眩,她视野开始模糊。

若化被从白茸的灵境中强行赶了出来。

有一道更为强大的剑灵魂力量,夹杂着凛冽的剑雨,完完全全笼住了白茸的灵境,将他驱赶了出来。

雨水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落着。

若化看向外头,世界都被笼罩在这一层清雾之中,天黑得清寂,只听得远处隐约的蛙鸣。他正披着一身斗笠,坐在祠堂的蒲团上,这是一处妖界的神女祠。

祠堂并未被沈长离完全毁掉。

他抬眸看向神女像,收起被放在眼前的星分仪。

白茸的命星轨迹,再度被掩盖在了浓雾之中。

只是……今日开了一个好头。

时间还有很多。

白茸现在确实在妖王城之中。他今日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但是,要如何将她从龙手中带走。

若化细细思索这个问题。

沈长离修为很高,并且极为敏锐,用寻常的法子定然行不通。

若化站起身,踏入了雨水之中。

……

白茸醒来的时候,看到红叶正在卧榻边上坐着,手中拿着一条湿毛巾,给她一遍遍轻轻擦过手腕和面颊。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自己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了一些,下意识摸了一下腹部,孩子还在。

她垂下眼,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感受,没有喜悦,但是也没有多少悲哀。

梦中,她又看到了九郁,但是朦朦胧胧,一直很遥远。

这是她复生之后,唯一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

又看到了自己在人间遇到的朋友,李汀竹、顾寐之……许许多多以前的朋友。只是,他们都很奇怪,都站在炼狱火里,痛苦扭曲地地看向她。

她惊醒了过来,额上汗水涔涔。

白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孩子似乎还在。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种想法。没有高兴,似乎也没有悲伤,只是平静和漠然。

红叶说:“姑娘,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周围已经有侍女去通报了

红叶扶着白茸慢慢坐了起来,有人给她端上了清淡的清粥小菜,还罕配有一些晶莹剔透的新鲜瓜果。

粥散发着一点莲叶香,白茸拿着瓷勺,一勺勺喝了下去。

她没有问沈长离去了哪里。

白茸低眸看着自己的腹部,她缓缓想,若是真的生下来了,她会生出一个什么怪物来?

就在这时。

两列宫女一左一右,夹道而立,灯火明灭之中,有人来了,小厮推开了沉重的宫门。

白茸原本正往唇中送着一勺汤粥,下意识顿住了手。

她身形瘦削,裹在被褥之中,面容很白,唇沾着一点水光,看向他,

两人视线相对。

白茸低着眼,过了许久,她察觉到耳边自上而下传来的冰冷声音:“哑巴了?”

她似真的变成了一个哑巴,只是一言不发,甚至也不再喝粥,红叶有些不安。

他修长的手伸了出来。

随着那只冰冷的大手覆在她的腹部。白茸浑身都僵住了。

但是,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对她做什么。

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小衣,他感受到了她腹中胎儿的形状。

男人琥珀色的眸色略微变化了。

他把手拿开,没有再去碰孩子了。

这里孕育着一个孩子,他和白茸的孩子。

他这双手沾过很多血,杀过很多人。

但是,很少这样去触碰一个还没诞生的新生命。

随着他触碰上她,

白茸浑身都僵住了,沈长离很敏锐,自然察觉了她的变化,神情也变了。

“王上……白茸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她声音很细很软,但是沾着一点嘶哑,“可以回王府继续做事了。”

沈长离现在一旦出现在她眼前,都可以给她极强的压迫感,让她恐惧,浑身都僵硬冰冷。

他面容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的眼里,俯视着她,含着熟悉的讥诮。

“就这么喜欢给人当奴婢?白茸,你是天生就如此下贱的是吗?”

喜欢做妾,喜欢被男人侮辱。

她一身不吭,桃花眼黑漆漆的,麻木安静地承受着他的侮辱。

她的眼神曾经十分灵动,如今完全变了。

“这么紧张?”他捏了她下颌,强迫她看向他,“之前不告诉我,是不是也是因为,害怕自己肚子里怀的是别的男人的野种?”

否则,有什么不说的道理?

白茸睫毛剧烈的颤抖。

她已经习惯了,如今心态完全被磋磨掉了,听到这样难听伤人的话,竟然也不觉得有多痛苦。

“孤现在没有子嗣。”他最终说,“所以,需要一个孩子。”

他确实不喜欢孩子,但是如今看来,让白茸给他生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如此。

他如此想法,也在白茸的意料之中。

她对沈长离而言,自始至终就是一件工具,需要满足他,给他生孩子,虽然她不懂,为何这件工具会是她。

为什么沈长离就不能放过她。

见她又恢复了这苍白麻木的样子。

他心中陡然冒出一股想要杀人的怒火来,之前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冲动,他差点在狱中掐死了白茸。

之前短暂的升起的异样感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男人骤然起身,拂袖而去。

汀兰宫中多了不少侍女。

红叶依旧贴身服侍她,只是,那些侍女白茸都不认得。

之前,她在王府中做惯了杂役,现在倒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待遇了。

白茸一直被困在汀兰宫中,哪里都不能去,每天晚上只能孤独地坐在室内看着外头的月亮。

沈长离不会经常过来找她,依旧也会去其余妃子的宫殿,这种外头一直有流言蜚语,说是他不满意这个孩子的血统。所以想要别的妃子也早点怀孕,以防止那个女人借着孩子来要挟他。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着。

