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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

第一章 槜李

范蠡停止操琴:“子禽兄,何事这样惊慌?”子禽是文种的字。

文种坐下来,急急他说:“朋友从王宫回家,说是吴王阖闾下了战表,要越向吴割地称臣。若不然,就发兵前来,踏平诸暨!”

“宫中上下,是何意见?”范蠡也急了。

这是一个决定越国生死存亡的年份。

一个闷热的日子,二十四岁的越王勾践,刚办完父王允常的葬礼,坐朝第一天,便接到了吴王阖闾的挑战书。

一向只知驱车荡舟,吃喝玩乐,不问国家大事的勾践,一下便瘫在了坐榻上,刀把似的瘦长脸上挂满了汗珠,鸟嘴般的双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嘴角流出了白沫。

“哎!”文种叹了口气,“勾践平日对先王令他习文练武之话,全不放在心上,只知上山打猎,下河戏水,回宫摆宴,对阖闾亡越之心全无戒备,到了此时,只会瑟瑟发抖,还能有何良策……”

“这不中?”范蠡激昂地拔出剑,“当此之时,割地称臣,越国就会一蹶不振。

阖闾欲霸天下,吞楚灭鲁灭齐,威振中原,必先灭越,以安后院。

阖闾狡诈,割地称臣不会罢手……“

文种也站了起来:“少伯,须兵打仗我不在行。你说该咋办。”

范蠡“啪”地把剑插入鞘内,挂上墙壁,说:“我即去见新王!说服他坚决抗战!”

文种:“能中吗!”

范蠡坚定地:“中!”

存亡关头布衣论战深夜。越王勾践宫中。

勾践回到寝宫,大发脾气,饭不吃,水不喝,见到一个个新入宫的妃子开口就骂:“都是尔等这些混帐东西误了我。我要向吴王称臣了,你们去给吴王当妃子吧!”

勾践的失态,宫中侍人急忙报给了新升为王后的姬玉。

姬玉原为周天子同族。允常拓土始大被周天子封候时,请周天子赐婚给儿子勾践。周天子把颇有才气和心计的姬玉许配给了勾践,旨在控制蛮越。

这姬玉长得端庄可人,虽比勾践大两岁,但勾践一见便喜欢上了。成婚以后,勾践以“玉姐”相称,里里外外,无不言听计从。勾践继承王位之后,姬玉作为王后,被单独安排到内宫后院,与其他妃子分开居住,以示尊荣。

姬玉接到禀报,慌忙赶到前院。

勾践见到姬玉,叫了一声“玉姐!”便扑了上去,抱住王后哭了起来,侍人见到此景,慌忙回避。

姬玉挣脱勾践拥抱,用绢帕轻轻地擦着勾践的眼泪说:“谁惹大王生气啦?”

“吴王阖闾!”勾践叫了一声,又抱住了姬玉:“玉姐!我当不成大王了,你这王后也当不成了,父王走了,撇下咱们不管了。呜呜呜!”

姬玉感到事态严重,重又挣出勾践拥抱,厉声说:“你是怎么啦?象个顽童似的,如今你是一国之君,是大王!到底为了何事,你说啊!”

勾践清醒了些,擦擦鼻涕把吴王阖闾要越国割地称臣的话说了。

“大臣们有何高见?”姬玉问。

“狗屁大臣!都说越国犹如鸟卵,与吴国千钧抗衡,如卵击石。你说,这不是完了吗。”勾践又擦擦如鹰嘴般的鼻子。

“听说父王在世时,招了一些贤人。”

“屁,贤人都叫吴王招去了!伍子胥、孙武、治国治军的栋梁之材,都在吴王那儿。东海一隅,穷乡僻壤,谁肯为越效力。宫中大臣,只有石买、诸嵇郢领过兵,石买怯战,诸嵇郢在北疆……”

“召诸嵇郢回宫议事。”姬玉试探着说。

“晚矣。吴国使者,明日等话!”勾践缩了缩细长的脖子:“喏!人到用时方恨少,上苍要灭越国,谁也无法。”

姬玉看看勾践高高的身材说:“只有投降了?”

“不投降,还有何办法?”勾践垂头。

“你就不能率兵去和吴王一决雌雄!”姬玉的话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我!”勾践吓了一跳,接着苦笑起来:“我只会打猎、喝酒、玩……”

“女人”二字,他不敢说下去了。

姬玉见勾践的样子,胸中刚刚泛起的想激起丈夫英雄之气的想法,一下消失了,叹气说:“你呀,枉为一国之君!”

“玉姐!”勾践愧疚地叫了一声,“完了,父王一死,全完了,咱们到后院去吧;姐姐给我唱支中原小曲……”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姬玉的手。

此刻,姬玉伤心透了,满心希望勾践立位之后,有所作为,振兴越国,抑制强吴,为周天子分忧。没想到勾践竟如此窝囊!

姬玉甩开勾践伸过来的手,正要离去,忽听门官高声禀报:“行者范蠡求见大王!”

勾践见姬玉欲离他而去,心中不悦,听到报告,大声叫道:“不见!不见!”

姬玉转身问道:“范蠡是何人?”

勾践不屑一顾地:“一个顽童!”

姬玉似乎看到一丝光亮,说:“和大王一样的顽童?”

“比我还小,是楚国来的小疯子!”勾践没好气地说。

“唔!”姬玉吸了口气,心想此人夜半求见大王,真有点疯劲,世上有雄才大略之人,多被人称做疯子。这范蠡可否有旷世之才?“他何时到越国来的?”

“两年多了吧。”勾践不经心他说,“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当过宛邑令的文种。这个范蠡就是文种带来推荐给父王的。听说当地人都叫他小疯子。”

“你和此人交往过没有?”姬玉问。

“父王让我跟他学习兵法……”

“你学了没有?”姬玉急问。

“听他讲过一次。”

“讲些什么?”

“说,兵之要在于人,人之要在于谷,什么民众主安,谷多兵强。”勾践坐起来,“这话也叫兵法?”

门官又高声禀报:“行者范蠡求见,说有要事奏报!”

“不见!不见!”勾践挥手让门官离去,“也不看看何等时候,还来烦人!”

姬玉听了勾践对范蠡的介绍,觉得这个“顽童”不同寻常。勾践转述的“人谷论”,更是治国治军之精义,为王而必备此二者。此时,她的心砰砰跳了几下。敏锐感到,救越国者可能就是此人。她正要让勾践召见,不料勾践又挡了回去。她对勾践的无知、粗暴、专横感到羞耻。本想拦住门官,又怕伤了勾践面子,坏了宫中规矩。此时,她十分担心范蠡两次被拒,甩手而去,那样,越国可真的完了。她急得在屋转起来。

“玉姐,你怎么啦?”勾践见玉后的样子,担心地问。

姬玉生气他说:“我在想,如何陪你去做臣妾?”

“玉姐,你?”勾践不知如何说好。

姬玉过去对勾践点拔,多是含而不露。此时此刻,国家生死攸关,勾践愚如顽石,她只好横下一条心,直接对勾践说了:“我看范蠡,非等闲之辈,父王嘱你向他讨教,你却失之交臂。今两番求见,必有要事,你为何一拒再拒。父王若是这样,怕次等大臣都留不住了。国将不国,你何以继而为王?”

