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飘零

出了上京没多久，就遭遇上一伙专抢过路客的匪贼。在付出轻伤两人的代价后王梓枫一行人才好不容易脱了身。之后走在官道上，他们也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就在三天前，他们在一个小城打尖时，还被一伙不知身份的黑衣人袭击。也幸亏来人武功并不算厉害，一顿拼杀后王梓枫等人还算安全地脱了身。

不过这次意外也让原本就绷紧了神经的众人更是谨慎。现在他们一行人除了睡觉就是赶路，就连吃饭也大多是在马上进行。每到一个城镇也只是稍作补给，根本不敢多作停留，过夜尽量找些不起眼的小客栈……连续五天的奔波下来，即便是大元那样的汉子都不免面露疲色，更何况是艾小萌这样的女子。

坐在虎皮软榻上，喀巴图看着手中那份崭新出炉的情报，紧皱着眉，若有所思。

“大人……”巴才在一边忍不住出声，持国大人在拿到那份情报后已经整整愣了一盏茶的时间。

“你确定……”像是大梦初醒似的，喀巴图猛地回过神来，说，“这个情报是真的？”

至于自己和王梓枫的以后可能会有的观念分歧、以及有关名分和地位、还有王梓枫那一屋子妻妾的问题……等到了廊城再说吧。

以前自己因为害怕受伤害，所以在尝试之前就把路给堵死，自认为有一双慧眼能看清世事，却不知道有些事情，哪怕你人世轮回百次也不能想看破就能看得破！当初一心只想着逃开了就不会受到影响，却不想自己的心早就落在了王梓枫的身上，她在逃避了伤害的可能同时也放开了幸福的可能。

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王梓枫的？坐在晃悠的马背上，艾小萌有点恍惚地问自己。是十四岁时初见他时的惊艳还是之后的日久生情？是对身边最杰出男子的自然倾慕还是感动于他对自己那独特而灼热的眷念？

艾小萌不清楚。

在离开廊城前，她连自己在乎王梓枫都不承认，只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为了生存。寄生于王家一方面是环境所迫，一方面也是懒得去外面拼搏，只想就这么混个好日子过的艾小萌，偏执地把王梓枫对她的关怀和爱，一概当成是桎梏和锁链的代名词。

等离开了廊城，到了白川，时间久了，空间远了，她也能清醒些地来看待自己和王梓枫的关系。四年的主仆情谊，两年的鱼水交欢，还有平时相处的点点滴滴。艾小萌恍然发现原来她对王梓枫不是没有感觉，但是，承认了爱他却不代表她就有了走进他生活的勇气。比起选择王梓枫将要承担的责任和问题，艾小萌宁愿违心地伤害彼此，然后自己躲到一边在自己追求的平静生活中舔舐伤口。

直到她到了北罗。

在这里，她见识到了生命的脆弱、见识到了真正的阴谋、见识到了人性的复杂和生活的多变。在那时刻像走钢丝的日子里，当王梓枫不顾一切的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艾小萌面前时……所有压抑的情感在那一瞬间喷薄而出！

什么顾忌、疑虑都在一刹那间消散。

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呢？为什么就只能消极地逃避呢？王梓枫身边的确还有很多麻烦要解决，但是比起他能给自己带来的的幸福，与那些麻烦斗争又有何不可呢？

自己真傻呀。艾小萌想，为什么早没想通这点呢？害得彼此转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不过，要是不转这个圈子……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爱他的吧？

“怎么了？”艾小萌正失神着，王梓枫担忧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策马来到艾小萌的身边，跟她并辔而行，“很不舒服吗？看你的神色……”

“没事，”艾小萌轻轻一笑，说服他也同时告诉自己，“只是不习惯这样赶路。”

“坚持一下，过了这片山区就好了。”王梓枫说，轻叹了一口气。从昨天开始，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大道进入了山区。据向导阿木说，走这条路翻过山就可以到达他们计划中的一个重要补给城市。直接翻山比走其他路能节约大概三天的时间,只是需经过大片山区，路不好走。

对于现在的王梓枫一行人来说，能早一秒离开北罗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更何况提前三天。几乎是毫无异议的，向导的提议就通过了。

所以，现在这一行人正辛苦地踩着冰雪行进在一条简易的山间小路上。说是小路其实也不是很小。这路估计在日常也经常有人走动，所以路面也能并排走两匹马。不过就是不能放马跑，据向导说那样的急奔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大家都下了马，牵着马匹慢慢地向上攀爬。

昨天他们就已经在这一片银白的山区跋涉了一天，大伙都有些疲惫。说实话，要是没有向导，估计他们都不知道迷了多少次路！还好，听向导说，只要今天下午能翻过眼前的大山，估计在天黑前就能到山那边的一个小村子落脚。

“我们还要走多久？”舔了舔干燥的唇，艾小萌问和自己并排走着的王梓枫。她气息不怎么稳，有点喘，已经明显出现了高原缺氧症状。

“听阿木说应该能在今天翻过这山……只要过了这座山，后面的路就好走得多了。我们的人应该就在山的那边了吧，根据上次的回信，他们应该差不多赶到那了。”说着，王梓枫嘴角也挂上了一抹浅笑，“如果没猜错，小四应该也在。”