现在前线军情依旧紧急,沈长离每日得空的时间不多。

仙界下放了更多增援,夹在胡九的妖兵之中,被抓出来过许多。

只是,仙界一直不承认派出了仙兵。

如今形势,大有风雨欲来的境况。

现在军情依旧紧急,沈长离事务繁多,很少留在宫中。

白茸没有任何得知他去向的渠道,沈长离若是想了,会来看她,但是她没有任何主动去见他的渠

道。

只是她并不想见他。

其实白茸是个很需要陪伴的人,白茸有时候也会想。

如果放在以前,她怀孕了,一定会天天都要见阿玉,她会害怕,恨不得要他终日陪在身边才好,可是现在他时常不在,她甚至会感到一种由衷的轻松。

白茸现在已经搬入汀兰宫中。

可是,沈长离没有给他妃位,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怀了沈长离的孩子,并且是目前宫中唯一怀孕了的女人。

白茸经常在宫中发呆,直到有一日,她看了一眼月历。

竟然已经快到黄莺昏礼的时候,白茸记得这个日子,她之前做好的新婚贺礼还一直没有送出去。

白茸很想去她的昏礼。

最后,她不得已主动闻了一下身边的嬷嬷,黄嬷嬷是妖宫中的老人,对白茸她很意外,怀孕了后,她没有恃宠而骄,也没有多过分的要求,一直都安安静静。

“七月初一,我是否可以出宫一次,去参加朋友的昏礼,她在王府上时,对我多有帮助。”

黄嬷嬷说:“我需要先去报告给王上。”

白茸掩去眸底失望。

不料,只是过了两日,她便给了回复,沈长离竟然批准了,允许她出宫。

只是,必须带上红叶一起,当日需要返回。

她如一池死水般的心终于泛起了一点新的涟漪。

红叶也很替她高兴,毕竟,这段时间,她在宫中的行将就木红叶也看在了眼里。

红叶问她:“姑娘,我们要不要出去顺便逛逛?”

“给黄莺姑娘也多备些礼物。咱宫中妖钱也不少。”

白茸从来不管这些,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月例,她觉得很讽刺,如今,她自己也不懂,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了,一个随手被送来送去

的物品,如今,因为腹中怀了沈长离的血脉,因此获得了一些短暂的优待。

不过她确实许久没有出去了,汀兰宫的院子其实景致十分漂亮,可是白茸也没有看的想法。

这孩子不愧是沈长离的孩子,她孕期反应很大,经常习惯性呕吐,胃口也不好。

红叶怕她一直待在宫中,人都闷坏了。

“需要备些什么礼物?”白茸问,

红叶掰着手指:“可以买些姑娘家喜欢的小首饰,或者,我们也可以去歇月楼,那处卖的茶点是妖都一绝。据说新出的金饼茶酥味道最好,送人做礼也很合适。”

红叶很喜欢吃喝玩乐,虽然出身人间,但是对妖界的吃喝玩乐摸得很是清楚。

白茸点了点头,她想买些茶点,一起送给黄莺做礼物。

于是这日清晨,红叶叫人备车辇。

过了许久,白茸坐在车辇中,看到外头缓缓倒退的景致。

想到她被自从被沈长离寻到之后,别囚在宫中,又被困在王寿府上,这么久了,竟然还从未认真看过妖都的景致。

妖王都面积很大,出了那

一扇朱红色大门,王宫周围居住的街坊,也大抵都是妖界血脉极高的贵族。

行了一段路,到了那邀月楼附近。白茸嗅到了一股清淡的茶香,闻着有些类似红茶香甜的味道,她嗅觉很是灵敏。

“姑娘,来。”出了王宫,红叶都要活泼不少,扶着她的手臂,带她下车。

因为怀着身孕,这段时间吃喝又都精细,她比之前弱不禁风的样子丰盈了些许。

歇月楼果然很是热闹,有不少衣着华丽的贵族女子,都在此处挑选茶点,楼内茶香袅袅,也有茶侍正在点茶。

白茸下了步辇,预备去柜台选几样茶点。

她今日不想张扬,只是想去见黄莺一眼便回来。

“姑娘今日想买什么?”

白茸柔声说:“想选购一些茶点,赠给友人,当做新婚贺礼。”

“可以,我们歇月楼的茶点当礼物很合适。姑娘可以多看几种口味,这是我们掌柜新研出来的唐红茶酥,口感浓郁,层次丰富,偏甜口,这是明前茶团,柔软有嚼劲,回味更悠长……”茶侍带着她去看陈列柜,一件件给她介绍。

茶点闻着香甜,她以前其实很喜欢吃各种口味的甜食。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觉得自己和之前上京的那个少女已经判若两人,现在,对着这些精致美味的茶点,她提不起丝毫兴趣来。

白茸选了几样,叫掌柜用洒金红的纸包了起来。

周围人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女子身形纤细,但是丰盈有致,有点弱柳扶风的,我见犹怜的美,她戴着少见的白色帷帽,轻纱遮住了面容,看不清,但是依旧可以看到一个秀美的轮廓。

妖界不像人间,没什么男女大防,清规戒律,因此,很少有女子外出时会戴帷帽。

几个身姿笔挺的带刀侍卫隐藏在不远处,正盯着这边,并没有多少要避讳的意思。显然,这应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行了。

直到一阵穿堂夏风忽然吹了进来,掀起了她面容上覆着的那一层轻纱。

白茸没有注意到,还在认真选购茶点。

不远处,一个贵女却认出她来了:“哎呀,这不是那袭击了宋大人,被游街了的女囚吗?”

“怎的还没被流放,还从天牢中跑了出来了?”

周围哗然,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掀起了风浪。

一个一直在看着白茸的少女也认出她来了,眼疾口快道:“这还是我堂哥哥府上的婢子呢。”

王月极为不满,对一旁匆忙赶来的歇月楼掌柜发火道:“掌柜的,你是如何做生意的,这身上有奴印的罪奴,如何也能堂而皇之跑来你家吃茶?可真是恶心。”

她瞧见那奴婢方才还坐在步辇中,乌黑的秀发上簪着两朵洁白的雪绒花,身姿婀娜纤细,面容秀丽脱俗,甚至有种被折辱之后,我见犹怜的美。

心中都很是鄙夷。

她哥哥府上的小妾,一个卑贱的舞女,之前在宴席上跳

过舞蹈,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现在还能出现在这19_19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真是荒唐可笑。

红叶气得脸色铁青:“我们姑娘现在进了宫,还怀孕了。凭什么不能来这里喝茶,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白茸垂着浓长的眼睫,一声不吭,木然由着她们侮辱。

进宫?