勾践见王后这么说,头脑似乎清醒些。说:“如何是好?我两次拒见,那个小疯子听说孤傲得很,怕已走了吧。”

姬玉见勾践转意,又说:“救越之人,必是范蠡。速召他进宫议事。”

勾践一向对工后的判断深信不疑。此时,见姬玉说得这等恳切,顿时慌张起来:“喏喏喏,如何是好……”就这此时,门官又来禀报:“范蠡求见大王,说是先王有梦托他!……”

“喏:”勾践挥了一下手,做了一个宣召的手势,姬玉满怀希望地望了一眼勾践说:“大王,你要耐心听范蠡说话。”

“玉姐,你也在这,一块听吧。”勾践诚恳他说。

“不。”姬玉说,“周天子规矩,内人不干朝政。”

随着“大王宣范蠡进宫!”喊声过去,又一阵“行者范蠡晋见!”的吆喊声传进。紧接着便听到范蠡急促的脚步声。

姬玉想走,已来不及了。只好躲进客厅的屏风后面。

范蠡进了客厅。向端坐的勾践行了晋见之礼。

“喏。”勾践指指旁边的蒲团,示意范蠡坐下,“先王有何梦托你?”

范蠡说先王托梦给他,是两次被拒之后,想出的以先王名义压勾践召见的下策。

出此策时,已想好了应答之词,只见他躬身站立,款款述说:“今日午后,在下小憩,忽见一团金光照地。光幔之中,先王正用金笔描绘越图。

金笔到处,点为山川,线为河流。先王十分高兴,将金笔交到大王你的手中,大王也开始描绘,点为山川,线为河流,越国疆域,突破千里……“

“喏。”勾践打断范蠡的话,“吾知汝意了。你想让吾继承父王遗志,拓土开疆。”

“大王极其聪慧,我想先王正是此意。”范蠡说着,仔细地看着勾践。

“喏。”勾践说,“吾并非不欲开疆。强吴在上,犹如乌云,压得气都难出,拓土称大,谈何容易。”

“顶天立地,乌云何惧,就怕自己不立,没有乌云,也会倒地。”范蠡挺了挺身子说。

“喏。”勾践说,“我弱敌强,战则必亡。”

“祸福相倚,强弱互转,天下大事,本无定数。战未必亡,和未必存,需因时因人而定。”范蠡说。

“喏。”勾践说:“不要说这些道理了,汝可能已听到吴国下书之事,说说如何办吧!”

范蠡看了看勾践神色,斩钉截铁他说:“坚决迎战!”

“兵不足五千,如何迎吴国大军!”

“全国皆兵,吴国大军远道而来,不足惧矣!”

“我国新丧,民心不稳,如何迎敌?”

“国家有丧,不许兴兵,吴废礼制,已失信义,越正可用此,唤起民心,同仇敌忾!”

“吴军有子胥,孙武名将统率,军士如虎似狼,越无良将精卒,如何破敌!”

“在下闻,孙武与阖闾有隙,已不在朝中。伍子胥正在疏浚宣、歙二水,亦不在姑苏,阖闾倚重的伯-,不足虑矣!”

“那阖闾老谋深算,身经百战,有备而来,如何挡之?”

“阖闾固一世英武,然大事,总是子胥、孙武担当。今膀臂皆无,其势危矣。

阖闾一向志柔短浅,年过六十,垂垂老矣,犹如夕阳,旋即下山。而我大王,正是喷薄朝阳。两军对垒,勇者胜,以大王之英武“喏!”勾践打断范蠡的话,“你不要抬举我,我只会打猎!”

范蠡提高声音说:“打仗犹如打猎,吴军正是大王猎物!”

勾践被范蠡的情绪感染,不由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照汝这么说,吴国可敌?”

“可敌!可胜!只要大王下定决心!”范蠡坚定他说。

勾践心中扣子,虽然一个个被范蠡解开,但事情重大,一时难以决断,“喏”

了一声说:“待我向先祖祈祷后再做决定。”范蠡见状,只好告退,刚到门口,又被勾践叫住:“喏,你是楚人,为何来此助越?”

范践施了一礼说:“吴为楚越大敌,只要制吴,何论在越在楚。在下以为,制吴者必吴之南邻越国也,所以前来助越。助越也是为助楚。”

“喏?”勾践又问:“何不在楚制吴?”

范蠡答:“楚不留人,我和文种才来投越。”

“喏。”勾践挥了一下手,“明白了!”

范蠡走出王宫时,回头看了看,心里说不清是何滋味。若不是扶越制吴助楚的方略在胸,以他的性子,早离勾践而去了。

姬玉见范蠡出门,从屏风后走出。

勾践忙问:“你看此人如何?”

姬玉恭敬地朝勾践跪了下去。

“玉姐,你这是……”

“臣妾恭喜大王。”姬玉答道。

“喏!”勾践吃惊:“吾有何喜?”

“臣妾以为范蠡为孙武第二。恭喜大王得此良将,越国有救了!”姬玉深情地望着勾践说,“只要大王委范蠡重任,越国振兴有望!”

“可范蠡一介平民,还是个娃娃。”勾践犹豫。

“大王比范蠡大多少呢?”姬玉说道。

“喏!”勾践语塞。“这这这,哎!你快站起来吧。”说着就去搀姬玉。

姬玉说:“你若依了范蠡之计,亲自统兵去迎敌,臣妾就站起!”

“喏!”勾践在姬玉的期望中,心里升起一股英雄之气,说:“好,我就依你,要是败了……”

“败了,我随你去。”“喏!”勾践搀起姬玉。

越王举旗同仇敌忾第二日。上朝议事的大臣们,被王宫门前的景象吓呆了!一颗人头高悬在宫门檐下,几尺长的木板从人头上吊下,上书十个大字:有言和者,吴国使者下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人如此大胆?这岂不等于接受吴国的挑战了吗?

勾践接到禀报,吃了一惊,疑是范蠡文种所为,忙派人将范蠡和文种召来,看他俩惊讶样子,似不知情。便转换了口气说:“召二位贤人来,是想听二位破敌良策。今日起,孤封二位为上大夫,随时在孤左右议事!”

众大臣听到大王封文种和范蠡为上大夫,又是一阵惊讶。不由把眼光看着两个年轻人,窃窃私语。“两个娃娃升的好快阿!”“听说文种当过邑令,范蠡是个草民呢!”“娃娃用娃娃,越国,嗨……”“这两家伙是楚国人,如何跑到越国来了呢!”“别是楚国派来的探子吧?”“他俩有何本事当上大夫?”

范蠡听到这些议论,脸上很挂不住。文种担心范蠡一怒走之,谢恩之后拉了拉范蠡的手,示意他沉住气。

勾践听到了大家议论,提高嗓门说:“封范蠡、文种为上大夫,是先王给孤托的梦。先王说二人是治国治军良才,得之则越兴,去之则越亡,寡人听从先王遗训,列位不要说三道四!”

众大臣一听是先王托梦,不由地跪了下去,一边叩头,一边呼着先王允常的名号。

勾践令大臣起立,分立两边。说:“夜来,先祖示我,北上抗吴,列位有何高见?”

众臣已见过吴国使者人头,听到勾践抗吴之言,没人再敢说半个不字,怯战的石买,此时竟也高呼:“大王英明!”

勾践见众大臣没有异议,提高嗓门,叫了一声:“唯!”

