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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科医院不小心挂了前男友的号

20-27

可是……可是现实怎么和电视剧没有半点重合?为什么谢良说自己是百分百直男?

谢良还在吐血解释,苏幸川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谢良回头骂他:“笑什么笑?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把你家这个带走,带走!”

苏幸川从后面揽住李暄的腰,往自己的身前带了带,李暄呆呆地望向他。

李暄慢慢收回手。

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一片哗然中, 谢良咬牙切齿地望着苏幸川和李暄,气得血压飙升,“你们两个——”

一旁的谢良又趴在薛宁紫的肩膀上卖惨:“我的名声我的清白……媳妇啊……”

薛宁紫冷着脸推他的头。

苏幸川清了下嗓子,对薛宁紫说:“实在对不起嫂子,是我的错,明天请你和良子吃饭。”

薛宁紫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李暄被苏幸川拖出西餐厅的时候,谢良还坐在薛宁紫身边,整个人贴在薛宁紫身上,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他的大脑已经停止转动。

到底怎么回事?

苏幸川乐不可支,笑着捧住李暄的脸,把李暄的嘴巴都挤得嘟起来,他说:“小李医生怎么兼职当法官了,是吃醋了吗?”

李暄怔怔地望着苏幸川,眉头还是皱的。

苏幸川靠近了些,又问:“你刚刚问我,如果发现谢良脚踏两条船,还会不会喜欢他,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李暄摇头。

苏幸川想说:你又何尝不是脚踏两条船呢?明知道你钓着我、耍我、每次都莫名其妙地委屈流泪,转身又回到徐正东身边,可我还是喜欢你,我的自尊因为你变得一文不值。

可他舍不得苛责李暄,只是说:“还看不出来吗?他只是我的同事,他不是gay。”

李暄睫毛轻颤,呼吸提起。

苏幸川继续解释,“因为我以前跟他讲过,我的初恋把我甩了,那天在医院,我告诉他,你就是我的初恋,他为了给我撑场面,故意说他是我男朋友,其实只是为了气你。”

“气我?”

苏幸川和他碰了一下鼻尖,眼神里满是缱绻爱意,“他不是gay,刚刚那个女生是他的女朋友,他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结婚了。”

李暄像被按下暂停键,整个人都僵住了,片刻之后他转头望向餐厅,依稀还能看见谢良和薛宁紫的身影,他的脸蹭地一下涨红。

所以他……闹笑话了?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了一出笑话。

他好不容易才勇敢一次。

为了今天的“捉奸”,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反复和舅舅确认,从昨晚就开始惴惴不安,彻夜难眠,最后就落得一句:只是为了气你。

苏幸川明知道他误会了,也不解释,看了半个多月的戏,一次又一次地拿谢良刺他。

李暄一笔笔全记在心里,苏幸川说他不如谢良性格好,不如谢良做事勤快,说他娇气、小心眼、爱吃醋,苏幸川说起他的缺点时滔滔不绝,好像李暄是个不值得被喜欢的人。

苏幸川永远不知道,被最喜欢的人说“你不如我的现男友”是什么滋味。

苏幸川是坏蛋,坏透了。

他的眼圈和耳尖同时红了,窘迫和委屈顷刻间涌了出来,苏幸川怎么敢这样对他?

他的家人都不敢说他的不好。

他手腕使力,抵在苏幸川的胸口,推搡着从苏幸川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不顾方向,转身就走,苏幸川连忙追了上去,他想抓住李暄的胳膊,又被李暄狠狠挥开。

“小暄!”

李暄满肚子怨气,他红着眼对苏幸川说:“你明知道我误会了,为什么不解释?看着我像傻子一样吃醋,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笑?你在高兴什么?”

“因为……因为我也吃醋。”

李暄气上心头,根本没反应过来,还一个劲地宣泄,他用力推开苏幸川:“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样整我,苏幸川你完蛋了!”

他连生气都只会说,你完蛋了。

苏幸川一直都知道,李暄只是看着冷,相处久了,会发现,他其实是一只喜欢露肚皮的软乎乎的小猫,爪子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现在小猫丢脸了,小猫很生气。

有一对情侣从餐厅里出来,注意到路边的李暄,男孩还示意女孩看过来。

李暄的脸涨得更红。

他甩手就走。

苏幸川又一次追上来,李暄哭着说:“不许跟着我!”苏幸川只能停下。

李暄径直往前走。

他要找舅舅,让舅舅好好整一整苏幸川,用最恶劣的手段,拿掉苏幸川的项目,让他赔钱,让他砸锅卖铁,让他露宿街头!

他拿出手机,拨通徐正东的电话。

还没接通,他就把电话挂了。

哪里舍得……

苏幸川舍得气他,他也不舍得气苏幸川。

李暄的眼泪夺眶而出,明明知道了谢良不是苏幸川的男朋友,他应该高兴,虽然剧情没有按他预想的发展,但好歹结果如愿。

他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呢?

因为苏幸川变了,苏幸川以前从来不敢取笑他,更不敢看他出丑。

他不再是这段感情的主导者。

他一路跑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两腿酸软,直接瘫坐在地,母亲徐念芝连忙过来扶住他:“这是怎么了?骑车摔跟头了吗?”

李暄靠在母亲的肩头,沉默不语。

徐念芝检查了李暄的胳膊和膝盖,发现没有摔伤的痕迹,才松了口气,摸了摸李暄的头发,问:“还是因为那个男孩吗?”

李暄点头。

“暄暄,你在害怕什么?妈妈能帮你吗?”

李暄卸了全部力气,倚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妈妈,不是所有的妈妈都像你那么好。”

徐念芝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轻声问:“七年前,那个男孩的妈妈找过你,是吗?对你说了什么?”

李暄的脸色瞬间发白。

脑海中响起苏幸川母亲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有多恶心?你看看你给他发的消息,我求你不要把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病传染给我儿子,你把我那么好的一个儿子引上不归路,你不怕遭天谴吗?你想我们这个家因为你鸡犬不宁,你想我死不瞑目吗?!”

她的声音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李暄的心,即使在母亲身边,他还是止不住发抖。

“为什么不敢告诉妈妈呢?”

李暄说:“我太懦弱了。”

徐念芝心疼地说:“那时候你才二十岁,二十岁本来就是对未来没做好准备的年纪。”

母亲的话让李暄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徐念芝又问:“那现在呢?”

话音刚落,苏幸川的电话打了过来。

李暄拿出手机,看到手机屏幕是闪动着苏幸川的名字,他狠心挂掉。

几秒钟后,苏幸川又打了过来。

徐念芝也看到了,她笑着揉了揉李暄的头发,将他发梢上的霜点拂去,她对李暄说:“接吧,没事的,妈妈去楼上。”

李暄看着母亲走上楼梯,接通了电话。

苏幸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宝宝。”

只一个称呼,李暄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苏幸川沉默少顷,缓缓开口:“上次你问我,我和你七年前的那段感情,对我来说是否重要,我说很重要,其实不是。”

李暄的心被提起来。

“何止是重要呢?重要两个字,太轻了,”苏幸川轻笑一声,无奈道:“准确来讲,你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和你分开之后的每一天都像是重复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暄愣在原地。

“我有时候会想,李暄真的很好吗?他就是一个娇气包,谈恋爱的时候我要给他端茶送水,要嘘寒问暖,要哄他高兴,要满心满眼全是他,就这样他还不满意,我一和其他女生说话,他就说我不爱他了,蛮横得不行,这哪里是男朋友,简直是祖宗。”

李暄抽噎声渐重,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

他想让苏幸川闭嘴,他一句都不想听。

可苏幸川说:“但我还是好喜欢他。”

李暄愣住。

“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他怎么都可爱,耍小脾气和吃醋的时候也可爱,就算偶尔也会生气,但是他心虚地勾一勾我的手指,我就立刻心软了,他不会谈恋爱,但他很会拿捏我。”

“宝宝,我好想你。”

“一开始还能打听到你的近况,知道你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知道你大三申请了出国交流,知道你毕业之后去了美国深造……后来,就再也打听不到了,你突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我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走出来。”

“五年前我刚毕业,在公司旁边租了个房子,下了班我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你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人陪在你身边。有时候我买了菜自己做饭,端上桌子的时候,也会想着,如果你坐在对面,我该有多幸福。”

“其实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五个月,我想念你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否已经把我忘了,会不会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李暄哭着摇头。

“其实我曾经很自私地,希望你过得不好。”

“有一年,公司去灵山团建,那里有一座寺庙,听说很灵验,大家都进去拜了拜,我在踏进大殿门槛前,对自己说,我希望李暄再也遇不到一个像我这样对他好的人,我希望他后悔终生。可是走进去,跪在蒲团上的时候,我就改了主意,我对菩萨说,希望李暄幸福,他那样的娇气包,一点坎坷都经历不得,不如就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生活在宠爱里。”

李暄哭着打断他:“我才没有无忧无虑!”

苏幸川的声音也有了几分哽咽,他轻声问:“你也想我,是吗?”

“想你。”李暄委屈地说。

“我本来已经不期待了,可是你又出现了,如果这个冬天你没有出现。”

李暄的心瞬间被揪住了,他屏住呼吸,紧张地问:“你会怎么样?”

会继续等?会放弃?

还是……开启新生活?

