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路迩的怒火打了个弯：“呜……”
他们俩居然就这么用一个字，交流了好几个回合。
最后路迩实在忍不住了，想把自己的犄角和尾巴收回去。
路迩试图表现出冷静的样子,并严肃向江烬解释，“尾巴跑出来是因为……我觉得不舒服。就像人在生气和害羞的时候，都会脸红,但这两种情况是不一样的。你要正确区分。”
江烬听得颇为认真,说：“所以你现在是害羞。”
“？”路迩，“有没有可能我是在生气啊。”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好不容易收回尾巴，但江烬只要亲一亲他的犄角，尾巴就又冒出来。他好不容易收回犄角，但江烬搓搓尾巴尖尖，角又长回去。
永动机啊你们是！
江烬把他圈在怀里，忽然问了句：“迩迩，为什么你的角这么……嗯。”
“……你嗯什么？”路迩直视他，“你的‘嗯’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江烬自知失言，不敢发话。
路迩一口咬在江烬的胳膊上，恶狠狠道：“你要说我的犄角很小是不是？”
江烬：“没有。”
路迩：“你有。”
江烬承认：“好吧，我有。”
路迩冷冷一笑：“你根本不懂，犄角足够小才是一个魔王强大的象征！”
江烬十分配合
，点点头：原来如此。
路迩又说：你想▊▊[，一个魔王脑袋上顶着巨大的两个角，有什么用？伟大的魔王是用斗角的方式打架吗？越大的犄角只会留给敌人越大的破绽，同理可得，犄角越小，破绽越小。”
江烬：“懂。”
路迩盯着江烬看了好一会儿，嘴巴一瘪，难受了：“你根本没信。”
“我信。”江烬赶紧抱着哄哄，“迩迩是最伟大最厉害的魔王，迩迩的角是我见过最凶残的角。”
路迩嘴巴更瘪了：“你就只见过我一个魔王。”
“其实迩迩……”江烬觉得路迩未必会想听他后面这句话，但他实在忍不住，轻声道，“小小的，真的很可爱。”
随即，他吻了一下路迩的额头，唇角有意无意擦过那枚可爱的小犄角。
路迩在他怀里拱了一下，以示不满。
江烬道：“对不起。”
说完，又是老一套。
道歉的同时，他含住路迩的犄角，用舌尖轻轻讨好。
路迩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亲密地触碰过那个地方，他哆哆嗦嗦地说：“不……”
可是他自己说到一半自己又闭了嘴。
路迩已经有了经验。
他知道，江烬在这种时候是听不得他说“不要”“不许”“不可以”的。
因为江烬的脑子有问题。
他一定会把这几个“不”字全部加工成“好的请继续”。
而且话又说回来……
犄角首次亮相，就被江烬亲来亲去，路迩肯定是有点猝不及防。
但他也并不是很讨厌这种感觉。
于是几分钟后，路迩彻底卸了力气，随江烬去了。
“好可爱。”江烬一边吻他，一边说，“真的好可爱。”
路迩喘着抱怨：“安静，不许再说我的犄角。”
江烬的吻落在路迩的唇上，说：“不是角。”
“什么？”路迩晕晕的。
“迩迩可爱。”江烬勾起嘴角，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乖宝宝，贴贴。”
路迩一听他说的话，也跟着想起来了，这是那群兽人围观他的时候口出的狂言。
他被江烬一本正经模仿的样子逗笑：“你学点好的吧。”
江烬将路迩搂得更紧，指腹擦过他的尾巴根，两个人身体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的感知。
他音色越发低沉，说：“我确实还学了不少别的东西，要试试吗？”
路迩张了张嘴，一堆话堵在嗓子眼儿。
他潜意识觉得，应该先问一问江烬，背着他学了什么。
但最终路迩什么都没问，他就像挑衅一样，用膝盖抵住江烬，说：“王什么没见识过。”
江烬深深看他一眼，笑说：“对，王什么都懂。你帮我看看，我学的好不好。”
路迩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大早上了。
他瘫在床上，开始回顾生平。
大魔王的过去如走马灯一般闪现。
江烬看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16，笑问：“迩迩，在想什么？”
路迩：“怎么取消你的魔王使者契约。”
江烬：“取消不了。”
路迩：“就是因为取消不了，所以我才要思考。”
江烬笑起来。
没有魔力的路迩可怜地窝在被窝里。他根本不能掀开被子，他的身上满是惨不忍睹的痕迹。
他撑着下巴质问江烬：“你怎么一直跟我待在一起，你的契约对象呢？江烬啊江烬，王对你充满了期待，你可不要让王失望。”
江烬的手探入被子里，熟练地开始为路迩按摩，并说：“怎么会让你失望呢，伟大的王。”
路迩哼哼一声：“契约应该签订成功了吧？”
江烬：“嗯。”
路迩松了一口气。
虽然江烬看起来有点不务正业，但契约签订成功至少迈出了第一步。
现在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完全可以手把手教会见习大魔王江烬如何打发……啊，满足契约对象。
他就问：“你和那个契约对象接触过了，觉得怎么样，性格脾气如何？”
江烬说：“不太了解。”