众大臣一下惊住了!往日大王开口便是“诺!”字,今日如何变成了“唯!”。

大王的脾气变了,得小心哪!

“唯!”勾践又叫了一声,说:“寡人亲自督师,决定上大夫范蠡为军师,诸嵇郢为大将,灵姑浮为先锋,畴无余,胥犴为左右翼。石买为后翼。

十日内备战,十日后北上迎敌。“

范蠡听到勾践有板有眼的安排,心中有些诧异。想不到这浪荡公子,能有如此韬略。范蠡哪里想到这是王后姬玉教给勾践的。

勾践把迎战事项安排妥当后说:“唯!吴国使者被杀一事,如何处置?”

石买走上一步说:“扔到河里喂鳄鱼算了!”

众臣哄笑。

舌庸奏道:“臣以为喂鱼不妥。应将首级和身体合为一处葬下。”

“唯!”勾践指了指范蠡,“上大夫有何高见?”范蠡站出,恭敬答道:“臣以为舌庸大夫言之有理。不过臣还以为应将使者的灵柩送回吴国,以显我大王的仁爱之心。斩杀来使,非大王本意,让使者家人怀恨阖闾,是阖闾遣他到越送死,不是我越人到吴将其诛杀。”

“唯!”勾践的一双小眼明亮起来,“正合孤意,正合孤意!”

石买见范蠡的意见被采纳,忿忿地望了范蠡一眼。其他大臣见范蠡虽然年少,但句句在理,不由敬佩起来。

勾践见大事已定,正欲退朝,范蠡又向前奏道:“大王,臣下和文种昨夜草撰一份讨吴檄文,请大王批阅。”

“唯!快呈上来!”

范蠡从怀中掏出刻在简上的檄文,呈给勾践。

勾践接过简一边看,一边“唯唯”叫着。那声音既吃惊又赞许,在场大臣都明显地感受到了,不由把眼光投向范蠡和文种。同时也很想知道这篇檄文何以引起大王的“唯唯”连声。

勾践浏览完毕,不由高声念了出来:吴越邻邦,同气共俗。

山水相连,同音共律。

共为周后,同为诸候。

原是兄弟,不该为敌。

吴王阖闾,轼兄篡位。

大逆不道,征楚伐齐。

趁我国丧,背信弃义。

欺我王幼,欲占诸暨,篾我臣民,欲霸越地。

今我大王,举旗抗敌,救我臣民,免受奴役。

父老兄弟,武装自己,跟随大王,北上-李,抗吴保国,在此一举。

快快武装,快快北上,打败强吴,打败阖闾。

勾践一改平日讲话不利索的习惯,越念越顺,越念越快,越念声音越高,越念声调越激昂。念着念着,竟从王位上走了下来,在大臣们中间走着念着。

一遍又一遍,勾践的情绪感染了大臣们,记性好的大臣在勾践念第二遍时,竟附和着念了出来。到第三遍时,都会念了,整个王宫,一片喊声,犹如一个誓师大会。

大臣们的情绪也感染了勾践,他禁不住流下眼泪,叫道:“唯!谱成曲子,让全军,不!全国臣民传唱!”

看到眼前情景,听到大王训令,范蠡和文种十分激动。从此刻起,俩人把两颗滚烫之心交给了越国。

锋芒初露固坝挡洪彻底消灭越国,北上伐齐伐晋,称霸天下,是吴国的既定战略。随着吴王阖闾衰老,脾气越来越躁,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把越国吞掉。当阖闾得知越王允常病故,二十四岁的勾践新立之后,便不顾国丧不兴兵的规矩,不听伍子胥的劝阻,调集了三万精兵,亲自统帅,向越国进发。他派出使者只不过是例行一下交战手续,使者回不回,越国降不降,他都将以武力解决之。以实现他所理解的孙武兵法中的“全国为上”——这也是他和孙武发生分歧、以致疏远的根本原因。

他只相信武力,不相信“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一套。

阖闾之所以急急攻打越国,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单独指挥一次重大战役。自从伍子胥帮他把兄长吴王僚刺杀夺取王位,又引荐了孙武以来,他始终感到身边有两个“影子”缠绕着他,压抑着他,以致于攻进楚国都城那样大的胜利,他也觉得美中不足。他从将士、臣民的欢呼声中隐隐地感到,欢呼声是冲着那两个“影子”的。最近,他让伍子胥去治河,把孙武打发了。

决心在有生之年,完成“阖闾兵法”的实践,让世人不再传颂孙武兵法十三篇。

阖闾嘱咐一向听他话的二三流将军伯-、王孙雄、专毅,这次攻打越国,一切按他的部署进行。他要在没有伍子胥、孙武的情况下,打一场比破楚更漂亮的战争。三位将军过去受制于伍子胥、孙武,也感到显不出英雄本色,心中不平。这次随大王出征,都想露一手,都催促自己的士兵星夜兼程。伯-甚至鼓动他统领的士兵,谁先打进诸暨,美酒任喝,美女任选。兵士们把他话演义成了“快去快去,美酒美女!”

嘻笑着奔跑着,在兵士们心里,这次进攻越国,没有大仗可打,只是走路罢了。听将军们说,越国只有几千弱兵,新大王匀践是个娃娃,只会打猎,不会打仗。然而,当吴军进入吴越边境-李(今浙江嘉兴县西南七十里处)时,却遇到了严阵以待的越军。以越王勾践的旌旗为中心,两边飘扬着无数面颜色各异的旗帜。旗帜下成伍成排地站着怒目圆睁的将军和士兵,从服装和兵械上可以看出,这些人多为农夫和渔夫。

吴军前进受阻,阖闾有些生气。按规矩,阖闾应上前同勾践答话,说明为何伐越,并约定交战时辰,但六十出头的强国大王,怎能屈尊同弱国小王说话。于是他派较为年轻的将军专毅去下战书。

站在旌旗下的勾践,见阖闾坐在车上派了一员战将过来,不知如何办好。

诸嵇郢主动说:“大王,臣去会他。”站在勾践身边的范蠡说:“何劳大将军,他来个娃娃,咱也去个娃娃。大王,臣下去会他!”勾践也醒过劲,说:“唯,范蠡去好!”

范蠡得令,向勾践施了一礼,挎剑走上前去。离专毅十几步,昂首站立,大喝:“来者何人?速报姓名?”

专毅见到凛然正气的范蠡,没有思想准备,竟结巴起来:“吴吴将,专专毅,拜拜见越国将将军!”一下子威风扫了一半。

范蠡又问:“为何侵我越国?!”

专毅原是来下战书的,只想通知一下作战日期时辰便走,遭到范蠡诘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为好。为何打越国是大王的事,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情急中,他想起自己使命,叫了一声:“明日申时决战!”然后扭头慌乱地朝自己阵中跑去。

专毅的狼狈相,引起越军的笑声,大家由衷地敬佩范蠡,长了越国威风。

阖闾对专毅的仪态很不满意,真想一剑劈死他,考虑还未交战,就斩将军,不吉不祥,忍住了。

虽然吴想一口吃掉越,越想一下打败吴。但两军对垒,还是按规矩,各退五里扎寨安营。

第二天两军对阵,越将诸嵇郢同吴将王孙雄斗了一百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各自鸣金收兵。

第三天,越将灵姑浮同吴将专毅斗了一百多个回合,又是不分胜负。鸣金收兵后,范蠡来到勾践帐中说:“大王,这两日臣观吴王阖闾有愤怒之气,明日定然不会在平地叫战,我担心吴军会利用五台山的地势,向越军冲杀,请大王早做准备。”

勾践一听,心里有些发慌:“唯!你快快想个办法!”