苏幸川说:“我会迎来,想你的第八年。”

李暄破涕为笑。

他用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他不想哭出声,但是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脑海里全是七年前的画面,他和苏幸川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他们拥有彼此之间所有的第一次。这七年,苏幸川有多痛苦,李暄就有多难熬。就在他无声哭泣的时候,苏幸川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宝宝,不哭了。”

李暄抬起头,看到徐念芝站在二楼的拐角,正笑着看他,他泪眼朦胧地望向母亲。

徐念芝说:“去吧。”

李暄倏地起身,冲出家门。

七年前苏幸川从车站回到学校,这一次,换成李暄去找他。

李暄打车去了新宸公馆。

他想明天早上在苏幸川的怀抱里醒来,就像那次喝醉了一样。

他一下车就跑进新宸公馆。

他还记得路线,刚到楼下却被人喊住。

李暄陡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是苏幸川的母亲。

第22章

李暄以前并不觉得自己习惯逃避, 在他的成长经历中,本来也没有遇到过多少坎坷。

如果苏幸川的母亲没有出现,李暄大概会一直自信地认为自己无所畏惧。

七年前, 寒假放得很早, 苏幸川和李暄腻腻歪歪地度过了元旦, 就各回各的家了。

回家之后,李暄一个人很无聊,成天在家里唉声叹气, 无聊到冒泡。他已经习惯了粘着苏幸川, 习惯了苏幸川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躺在床上的时候, 他突然很想苏幸川。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坐车去苏幸川家找他。

那天下大雪,雪花纷纷落下,李暄按照手机地图找到苏幸川的家,他特意没有告诉苏幸川,他准备给苏幸川一个惊喜。

一直到苏幸川家的楼下,他才给苏幸川打电话, 嘴角高高翘起, 电话接通时, 他正准备撒娇,得意洋洋地说:“苏!幸!川!猜猜我在哪里?我在你家楼下!”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是幸川的妈妈。”

李暄的笑容凝滞在嘴角。

“你在楼下是吗?我现在下来。”

几分钟后, 李暄看到一个穿着黑白格羽绒服的女人走了下来, 他一眼认出那是苏幸川的母亲,因为苏幸川的眉眼很像她。

何宁当时还没退休, 在一家建筑公司当会计,她走到李暄面前, 脸色并不是很好。

李暄不是很懂礼数的小孩,他呆呆地望着何宁,半天才想起来喊:“阿姨好。”

何宁好像早就知道他。

那时候雪已经很厚,李暄的脚踝都快被淹没了,他感觉很冷,心里想着:今晚要苏幸川帮我捂脚,我还要用他的腹肌捂手。

何宁开门见山:“我看到你和幸川的聊天记录了,你们正在谈恋爱,是不是?”

李暄愣愣地点头。

“你是同性恋?”

李暄当时乖乖点了头。

后来的每一天李暄都在后悔,他觉得自己太蠢了,傻得天真。因为爸爸妈妈溺爱他,无奈接受了他的性取向,他就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他一直反复设想,如果他当时没有点头,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可是那时候他只会乖乖点头,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何宁的眼眸里瞬间溢满厌恶。

“幸川不是同性恋,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初中的时候收到女生的情书,还很开心地告诉我,所以我敢确定,他不是同性恋。”

“是你让他变成这样的!”何宁咬牙切齿。

李暄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失去。

他没法反驳。

“李暄,我就这样叫你吧。”

因为天气寒冷,何宁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态度坚定:“我知道父母不该插手孩子的感情,但你们这种情况,我必须干预,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不管你们是玩玩而已,还是真心实意,我都不允许!”

“我不了解你们这个群体,我认为这是一种心理变态,怎么、怎么会喜欢上男人呢?实在是太恶心了,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得病,请你离开他,不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病传染给他!”

李暄吓得僵在原地,“我——”

何宁的情绪已经止不住闸,她满脑子都是前两天在苏幸川的手机上无意间的聊天记录,李暄问苏幸川什么时候去酒店。

她翻开儿子的相册,发现里面全是李暄的照片,甚至是一些睡觉时的照片。

何宁踉跄着后退,撞在橱柜上,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没想到第二天这个名叫李暄的男孩就找过来了,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不能放任不管。

她怒不可遏道:“不管用什么方式,不要拖泥带水,尽快离开他!如果你希望看到我们一家因为你变得鸡犬不宁,支离破碎,如果你希望看到我死不瞑目,你可以继续和他在一起!”

恶心、支离破碎、死不瞑目。

她的每一个词汇都让二十岁的李暄觉得陌生,觉得可怕。

他只是喜欢苏幸川,为什么会让苏幸川的妈妈死不瞑目?李暄想不明白,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喉咙口,他觉得浑身都疼。

他颤声问:“阿姨,如果苏幸川以后都不喜欢女生呢?”

何宁直接暴怒,她赤红着眼,指着李暄骂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小小年纪,做这么恶心的事情,你给他发的那些消息,我都没眼看下去,请你离他远一点!”

李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从小到大,他都没受过这样的责骂,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坏人。

“我能接受他不结婚不生孩子,但我不能接受他喜欢男人,这辈子都不能接受!”

李暄感到绝望。

“幸川是个孝顺的孩子,如果你想看到他在亲情和爱情之间两难,想让我到死都恨你,你可以喊他下来,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李暄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那一刻他好无望,好害怕,他在心里哭泣,他无措地想:苏幸川,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稍微懂点事,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这是何宁对李暄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夜里,李暄带着一个大大的礼物盒,一个人踩着没过脚踝的雪,离开了苏幸川的家,后来他跟苏幸川说了分手,不敢说理由。

他在一夜之间长大。

他痛恨自己的幼稚、懦弱、不懂事,如果他机灵一点,能说会道、懂得变通一点,知道先欺骗敷衍过去,再和苏幸川一起想办法,苏幸川的妈妈也许不会那么生气。

可他当时太害怕了,只想逃走。

是他不好。

何宁给李暄带来的心理阴影,在往后的七年时光里一直遮天蔽日地笼罩着他,以至于后来去了国外,当听到别人聊起同性恋,他都会下意识逃避,他害怕听到别人的评价词。

他以为他会慢慢淡忘,用他现在的成熟去抵消当年的幼稚,可是七年后再见到何宁,他还是僵在原地,嘴唇开合,却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宁朝他走过来。

何宁的白头发比以前多了些,脸上的皱纹也比以前多,但看起来并不老态,凝眸皱眉时依然带着让李暄害怕的威严。

何宁抬头看向楼道的牌子,脸色一下子变了,扬声质问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要告诉我,你又和他在一起了!”

李暄又想逃了。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条件反射地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暄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何宁,他和苏幸川是真心相爱的,哪怕错过了七年,他们还是思念着彼此,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对方了,他已经成长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幼稚,不会单方面享受苏幸川的照顾,他们可以互相帮持,像正常夫妻那样相守到老。

可是看着何宁的脸,他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他甚至开始想舅舅,想妈妈,像个小孩子一样,寄希望于别人,没办法自己做决定。

他觉得自己好差劲。

“妈?”

苏幸川的声音打破了李暄和何宁的僵局。

苏幸川打完电话,想了想还是准备去见李暄,结果刚下楼就看到李暄和何宁相对而立。

他走上来,正准备向母亲介绍,就听见何宁冷声质问:“幸川,你又和他在一起了?”

何宁发现过苏幸川和李暄的合照,当时她什么都没说,苏幸川以为母亲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比平常父母高一些,心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让李暄见一见他的母亲。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何宁一声呵斥:“你让我太失望了!”

他愣住,李暄则是吓得接连往后退。

李暄转身就走。

苏幸川想拉住他,却被何宁拽了回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何宁含着泪问他。

苏幸川已经懵了,一向温柔的母亲此刻简直像一头暴怒的母狮,他从未见过母亲露出那种凶狠的表情,他只觉得内心一片茫然,又在母亲的声声质问中回过神来。

母亲早就知道了?她甚至知道李暄的名字,还频频提起“七年前”。而李暄刚刚脸色发白,仓皇逃离,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难道——

“您找过他?”

何宁猛地停住。

她的沉默已经透露了所有,苏幸川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他抓住母亲的手臂,难以置信地问:“您找过他?您对他说了什么?”

何宁眼神躲避。

“所以他跟我提了分手。”

“是!我找过他,那又怎么样?你那时候还在读书,我不想影响你!”

苏幸川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怒道:“您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您不想影响我,就去影响他吗?他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你让我怎么办?我不想让他毁了你。”

苏幸川心痛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十岁的李暄到底经历了什么,承受了什么,才会默不作声地退出他的生活?

他抓着母亲的胳膊,一字一句道:“妈,我告诉您,我变成同性恋不是被他影响,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何宁说:“不可能。”

“遇到他之前,我没有对任何女生动过心,但是见到他第一面,我就挪不开眼了。”

何宁脸色惨白,“你一直很乖的,你不要这样说,幸川,你只是还没有遇到你喜欢的女孩,你听妈的话,和他断掉——”

苏幸川哑声说:“您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我和他在一起,确认关系是我提的,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我主动的,我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这辈子都认准了他。”

何宁拉住苏幸川的外套,“幸川!”

“我现在要去找他,我必须找到他,”苏幸川对母亲说:“妈,我等他七年了。”.

苏幸川给李暄打电话,没人接。

他心疼得快疯了。

几个小时前,他在电话里还说希望李暄一生顺遂,不要有坎坷,原来在七年前,李暄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坎坷,竟然是他带来的。

李暄那样一个娇气的哭包,平时语气稍微重一点,他就要委屈,要生好久的闷气。

他怎么能承受得了一个母亲的责骂?