路迩摇头：“你看看你。”
江烬：“抱歉，我还不太清楚怎么和召唤者相处。”
路迩本身不是一个喜欢讲大道理的魔王，而且他也不想打击江烬，所以委婉地问了句：“他现在有许愿的意向了吗？”
江烬说：“有。”
路迩一喜：“那就很好啊，你有没有抓住机会让他许愿？”
江烬再次说：“有。”
路迩高兴地从被窝里蹦跶起来：“真的呀，那很好啊。他许了什么愿？”
江烬一五一十地说：“第一个愿望，他希望可以变异出最强大的兽人基因，所以我给了他鲨鱼的牙，老虎的爪，鹰隼的眼，以及猎豹的肌肉爆发力。第二个愿望，他希望不老不死，所以我给了他和这个世界一样永久的寿命。第三个愿望……”
路迩抬手，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我先确认一件事。”
江烬：“嗯？”
路迩：“我来的时间比你晚，所以不太确定，你……在这个世界待了几年？”
江烬：“3天。”
路迩：“……”
好好好。
3天。
果然是新手大礼包，这么简单就让江烬套出了三个愿望。
路迩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好，那他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你完成了？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魔力反馈。”
“他的第三个愿望是……希望我可以快点离开这个世界。”江烬苦笑，“所以得等我走了，契约才会完成。”
路迩：“？”
有那么一瞬间，路迩甚至觉得是他出现了幻听。
江烬很快把这三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路迩。但其实，最重要的只有第一天。
一开始江烬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直接和那个召唤者签订契约。
他起初通过召唤阵了解到这个召唤者的基础信息——
椿生，一个半人，基因变异失败者。
他的身体保留了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却进化出了一些无用的兽类部分，总的来说，是个天生的弱者，在这个世界处于社会底层。
唯力量论的兽人与半人都看不上椿生，他在所有人轻蔑的目光中低三下四地度过了前半生。
如果只是这样废物的人生，还不足以让椿生彻底崩溃，真正打击到他，是不久前，他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养老钱，被一场火给烧了。
起因是，他合租的室友当天炖着东西忘关火，就跑下楼去见自己的对象。房子整个烧了起来。
他室友的态度倒是很诚恳，表示烧坏的东西都照价赔偿。可是椿生说他的床头还藏了一大笔现金，也要求赔偿的时候，室友翻脸不认人，觉得他是要讹自己，大骂了他一顿后甩手走人。
椿生最后就只拿到了一点基础赔偿，但他的存款是彻底回不来了。
于是他在某个清晨，决定去死。
只是，自杀也不能消解他一生倒霉的痛苦，而且椿生还不敢真的自杀。
他怕穷怕痛怕被人看不起，最后还怕死。
椿生极度的不甘心和巨大的怨憎，使他在死亡与绝望面前，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欲望。这种欲望，让他听到了来自契约召唤的声音。
那声音问他是否愿意用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来换取一个召唤魔王的机会。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许下任何愿望，代价就是，也许他的灵魂本来有更好的来世，但现在将会主动葬送。
椿生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很快，见习的魔王使者江烬出现在他面前。
椿生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接受“我用灵魂为代价召唤的大魔王结果却只来了一个大魔王的使者”这件事。
他始终不太满意，因此对江烬态度也不太好。
江烬问他愿望是什么，他就说：“你确定你能帮我完成吗？不是说来的应该是大魔王吗？我能不能换人？”
江烬没什么情绪地又反复问了他几次：“你的愿望是什么。”
听到这里的时候，路迩忍不住问了句：“这人看起来不是很果断的性格，你怎么会愿意和他签订契约的？”
江烬说：“因为他胆小懦弱，一事无成，把未来的一切寄托在魔王的契约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底气。”
路迩听得一头雾水：“这应该是他的弱点。”
“嗯。”江烬道，“人有弱点，就会害怕。”
椿生性格上的软弱，注定了他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所以，当他一直犹犹豫豫不肯告诉江烬愿望，而把江烬的耐心耗尽了之后，江烬直截了当