范蠡想了想说:“可否让诸嵇郢大将稳住大军不动,让畴无余、胥犴两将军率敢死之士各五百人,左枪右戟,冲吴军阵脚,以破吴军压顶之势。”

勾践不懂兵法,什么阵脚,阵势,他分不清,但他有一条,信任范蠡,于是就“唯”了一声,算是批准了作战方略。

次日,吴军果然列阵于五台山前,队伍整齐,戈甲闪闪、战旗猎猎。那情势,只要阖闾一声令下,三万经过孙武训练的精兵就会如猛虎下山,吞掉仓促组织起来的如羔羊般的越军。

越军依范蠡之计,大军撤后,避免羊入虎口。畴无余,胥犴两将军各督敢死队五百人,持长枪大戟从左右两边奔向吴军。吴军阵脚都用弓弩手把住,坚如铁壁,冲突再三,死伤过半,俱不能入吴阵一步。范蠡见状,只得建议勾践收兵回营。吴王阖闾原本想猛虎下山扑羊,见越军已有准备,也只好鸣金。

对阵三日,没有前进一里,阖闾感到扫兴。他没想到勾践这个娃娃还能将兵。

尤其使他感到意外的是,勾践竟能识破他的“饿虎扑羊”之计,把大军撤离,用小股冲阵。他开始有点重视这个娃娃对手了。同时也有点后悔,哪怕让伍子胥、孙武一个人跟着也好。不!一定要摆脱这两个“影子”。今天之事,也许事有凑巧。凭着三万精兵,凭着打败了强楚攻进了郢都的精兵,打败一个弱越绰绰有余。收兵后他把伯-、王孙雄、专毅等将军叫到帐内,宣布了次日用排山倒海、马踏青苗之战术。三万精兵,团体冲锋,不顾一切,向越军冲去。打开缺口,左右包抄,前后夹击,全歼越军。然后,命令将士们加餐睡好,早早安歇,养精蓄锐。

不知是夕阳把大地照红了,还是洒满鲜血的土地把夕阳烧红了。偃旗息鼓后的战场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来不及运走的士兵尸体,横七竖八躺在五台山下的-李平原上,一个个都放着红光,把周围青草都映红了。

范蠡没有随勾践回营,一个人站在旷野的一棵鬼柳树下,静静沉思。连日交战,他认真地观察了吴军素质,从心里感到孙武训导出的兵,确实非同一般,一千越军死士竟冲不开吴军一个阵脚,可见吴军意志之坚,配合之齐,技艺之高,纪律之严。

倘若这样的军队朝越军阵地冲来……范蠡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冷汗也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孙武兵法的真经就在于以刚克柔,主张进攻,主张速决。这一仗,孙武虽然没来,但他的思想已渗透到了吴军将士心中,吴军决不会打个平手收兵。以阖闾脾气,明日定会有大动作。三万精兵,一下如洪水般冲过来,越国不到一万人的“人堤”能挡得住吗?一旦被吴军冲开,必然土崩瓦解。兵没有了,国也不存在了。什么扶越制吴助楚战略也将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范蠡感到可怕。他虽熟读兵法,自以为可以和孙武相比,但必竟没有经过两国两军对垒。他虽规劝勾践打仗如同打猎一样,但终归打仗和打猎相异。

打猎打的是畜牲,打仗打的是活人,而结成集团的活人是最可怕的!如何把活人变成没有思想的畜牲,只有乱其心。当此之时,如何乱其心,到吴都姑苏制造动乱,晚矣。到吴军中散布流言,亦晚矣。明日,三万活人一齐冲杀过来,一人一口就把越军吞没了。如何让三万活人不能一齐冲杀,只有用奇谋让吴军目瞪口呆,忘却士兵使命。用何法呢。夕阳把范蠡的身体照红了,血!范蠡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字,有了!范蠡忘情地往营地奔去。一直在附近守护他的剑童独山不知所措地也随着跑起来。一边跑,一边说:“疯劲儿又上来了!”

勾践回到帐内,吩咐左右摆上酒菜,连续十几天的操劳、行军、观战,他感到有点累了。三天战斗,虽然没有打败吴军,也没有被吴军吃掉,他感到还不错。吴军没有人们传闻的那样凶猛,吴王阖闾也就是比自己年龄大,没什么了不起。他打发人去请范蠡过来喝两盅,回复说,范蠡尚未回帐,他就独自饮起来。一边饮一边有点后悔,怎么忘了带上两个妃子助兴。当初把打仗想的太可怕了,没想到策术有人出,冲锋有人上,只用自己点个头就行,还不如打猎有意思。打猎,自己可以冲上去射杀。打仗不行,自己一站,周围将士们护着,连弓也不能射,没劲。

勾践自饮了一会,感到无聊,正欲令左右找人搞点“轻松”的,大将军诸嵇郢进帐。

诸嵇郢施礼后向勾践报告,吴军驻地一位越国百姓听到吴军明日拼力进攻消息,偷跑过来让转告大王早做防备。

“唯!”勾践叫了一声,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诸嵇郢看到了这一点,提醒说:“大王,吴军若是一齐冲来,越军怕挡不住。”

“唯!”勾践意识到了,害怕地从榻上站了起来,说:“你说如何办?你说如何办?”

“臣以为不如暂退……”诸嵇郢试探着说。

“不能退!”范蠡闯了进来。

“唯!”勾践眼睛亮了,“快,范蠡,你说如何办?”

范蠡向勾践和诸嵇郢施礼后说:“眼前情势,犹如破坝挡洪水,若是破坝自决,洪水狂泻,这坝可就再修不起来了。只有固坝挡洪,让水退去!”

“唯!快说如何固坝挡洪?”勾践急急地样子。

范蠡看了一眼诸嵇郢:“大将军,晚辈说的有不妥之处,望大将军教正。”

“不必客气,”诸嵇郢诚恳他说,“上大夫请讲。”

范蠡说:“臣有一个让活水变成死水,活人变成畜牲之计。”

“唯!快讲,快讲!”

“大王打猎时,可曾捉到过猴子?”

“唯。”勾践摆手,“那畜牲通人性,难捉。说这何故?”勾践有些不,快。

“大王请勿躁。臣在家乡伏牛山中,见到猎人捉猴的情景。”

“唯?说说看。”勾践来了兴趣。

“上大夫,此种时候……”诸嵇郢着急。

范蠡朝诸嵇郢点了一下头,接着说:“臣见那猎人,遇到猴子时,将预先准备好的公鸡,从布袋中取出,然后一手将鸡头反拉到鸡背上,将脖子露出。另一手用猎刀割鸡的脖子,公鸡一边颤抖挣扎,一边发出”咕咕“的垂死声音。割出的鲜血在鸡的抖动中溅落着。这时再看那猴子,只见双手捂上双眼吓得动也不动。于是,猎人笑着扔下公鸡,走上前去,用布袋将猴子套住,往下一兜,扎了起来,等猴子明白后,已经晚矣!”