众贵女安静了一瞬,王月首先冷笑:“你这贱婢,在这给你主子瞎叫唤什么呢,还敢编排上宫中去了,也不知就她这样,几辈子能沾上龙君衣角。”

红叶是药王谷弟子,在人间素来受人尊敬,这是第一次被用这样恶毒的言语攻击,气得脸通红,双手都在发颤。

白茸抬眸看向她:“红叶是我的大夫,并非妖宫中人,请你说话尊重些,请你说话尊重些。”

正说着,一双素白的手掀开了帘子,屋内进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面容美艳,着一身孔雀绿的比甲,更显雍容华贵。

王月一见她便笑了,撒娇说:“姐姐今日怎么也有雅兴出门了?”

碧翠摇着扇子:“天太热了,想吃茶消暑,便出宫来了。”

她瞧见了白茸,目光在她腹部打转了一圈,笑着说:“妹妹肚子里,现在可是怀着小龙。如何这种时候还单独出门了?”

碧翠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碧翠看了周围一圈,笑着说:“妹妹在王府时候,很会跳舞,被王上看到了,或许是惊鸿一瞥吧,之后妹妹闹出宋大人那事儿时,王上还不知道妹妹怀了身子。”

她这一番话信息含量极高。

周围人都恍然大悟,明白了,目光都透出鄙夷。

趁着宴会,耍心机爬了龙君的卧榻,竟然还趁机上了孕,因此,才被从天牢中放了出来,放进了宫中。因为现在龙君还没子嗣,不然,怎么可能留下她腹中这残缺的劣质孩子。

只是即使现在,龙君也没半点给她妃位的意思,身份还是不明不白的,对外也没公布,龙君对她和对这孩子的态度可见一斑。

估计是嫌弃她低贱又不干净。

可惜又怀了孕,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王月故作惊讶张大了嘴:“哦?莫非这么珍贵的孩子,竟也换不来龙君的一个妃位?”

“姑娘在王府上,竟然没有把身子搞坏,还可以怀上孩子,倒也真是天赋异禀。”

碧翠摇着扇子,也不说话,更不参与,只是看着白茸笑。

她说:“妹妹这腹中孩子,不愧是有龙血,可真结实。”

这话中,讽刺意味不加遮掩。

白茸在北狱中时,因为被刺激,差点流产之事,碧翠自然知道。

白茸一声不吭,想起来,之前碧翠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看向碧翠腹部,想到她和沈长离夜里做的事情,又开始泛起恶心,一阵阵很想呕吐。

和其他女人共用一个男人,一直到现在,她都无法适应,也觉得

自己永远无法适应。

九郁只有她,沈桓玉以前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时候,也无数次承诺过,他一辈子只会有她。

“想喝茶的话,多喝一些,不知妹妹月例还够不够。”

碧翠温温柔柔说,&ld;不够,我可以给你补上。龙君每月给我的赏赐都还就没花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前线战况一直焦灼,但是他并不着急,只是叫士兵开始就地扎营屯粮,甚至在附近开辟了不少新的耕地。

他们背后,有整个妖界可以源源不断补给,而青丘孤掌难鸣,便是有仙界的援兵,也不可久持。

他没有与仙界联系。

有天阙的记忆之后,他很了解仙界的想法。

布置好前线的事情之后,已是差不多黄昏。

沈长离御剑,单独回了一次王都。

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化身留在了前线。

这是极难的法诀,要同时操纵相距千里的化身和本体。

只有精神力绝对强大的人,方才可以办到。

第二日中午时分,他悄无声息独自回了妖王都。

汀兰宫中空无一人。

沈长离唤出了暗卫长,略微皱眉:“她去哪了?”

暗卫说:“白姑娘出门给友人道贺了,是王山之前批过。”

之前太忙了,他如今方才想起来这件事情来。

“白姑娘人现在在歇月楼购买茶点。”

倒也合理,

沈长离莫名其妙觉得,她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糕点。

“备车。”

白袍男人无声无息出现在歇月楼门口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白茸被一群女子簇拥,出言羞辱,她苍白麻木,一声不吭,由着这些人侮辱。

不知是谁第一个见到了沈长离,最开始一个贵女不认得他,只觉这陌生的年轻公子极为英俊贵气,忍不住想出言搭讪。

那公子没说话,碧翠回眸看到了他,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不是回前线去了?怎么会在时候出现在这?

“龙君。”眼见周围像是割麦子一样跪了一地,只有白茸反应迟缓,还矗着,回过神来,她方才支着腰,也缓缓想在他面前跪下。

没跪下,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

白茸倒是愣了一瞬,她习惯了匍匐在他面前仰视他,沈长离也不允许她和他平起平坐。

过了一瞬,她明白了,沈长离或许多少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沈长离在面对白茸以外的人时,很少露出另一面来,看着便是一个淡漠清冷的贵公子形象,对人很有距离感。

“此处茶点味道确实不错,碧妃眼光甚好。”他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周围众贵女都屏气凝神,一句话不敢多说。

王月还是第一次见到龙君,没想到他是个如此俊美的男人,她以前觉得自家爹爹修为已经高不可攀了,如今,她完全察觉不出来,龙君

修为到底有多深。

在一看那被他扶起的白衣女人,心中更是冒出鄙夷,对这种女人克制不住的鄙夷。

碧翠进宫久了,对沈长离的真实性情稍微有点了解,这时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此刻她去看白茸,白茸只是低垂着眉眼,看着竟然很是麻木漠然,既不在乎她自己被侮辱,也不在乎沈长离的忽然出现。