七年了,关于分手的理由,苏幸川无数次恶意揣测李暄,竟一次也没想过问题可能出在他的身上,不然前一天还嗲声嗲气说过年要一起放烟花的李暄,怎么会莫名其妙提分手?

分手的时候,李暄哭着说:“不行。”

他应该有所察觉的。

他继续给李暄打电话,李暄还是不接。

小区两边都看不到李暄的身影,他猜测李暄应该回家了,可他又不知道李暄家的住址,想了想,只能给徐正东的司机打电话,借口说有文件要送过去,套到了徐家老宅的地址。

一拿到地址,他立即开车过去。

别墅区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他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走进去。

他脚步全乱。

他知道李暄一定是伤心了,害怕了。

他好不容易才从李暄嘴里得到一句“想你”,他七年的等待才看见曙光,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他必须见到李暄,就算死缠烂打,抛去所有自尊,他也要把李暄找回来。

走着走着,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李暄。

李暄抱着一堆东西往前跑,一时不注意,摔了一跤,整个人往前倾倒,趴在地上,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苏幸川连忙跑过去扶起他。

他握着李暄的手腕,紧张地问:“有没有受伤?手肘膝盖疼不疼?”

李暄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就忙不迭地捡地上的东西,“你妈妈走了吗?”

“什么?”

“我想见她。”

“不用了,小暄,我妈那边我来解决。”

李暄却望向他,眼里是亮晶晶的泪光,执拗地说:“我自己去说。”

苏幸川心疼地抱住他。

“对不起,我这一次不会再逃避了,我只是想回来拿东西,”李暄把地上的东西一本一本地捡起来放进怀里,他抽噎着对苏幸川说:

“这些是我的证书,我的学位证书,我的医师资格证和执业证,我去年的获奖证书,我的体检报告,我这些年一直在认真生活。”

苏幸川怔怔地望着他。

明明李暄的脸和以前没有太大差别,泪眼朦胧的样子依旧惹人疼惜,可是苏幸川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到,李暄真的长大了。

李暄哭着说:“我想告诉你妈妈,我没有乱七八糟的病,也不是坏人,我只是喜欢你。”

第23章

李暄被苏幸川紧紧抱在怀里。

“暄暄, 你不需要向我妈证明什么。”

李暄哽咽着说:“要的。”

“为什么?难道得不到我妈的认可,我们就不可以在一起了吗?”

李暄一愣,难道……不是吗?

苏幸川捧着他的脸, 指腹轻拭他的泪痕, “不是的, 不管她同不同意,我们都要在一起,因为, 我已经等不及了。”

李暄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苏幸川说:“七年前的事错在我身上, 我应该提前告诉我父母,做好他们的工作。如果非要说暄暄也有错的话, 暄暄唯一的错就是,当年没把这件事告诉我。”

李暄嘴角往下撇,哭腔更浓。

“我不要你去找我母亲,这本来就是我应该解决的事,暄暄本来就是很优秀的,”苏幸川在李暄耳边说:“是好宝宝,不需要证明。”

李暄把脸埋在苏幸川的肩头, 闷声嘟囔:“不准这样说话。”

他的小脾气时隔七年又初见端倪。

苏幸川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 像以前那样, “还没吃晚饭吧,先回去吃饭, 然后睡一觉,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好不好?”

“那你妈妈呢?”

“我来解决。”

李暄紧紧搂住苏幸川的肩膀, 整个人都贴到他的身上。

有苏幸川在身边,李暄总是很安心。

苏幸川回去之后, 又和何宁吵了一架,何宁始终不能理解苏幸川对李暄的感情,她将一切责任和怨言都推到李暄身上,然后愤然离开,临走前她告诉苏幸川:“我绝不同意。”

苏幸川也坚定:“妈,我有我的人生。”

何宁攥着门把手,既心痛又不解:“幸川,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一直都很听话,爸爸妈妈都以你为傲——”

“只因为我喜欢男人,我就不配成为你们的骄傲了吗?”

何宁怔住。

“我没有变,如果非要说我变了,那可能是,他回到我身边了,我觉得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值得期待,真的很开心。”

何宁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片刻之后,摔门而去。

第二天。

苏幸川准时把车停在李暄家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李暄提前和物业打了招呼,苏幸川的车竟然可以畅通无阻地进来,一路开到李暄家的院子门口。

李暄推开门就看到他。

苏幸川降下车窗。

李暄眼睛一亮,脸颊浮现浅浅的酒窝。

他立即跑过来,到半路又突然减速,变成慢慢地走过来,好像有些不情愿。

苏幸川有些疑惑,看着他走到车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来,一声不吭。

苏幸川花了几秒钟思考,忽然懂了:“好小气,还想着昨天在餐厅里丢脸的事呢。”

小李医生自诩七年的时光已经让他脱胎换骨,变得成熟勇敢,昨天却哭得惨兮兮,还都被前男友看在眼里,一觉醒来觉得十分丢脸,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准备暂时保持高冷。

李暄扭过脸,苏幸川倾身过去帮他系安全带,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有股淡淡的爽肤水香味在鼻间萦绕开,李暄脸颊上的婴儿肥没了,但是皮肤依旧很好,白皙细腻,苏幸川装作嫌安全带不够长,又靠了过去。

意思不言自明。

李暄睫毛颤了颤,略略垂眸。

明明两个人七年前如胶似漆过,昨天又互诉衷肠,原本想着第二天见面一定干柴烈火。

谁想,竟都有些不自在。

气氛莫名微妙。

好像又回到最开始窗户纸将破未破的阶段。

苏幸川本来也算能说会道,此刻靠得这么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俩从谈恋爱之初就没经历过纯洁的暧昧期,李暄用幼稚的手段勾引,苏幸川昏君似地把持不住,从第一次见面到上床,加起来没超过四十天,后面又不知羞耻地把花样玩遍。

现在久别重逢,两个人倒是克制住了。

苏幸川蠢蠢欲动,下巴已经碰到了李暄的衣领,正巧公司电话又打过来。

是公司同事:“苏经理,严总让你上午十点半回公司开会,关于之前盛安集团的事。”

“好的,我知道了。”

苏幸川放下手机,李暄转头看他。

李暄的眸子总是很清澈,亮澄澄的。

苏幸川用指腹摸了摸他的脸颊,问:“今天要值班吗?”

李暄摇头。

“我今天也不加班,我想请谢良和他女朋友吃个饭,你能和我一起吗?”

李暄点头。

“别担心,他们没怪你。”

李暄表现得很冷静,可是耳尖开始泛红。

苏幸川忍着笑,不揭穿他,轻声问:“那吃完晚饭……能跟我回家吗?”

李暄看着他,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一点“回家”以外的意思。

他说:“好。”

苏幸川的笑容难以抑制。

车子缓缓发动。

苏幸川的车消失在拐角时,李暄的母亲徐念芝从门口走出来,合衣对身边的丈夫说:“我准备去找苏幸川的母亲聊一聊。”

李暄的父亲喝了口咖啡,并无所谓:“孩子的坎,就让孩子们自己迈过去。”

徐念芝却说:“上一辈的观念问题,不能算是孩子的坎,孩子们已经很辛苦了。一段好好的感情要是被父母折腾没了,那就太可惜了。”

苏幸川把李暄送到医院门口。

正准备松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他,李暄却忽然想起来,“你下个星期要来复诊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往下。

苏幸川:“……”

苏幸川这几天都忘了自己刚做过手术,偶尔疼一下,他也没在意。

事关男人尊严,苏幸川捏了一下李暄的手,“你在家帮我看看不就行了吗?”

李暄认真道:“不行,要看结石有没有完全排出,要拍片子的。”

说完他又觉得语气太硬,于是改口说:“检查的时候,我会温柔一点的。”

“……做完手术真的要等一个月?”

李暄一下子就懂了,含糊地“嗯”了一声。

苏幸川悲哀地想,今晚就算把李暄带回家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要盖着棉被纯聊天?李暄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不行?

李暄定定地看着苏幸川,不理解他为什么忽然沉了脸色,看着不太开心。他在等苏幸川亲他,可是苏幸川半天没有行动。

李暄很生气,气鼓鼓地下了车。

“宝宝!”

苏幸川连喊几声都没喊住他。

又生什么气呢?

因为公司通知开会,苏幸川和徐正东的秘书请了假,准备先回一趟公司。

严涛现在对他态度很好,一改以前的严格要求,说话非常客气,大概是以为苏幸川已经攀上了徐正东这层关系,不敢怠慢。

严涛走过来,“回来了,在那边忙吗?”

苏幸川笑笑,说:“还好。”

严涛走进会议室,还让苏幸川坐在离他最近的一张侧边位子上,他捧苏幸川的态度很明显,坐在另一端的周竟瞬间黑脸。

苏幸川并不在意他。

开会期间,苏幸川的手机频频振动。

他低头看,来电人是他爸。

他爸不断给他打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苏幸川在微信上回复【在开会】,也没用,他爸的电话刚结束,他姑姑的电话又忙不迭打了过来。

苏幸川只能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会议结束,苏幸川走到楼梯间,给他爸回了电话,苏父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把你爸你妈都气死吗?”

苏幸川觉得很累,他持着最后一点耐心,“我不想,您二老的情绪先别激动。”

“你妈妈回来之后就一直哭。”

苏幸川沉默。

“邻居钱阿姨家的儿子今年六月份生了一个小闺女,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我看着都羡慕,你就不能像他一样吗?”