“四少爷？”艾小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自己没听错吧，四少爷？王梓枫会把他的小四兄弟叫来？这太不是他的风格了。

“很吃惊吗？”王梓枫笑出声来，“我也不想他这么早就赶过来。可是我在白川逗留这么久，他早就留心上了。这次我来北罗，为了和秋公子同路，来不及等那大队人马到齐便自己先过来了。后面我安排的接应兵马全落进了小四眼中。这不，我人还在上京的时候他就已经跟我手下的人汇合了，说是要一起来接我们……他的消息倒挺灵通。”说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小四这两年……有些变化，不知道你见着了他之后还认不认识他。”

“什么？变化……”艾小萌有点意外。在她的心目中，王梓宏永远都是那个心清如水笑颜如阳光般纯净的大男孩，他还会有什么变化？

看着艾小萌疑惑的眼神，王梓枫只是笑。却不再接话，明显这个话题不是他想继续的。要不是今天晚上会和小四领队的人马汇合，他压根就不想让艾小萌知道小四已经到了附近。

他该怎么跟艾小萌说，现在的小四，早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穿过人群为她去买一捧糖罐罐的单纯青年。

时间变了，环境变了，人心自然也变了。想着，他心里也不由叹息。小四的变化，又有多少与眼前的女子有关呢？不过，不管怎么样，不管小四会怎么与自己闹……这次找回她，自己是再也不想放开手。

“真搞不懂你，话只说半截。”艾小萌有点不开心。哪有像王梓枫这样说话的，把人兴趣提了起来，话却不说完，让听者心里没着没落的。

王梓枫笑着正想解释什么，但是犹豫了下，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别想这么多，赶路吧，一会晚上你见了他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微笑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灿烂得有些反常的太阳，“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鼓作气把这座山翻过去！只要过去了，我们就安全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艾小萌也笑着抬头看了看天。她眯着眼注视着灰蓝色的天，心里有点忐忑。今天的天气真好，好到反常！

艾小萌的心里突然涌上一中怪异感。她连忙晃晃脑袋，将那感觉赶走，专心赶路吧，她告诉自己，好日子就在山的那边了！

与此同时。

在离艾小萌等人不远的一条大官道上，一拨黑衣人马正快马加鞭地疾驰！

“千真万确！”巴才说，“是我们安插在铁狼骑里的人送过来的。三殿下派出去做这事情的就是铁狼骑！”

“二十铁狼骑，分两路合围那伙南人。夺回书信、杀王二少爷灭口、再活捉那个王二少爷身边的女子……好用来做威胁我的武器！好计谋……”喀巴图说着，淡淡一笑，将手上的信笺往灯焰上一送。

看了看身边的王梓枫、大元几个人，她嘴巴开阖了几下，却始终没有说出要休息的话。刚才吃饭的时候休息过，现在要是又喊累的话……自己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现在真的累，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他们这一路上提心吊胆地急赶慢赶，马匹都已经换了几拨。因为他们这一路，走得并不太平。

“是！”巴才不多话，行了礼，倒退着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喀巴图一个人对着明灭跳动的烛火。

在上京城里上扑下撵地射下无数雀鸟而一无所获后，喀巴图终于死心收了人马回府。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这么偃旗息鼓坐以待毙！

“大人，您看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安排人手把铁狼骑的人在外面给……”说着，巴才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提议趁这个机会把三殿下的心腹力量削弱掉一部分。可奇怪的是，喀巴图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我们不管他们？”巴才吃惊不小，“可是那边王家提的条件的确丰厚。”

“傻子！”喀巴图露出一个怪异的笑脸，“我怎么会不管呢？无论是三哥的亲笔信还是萌萌，我都不会放手。不过……我们等那些铁狼骑得手后再来个黄雀在后多好？上次我们从天利盟买的迷药不是还有很多吗？”

王梓枫，你不能怪我见死不救。喀巴图心说，只有你不在了，她的心才有可能属于我！

萌萌，你再忍一忍，我马上就带你回来。我不会把你让出去，绝对！

坐在马背上，艾小萌觉得有点头晕。

巴才则是愣了下，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是哦。”他想了会瓮声瓮气地说：“那我们干脆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没有充足的休息再加上一向怕冷的体质，让艾小萌这两天迅速地憔悴下来。一路上都是硬撑着，全凭着一股定要逃出北罗的信念和身边王梓枫的鼓励硬撑着。

不管怎么样，先逃出北罗再说吧，艾小萌想。

“您是说……等他们抢到了书信和人，我们再动手。但是那时候王家少爷应该已经……”巴才说，然后猛地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他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喀巴图也不多点破，只是淡笑着，说：“一会告诉下面的人，我们赶路要尽量的快……不走大路……多挑点小路绕道……没准我们要找的人正躲在那。注意不要让那个秋少爷发现我们的意图。”

“王家的条件再丰厚……我也不喜欢把自己咽喉放到别人的手上去！你以为那个王家少爷这么好对付？今天，他能拿着三哥和他们交易的证据跟我做交易，谁能保证明天他不会拿着和我交易的证据去投靠别人？”喀巴图说着，鄙夷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