沈长离一见她这窝囊废的木头模样,心里就冒无名火。

他含笑着看向碧翠。他那双眼清凌凌的,看着带笑,其实像是一池子寒潭水,冻得碧翠浑身发寒。

她勉强支撑着笑意,看向白茸:“白姑娘,方才言语不慎,冒犯到你了。”

白茸摇了摇,只是看向王月,轻声说:“你方才不该那样说红叶的,给她道歉。”

王月结结巴巴给红叶道歉:“抱歉,红叶姑娘。”

沈长离从头到尾只是含着笑,看不出不满,看不出被半点被冒犯,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听到了多少之前的对话。

众人都散开之后。

侍卫拎着两大盒茶点,上了车辇。

放下帘幕之后,车厢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沈长离面上笑意已经缓缓消失了。

他大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颌,强迫她转向了他,阴沉问:“你是哑巴了?还是傻了?”

被人侮辱,也不知道回嘴?

白茸乌黑的眼看着他,语气隐有疲惫:“她们没说错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因缘巧合,那些男人恰好都对她没兴趣。或许,在王府,她便已真的侍奉过了许多不同男人了,被养在他府上的其他奴籍舞女是什么样的处境,白茸心里清楚,她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被人随手送来送去的一件物品而已。

沈长离眸光越发冰冷,手上力道加重,她疼得呼吸加速,却始终倔强。

他抽回了手,她白皙的面容上,已经留下了淡淡的指痕。

白茸还在喘气。

“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笑着说,“倒是孤多管闲事了。”

有一瞬,沈长离恼火得无以复加,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恼火什么。

“走,回宫。”

她今日外出的时间,已经到了份额了。

感觉到车辇换了个方向,白茸瞬间急了:“你答应过我的,让我去见一面黄莺,你不能这么说话不算数。”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还想爬主子头上来?我说什么,你有什么质问的资格?”

白茸眸底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泪光,她手指微微颤抖着。下意识把自己蜷缩了起来,细瘦的背脊抵着车壁,她知道他心有多硬,性格有多难以琢磨,喜怒无常。

沈长离一言不发,面容冷淡。

步辇不知什么时候改了朝向。

黄莺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回来了,赶上了原来定好的婚期,今日出嫁,黄莺欢喜不已。

他们都没多少钱

,都是质朴的小老百姓,昏礼办得虽然简朴,但是很热闹,两人人缘都很好,来了许多好有,都很年轻,如今好几只熊妖正在划拳拼酒,场面热热闹闹。

妖界昏礼和人间不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大家玩得痛快,吃喝痛快,晚上再送入洞房,就万事大吉了。

新娘子也没有盖头,只是穿着一身红,黄莺自己也在席间喝酒划拳,大家都很开心。

一辆步辇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旋即,车上下来了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身姿娉婷,清纯中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妩媚艳丽。

太惹眼了。

黄莺远远看到,简直不敢认。

“绒绒?你真的来了?”确认是白茸之后,她欢喜得眼睛都亮起来了,喜悦得蹦蹦跳跳。

白茸赶忙擦拭了一下眼角泪痕,努力朝她露出了笑。

黄莺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黄莺离开王府之后,似乎便出门了,去接未婚夫了,因此那一段时间正好不在王都,没有听说她劫狱,被游街这些。

她自然也不会对黄莺提起。

想了想,她也没有告诉黄莺,她现在怀孕的事情。

黄莺不知道白茸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是看她穿着,不再是以前的粗布衣裳,她衣裳黄莺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是摸起来,感觉软软的,滑滑的,比黄莺以前见过的最好的料子还好。

总而言之,比之前在府上做杂活时要好了许多。

她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英俊男人,白袍缓带,腰间佩玉。看着身份不凡,黄莺瞧着有些畏惧。

沈长离只是远远看了他们一眼,神情很是冷漠,甚至带着一点讥诮,显然,他想到了白茸与阴山九郁的那一场昏礼。

黄莺很是诧异,她凑近了一些,小声问白茸:“绒绒,这是你的什么人呀?”

两人看着关系不凡,但是压根就不像夫妻。

“这是你新的主家吗?”黄莺小声问、

是不是又被王寿转手送了人?

她心中浮现一点愤怒,随后便是悲哀。她想到绒绒已经被打了奴印,一辈子,估计都只能如此了,她只能给她祈福,希望她之后可以遇到个好些的主家。

好在,这位公子,看模样气质,实在是比王寿好太多,甚至愿意然她过来参加她的昏礼。这公子看起来对她还挺好的,至少是可以穿得好吃得饱,穿得暖。

黄莺的夫君是个高大黧黑的汉子,寡言质朴,白茸见黄莺与他甜甜蜜蜜,十指相扣,终于彻底放心了。

白茸将用金红纸包着的礼物送给黄莺。

她看沈长离神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自然知道,今日他可以允许她出来这么久,已经是到了极限了了。

看着黄莺和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欢欢喜喜成婚,入了洞房。

她唇角一直含着一点隐约的笑。

沈长离一直漠然看着,无动于衷。

他不适合这样热

闹的场合,周围人看到他,显然都注意到了他,但是也没有任何一个敢上前来搭讪他的。他显然不是平易近人的性格。

两人其实都成过婚。

沈长离和楚挽璃有过昏礼,那时她在窗外呆呆看着。少女的美梦被第一次彻底击碎,她哭得不成样子。

而之后,她和九郁的昏礼,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被沈长离给打断了。

一直到现在,那一夜,都是白茸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不可能忘记九郁,不能当这件事那么简单地发生过。

有时候,她看着沈长离,也会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心?