勾践虽有兴趣听完范蠡讲的故事,但不明白范蠡之意。大将军诸嵇郢明白了,说:“上大夫欲用杀鸡吓猴之计?”

“正是。”范蠡回答说。

“唯?”勾践又。‘唯“了。”唯“在勾践嘴中发出,可以代表喜、怒、哀、乐、叹、疑、问等各种意思,何时指何事,全靠臣下们体会琢磨,此刻的”唯“是询问杀鸡吓猴是何意。范蠡明白,解释说,必需用一种恐怖手段,使吴军震动、惊讶、惧怕、迟疑,以致忘掉是在战场。然后越军迅速包抄上去,象捉猴子一样,把吴军击溃。若碰巧,说不定能把阖闾捉住。

“唯!”勾践高兴地叫了起来。

“好!”诸嵇郢钦佩地望着比自己年龄小得多的范蠡,“上大夫,用何恐怖手段,愿闻其详!”

范蠡想了一下向勾践跪下道:“大王在上,臣不得已想出此等计谋,乞大王恕罪,臣方敢说。”

勾践一边叫着“唯”,一边上前拉起范蠡:“尽管说,恕你无罪!”

范蠡这才说:“臣想用三百个死囚犯做吓猴之鸡,令他们走到吴军阵前,集体割颈自杀,用鲜血和临死时的悲鸣造成恐怖气氛,使吴军胆小的害怕,胆大的无措。

在吴军犹豫慌乱之时,请诸嵇郢、灵姑浮诸位将军领兵冲杀过去,可一举击溃吴军。“

“好!”勾践一改开口便“唯”的习惯叫了一声。然后说:“用三百死囚犯不难。大将军,你快去准备!明日依计而行。”

诸嵇郢也觉此计甚妙。回营筹办去了。

杀鸡吓猴阖闾归西勾践觉得胜利在握,要拉住范蠡喝酒。范蠡哪能喝得下,推说身子不适,告别勾践,到了诸嵇郢帐中。二人把细节一一想好,然后把几位将军召来,又谋划了一番,连夜分头去办。成败在此一举,谁都知道身上份量。巧的是,正当范蠡担心现用刀剑不快,囚犯若一下割不破喉咙、临阵慌乱达不到预期效果时,文种大夫派人送来了五百把新铸造的“-李”剑。文种给范蠡带的信上说,这剑是他用宛城的铸剑术制造的,灿如星光,锋利无比。专为-李之战赶制,故名“-李”。

范蠡随即抽了一把,挥手向一棵手脖粗的柳树枝劈去,手到枝落,果然锋利。

找到三百死囚,已是子时,把三百死囚召到一起,排成三排,已是丑时。

在熊熊火把照耀下,范蠡和诸嵇郢、灵姑浮一起走到死囚犯跟前,一一问了死囚姓名、居家何地。和父老姓名,让左右记了下来。三百个死囚正疑惑为何把他们召在一起,由将军一一接见询问时,只听范蠡登高言道:诸位兄弟,越国存亡,系于你们!尔等犯了死罪,早晚一死。大王给尔等一个机会,令尔等死在吴军阵前,用视死如归的刚烈行为,让吴军明白,越人不可悔,越人不怕死!只要尔等做到了,尔等便是越国功臣,刻石志记,抚恤家人。……

尔等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百囚犯高声叫道,“大王英明!”“愿为大王去死!”

诸嵇郢大声道:“明白了好,现在听令,身上没刺过花纹的,站到这一边!”

诸嵇郢喊了三遍,竟无一人站出,原来断发文身是越人风俗。剪发是为了游泳方便。身上刺上龙蛇等花纹,以示自己是龙蛇子孙,乞求神灵保护。

代代相传,从小就开始文身。

诸嵇郢对范蠡说:“不用再给他们文身了”。

范蠡原想给每人文身以增加恐怖性,看来用不着了,就点头说:“听大将军的。”

给死囚发剑了。范蠡有点担心,生怕这些人拿到兵器,一齐骚乱如何是好,诸嵇郢说不用担心,越国男人,性格好勇,重诺轻死,答应了到吴军阵前自割,决不会反悔。你来越国时间不长,还不了解蛮人性格。范蠡见大将军这么说,就站到一边,看着诸嵇郢指挥兵士们给死囚发新送到的“-李剑”。

果然,三百死囚接到宝剑,不仅没有骚乱迹象,相反,有的哭,有的笑。

不管哭笑,都赞叹大王让他们这样死好。有的还用剑剁下了自己手指,表达效忠大王的决心。

范蠡被感动了!没有想到越人竟如此豪爽骠悍。这样的人如果训练利用好了,是无敌于天下的。扶越制吴,这条路走对了。

范蠡想到三百死囚自割之前还应喊点什么,以壮声威,以震敌胆。喊什么呢?

有了。范蠡重又站到高处,叫道:诸位兄弟,诸位功臣!尔等要感谢大王的盛德,到了吴军阵前,要齐声大喊:吴越君王,同为诸候,本是兄弟,不该为仇!吾等愚昧,犯了军规,两军阵前,以死谢罪,吴军兄弟,看个仔细……“

范蠡念了几遍,三百死囚都记下了。

最后是犒劳死囚。肉尽吃,酒尽喝——以不喝倒为限。

准备妥当之后,天已大亮,诸嵇郢叫了一声:“出发!”三百死囚在一个头头带领下,手持利剑出发了。两路大军随着三百死囚向吴军阵地扑去。

勾践走在队伍后面,他被范蠡叫起床时,有点不高兴地“唯!”了一声。

太阳出来了。不知是热还是酒的作用,三百死囚剃得锃亮的头顶都冒出了汗水,阳光下闪闪发亮。为首的头头,先把上衣脱下扔到路边河里,跟随的二百九十九个死囚也都把上衣扔到了河里。为首的头头又把裤子脱了扔进了河里,跟随的二百九十九个死囚也把裤子脱下扔进了河里。霎时,走着的已不是三百个人,而是滚动跳跃的龙、蛇、蝎、鳄鱼、饿鹰、猛虎……

到了,吴军阵地到了!吴王阖闾的胡子已清整地看到了,吴军列队进攻的阵势也看到了。

正是时候!三百死囚由纵队变成了三排横队,每人相距三步,每队相距三步,然后,刷!一齐把“-李剑”平举在面前,齐声高呼:吴越君王,同为诸候,本是兄弟,不该为仇!

吾等愚昧,犯了军规,两军阵前,以死谢罪!

吴军兄弟,看个仔细,吴军兄弟,莫把眼闭!

呼喊完毕,刷!第一排一百人把“-李剑”压在了喉管上,一齐高呼:“大王英明,越国必胜!”嚓!“-李剑”切断了脖颈,卟卟声中,一个个人头滚落在地,一注注鲜血势如喷泉。

又是一阵高呼,然后“刷!”“嚓!”,又是一百个人头落地,一百注鲜血喷射……

又是一阵高呼,然后“刷”“嚓!”,又是一百个人头落地,一百注鲜血喷射……

那样整齐,那样规范,好象不是呼叫,而是音乐,好象不是自割。而是舞蹈!

天底下少有的壮烈场面。

范蠡流泪了!