苏幸川倚靠在墙上,按着太阳穴。

真是气极反笑。

“以前钱阿姨一直说她羡慕我们家,说她的儿子不成器,书读不出来,工作还是托关系找的,买房的房贷全由父母承担……那时候,您和妈妈都说我孝顺懂事,现在就全变了吗?”

苏父登时哑然。

他见自己说不过苏幸川,又让姑姑来,苏幸川不想接,无奈之下挂掉了姑姑的电话。

徐正东的秘书打来电话,让他看材料。

苏幸川只能先开车回了中晋。

繁忙的工作让他暂时忘记父母的纠缠,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他突然想起来昨天在西餐厅说的话,于是给谢良打了个电话。

“在忙吗?”

“还行,”谢良刚从甲方的公司里出来,坐进车里,“诶哟,听这声音,春风满面啊。”

苏幸川笑了笑,“托你的福。”

“还敢跟我提这个!”谢良佯怒打趣道:“把你家那个小医生拖出来,当面喊我一声哥,再道个歉,这事才能完,听到没有?”

“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请你吃饭,但是错在我,我替小医生道歉。”

谢良不服,“秀恩爱秀到我头上了,我和我老婆可是领了红本的,你俩呢?”

苏幸川刚想说话,又收到姑姑的消息,沉默了片刻,谢良察觉到了,问:“怎么了?”

“我爸妈不同意,老两口像疯了一样,不停的给我打电话发消息,还让我姑姑也过来劝我,感觉在他们眼里,同性恋和不治之症差不多,我一染上就没救了。”

“老一辈嘛。”

“现在也只能跟他们僵着。”

谢良调侃他,“难得啊,你有没主意的时候。”

“要不,你来给我当一下挡箭牌吧,你不是见过我妈吗?你去跟她说,你也是gay。”

“你丫的没完没了是吧!”

苏幸川笑着说:“你告诉她,你暗恋我很多年了,我要不跟你在一起,要不就跟李暄在一起,你让我妈选一下,我妈肯定觉得,反正已经毁三观了,那还不如是李暄呢。”

“………”谢良抽了抽嘴角,“很难想象,跟我通电话的是个人。”

苏幸川笑出声来。

郁结的心情倏然舒坦了些。

“看我今晚不把你家李医生——欸?那不是徐正东吗?”谢良惊愕地说。

苏幸川愣住,“什么?”

“我开车经过这个男科医院,嘶,徐正东的车是库里南吧,黑色的库里南,车牌号是五个八,他怎么会在这里?等一下!那不是你男朋友吗?”谢良突然抬高声音,“川啊,真是你男朋友!穿个白色长羽绒服,是他吧。”

苏幸川直接拍案而起,“他们去哪儿了?”

“我、我跟上啊。”

谢良立即调转方向,嘴里咧咧个不停:“你家李医生还来捉我的奸呢,今天让我逮着机会来捉他的奸,不过兄弟,你别难过!”

苏幸川怒道:“你别瞎说!李暄不是那样的人。”

李暄一定是去和徐正东摊牌的。

他相信李暄。

“行行行,我跟着他俩呢,他们从文轩街出来,往南城大道去了,南城大道是通向哪里?”谢良一边开车一边嘀咕,惹得苏幸川心焦如焚,谢良见徐正东的库里南右转,也立马打了转向灯,“南城大道西,这是去哪里……”

苏幸川已经坐立难安。

他当然百分百相信李暄,但他不相信徐正东,万一徐正东不同意分手,伤害李暄。

该怎么办?

他立即给李暄发消息,李暄没有回。

谢良嘀咕着:“这个路线怎么那么眼熟啊?感觉他们到目的地了,转弯往里——”

谢良突然卡住。

苏幸川心里一惊,“往哪里了?你说话啊!”

“进了中晋集团的大门。”

苏幸川又一次愣住,“什么?”

“进了中晋。”谢良疑惑地说。

苏幸川反应过来,难道……徐正东是来和他算账的?

他立即起身。

他很清楚,在徐正东这件事上他并不占理,甚至没有任何立场去和徐正东争,但他必须要争,哪怕徐正东拿掉他的项目、针对他、让他在投行没有立足之地,他都要争。

他不能再等七年。

徐正东是会所常客,花名远扬,风流轶事数不胜数,就凭这一点,苏幸川不放心把李暄交给徐正东,李暄只能由他照顾。

他外套都来不及穿就冲下楼。

在地下二层的电梯口堵住了徐正东。

徐正东正带着李暄进电梯,嘴里还说着:“还非要去他办公室给他一个惊喜,舅舅对你这么好,怎么从来没见你给舅舅惊喜?”

李暄说:“我九岁那年,你为了给你当时的男朋友买车,骗走了我所有压岁钱,到现在没还我。”

“……还有这事?”徐正东啧啧两声:“真记仇啊。”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

徐正东刚带着李暄走出来。

还没抬头,苏幸川就快步走了过来,直接把李暄拽到身后。

“徐总,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暄整个人呆住了,他没给苏幸川发消息啊,苏幸川怎么知道他来找他?

苏幸川郑重道:“徐总,你钦点我来负责上市项目,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很感谢,但事关李暄,我不能退让半步,我和他是一定要在一起的,之前我说如果你对他不好,我一定把他抢回来,但我现在改主意了,哪怕你对他好,我也要把他抢回来——”

“因为你们两个根本不合适!”

徐正东微微眯起眼睛。

苏幸川继续义愤填膺,“只有我懂他,只有我能照顾好他,就算你今天撤了我的项目,我还是要说,徐总,希望你和他分手!”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安静得落针可闻。

徐正东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随后,李暄从苏幸川身后探出脑袋,充满疑惑地喊了一声:“舅舅?”

“………”

徐正东朝苏幸川挑了下眉。

苏幸川一哆嗦,也跟着喊了一声:“舅舅。”

第24章

舅……舅舅?

苏幸川瞳孔地震, 怔然望向徐正东。

这回懵的是他。

徐正东满脸都写着“看戏”二字,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笑得肩膀耸动, 他走到苏幸川身边, 在苏幸川的肩膀上拍了一掌, 戏谑道:“改口还挺快的,不过我早就暗示过你了,那天在餐厅, 我都把你俩关到一起了, 记得吗?”

徐正东摇了摇头,笑着说:“长着一副聪明样, 可惜啊可惜。”

苏幸川终于彻彻底底地反应过来。

难怪那天徐正东表现得那般前后矛盾、难怪李暄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劈腿”的心虚、难怪李暄只字不提男朋友、难怪他第一次见徐正东,就觉得似曾相识……

所以是外甥像舅?

苏幸川感觉自己的cpu已经炸了,他刚刚、刚刚喊徐正东什么?他跟着喊了什么?

大脑神经被烧成废墟。

徐正东已经离开,给他们让出空间,可是徐正东的笑声还在苏幸川耳边环绕,苏幸川臊得额角都开始冒汗珠了。

李暄还没完全理解现状,在苏幸川身后扒拉他的针织衫, 问:“你们俩在说什么?”

苏幸川转身就把他抱住。

李暄问他:“你冷不冷?”

苏幸川出来的时候都来不及穿外套。

但他现在一点都不冷, 还臊得慌, 浑身发着热气,只能抱紧李暄, 咬他的耳垂泄愤。

李暄吃痛, “你干嘛啊?”

“我在你舅舅面前丢脸了。”

李暄在苏幸川面前容易慢半拍,“你……误会我和我舅舅的关系了吗?”

“你又不说。”

“你也没问啊。”李暄很无辜。

“带你回家的那次, 我看到你上了你舅舅的车,你医院的小护士还说有个很英俊的男人照顾你, 我就以为你和他是恋人关系。”

李暄想了想,突然开窍:“那次你亲我——”

“是赌气,”苏幸川说完又觉得不对,连忙找补:“也是真的想亲你。”

李暄说:“你好笨啊苏幸川。”

可是他昨天也犯了傻。

尴尬的程度和苏幸川不相上下。

苏幸川还没开口,就被李暄揪了一下胳膊,李暄凶巴巴地警告:“不准说!”

李暄拉开自己羽绒服拉链,想要裹住苏幸川,可是他没有苏幸川高,肩膀也没有苏幸川宽,最后只能勉勉强强包住苏幸川的胳膊。

苏幸川配合他微微弯腰,凑到他脸前,眼里藏着坏笑,“亲一下,我就不说。”

李暄努着嘴,却不乐意。

小李医生已经逐渐脱下冷漠的伪装,苏幸川又不受控制地心动了,他先是亲了亲李暄的脸颊,然后又亲李暄的唇角。

等到李暄也靠近的时候,他轻声说:“和我一样笨啊猫猫头。”

李暄涨红了脸,转身就走。

可惜电梯门关着,他根本无处可去,苏幸川轻松就把他困在电梯门口,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又亲,问他:“今天晚上去我家,好不好?”

李暄抱着胳膊,骄矜地哼了一声.

徐念芝托人联系到了苏幸川的母亲,她亲自去了苏幸川的老家,和何宁见了面。

约在一间茶室,徐念芝早早到了,随后,何宁满脸愠色地走了进来。

徐念芝莞尔道:“何女士你好。”

寒暄全免,何宁刚坐下来就开门见山:“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我理解你的心情,二十年前,当我的亲弟弟第一次告诉我他喜欢男孩的时候,我和你的反应差不多,我当时也觉得天都塌了,怎么会呢?我想不明白,我父母都是高知识分子,怎么会生出一个同性恋儿子呢?”