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在他冰冷的心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沈长离看她目不转睛看着他,他靠着车壁,显出了一点与外头不一样的懒散模样:“羡慕了?”

白茸不做声。

“还是想起自己昏礼了?”他挑眉,“气我半路打扰了你的美事。”

白茸浓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着,并没有否认、

他陡然觉得很败兴。

心中方才升起来的一点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撩开了帘子,随着一阵风拂过,身边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白茸只觉得满身疲惫,她闭上了眼,怀孕之后,她变得十分嗜睡,总觉得睡不够,沈长离走后,她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随后,靠着车壁,在晃动中,竟然就这般,缓缓睡着了。

沈长离走后。

晚风吹拂。

他想起白日种种,住不住的烦躁。

他自己经常侮辱白茸,想说便说,把她当成无知无觉的木头羞辱。

只是听到别人这么说,明明是她该的,他觉得异样的烦躁。沈长离不愿去细想这烦躁,更不想去想着烦躁是谁一手造成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

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

碧翠没想到那个贱奴是真怀了孩子。

并且,看沈长离反应,那女人怀的,就是货真价实的夔龙后代。

这消息之前已经在宫中传开了,韶丹完全不能接受,沈长离和那个女人真的有过,甚至还导致那个女人怀孕了。她大吵大闹,加之最近仙界和妖界关系紧张,韶丹被毫不留情直接送回了仙界,沈长离甚至没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这般冷酷凉薄,诸位妃子都无话可说。

沈长离还没有子嗣。

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汀兰宫一直有暗卫在暗中保护,这一支暗卫,是完全隶属于沈长离的部队,只对他忠诚,压根无法渗透进去。

雨水落在芭蕉叶上,响声扰人清梦,

想到白日的事情,碧翠心中依旧烦乱。

没想到,雨水里传来一点清淡檀香的味道。

碧翠原本正斜斜倚在美人靠上,给自己指甲涂着豆蔻,深宫中,无人

欣赏,让她实在是寂寞。

碧翠显然没想到沈长离这种时候会过来。

外头下着雨,他没有披外裳,乌发也披散着,显然刚沐浴完,碧翠看得意动,忙叫侍女去布酒,自己迎了上去、

他深透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在夜雨里,有些近似乌黑的,便更加显得毫无人情的冰冷。

他问:“你早几日,私下去了北狱?“

碧翠心中微微一凉,错开他的视线:“我没有。”

妖君位置的传承并未像人间一样继承制,而是靠实力,诸多子嗣中,能这居之。

碧翠觉得,沈长离之后还有许多高血统的子嗣。不比那女人腹中的小杂种强?按她的想法,她就该自己主动去流产,不要让小杂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她甚至恶毒地想,怎么不能是别的男人的野种呢,不然,她和这个孩子,说不定都早成灰了,偏偏正好就是王上的。

沈长离一言不发。

碧翠没看到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见一道雪亮的剑气划过,她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吓得面色惨白,双唇发抖。

沈长离说:“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他最不喜欢这样不听话女人。

两个暗卫一左一右,把她拖了下去。

“以后,谁再敢提这些事情。”沈长离对暗卫长轻描淡写,“让他们保管好自己舌头。”

偌大的妖王都,多了几个哑巴,没人在意。

白茸压根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之后出去得很少了,之后偶尔几次和红叶一起出去,红叶很欣喜地说,嚼舌头的闲人变少了,也没人对她指指点点了,只是,白茸也不在意。

不过,确实变得安静了,至少没人再当面说起,她曾是怎么当王寿的奴婢,是怎么被囚在北狱,被那些囚犯言语骚扰,是怎么被衣不蔽体地装在笼子里游街,被整条街道的人注目。

只是,表面上没有人说了,并不代表这些事情便被消抹掉了。

这些事情留下的疮疤,依旧留在身体和心上。

所有人都知道,汀兰宫这位,到底是怎么样的出身。

杀再多的人,也堵不住人心中的想法。

预产期在明年的春季,沈长离提前想起了一件事情。

沈长离问她:“你准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白茸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过了会儿,她低着眼说:“以前阿玉说过,无论男孩女孩都叫溯。”

当时白茸闺友出嫁的姐姐生了宝宝,都在给宝宝取名字,闺友说白茸做诗好读书多

她一直很喜欢小孩子,沈桓玉恰好回京,白茸便给他说起了这几个字,说是要在其中选一个,都是她琢磨了许久的。

挺拔沉默的少年倚在小轩窗边,看向她:“不如多想想自家的。”

她后知后觉急眼了,面红耳赤说他欺负她,还没成婚,就说这个,沈桓玉只是看着她笑。

后来,他说,他们以后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叫

溯。出自诗经的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在隐晦地表白,她是他这辈子认定了的唯一的意中人,无论跋涉多远,他都会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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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离沉默了:“换个字。”

“不用这个。”

白茸只是乖顺地点头,很麻木,如今,她很少表露自己的意思,他说什么,她都只会答好。

沈长离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却也没有再取出什么新的名字来。

汀兰宫中有许许多多珍禽和珍惜的花卉。

白茸可以四处看,但是没有出去的自由。

她需要在沈长离需要她的时候随时出现,阴山九郁是禁词。

白茸已经开始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和暴戾性情。

沈长离并非对她没有提防。他性情相当多疑,白茸知道。

上一次,她去救欢娘的事情,也让她吃了教训。

白茸喜欢药草,也懂得一些药理,之前她曾经用自己调配的迷魂药药倒过他。

白茸手边,所有她可以接触到的药草,都被沈长离拿走了。

他现在想要这个孩子了,那白茸就不得不给他生。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白茸一直住在宫中,大夫也都说了,怀孕的时候,需要保持适度的运动,不能一直坐着躺着。