吴军看呆了!吴王阖闾,将军伯-、王孙雄、专毅等都看呆了!三百活人,刷时变成了人头,尸体、鲜血!好象恶梦一般。那血腥的气味,冲进吴军鼻子里,进而钻进了心里,使心感到震颤。那文在身上的张着大口的龙蛇虎豹好象飞离了尸体,飞进了吴营,在吴兵身上盘旋嘶咬,使人感到惊恐。

已列好进攻队形的前列,先是目瞪口呆,再是惊慌后退。后列则不明情况,争向前拥,一下子乱了阵脚,犹如山崩地裂。阖闾意识到不好,想控制局面时,已来不及了。他令鸣金后撤,鸣金人竟无影矣。

已经站在阵前的勾践见杀鸡吓猴之计已经奏效,大叫了一声“唯!”于是,进军鼓声大作,喊杀声音振天,虎将畴无余、胥犴各率一队死士,持宝剑呼啸着冲进吴军,宝剑到处血肉横飞。吴军更加混乱。范蠡见状,对勾践说:“大王,猎人可以出动了!”勾践兴奋地“唯!”了一声。话音刚落,诸嵇郢即带兵冲上前去和吴将王孙雄厮杀起来。范蠡见吴王阖闾还站在战车上指手划脚,对勾践说:“大王,看那只老猴!”勾践打猎的劲头忽地升起,挺起长戟往前冲去。一边冲一边“唯唯”

地尖叫着。灵姑浮见状,对范蠡大叫了一声:“上大夫,护好大王!”然后举起“-李剑”飞快地奔了上去。

阖闾的战车在死尸堆中动弹不得,阖闾急中生智,跳下战车正要骑上一匹战马逃命。恰在此时,灵姑浮赶到,举剑便砍。阖闾想用右脚把灵姑浮的剑踢飞,没想到“-李剑”削铁如泥,鞋子和大姆脚趾瞬时腾空而飞。阖闾抽了一口凉气,收回右脚,拍马即走,无奈地上死尸累累,战马难以抬步。

灵姑浮紧迫不舍,眼看就要刺上吴王。吴将专毅赶到,挺胸迎剑,让手下人护着阖闾急走。这专毅因下战书不力,一直惧怕吴王怪罪,此时,想拼上一死,保护阖闾,将功赎罪,虽然前胸已被灵姑浮刺中,鲜血直流,仍血战不止,阖闾得以狼狈逃回营寨。王孙雄见吴王有失,不敢恋战,急急收兵,诸嵇郢领兵又追杀了一阵。

吴军死伤过半,三万精兵,一下垮在了携李!

勾践见阖闾已逃,越军大胜,高兴地令呜金收兵。范蠡原想建议勾践组织一次追击,彻底击垮吴军,话还没说,锣声已响,只好叹气。

灵姑浮来到勾践身边,献上阖闾的一只鞋子禀报说,已将阖闾刺伤。

勾践“唯”了一声,竟好奇地把阖闾的鞋子拿到鼻子边闻了起来,一边闻一边又“唯唯”地叫着,这一次,谁也弄不明白这“唯唯”的含义阖闾因年迈不能忍痛,加之输在娃娃勾践手中,又羞又愧,后悔没让两个“影子”

跟着,以致溃不成军。回到营寨之后,大叫了一声“勾践!”气绝而死。

吴军见阖闾已死,将军伯-、王孙雄商议了一下,悄悄地撤兵。

勾践对这次作战,原本没抱多大获胜希望,在众人推动下,上了战场,只想拼一拼看,见吴军败退,越国威胁解除,感到心满意足,马上传令班师回都。当他得知阎阎已死在-李,吴军已撤时,“唯唯”了几声,让人弄不明白他是后悔,还是得意。

彻底打垮吴军的机会失去了,范蠡感到很是惋借。再看看勾践骄气横溢的样子,范蠡有些担心起来,这样的人作一国之君,越国能兴盛吗。

心忧国病密简陈情范蠡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

勾践班师回宫后,大摆了几天盛宴,然后便在石买的掉掇下带着几个妃子领着一支人马到西南山打猎去了。还美其名曰,打猎如同打仗,是上大夫范蠡讲的。好则国中也无大事,大臣们各司其职,日子也能一天天过去。范蠡看到这种情况心急如焚,但也毫无办法,只好每日练练剑,看看简,下下棋,弹弹琴。他曾想上奏大王让他去统领一支军队,但又怕引起疑虑,招来是非,只好作罢。

一日,范蠡一位朋友,从吴国给他捎来一封信。说是吴王夫差继位后,发誓报越国杀父之仇。安排宫中侍者十余人,每日轮流立于宫门,夫差上朝下朝路过时,就大声直呼其名而问:“夫差,尔忘越王杀尔之父乎?”夫差即位而答曰:“不敢忘!”以此天天提醒,警惕其心。夫差还令子肴、伯-等加紧训练水陆二军。自己也常去督练。信中还说,以计谋“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闻名的伍子胥,在吴军败退后,曾向吴王夫差建议派出专诸、要离那样的刺客深入越地,刺杀勾践和谋划三百死囚自割造成吴军溃乱的人。吴王夫差没有同意,说是要堂堂正正打败越国。但伍子胥是重臣,一言九鼎,握有兵权,会不会自己派刺客到越,很难预料。

要范蠡当心,并转告越王当心。

范蠡读完信简,吃了一惊,怎么忘了伍子胥惯用阴谋手段呢。范蠡和伍子胥同为楚人。范蠡对伍子胥大智大勇的将才十分佩服,但对伍子胥帮助吴国打进楚国都城,鞭笞楚平王尸体三百以报家仇的做法并不赞同。他之所以下决心和文种一起到越,也是想和伍子胥较量一番,尔助吴败楚,吾则助越制吴。

范蠡感到信简内容非同小可,慌忙到已分居别住的文种大夫那里商议对策。守门人说,文种大夫回楚接家眷未回,他才想起文种临走时曾和他说过,并约他一同回乡,他没有同意。范蠡又到大将军诸嵇郢家,家人讲大将军前几日去了北疆。

“直接去见勾践。”范蠡想,“越国若不备战,下一战必败无疑。”范蠡回到住处,穿上官服,交待独山守好门户,自己急匆匆地朝王宫走去。

范蠡走到王宫门口,正遇上叹着气出来的舌庸。

范蠡急问:“舌庸大夫,大王可在?”

舌庸摇了摇头:“从西南山打猎回来,又让石买拉到北海观潮去了。齐国、晋国、楚国的使者来了多日,等待大王召见。嗨!”

“三国使者齐来,可有紧急国事?”范蠡问。

舌庸说:“三国君王,见越打败强吴,欲与越结盟制吴。”

“好啊!”范蠡说,“这对越国十分有利。”

“是啊!”舌庸说,“可大王只顾驱车荡舟,三国使者已等得烦燥。上大夫,来此何事?”

范蠡简略他说了朋友来信情况。舌庸一听,顿感事态严重。两人在宫门口商量了一番,决定去见王后,当此之时,只有王后才能劝说勾践把国事放在心上。就在去后宫路上,范蠡突然想到-李之战前,斩杀吴国使者,绝了勾践和大臣们言和的望,这件事可能是王后指使人干的。看来,这个王后非同一般。两人唐突求见,宫中侍人传到勾践耳里,王后想劝也不好说话,事情反而走上阴面。范蠡停下脚步,说出看法。舌庸一听十分有理,决定返回。

可这等重要事情如何让王后知道呢。两人一时都无良策。

晚上,范蠡和剑童独山对练,几次出现败招。

剑童独山一直跟着范蠡,对范蠡脾气十分清楚。见范蠡精神不振,就收剑说:“少伯兄,有何心事?独山能否分优?”