“你弟弟也是?”

徐念芝无奈地笑:“是啊,所以当我的儿子告诉我,他也喜欢男孩的时候,我都已经没那么震惊了,我时常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得不到位,才让他们变得不太正常,可是我反思不出来,我的家庭氛围,我和我丈夫的关系,包括我们对孩子的爱,我觉得都没什么问题,有可能,他受他舅舅影响。”

“你为什么不阻止?”

“我阻止过我弟弟,他变得很逆反,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一个稳定的伴侣,所以我不想把这种错误延续到我儿子身上。”

何宁愤然道:“那你就任由你的儿子来毁我的儿子?”

徐念芝默然,她知道话题一旦进入这个死胡同,今天的聊天一定不欢而散,所以她拿出手机,给何宁看了一张照片。

是那天晚上,苏幸川把抱着一沓证书的李暄送回家。李暄不肯进屋,苏幸川就站在台阶下哄他,廊灯是暖光色的,照在他们的脸上。

苏幸川的脸颊上明显有泪痕,但他嘴角弯起,笑得很幸福,他俯身和李暄碰额头。

何宁怔怔地望着这张照片。

“何女士,你的儿子很优秀,我看得出来,落落大方的,很有礼貌,”徐念芝顿了顿,“但是,我的儿子也很好,他也很乖。”

“分开的这七年,他独自去国外读书,回来之后进了医院工作,每天都很忙,经常上夜班,其实以我们家的家境,他就算不工作,我也可以养他一辈子,但他还是想让自己忙起来,因为忙起来就可以不去想幸川。”

何宁原本僵硬的脸色有了融化的迹象。

“何女士。”

何宁突然意识到,徐念芝没有称呼她为“苏太太”,或者“幸川妈妈”。

“何女士,幸川这些年真的开心吗?”

何宁眼神闪躲。

徐念芝说:“反正他们也才二十七岁,人生还很长呢,我们不妨再等两年,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幸福,可以吗?”

何宁看了一眼徐念芝,她五官柔美,哪怕上了年纪,也能看出来当年的俏丽,不过她的语言比她的美貌更有力量,击中了同为母亲的何宁的心。何宁这两天歇斯底里太过,已经很疲惫,而徐念芝的话像一缕春风,让她看到了穷途末路的另一种可能。

如果,他们很幸福呢?

她好像从没想过,如果他们很幸福呢?

七年了,不管她怎么催怎么旁敲侧击,甚至把女孩推到苏幸川面前,苏幸川都不为所动,孤家寡人在江城打拼。什么都是好的,收入一年比一年多,带回来的礼物也一年比一年贵,还把家里的旧家具都换了,街坊四邻都羡慕不已,可是她心里清楚,儿子不快乐。

如果李暄能让他重新快乐起来——

何宁什么都没说。

她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她只是叹了口气,起身黯然离开。

徐念芝目送她走出茶室.

晚上苏幸川约了谢良薛宁紫吃饭。

这也是时隔七年之后,苏幸川第一次正式把李暄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

在饭桌上,谢良借着酒劲一再打趣李暄,把李暄气得在桌子底下胡乱踢苏幸川的腿。

苏幸川立即笑着止住谢良的话茬。

薛宁紫一直在观察李暄,吃完饭,苏幸川结完账,薛宁紫悄声对他说:“我感觉他好喜欢你,你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你。”

苏幸川回头看,李暄站在台阶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故意扭过身子不看苏幸川。

和以前看到苏幸川和于清澜说话时一个样,苏幸川忍不住笑,心想:但比以前进步了很多,不会冲上来发脾气。

苏幸川得意地对薛宁紫说:“他不光喜欢我,醋劲还大呢。”

谢良喝了个半醉,说话都秃噜了还不忘逗李暄:“小李医生啊,那天是他让我去捉奸,我一直开着车追到中晋门口咧——”

话音未落,就被薛宁紫推走了。

李暄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他想说声再见,或者说声新婚快乐。

但没把握住机会。

苏幸川走过来,“回家吧。”

他伸出手,李暄握住。

苏幸川喝了点酒,所以没开车,他看了一下手机地图,从餐厅到新宸公馆距离不到两公里,很近,苏幸川问:“打车吗?”

李暄摇头,“走回去吧。”

他们就牵着手往回走。

路上苏幸川讲了很多毕业之后的事,说到一半见李暄沉默,他轻声问:“暄暄呢?”

“没有什么好说的。”

苏幸川不解:“怎么会呢?”

“我不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朋友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有舅舅陪我玩。”

有卖惨的嫌疑,但苏幸川就吃他这一套。

苏幸川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心疼,他和李暄十指相扣,允诺道:“以后我陪你玩。”

李暄眨了眨眼,嘴角翘起。

怕李暄冷,苏幸川把他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毛衣领子翻起来,帽子的搭扣也扣得严严实实,又问他:“怎么不戴围巾?”

李暄仰头看他,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冒出一句:“苏幸川,我好想你。”

苏幸川愣了愣,才发现李暄的眼睛里有泪光。

苏幸川将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如果你对我不好也就算了,可是你对我那么好,分手的时候我好难过,我不想说那些话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苏幸川也有些哽咽:“我知道。”

“实习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弄伤了,比那次更严重,伤的是手掌心,可是你不在我身边。”

李暄把脸埋在苏幸川的肩头。

闷声说:“讨厌你。”

苏幸川无法想象没有他照顾的娇气包是怎么度过之后的这些年,他只能紧紧抱着李暄,柔声说:“我不会再离开了,宝宝。”

苏幸川带着李暄回到家。

刚关上门,他就把李暄压到墙上。

李暄哼唧了一声,直接点燃了苏幸川的冲动,什么克制、理智,都抛到一边。

冬天真是一个不适合激情释放的季节,苏幸川扒拉了半天才把李暄的羽绒服脱下来,他把羽绒服扔到一边的椅背上,然后搂住李暄纤瘦的腰,俯身吻了上去。李暄也抬起胳膊,圈住苏幸川的脖颈,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他的手在李暄的腰间徘徊,将李暄压向自己,两个人都难以控制身体对彼此的思念,苏幸川呼吸渐沉,却在下一秒突然停住。

他倒吸一口凉气,离开了李暄的唇瓣。

李暄的眼睛像氤氲了一层雾气,看起来又纯又乖,他懵懵地问:“怎么了?”

苏幸川整个人倒在李暄身上,痛苦道:“小李医生,你要对我终身负责啊。”

李暄反应过来,“还疼吗?”

苏幸川一声不吭。

李暄想了想,善解人意道:“没关系,虽然你现在不行,但你以前还是很行的。”

“………”

李暄觉得自己不够真诚,又补充了一句:“男人在二十五岁之后本来就处于下坡——”

还没说完,就被苏幸川封了唇。

第25章

可怜的小李医生被无良患者欺负了好久, 最后嘴唇都肿了,他用两只手抵在苏幸川的肩膀上,气鼓鼓地说:“你疯啦?”

苏幸川捏他的屁股:“还乱说话吗?”

李暄很生气:“我是实话实说, 你小心眼!”

苏幸川挑了下眉, “我小心眼?”

李暄敏锐察觉到危险, 抽了抽鼻子,认怂道:“我不说了。”

苏幸川忍不住笑,用指腹擦了擦他的嘴角, 过了一会儿还是道歉:“是我小心眼, 怎么能质疑小李医生的医术呢?小李医生让我等一个月,我只能等一个月, 不能心生怨气。”

李暄哼了一声。

苏幸川虽然觉得男人尊严重要,但还是比不过和李暄的温存时刻,他打算不再纠结,“我去把浴缸打扫一下,让你泡个澡,好不好?”

李暄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

苏幸川走进浴室准备,李暄就一个人在他的家里巡视, 像考察自己的领地。

上次来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他还没来得及认真观察苏幸川家的陈设。

苏幸川有一点洁癖, 家具偏白色系,所以整个房子看起来纤尘不染。李暄走到客厅, 茶几上摞了一堆文件资料, 有些翻开到一半,看得出来, 他平时工作很忙。李暄抬起头,忽然看到酒柜上的小柜子里有一只陶瓷小猫。

准确来讲, 是一只破碎又修补好的陶瓷小猫。

他走过去,拿起来。

修补得很粗陋,毫无美感。

耳朵还缺了一个角。

苏幸川出来的时候看到李暄正拿着小猫端详,从后面抱住他,老实交代:“因为误会了你和你舅舅的关系,那天你走之后,我一气之下把小猫砸坏了,第二天又心疼,买了胶水一点点把它粘起来,希望小猫不要生气。”

李暄用指腹摩挲着陶瓷的裂痕。

“小猫说,算了,原谅你。”

原谅偏心的母亲,原谅懦弱的自己,还有,原谅各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七年……

小猫身上裂痕斑斑,李暄用手仔细地摸。

苏幸川轻笑,“不要摸了,小心扎到手。”

“你妈妈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苏幸川也觉得疑惑:“按理说应该打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下午一通电话都没有。”

李暄有些担心。

苏幸川安抚地亲了亲李暄的耳朵,“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给他们打电话,别怕。”

李暄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放回原位。

他进了浴室,脱了衣服,苏幸川把自己的睡衣拿过来,见他站在浴缸边,露着两条光溜溜的腿,细长匀称但不瘦弱。他正在犹豫脱下来的衣服放在哪里,苏幸川立即走过去接住。

苏幸川穿戴依然整齐,自己却片缕不着,李暄一开始有些羞怯,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毕竟早在七年前就坦诚相见过,他坐进浴缸,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重逢至今的所有委屈焦虑和不安,顷刻间被水淹没,李暄转过头,看到苏幸川从客厅搬来一只小木凳,然后坐在他旁边。

苏幸川问:“温度可以吗?”