白茸趁他情绪不错时,提出想要亲自侍弄药草。

她那一次格外乖顺,沈长离答应了。

汀兰宫中于是多出了一块小小的药田,里头种植了不少药草,都是经过了宫中妖医筛选的品种,确保药力温和无害,尤其不少落胎药,对于沈长离而言,这些和允她种花没什么区别。

白茸也没有抗议,她似乎很容易满足,每日拿着药锄,

这孩子不是寻常的胎儿,他比寻常的胎儿都要更加的壮实一点,否则按那样的折腾也早该流产了。

等到药草成熟的时候,

白茸甚至亲自动手,给自己配了一剂安胎药。

沈长离寻了许多妖医,验查了方子,让下人试过,证实了一切都没有问题,确是用来安神养胎的药。

并且,成分较之前妖界常用的安胎药更为成本低廉,很适合兽类的生产,这方子白茸慷慨的放了出去,不少平民受惠于此。

沈长离略微有些意外,只是,白茸依旧不被允许服用这个方子。

白茸也没有反抗,很平静地接受了。

阿玉和她以前以为的完全不一样,她最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许多年,认识的,只是这个复杂男人身上的一面。

他心机深沉且心思缜密,冷淡外表下,性格阴晴不定,且掌控欲极强。对他撒谎尤其是大忌,她吃过不少苦头。

她行事却依旧和之前差不多,每日就在药园走走,和红叶说说话,很少有别的动作。

夏季尾巴上的一日。

沈长离

不在,白茸最近也隐约从红叶耳中听到了前线的事情。

仙界也开始动手了,最近留言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妖仙二界或许会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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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些妖民并不多么害怕,天堑打通之后,仙界已经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如今妖界已经基本统一了。

沈长离修为几乎独步三界,他的存在,是这些人的定心丸。

白茸一直没有做声,也没有点评任何。

沈长离挺久没有来宫中。

直到某一日,清霄兴致勃勃回了王都。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看那个怀了孕的妃子。

白茸那会儿晨起不久,正在侍弄药草。

晨光之下,女人面容温柔娴雅,很是清丽,乌发柔软地垂到了腰边。

清霄见了她,却像是见了鬼一般。

清霄记性很好,虽然过去了几百年,但是他一直还记得,少主还在人间的时候,那会儿他有个小青梅。

少主很爱那姑娘。

他决定接受龙骨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他反复嘱咐过他,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看,死了,或是变成了疯子或者傻子,叫清霄记得去王都,协助完成他嘱咐的事情,千万不要让白茸知道他出了意外。

按照之前的安排,原本这女孩应该在人间和其他男子成婚生子,为何这么多年后,她会出现在这?

沈长离没多说什么:“这是清霄,小时曾照顾过我。”

白茸以前从未见过沈长离的长辈,朝他行礼,

没想到,纠葛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她还怀孕了。

清霄说不上心里是什么味道,也没多说什么,勉强挂了一个笑,说了几句。

沈长离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你急急忙忙要回来,便是为了说这些?”

清霄勉强笑道:“这是少主的第一个孩子,之后还会有许多,臣便不多说什么了。”

沈长离下意识皱起了眉,转眼看向了白茸,见她神情毫无波澜,甚至有几分麻木,他眸底也浮现了一丝冷,漠然说:“是。”

白茸垂下了眼睫,一言不发。

这天晚上,沈长离罕见的来了汀兰宫。

白茸原本已经睡下了,他也换了寝衣,乌发披着宽阔的肩上,领口下露出一段清秀平直的锁骨。

白茸很敏感,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点点极为淡淡的酒香。

她怀孕之后,沈长离晚上也就没宿在她这里过了,许多时候是白日过来,夜间顶多坐坐就走,他似乎在有意识避免自己和她有什么接触。

这一晚却有些不一样。

撞上他的眼神,白茸彻底清醒了。

不知道是因为白日的什么事情,她总觉得,沈长离想找她说什么,可是,她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求你了。”

“不要。”

随着他接近,她已经开始发抖。

沈长离顿住了。

以为他只要靠近她,就是

要做那事?

“沈长离,你去找她们陪你,好吗?”白茸唇哆嗦着,“我求你了。”

她是真的很怕,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漂亮的眼睛已经彻底凉了下去。

外头秋风卷入,月色铺陈了满地。

脱口而出那句话之后,白茸也愣住了,心跳得飞快。

看向那双熟悉的眼,熟悉的神情,有一瞬,她甚至呼吸不过来,只能移开了视线。

那一瞬,似乎很短,又似乎被拉得无限长。

他笑了:“好。”

“对你稍微好些。你便当真以为,孤就离不得你了?”

“其他随便一个女人,都要比你好玩无数倍。”

榻边那一根床架,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被他硬生生折弯捏断,扔在了地上。

白茸还在发抖,把自己紧紧裹在被褥中,胸口还在不住起伏。

……

一连很多天,白茸再也没见过沈长离一面,据说他回宫中时,便开始整宿歇在别的妃子那里,比之前更加放浪形骸。

宫中传来许多流言蜚语,汀兰宫热度一下又消退了下去。

毕竟,女人怀孕的时候,正需要丈夫陪伴。

在这种时候,宠爱其他妃子,显然是在彰显对她的毫不在乎,并且,按照这样的频率,估计很快也会有其他妃子怀孕,白茸肚子里这个,便也不算什么了。

汀兰宫中的黄嬷嬷倒是满意,毕竟,她当然不想看到龙君专宠一个人类女人。她怀着身子,无法服侍王上,换成别的妃子也很好。

某一日,夜间,白茸正预备歇下的时候。

有响动,有人在轻敲着窗子。

白茸醒了,但是没有惊动侍女,而是披衣而起。

夜色深浓。

窗边有人,那般敏捷的身手,白茸一下便认出来了,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是李疏月。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她的下落,并且,竟然偷偷突破了妖王宫的守卫,要来这里救她了。