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举到他原本要自杀的高楼天台边1010[，说：“既然你没有愿望，干脆去死。”
椿生吓得手脚抽筋舌头发麻，惊慌失措地把他的愿望告诉了江烬：“我有我有，我想要变强！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兽人！”
江烬看他一眼，却说：“我现在不想帮你完成愿望了。”
椿生吓哭了，眼泪鼻涕狂流：“使者大人，使者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对您无礼！请放过我吧！”
在把椿生吓晕过去又吓醒过来三次以后，江烬终于收了手，把他扔到地上，冷冷道：“现在，许愿。”
召唤者并不知道魔王和魔王使者不能杀他们，椿生只觉得江烬随时都有可能把他大卸八块，因此以最快的速度和江烬许完了三个愿望。
此后几天，他战战兢兢地等着江烬离开这个世界。
整个过程叙述完，江烬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言简意赅，但转折惊人。
路迩目光幽幽看向他，说：“江烬，你很厉害嘛。”
江烬说：“是夸奖吗？”
路迩哭笑不得。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两个魔王的KPI完成效率那么高了。
那些魔王肯定就是像江烬这么坏。
在路迩勤勤恳恳陪契约对象们思考什么是最好的愿望的时候，这些坏家伙们已经把召唤者吓得屁滚尿流。
路迩忍不住感慨：“我怎么没想到呢？要是我也像你这样，以前的契约应该能轻松得多。”
江烬说：“你现在知道了，以后会这样做吗？”
路迩想了想说：“不。”
江烬笑：“嗯，为什么？”
路迩道：“你这样威胁他们，万一他们心中的恐惧超过了欲望，那魔力的反馈就会减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召唤者对你怀有恐惧的心理，那契约结束之后，他们肯定不会对你产生信仰。信仰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
就算路迩不威胁契约对象，可能也不会获得信仰。
但，“可能不会”和“一定不会”，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当魔力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信仰所能带来的反馈是远远超过魔力本身的。
一定要做选择的话，路迩觉得信仰比效率更重要。
江烬听完，笑容更深：“所以迩迩，从来不是你没有想到，而是即便你想到了也绝对不会这么做。会这样做的只有那些坏魔王。”
话虽如此，路迩还是觉得江烬很厉害。这是江烬的第一个召唤，信仰没那么重要：“也不一定只有坏魔王能做，你做的也很顺手，而且很成功。”
江烬从善如流道：“因为我就很坏。”
路迩根本不放心上：“你老瞎说。”
“……”江烬沉吟少许，忽然不给他按摩了，猛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几个小时后，路迩用最后一丝力气，爬出被窝。
然而手还没抓住床柱，又被拖了回去。
路迩尾音吊着要哭不哭的沙哑：“你，你……”
江烬低笑着问他：“我怎么？”
路迩心想，你刚才真没瞎说，你确实很坏，你甚至比我见过的最坏的人都坏。
但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说出这句话。
下一秒，江烬的手指按住他的舌头，身体重重压下。
-！
“你生气了吗。”江烬的手指将尾巴搅了一圈，听到路迩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又说,“对不起，迩迩。”
“你……”路迩语塞半晌,好不容易摁住他作乱的手,说，“既然知道对不起，就要停啊。”
路迩：“哼！”
江烬被他狠狠一瞪,略显无辜揉揉他的尾巴尖尖：“嗯？”
路迩：“你会得很，我现在就要气死过去。”
“真的不可以。”
哪有人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继续犯错的！
路迩真的不知道江烬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平时可以无条件遵守路迩提出的任何要求，但这会儿却又敢顶着满身矢志不渝的信仰，厚着脸皮对路迩说：“我不想停。”
他说完,两眼一闭，假装晕倒。
但很快，他就自己睁开了眼。
因为他发现装晕只会给江烬更多机会对他这样那样。
大魔王对他的忠心绝无半点怀疑，否则也不会在古神面前斩钉截铁地说出，他相信江烬永远不会背弃自己这种话。
但虔诚是一回事，江烬偶尔的大胆和放肆总是让路迩吃惊。
但却惊恐地发现，他做不到！
要收回犄角和尾巴，只能使用魔力来抑制。
路迩被他满眼的温柔和掩藏在其中的强势给噎住,好一会儿，说：“那你气死我。”
江烬失笑：“我怎么会。”
他选择服从的时候，无论是言行还是灵魂,都显得无比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