李暄定定地望着他。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又吻了一通。

像是怎么都吻不够。

苏幸川说:“那时候生活费不够,带你住三百块一晚上的酒店,我就觉得好委屈你。”

李暄却摇头,他不明白苏幸川为什么会有那么沉的心思,他倚在苏幸川的肩头,说:“可我那时候好开心,每天都好开心。”

是真的开心。

七年前苏幸川第一次带李暄去酒店。

两个人都很生疏,苏幸川光是办理入住手续就搞了好一会儿。把李暄抓进电梯时,李暄突然扑进他怀里,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苏幸川笑着问:“怎么了?”

李暄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时间停止一秒。

苏幸川喉结滑动,无奈道:“你真的——”

真的要了他的命。

进房间之后,苏幸川从包里拿出他提前准备好的清理工具,装着淡定的样子,实则心乱如麻,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去用一下?”

李暄却说:“我不会。”

苏幸川愣住,“啊?”

看李暄又是示爱又是撩拨,他还以为李暄很懂两个男生之间那挡子事,结果李暄什么都不懂,苏幸川正尴尬着,李暄一本正经地掏出手机,“我不会,我去网上学一下。”

五分钟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床边看视频。

看着看着气氛就变了,李暄见苏幸川直直地盯着屏幕里的人,神情认真,醋劲立马就上来了,甩了手机就把苏幸川扑倒在床上。

苏幸川扶着他的腰:“又怎么了小祖宗?”

“你不可以对这种视频产生兴趣!”

“我不是已经被你掰弯——”

李暄咬他:“那你也只能对我有兴趣!如果你一被掰弯就对所有男生都有兴趣了,那我就一点都不重要,一点都不独特了!”

李暄这时候霸道又蛮横,苏幸川常常被他的醋劲冲得无话可说,可是李暄很快又觉得自己太凶,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趴在苏幸川的胸口,指尖在苏幸川的脖颈上画了画。

理智告诉苏幸川,不应该太纵容李暄的小性子,但他的理智在李暄面前毫无作用。

最后还是先服输。

他抱着李暄,柔声说:“我不喜欢男孩,也不喜欢女孩,我只喜欢你,这样可以吗?”

李暄这才满意。

好不容易做好事前准备,两个人一起洗了澡,躺到床上的时候李暄都开始困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可这次苏幸川没让他睡。

李暄平日里娇气,在床上倒还好。

只是眼泪淌不完。

苏幸川爽完了,就要花好长时间哄。

“苏幸川,你在想什么?”

李暄的声音打断了苏幸川的回忆,他转头望过去,李暄正用手掬了一捧水,朝他的方向浇过去,幽怨地说:“你竟然敢发呆?”

苏幸川回过神,“我在想以前的事。”

李暄停了动作,片刻之后忽然瞪他:“现在的我没有吸引力吗?”

苏幸川失笑,“哪来这么多醋啊宝宝?”

李暄扭过脸。

苏幸川又问:“我帮你洗头,好不好?”

李暄懒洋洋地看过来,眼里藏着笑,骄矜得不行,他的皮肤本来就白,此刻被水汽蒸得更是白里透红,额前头发沾湿了,软软地伏着,衬得一双眸子像浸了水的黑葡萄一样。

他向后仰着头,反方向看苏幸川。

眼睛眨了眨,唇角微微翘起。

苏幸川已经分不清李暄是在装可爱还是在做什么,他把洗发水挤到掌心,揉搓成泡沫,然后抹到李暄的头发上,任劳任怨地帮洗头,李暄还指挥着,“挠挠左边,挠挠右边。”

他舒坦地闭上眼睛。

刚分手那阵子,苏幸川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对周围一切事都提不起兴趣。

于清澜为了把他拉出来,拉着几个死党一起吃饭,几个人围着苏幸川,一条条一项项地分析李暄作为一个男友的失职。

“你从这段感情里得到什么?反正我们作为旁观者,能看到的只有你的付出,你像个老妈子一样围着他转,他连书包都要你帮他背,拜托!他和我们一样大,又不是小孩!”

可是,在苏幸川眼里,李暄就是小孩。

照顾李暄是他心甘情愿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感情可能就是这样。

苏幸川一直觉得自己和父母的感情很好,他孝顺懂事,父母慈爱温和,他不向父母索取,父母也不入侵他的生活,是堪称模范的亲子关系,但是遇到李暄之后他才知道,其实他是希望有一个人用深入他生活全部的方式来爱他,更亲密、更依赖、更懂他。

现在才知道,其实他也不太懂父母。

他俯身在李暄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李暄睁开眼,装作生气地问:“你干嘛?”

苏幸川笑着说:“骚扰一下小李医生。”

“小李医生要把你的结石塞回去。”

苏幸川哭笑不得。

“好残忍啊小李医生。”

李暄往后浇了一捧水,浇到苏幸川身上.

洗完之后,李暄先回房间等苏幸川,没过多久,苏幸川就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

李暄正躺着看苏幸川床边的书。

苏幸川直接把脸埋在李暄的颈窝里,蹭了蹭,钻了钻,李暄觉得痒,只能放下书。

他穿着苏幸川的睡衣,袖子和裤管都长一截,苏幸川把手伸进去摸他的细腕,摸着摸着就变了味道,另一只手开始往下摆钻,李暄提醒他:“不可以,要等到下个月。”

“那今年都吃不到暄暄了。”

他说得夸张,其实再过三四天就跨年了。

吃不到,也只能咬一咬。

以作发泄。

夜深了,苏幸川拿热毛巾帮李暄擦了擦,然后将他重新拥进怀里,李暄忽然问:“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哄我睡觉?”

苏幸川没听明白,“以前?”

“像以前做完之后哄我那样。”

苏幸川倏地凝眸皱眉,思考了半天,然后压着声音问:“你在羞辱我?”

“……才没有。”

李暄白他一眼,“你真小心眼。”

不就是要等半个月,李暄不明白苏幸川为什么那样在意,就像当初十分在意要买一个大房子,不让李暄睡酒店一样。

他看着苏幸川,沉默几秒。

忽然又懂了,大概还是因为喜欢。

“笨蛋。”他钻进苏幸川的怀里。

苏幸川关了灯,圈着李暄的胳膊,两个人靠在一起。夜色渐浓,星月昏沉,高楼听不见远处马路上的声音,但依稀能听到呼啸风声,冬夜的风声尤其厚重。

李暄怕冷似地把手放在苏幸川的腹肌上。

“宝宝。”

苏幸川突然开口,李暄愣了愣,然后就默默红了耳尖。

李暄一直没有告诉苏幸川,其实他每次最期待的不是开房,而是事后。

当半晌贪欢结束,内啡肽开始减退,苏幸川帮他擦完全身后去了浴室,陡然的体温下降会让李暄有一种不安全感,幸好这时候苏幸川会及时回来,将李暄重新搂到怀里。

这时候李暄最能感受到相爱的意义。

七年后重逢,李暄心里念着的,还是苏幸川那声“宝宝”。

二十七岁了,其实不该用这个称呼了。

他身边已经有同龄的同事有了小孩,早早地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但李暄的内心始终停留在二十岁,等着苏幸川来接他回家。

苏幸川圈住李暄的肩膀,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揉了揉他的腰,随后将他抱紧。

“两三年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说一个人要是连续梦到另一个人三次,就说明两人的缘分尽了,我当时吓了一跳。”

“我何止梦到你三次?”

李暄怔怔地看着苏幸川的睡衣纽扣。

“我一时间都不敢睡了。”

“后来呢?”

“后来又梦到你,梦里你对我说,苏幸川,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你要多梦到我几次,我们就能重逢了。”

李暄把脸埋在苏幸川的肩头。

“怎么分开了还对我颐指气使啊?”

苏幸川拍着他的后背。

“因为你喜欢我。”

苏幸川轻笑:“是啊,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李暄很快就感到困意,苏幸川学着他的语气:“好喜欢你。”

李暄枕着苏幸川的胳膊,呼吸渐匀。

翌日。

因为是周末,李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苏幸川做好早饭,哄了两遍,李暄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小脸睡得泛红,头发乱糟糟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四周,苏幸川在他身边坐下。

“失忆了吗?”

李暄歪头看他。

苏幸川笑着说:“早上好,宝宝。”

李暄终于被唤醒,眼睛慢慢亮起来,爬过去,赏了他一个吻。

苏幸川心满意足,把李暄的东西拿过来,“衣服和内裤已经洗好烘干了,可以直接穿了。”

李暄懒洋洋地伸出手。

显然,要苏幸川帮他穿。

苏幸川自然愿意帮他,但又絮絮叨叨:“以后我老了可怎么办?谁帮你穿衣服?”

李暄撅嘴,故意说:“那我就找年轻的小帅哥照顾我。”

苏幸川挑了下眉,没说话。

他帮李暄套上裤腿。

李暄观察着苏幸川的表情,忽然有些紧张,苏幸川好像……不高兴了。

他以前也这样逗苏幸川,苏幸川只会亲他惩罚他,现在怎么真的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他现在不太行?