白茸匆匆忙忙,披了一件薄外裳,头发都来不及梳,便急急跑去轩窗边。

这一扇菱花格的轩窗是无法从外头打开的。

果然,借着手里夜明珠暗淡的微光,白茸看清楚了,真的是李疏月。

许久未见,他稍微清减了些。

见到白茸时,他显然也松了一口气。

“快,抓紧时间。”

李疏月手指间夹着一道符箓,白茸认得,那时一道通行符。

他想用灵力点明符箓,接白茸出去。

豹猫非常擅长隐匿。李疏月悄无声息潜行了进来。

“你和我走,我带你去倒悬翠,你迅速从那里回人间去。”李疏月快速说,“现在,妖界战役频繁,他暂时顾不上人间。”

白茸一动不动。

李疏月说话速度越来越慢,他开始皱眉,看向白茸。

“你走吧。”白

茸说。

“你什么意思?”

“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白茸说,“我怀孕了,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李疏月一双猫眼冷然看着她,温度一点点冷了下去。

“这里谁都没有,你最后告诉我,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白茸只是摇头。

“我没想过,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李疏月看向这宽敞华贵的宫阙,看向室内,陈设典雅贵气。眸底已经从失望换成了嘲讽。

“他如此对你,你竟然可以原谅他?”李疏月说。

他去了解了一下过程。原来,白茸是被他亲手送去了王寿府上做妾,百般凌辱,现在,她怀孕了,被接到了宫中,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被感动了。

李疏月完全不能理解。

白茸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笑了一下:“你走吧,不要在这里了。”

“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

李疏月对她失望至极,再也不说什么了。

白茸看着他,再度重复:“你走吧,不要再来见我了。我也不想再见你。”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随着一声轻响,李疏月已经化回了原身,巨大的猫妖,毛发遮天蔽日,很快便消失了。

白茸知道。

她走不掉了,这宫中到处都是沈长离的耳目,甚至今夜李疏月来寻她的事情,她不觉得可以瞒得过沈长离的眼睛。

那日之后,他许久没来,不见她了,却不等于放过了她。

若是她一旦表达出任何随他离开的念头,后果不堪设想,她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终日等着他回来。

……

李疏月离开后不久。

翌日,白茸在外出锄药回来,刚洗漱完,光洁的额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再回自己卧房时,便见博古架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正低眸看着博古架上的九连环,是白茸之前无聊时曾玩过的,没解开,扔那里了,沈长离随手拿了,他手指修长干净,是握剑的手,十分灵活,正垂眼专注解着手中九连环。

白茸不做声。

见她回了卧房,他没抬眼看她:“昨晚表现不错。”

白茸克制不住,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沈长离已经轻易解开了那个九连环。

“那个男人之前还给你求过情。”黄昏的影子把他眼睫染得很浓郁。许久未见,他清减了些,白茸身体紧绷,好在这一次,她没再在他身上看到其他女人的印子。

李疏月是李端的弟弟,白茸被下狱之后,李端受弟弟所托付,亲口朝他求情,但是他没想到,他们交情竟然如此之深,李疏月为了他,愿意亲自闯入妖王宫,冒着掉头的风险,来救她。

白茸说:“我们并不是很熟。”

“不熟,便可以为你做到这般?”他懒懒散散,似笑非笑抬眼看她。

“昨晚,你心动了吧。”

她死死咬着唇,不和他对视。他能看透她,像以前一样,她的任何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想和别的男人跑掉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

“放心,我不会动他。”他说,或许是觉得无趣了,他将那解开的九连环随手扔回了博古架上,眸底含着一点笑。

“你们在一起的几年,你给阴山九郁怀过孩子吗?”他忽然问,漂亮的眼看向她腹部。

她麻木地摇头。

“你最好不要骗我。”他凝着她,似笑非笑,缓缓说。

这么久没见她,冷落她,在她怀孕的时候去找旁的女人。他也不觉得多畅快,甚至想起来,反而觉得异样的恼火。

她凭什么摆出这幅模样?不然,他索性去让其他女人怀一次孕,看她在不在乎。

沈长离消弭不掉这心中恶心的异样情绪,他性情天生高傲,这辈子从不低头,也不服输。

白茸没有问他为何又来了,也不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去了何处,很是平静。

有一瞬,他恼火得想掐死她。

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承认这情绪到底是什么。

“白茸,你若是敢告诉我,你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孤会把你和那个男人,都亲手一点点碎尸万段。”他望向她。

那双方才还灵巧无害,在解九连环的细长漂亮的手,松松扣住了她的颈骨,没用力,这双手蕴含着何种可怕的力量,她心知肚明,她怕极了他这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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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头野兽,没有感情的野兽。

这一日之后,沈长离确实没有如何去刁难李疏月。

只是,她依旧付出了代价。

白茸被用符箓封印住了身上经脉,她无法再用法力了。

她的右边脚踝,被扣上了一条精致的金色锁链。

沈长离来的时候,偶尔会短暂把锁链解开,让她可以短暂地在室内自由走走,或者带她去院中走走。

链子很长,足够她在室内活动,但是再也走不远了。

室内一切尖锐物品都被收走了。

那一日之后,沈长离又开始过来她的寝宫了,来得比之前还勤,他军务其实很繁忙,白茸刻意不去管外头的世界,但是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如何同时处理好这些事情的,偶尔也会想,这些晚上,他是如何对他宫中其他女人的交代的。

这一日,沈长离来时。

沈长离见她安静垂着颈子,在低头做针线活。

白茸没抬头:“听说战况吃紧,最近仙界是不是派了仙兵下来?你要和仙界也开战吗?”