范蠡叹气:“国家大事,你难以分忧。”

独山说:“再大的事也是人干的!”

范蠡吃惊地望着独山,在他的印象里,比他小三四岁的独山只知练剑干活,不善言谈,没想到竟说出如此有份量之话。

独山见范蠡惊讶的样子,说:“咋啦,我说的不对!”

“对,对!”范蠡激动他说。

“何事,兴许我能出一把力呢:”

“好!”范蠡把事情讲了出来。

“这有何难,”独山说,“你写好,我送去便得。”

“如何送,大摇大摆?”

“夜半潜入,神不知鬼不觉。”

“一旦被王宫守卫抓住,干系太大。”

“我的功夫,不会被抓住。”

“山外有山,莫太自信。”

独山想起上次他听到文种和范蠡商议劝说越王抗战时,自己想了一招,夜半去刺杀吴国使者,没想到赶到那里,正要动手,却被强手占了先,可见强中自有强中手,便不再坚持,说:“要不搭箭射进宫中?”“从哪儿搭弓?”

范蠡笑了,“你还大小。睡去吧!”

“不!”独山执拗地,“会有办法的。”

独山原是楚国宛邑城北独山脚下人。从小父母双亡,被范蠡父亲收养,视为己出,让他陪伴范蠡读书练剑。范蠡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犹如影子一般。独山对范家感恩戴德,对范蠡十分崇敬,范蠡若是让他去跳火坑,他也不会犹豫。平日照顾范蠡起居,行时牵马执蹬守卫,形如主仆,情如兄弟。

现在见范蠡为国事操心,寝食不安。自己想帮又想不出好计,十分自疚。在范蠡催促下,虽然躺下了,但怎么也睡不着。虽已入秋,可这南方比家乡热得多。独山起身到院里冲凉,碰翻了一个菜篮。独山把菜篮扶正,突然有了主意。他返身见范蠡正在灯下写简,没有吭声,悄悄躺下。

第二日范蠡起身,不见独山,也不见昨夜写给王后的奏章,吓出一身冷汗。这个独山,别惹出乱子呀!历来伴君如伴虎,何况这是只没有定性的嫩虎。说瞪眼瞪眼,说张口张口,若是生气地“唯”一声,轻者逐出境,重者掉脑袋。

正在范蠡不安之时,独山提着菜篮哼着家乡小调回来了。

“独山!”范蠡喝了一声。

独山站住了,吃惊地望着范蠡。在他的印象里,兄长似的范蠡没用过此种口气。

“几上的奏简你拿了?”

“嗯。”

“拿到何处去了?”

“送到后宫去了。”

“啊?”范蠡生气地扬起了手,一瞬间,冷静下来,把手掌朝自己拍下去。说:“吾好糊涂,如何把这件事同你讲呢?”

“少伯兄,”独山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你还年轻,好多事你不懂。”范蠡一边摇头一边说。

独山顶了一句:“你也不老,啥事都懂了?”

范蠡苦笑:“你对王宫的事不懂啊!”缓了口气,“你说说,如何送进去的。”

“反正送进去了呗!”独山说。

“有人看见了吗?”

“有。”

“谁?”

“王后。”

“你见到王后了?”

“王后这会儿已见到奏章了。”

范蠡见独山话里有话,忙说:“细说其详。”

独山见范蠡又急又担心的样子,只好照实说了。

原来独山去市场买水果蔬菜时,认识了专为王后姬玉采买果蔬的侍女阿青。这阿青是姬玉从周朝带来的心腹之人,乖巧可爱。之后经常见面,当清楚对方身份后,虽不敢过多交谈,但彼此从神色中都能看出了信任。这天早晨,独山来到市场,恰巧阿青也来了。独山便和阿青一起买水果菜蔬,阿青买什么样的,他买什么样的,阿青买多少,他买多少。暗暗把奏章藏到篮底。

采买完毕,两人走到市场一头,把篮子放在地上说话。说完之后,独山掂起阿青的篮子就走。因为篮子一模一样,阿青也没注意,就掂起独山留下的篮子走了。

范蠡听独山讲完,心里踏实了些。但这件事后果如何,王后姬玉如何处置这件事,还想象不到。

阿青回宫洗水果时,发现了竹简,禁不住惊讶地“啊”了一声。

正在梳妆的姬玉听到叫声,来到阿青跟前问:“何事惊叫?”

阿青把竹简呈给姬玉。

姬玉仔细看毕,两眼瞪着阿青:“简从何来?”

“我也不知道。”阿青说。她已意识到是独山放的,但王后交待过,出去采买不许接触外人,她不敢说出这一节,只是喃喃他说:“就在水果篮里,回宫才看见的。”

“遇上过何人?”姬玉继续追问。

“没有,没有!”阿青惶恐。她不知简上写的什么,担心是独山给她写的“不中听”话。害怕得浑身发抖起来说:“市上人很多,不知是何人放的。”

姬玉见阿青害怕地样子,估计她不知情,就放下脸子说:“没事啦,你去吧。”

阿青答应一声,慌忙回自己房间擦汗去了。

姬玉见阿青走开,把简放到眼前,仔细看了两遍,默默地记下后,把简烧了。

她理解通过此法给她送奏章的人不想让大王知道此事。她也明白写奏章人,是想让她规劝大王亲理朝政,可谓用心良苦。此人是谁呢?文种、诸嵇郢不在朝中,石买一类将军不会写,苦成、皓进、皋如这些先王留下的大臣忠倒是忠,多胆小不敢直谏。只有舌庸、范蠡!奏章上写着:齐晋楚三国欲与越结盟制吴,使者住馆多日,大王避而不见。从这句话看,写的是舌庸管的事,若是舌庸所写,岂不此地无银。

看来只有一人,范蠡!姬玉听到过他夜半到宫直面大王的谏言,这个奏章的语句,渗透着范蠡讲话的气息。姬玉再一次被范蠡忧国的苦心所打动,心里想,这是上天赐贤人给越,越国兴衰系于范蠡。想到这里,她在心里说:“上大夫放心,我会按你之意办的。”

越王观潮越后智劝在钱塘江水入海处。

勾践坐在石买为他观潮搭起的“观潮台”上,边喝酒边欣赏着上百个壮汉,驾着一只只小船,在浪尖上往若飘飞。身边乐工用木扇鼓、木瑟敲打着勾践喜欢的野音,七八个年轻女子和着野音野舞。

一直陪着勾践的石买躬身进言:“大王,潮景可好?”

“唯!唯!”勾践兴奋地叫道,“还有何地好玩?”

“臣闻东海甬东之地有一仙岛。”石买试探着说。

“唯?”

“岛上有仙山、仙树、仙水、仙人。”

“唯!”