应该是的,苏幸川已经不是二十岁的男大了,他现在在这方面自尊心很脆弱。

李暄想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哄苏幸川的经验,他勾了勾苏幸川的手指,苏幸川也勾住他,但还是没说话。

李暄一下子慌了。

第26章

李暄进了卫生间洗漱。

苏幸川就去阳台, 给母亲打了电话,何宁过了半分钟才接,苏幸川主动开口问:“妈, 今天身体怎么样, 头还疼吗?”

何宁前天说她在家里哭到头疼。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然后缓缓说:“不疼了,昨天李暄的母亲过来找我。”

苏幸川愣住。

“我们没吵架,只是聊了聊天, ”何宁顿了几秒, 说:“幸川,你不是十来岁的孩子了, 你已经二十七岁,你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苏幸川十分诧然,他没想到何宁的想法竟然会改变得这么快,他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的拉锯战。

“关于你的性取向,我和你爸爸始终不能接受,但也改变不了什么,为了让你得到世俗意义上的幸福, 而毁掉我们这个家庭的幸福, 让你和父母反目成仇, 也没有必要。”

苏幸川欲言又止,何宁在电话那头无奈道:“就这样吧, 幸川, 你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还是不愿意说,爸爸妈妈希望你幸福。

因为她不认为李暄能给苏幸川带来幸福, 不认为两个男人相爱能和正常的情侣一样有好结局。

苏幸川赶在何宁挂电话之前,说:“妈, 谢谢理解,但是你当初对李暄说的那些话……”

他希望母亲道歉。

何宁沉默良久,然后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刚转身就看到李暄站在玻璃后面等他,大概是猜到他正在给父母打电话,所以一脸紧张,眼巴巴地望着他。

苏幸川隔着玻璃走到李暄的面前,朝李暄摆出一副哭脸。

李暄立即慌了,嘴角也跟着下撇。

苏幸川又摆出笑脸。

笑意带着戏谑和释然。

李暄怔了一下,然后怂鼻哼了一声。

苏幸川拉开玻璃门,把李暄圈进怀里,“我妈松口了。”

李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要谢谢你妈妈,她去找了我妈。”

两个人突然陷入沉默,李暄把脸靠在苏幸川的肩膀上,说:“我妈妈超级好,你和她相处之后就知道了,我……我舅舅也很好。”

苏幸川笑着说:“我会和他们好好相处的,暄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我不太会和长辈相处。”

“没关系,不用相处什么,如果实在需要相处,也有我在中间帮着你,别怕。”

“嗯。”李暄总是相信苏幸川。

苏幸川说“别怕”,他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只是……

今天早上他说错的话,好像还没有补救回来,他抓了抓苏幸川的衣服下摆,犹豫了片刻,闷声说:“我没有要找年轻小帅哥。”

苏幸川装作没听清,“什么?”

李暄又飞快地说了一遍:“我不会找年轻小帅哥的。”

苏幸川使坏,还是装听不见。

李暄一气之下不肯说了。

虽然有点小别扭,但两个人还是窝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温馨且舒服的上午。

苏幸川的阳台上有一张秋千吊椅,他躺在上面,李暄躺在他身上,两个人一起晒太阳。一开始是苏幸川絮叨,说着说着李暄也开始回应,他讲了讲自己在国外的留学生活,遇到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他讲得很慢,事无巨细。偶尔提到某位男同学,就要被苏幸川捏屁股,李暄把脸朝向另一边,“是你让我讲的。”

苏幸川笑了笑,说:“继续讲吧。”

“没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

李暄于是继续讲,讲着讲着又睡着了。

苏幸川把他放在吊床上,盖好毯子,然后起身去楼下的小区超市买菜。

他终于实现了从前的愿望。

亲自下厨,给李暄做丰盛的饭菜。

他做饭的时候,李暄就坐在厨房门口看,等他靠近时,趁机抽开他的围裙绳结。

苏幸川瞥他一眼,他就装无辜,抱着椅背不吭声。

苏幸川原以为李暄会装作手受伤,像以前那样卖惨让他喂,可是三菜一汤摆上桌之后,李暄乖乖地坐在桌边,握着筷子,等待开饭。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苏幸川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又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李暄捧着碗,一口一口抿着汤。

苏幸川往下瞥了一眼,果然,李暄的两条腿正在小幅度地交替晃。

苏幸川忽然觉得美味珍馐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暄吃饭就让他觉得非常幸福.

过完周末,苏幸川回到中晋工作。

和前几天的满面愁容不同,今天秘书一见到他就说:“咦?苏经理,今天精气神很好啊,怎么了,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苏幸川的眼睛几乎藏不住喜色,他说:“比这个更好的事。”

“什么事?”秘书小姐很好奇。

“和前任复合。”

秘书小姐恍然大悟,“那徐总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岂不是没机会了?”

正好电梯门打开,徐正东从里面走出来,听到秘书的话,笑了一声,说:“确实没机会了,我可真是赔大发了。”

苏幸川脸色一讪。

他跟着徐正东走进办公室,徐正东脱了外套坐下来,苏幸川站在桌边,说:“徐总,前阵子是我昏了头,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徐正东满眼谐谑,抬了抬下巴,示意苏幸川继续说。

“我和小暄正式复合了。”

“我听我姐说了,昨晚就没回家。”

苏幸川更觉尴尬。

“行了,这话不是点你,”徐正东收起吊儿郎当的作派,语气罕见地认真:“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照顾好我的小外甥。”

“知道,一定。”

苏幸川转身的时候,徐正东突然喊住他:“私下里可以改口。”

苏幸川于是清了清嗓子,准备喊“舅舅”。

但卡在喉咙口。

好像……不太喊得出来。

一是徐正东只比苏幸川大十岁,二是他看到徐正东就会想起前两天的尴尬场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分钟。

苏幸川:“……”

徐正东:“……”

最后徐正东说:“别喊了,麻溜的出去。”

苏幸川如蒙大赦,转身走了.

下了班,他开车到医院门口接李暄。

给李暄发了消息,李暄没有回。

李暄因为患者的突发情况一直待在住院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看到苏幸川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他背上双肩包就冲出办公室。

把路过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小护士问同事:“刚刚、刚刚那是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李医生吗?”

小护士立即摇头,“不是吧。”

“可是我们这层除了李医生,哪里还有年轻帅哥?”

“李医生竟然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情绪激动的小李医生一路冲出医院,他怕苏幸川等得急了,还在心里打了腹稿,准备跟苏幸川小小地道个歉,可是冲到苏幸川的车边才发现车里没人,车里漆黑一片。

他一时间慌了,立即给苏幸川打电话。

没人接。

李暄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慌涌了上来。

他好害怕再次弄丢苏幸川。

“宝宝。”

身后传来苏幸川的声音,李暄立即转身,苏幸川拿着两只烤红薯走过来。

冬日的傍晚总是稍纵即逝,苏幸川背后是最后一抹遮掩,他穿着深咖色的大衣,朝李暄走过来,发丝都染上了橘红色余晖。

“看我买了什么?”

没等他说完,李暄先冲了过去。

冲过去,抱住苏幸川。

他紧紧抱住苏幸川的脖颈,声音破碎:“为什么不接电话?”

苏幸川有些惊讶,立即回答:“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没听到,这里人太多了,手机又放在口袋里,我——”

李暄打断他,“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的消息,有一个病人一直跟我闹费用的事情,怎么解释都不听,我回办公室才看到你的消息,让你等了半个小时,对不起。”

苏幸川怔了怔,不明白李暄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害怕月满则亏,一直享受你对我的好,有一天你会觉得累。”

“因为我不太会谈恋爱,你一宠我,我就变成小孩,完全考虑不到你的感受了。”

“还有……前天早上我说的不是真心话。”

苏幸川忽然弯起嘴角,环住李暄的腰。

李暄靠着苏幸川的肩膀,委屈巴巴地说:“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以前都会装作很生气,你现在为什么轻描淡写的,好像没听见一样,我不喜欢你这样。”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

李暄说:“你不要憋着心里话不说,不要犯我七年前的错误。”

苏幸川的目光陡然从愉悦变成心疼。

七年也改变了李暄。

他也从以前的无忧无虑,变得患得患失。

李暄说:“我不会找年轻小帅哥的,我只是在开玩笑,我也不会一直让你照顾的,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我们就互相照顾。”

苏幸川抚摸着李暄的头发,“可我就是想一直照顾猫猫头,一直到老,怎么办?”

“你真的不生气吗?”

“因为你那句话?”

“嗯,”李暄慢慢松开苏幸川的脖颈,抽了抽鼻子,站在苏幸川面前,“你会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

苏幸川微微俯身,在李暄耳边说:“我可不觉得我比不上二十岁的时候。”

李暄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忽然想起重逢时苏幸川说的,要是不能怎么办?医生包售后吗?能用医生试试吗?

还真是只能由小李医生来试一试了。

苏幸川看了一眼男科医院的招牌,凑到李暄眼前,说:“小李医生,我要用实际行动,打破一下男人到二十五岁就走下坡路这个传言。”

李暄勾了勾苏幸川的大衣纽扣,“哦。”

第27章

何宁给李暄打了一通电话。

内容简短, 但意图明显,她邀请李暄去凌安老家做客。

她还是拉不下面子,理由用的是家里的酱鸭酱牛肉都腌好了, 让李暄过来尝一尝。

李暄接到电话时一脸懵, 苏幸川在旁边轻声说:“想去就去, 不想去就不去。”

李暄想了想,决定赴约,但他还没做好准备, 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何宁以和睦的方式沟通, 于是把手机塞给苏幸川,让苏幸川去说。

苏幸川欣然接过手机。

挂了电话, 苏幸川走到阳台。

李暄趴在阳台边吹风,苏幸川从后面捞起他,将他搂到怀里,“不冷吗?”