“你害怕?”沈长离确实不在很意,没想她会问起这事。

他想起她以前在青岚宗,就是个小虾米,修为离渡劫差着十万八千里,估计觉得神仙高不可攀。

想到这,他笑了一声,觉得她成日担心些无用的事情。

至少,护住自己妻孩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你说过你是龙,那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白茸不做声,又换了个话题。

沈长离说:“我生下来时,还是幼龙。”

“两岁后,才学会化形。”

如今他几乎已经是纯血龙类,白茸是人,生下的孩子,估计也和他小时候差不多。只是以前没有过女人和公龙生孩子的先例,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会生出来什么。

白茸点了点头,她想,她认识阿玉的时候,他化形已经很完美了,这么多年,她完全没看出来他非人的身份。

其实两岁到七八岁之间,还有一段时间,幼龙控制不好化形,很容易在人形时露出人类特征来。

只是,他们的孩子,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

沈长离已经提前寻来了灵药,与自己的龙鳞一起,寻人给孩子炼了龙丹,如此生下之后,孩子可以早早完美化形,不会再出现他小时候那样半龙半人,遮不住尾巴,被人嘲笑的状况了。

白茸坐在案几边,安静地做针线活儿。

沈长离不怎么懂针线活。

见她似乎是在绣帕子,一共两条。

其中一条月白色的,角落用银线勾勒着一个离字。

另外一条,是东方既白色,像晨曦,又像是湖光水色,角落绣着一个溯字。

沈长离看了会儿,少见的没去打搅她,也没对那字提出异议。

那条,显而易见,是给他们未出世的宝宝的,还有一条,自然就是给他的。沈长离不喜欢她叫他沈桓玉这个名字,之前她给他亲手做过不少贴身物品,都有那个小小的玉字,他几乎都没用过。

白茸绣了一会儿,眼睛略微有些累了,揉了揉眼。

“休息会儿,之后再绣。”沈长离说。

男人神情和平时略微有些不一样。他伸手,把她揽入了他宽大的怀中。

她的小腹已经明显微微凸起了,赤着纤细的玉足,其上扣着沉重的金色枷锁,沈长离给她披了件外裳,如今,她几乎终日被锁在了寝宫中。

她身上中了蚀骨散,需要定期找沈长离拿药,否则会生不如死。

并且,她知道了,那日她失血过多,差点流产,被困在梦中的时候,她喝到的香甜的美味,原来是他的龙血,她这具身体已经开始有瘾了,需要他的龙血喂养。

沈长离不介意这些,在某些事情上,他极为慷慨,也乐意看她对他求而不得。

或许是因为怀孕月份大了,又或许是受到腹中婴儿,对父亲天然依赖的影响,她似乎表现得对他更加依赖了。

被他这样拥着时,她不小心看到他领口下,男人锁骨上印着几道痕迹,似乎是某种尖利的抓痕,她已经迅速移开了视线,没细看,也尽力克制,不让自己去想。

已经到关键时期了,她的肚子一日比一日明显,随着和若化在梦中约定的离魂的时间点越来越近,她不想再表现出什么,闹出意外来,让沈长离察觉。

这一具身体,她如今也无所谓了,被如何作践也罢。

女人妊娠,是一道名正言顺的鬼门关,无论是谁,人人平等。

若是生产中,不慎发生了什么意外,也怨不得旁人。

她平静地想,她对不住这个孩子。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呢?她被步步紧逼,已经只剩这个选择了。

沈长离自然也可以察觉到白茸的变化。

他并不讨厌这变化。他把她抱在怀里,低眸找到了她的唇。

白茸还在不住喘息。

带动她纤细的脚踝上的锁链,发出了细微的窸窣声。

他其实完全没餍足,但是也没有继续做什么。

沈长离把她打横抱起,放回了卧榻上,随后,自己从背后搂住了她,男人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他们的宝宝身上。

近来,他头疾发作不那么频繁了,情绪也稳定不少。

抱着她,不知为何,沈长离想到了许久前,他在王都街道上独行时,遇到的那个带着妻孩,一无是处的平凡男人。当时,他看着觉得他们,觉得极为滑稽可笑,如今想起来,他竟觉得那一幕不那么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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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从大殿中一盆盆端出血水来,都行色匆匆,没人敢提起室内在发生什么。

青丘战役依旧没有结束,沈长离原本预备在一日之内赶回去,意外遇到了这件事情耽搁了回程。

若是白茸若是也变得像是那雀儿一样,便更加丑陋无趣了。

他接到青丘那边传来的通讯,对面是辛云。

完全变成了一滩烂肉。

外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落着雨,宫中灯火一直亮着。

他独自回王都的事情原本无人知晓,甚至连宣阳华渚都被留在了青丘。

雨落在庭院湘妃竹上,斑斑泪痕。沈长离记得,和她还在青岚宗时,搬去内院后住在院中的竹影很像,他厌恶这竹子,却依旧选择了在汀兰宫中也栽种上。

有一日他忘了关笼子,雀儿飞了。

在沈长离的眼里,世界上许多东西,都极为丑陋,触碰,甚至看一眼,都让他恶心。

白茸不算丑陋,可是,她自甘堕落,要把自己弄脏。

那死去的雀儿凄惨的尸体浮现在他脑海里。

沈长离一直远远看着。

这景色,总让他想起孩童时代曾养过的一只雀儿。

他没说原因,辛云正还要说什么。有人推开了殿门,弯着腰小跑进来了,是沈长离的一个小厮,背后跟着急出了一头一脸汉的妖医。

原本他们预备去寻沈长离,妖医见他正在院中时,愣了一下。

他拿剪子剪掉了雀儿翅膀,之后,又找了最好的兽医来救治,竹雀很快就死掉。

那时候他年龄很小,还没有开始修习仙诀,即使用了冰块存,雀儿尸体很快开始腐臭,羽毛剥落,□□腐烂,臭不可闻,身躯上生出蛆虫。

庭院深深,夜色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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