“臣即安排。”

“唯。”

“咔嚓”!观潮台上旗杆断了。

勾践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狂风便将台上的几案掀翻了。

石买见势不好,慌忙扶勾践下台,坐上王车,策马便奔。待跑出四五里,奔上一个高坡往回看时,山峰一般的浪头,早已把观潮台吞没了,那些弄潮的壮汉、小船已无影无踪。石买吓得胆颤心惊,生怕勾践降罪。没想到勾践看到如此狂潮,竟手舞足蹈“唯!唯!壮观!”,上百条生命他已忘了。石买见勾践高兴,放了心,把勾践安排在车上坐好,又让乐工敲打起了野音,让勾践继续观赏那一排接一排如山峰般巨浪,继续发出“唯唯”的叫声。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奔了过来。近了,看清是宫中信官。

信官跳下马向勾践报告:“禀大王,王后病倒在床,三天滴水未进。”

“唯?”

“医生看过了,看不出病因,朝中大臣,请大王回宫。”

勾践和王后还是有感情的,决定马上回宫,勾践回到宫中,简单洗刷一下,急急来到后宫。门口碰到阿青,急问:“唯?王后如何?”

“玉后……”阿青泪随话出,泣不成声。自从那日王后阅简之后,就病了,她知是自己闯的祸,所以格外害怕。大王一问,泪就止不住了,生怕王后有事,自己担当不起。

勾践见阿青泪流,感到事情不妙,三步并作两步走进王后寝室。见王后依在床上,满脸病容,情不自禁叫了一声“玉姐!”泪竟流了下来。

“我出去几日,你如何病成这样?”勾践坐在床边,握住姬玉的手说:“叫我好心疼啊!”

姬玉一笑:“大王真的心疼?”

“那还有假,我一接报,急急赶回来了!”勾践诚挚他说,“玉姐,你还不知我心,别看那么多妃子,我心里只有你。”

姬玉又是一笑:“真假只有上天知道!”

勾践着急地抓住姬玉的双手摇着,然后,拉到自己脸上摩着说:“真的,我最近伴你是少了,可心一直是向着你的!”

姬玉抽出了手,咳了几声说:“大王,臣妾病了,你心疼,越国病了,你心疼不心疼?”

“唯?越国何病?”

“麻木症。”

“唯?你说什么?”

“臣妾说越国得了麻木症,安逸病,骄气病,忘了强吴就在北边,虎视眈眈。”

“唯,你说这个呀,阖闾已死,何足惧哉?”

“夫差新立,发誓报仇!”

“唯,夫差比我年长两岁,能有多大本事?”

“夫差手下有伍子胥那样的忠臣良将。”

“我手下也有……范蠡这样的奇才。”勾践突然想起了范蠡。

“可你,怕有两三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一见,他就讲人啊谷啊那一套,我烦。”

“可他讲的,兵之要在于人,人之要在于谷,民众主安,谷多兵强,此话是真经呀!大王!”

“唯?你为何替他说话?”姬玉的话触动了勾践一根不愿让女人替别人说话的神经。

“我是为越说话。我的大王,说实话,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若是病没,你定会再立新后。你立身的越国若是病没,你到那里再去立国?”姬玉咳了几声说:“周天子封大王先父允常为侯,是念你族为夏禹之后,可大王知道,从禹、启、太康、中康、到少康以至无余开出越地,之后十多代几乎匿迹。

到了大王先父允常手里,越才始大称王。现在越在你手,-李之战前,若不是上大夫范蠡力阻你投降,越早已不存。大王还能上山打猎,下海观潮乎?

本上天助越,-李破吴。然越地少人稀,决不是强吴对手,-李战胜,滋生骄气,若不医治,越国危矣!“姬玉说到后来,干脆把奏章上的原话背了下来。好则勾践素知姬玉颇有才气,不会想到她引用的是范蠡之言。

姬玉一番话,使勾践出了一身汗。想到只有姬玉才会如此说。尤其那句“王后病没,可再新立,越国病没,无处再立。”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勾践的心。回想父王临终遗嘱,想起历代先辈创业不易。不由地又拉起了姬玉的手说:“玉姐,你的苦心我全明白了。明日我即上朝议事,你好好养病,你不能没,越也不能没。”

姬玉笑了,从心里笑了,说:“大王如此说,臣妾的病也好了一半。”

勾践上朝议事了。他当天即召见了三国使者,议定了联合制吴之策,又加强都城守卫,以防吴国探子、刺客潜入。令石买、灵姑浮、畴无余、晋犴等将军召兵训练。还接受范蠡建议,将中原的镰刀、铲子、锄头、犁铧引进越地,以改变当地人靠飞鸟啄食小虫翻地,用木棍中耕,用手收谷的落后习俗。

朝中上下,见勾践治理国政有条有理,很是高兴。几个月过去,没有传来夫差要攻打越国的消息。勾践又想起石买说过的仙岛。向王后姬玉撒了一个巡视春播的谎,在石买安排下,去了东海仙岛。

范蠡知道真实情况后,叹了口气,向宫中告了长假,向文种辞了行,带着独山,离开了诸暨城。

负责外交的大臣舌庸见状,忙嘱人将吴国使者引走,然后叫醒勾践,商议如何答复使者。勾践刚坐上王位,不知如何办好,只是“诺诺诺”,挥手让大臣们说。

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先说。

“少伯,少怕?”文种叫着范蠡的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不好了!

不好了!“

知遇之恩兮,永志不忘。

强吴挑战弱越战栗公元前四百九十六年。

“诺!”勾践指着将军石买。

石买只好上前一步说:“回大王,臣作为将军,本不该怯战,然,那阖闾在孙武、伍子胥辅佐下,国强兵胜,今有备而来,吾倾国之兵,怕也不是吴的对手……”

审时度势拍案而起夜。越国都城诸暨一角,一所破院的平房里。昏暗的油灯下,二十岁出头的范蠡端坐在古琴前,边弹边吟,赞颂越王允常:先君允常兮,居越称王。

范蠡和二十五六岁的文种,是头两年从楚国宛邑(今河南南阳市),跋涉千里,投奔越王允常的。允常收留了他俩,拨了一个小院给他俩居住,要他们先熟悉越国习俗、语言,适应越国以船为车,以辑为马,以螺蚌为食,以蒿草为衣的环境后,为越国效力。两年多来,他俩或单独出发或结伴而行。

把越国方圆上下,几乎走遍,社会、民情尽入胸中。正要为允常进献安邦之计时,允常却死了。死时,他俩均不在都城,连允常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俩人急忙赶回都城时,因为天热,勾践怕先王尸体腐烂,已把允常埋入诸暨西山了。文种、范蠡在允常墓前守了三天后,回到允常赐给他俩的小院。思考着下一步何去何从。这一日,文种去朋友家做客。小院只剩下范蠡和一直跟着他的剑童独山。晚饭后,范蠡和独山练了一阵剑。独山睡下后,范蠡便正襟危坐,轻抚低吟起来。

范蠡弹唱了一遍,觉得韵味不到,正欲调弦重唱,文种急匆匆地回来了。

皋如咳了一声说:“回大王!今夏天气反常,暴雨倾盆,河水猛涨,鳖鳝蛤蟹,肆虐民居。都城附近鳄鱼伤人已有数起。先王刚刚去世”

“诺!”勾谋生气,站起来,用鸟眼看看低着脑袋的大臣们,突然嚎淘大哭:“越国完了,越国完了……”

“听朋友讲,全无抗吴主张,一片降和之声。”文种说。

“啊!”范蠡站了起来,“新王勾践呢?”

六十五年兮,拓土开疆。

建都诸暨兮,万古留芳!

“诺!”勾践挥手打断石买的话,指着大臣皋如:“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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