李暄摇头。

苏幸川说:“我先替我妈妈跟你道歉。”

“你已经说过八百遍了。”

苏幸川轻笑,“感觉怎么道歉都没法弥补,宝宝,那天我妈究竟对你说了多少?”

“记不得了。”

李暄回头看向苏幸川, 翘起嘴角:“重逢之前一直记在心里的, 遇到你之后就忘了。”

他歪倒在苏幸川怀里, “要补偿我的话,就——”他突然卡住。

“就什么?”

李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也没什么要让你做的了。”

苏幸川已经是他贴心的老公、忠实的奴仆、敬业的司机, 以及暖床的男宠……再提要求,李暄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

苏幸川咬他的耳朵, “再想想吧。”

李暄转了转眼珠,“我想吃方便面。”

“怎么突然想吃方便面了?”

李暄说:“不知道, 就是突然想吃了。”

于是深夜十点半,皓月当空,繁星闪烁,整座城市都逐渐安静下来。李暄坐在餐厅的桌边,等着苏幸川把一碗热腾腾的泡面放到他面前,泡面里加了一颗蛋,还有火腿肠。

苏幸川以自己的方式向李暄具象化地展示了“家”的含义,李暄感到整颗心脏都充斥着暖意,他傻兮兮地看了半天,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对着泡面碗拍一张照片,胡桃木的桌面,暖黄的灯光色调,奶白色的泡面碗。

照片还拍到了苏幸川精壮的手臂。

李暄对这张照片的构图十分满意,左看右看,然后把照片存进相册。

相册是私密相册,苏幸川注意到了,但是看不清相册的名字,于是凑过来,好奇地问:“里面还有什么照片?”

李暄努了努嘴,“才不告诉你呢。”

苏幸川屈指刮他的鼻子。

苏幸川也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李暄嫌烫,苏幸川就帮他晾凉。

苏幸川煮鸡蛋的水平很高,可以轻松把握火候时间,煮出溏心蛋,李暄很喜欢流心蛋黄和面条裹在一起的滋味。

苏幸川问他:“好不好吃?”

李暄像学生时代那样,摇头晃脑。

又在桌子底下,踩苏幸川的脚。

他的两只脚都踩在苏幸川的脚背上,苏幸川也不恼,任他欺负。

复合没多久,李暄就在苏幸川面前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话匣子也打开了,他说起医院的事,有时鄙夷有时感慨,苏幸川静静听着。

“当初为什么选男科医院?”苏幸川问。

“专科医院相对来说清闲一点。”

“那……”

李暄知道苏幸川要问什么,冷哼一声,说:“嗯,看得多了,没兴趣了。”

苏幸川轻笑:“那可不行。”

李暄在苏幸川的脚背上踩了一下,苏幸川装作吃痛的样子,“嘶——真凶啊。”

李暄是天生吃不胖的体质,苏幸川没他这么好的天赋,吃完之后,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起身时突然不确定自己的腹肌是否还在。

自从身体出问题,他就没去健身房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

好消息是,轮廓还在;

坏消息是,就只剩轮廓了。

他告诉李暄:“从明天开始,我要恢复健身了,一周起码三次。”

李暄不太情愿,“那你几点回家?”

“不到十点就能回来了。”

李暄摇头,“不准去。”

苏幸川坐到沙发上,把李暄捞到腿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的腹肌吗?”

李暄□□,跨坐在苏幸川的腿上,他不想和苏幸川分开太久,“我可以假装你有。”

苏幸川脸色一黑,“……我本来就有。”

李暄躺在他怀里,“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幸川开玩笑地说:“行啊,暄暄在旁边看着我练,有人来骚扰我的时候,暄暄就冲上去大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李暄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幸川的手从李暄的后颈一路往下,在后腰停留片刻,李暄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苏幸川在他耳边说:“还有十天,是吗?”

李暄闷声说:“不是这样算的。”

“那还要多久?”

李暄呼吸变急,攥紧苏幸川的衣领,勉强冷静地提醒苏幸川:“复诊、复诊完再说。”.

元旦前夕苏幸川带着李暄回了家。

何宁看了李暄一眼,浅笑了笑,然后就转身进厨房了,李暄用眼神向苏幸川求助。

苏幸川刚想上去和母亲理论,何宁又端着水果出来,李暄愣在原地。

何宁主动对李暄说:“阿姨跟你道个歉,七年前,阿姨那些话说得……说得太重了。”

李暄没吭声。

“这阵子看下来,确实是我偏见过重,你和我设想中的也不一样,就像你妈妈说的,你是个好孩子。”

不是恶心的、会害得苏幸川一家支离破碎的变态,是好孩子。

何宁放下水果,对李暄说:“对不起。”

李暄感觉压在他心上七年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挪开了。

苏幸川握住他的手。

就好像李暄以前经常梦到的那样,在某个深夜,苏幸川叩响他的心门,走到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二十岁的李暄面前,把他带出来。

恣意、可爱、无忧无虑。

重新回到李暄的身上。

苏幸川家的气氛始终比不上李暄家,元旦那天,李暄又带着苏幸川回家吃饭。

苏幸川在厨房里帮忙。

李暄就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吃零食。

徐正东走进来,脱了外套坐到他旁边,把手伸进他的零食袋里,他还不乐意,勒着封口袋不准徐正东多拿。

“这是苏幸川给我做的薯片和饼干。”

因为两个人常常窝在家里,李暄吃零食的频率越来越高,苏幸川怕膨化食品吃多了对李暄身体不好,想了想,决定在家里自制零食。

做了薯片和饼干,味道很好。

徐正东切了一声,“有了老公忘了舅。”

李暄问:“舅舅,你又换男朋友了吗?”

“换了。”

“上一个为什么分手?”

“他太折腾了,老是要我和他去国外领证,这怎么可能?”

李暄疑惑:“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喜欢就要领证吗?喜欢只是喜欢。”

李暄摇头,“那就不是喜欢。”

徐正东斜眼笑:“那什么是喜欢?”

“喜欢不仅是想领证,还想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

徐正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摆摆手:“那还是算了,舅舅还想玩到五十岁呢。”

话音刚落,徐念芝的声音就从他头顶传来:“什么?五十岁?你敢!”

徐正东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开玩笑呢姐,别当真别当真!”

李暄趁乱把薯片袋抢回来,抱在怀里,起身去找苏幸川,苏幸川正在拌凉菜。

李暄说:“我想出去玩。”

“去哪里?”

“想去国外领证,下雪的日子,我们找一间教堂,带上戒指过去。”

李暄描绘着画面,苏幸川停下来看他。

李暄歪着头问:“怎么样?”

苏幸川笑意吟吟:“我觉得很好。”

最后一道菜上了桌,一家人终于做了下来,徐念芝问:“幸川现在还在中晋吗?”

“过两天就回公司了,”苏幸川回答:“上市的前期准备已经全部结束,之后我就不用待在中晋了,有要忙的事情就两头跑一跑。”

“那要辛苦的。”

“不辛苦,这次已经很轻松了。”

徐念芝笑了笑,“也是,正东没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

徐正东为自己辩解:“什么叫我为难他?我当初可是一眼就相中他——”

话还没说完,李暄瞪他:“什么?”

“相中他,给小暄做男朋友。”

李暄这才放心。

“我怎么会为难他呢?我一直很关照幸川。”

苏幸川替徐正东说话:“是,舅舅特别关照我,现在我上司对我态度特别好。”

李暄抓住重点:“他以前对你态度不好吗?”

苏幸川笑道:“也没有。”

李暄皱起眉头,用筷子捣碗。

徐正东观察着他,然后对苏幸川说:“这就开始记仇了,我们家这位李医生,记仇第一名,可别让他碰到你老板,要出人命的。”

苏幸川笑了笑,给李暄夹了一块排骨。

他在李暄耳边说:“我在公司很受器重的,暄暄不要乱想。”

吃完饭,徐正东把苏幸川喊出来。

徐正东和李暄的父亲两个人喝酒喝得有点多,有些醉了,他朝苏幸川招手,“幸川啊,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苏幸川好奇地走过去。

“给你看一段录像,五年前的,暄暄刚毕业那年拍的,”徐正东笑了笑,看着视频里的李暄满眼的温柔慈爱:“你们不是错过了七年吗?给你补补课。”

视频是徐正东拍的。

他的声音充作背景音。

画面先是客厅,光洁亮堂的客厅,徐念芝和李暄的父亲在一起包水饺。

客厅的大电视里播放着晚会,两只小猫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整座房子都洋溢着过年的欢快氛围。

“今天吃什么馅?”徐正东问。

徐念芝笑着说:“三鲜,和猪肉虾仁。”

徐正东又把镜头转向小猫,吐槽道:“你俩好肥啊,胖成球了。”

小猫翻了个身,朝徐正东露出肚皮。

“我不摸,我不喜欢你们。”

徐正东嘴上说着,还是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猫粉嫩柔软的肚皮,他又问:“暄暄呢?”

徐念芝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

徐正东的镜头在家里巡视了一圈,最后在李暄房间的阳台上找到了他。

李暄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窗户外面,听到脚步声,他立即抽了抽鼻子,转向墙角,背对着徐正东。

“让我们来看看这边有个小哭包。”

李暄闷声说:“你出去。”

“又哭了,失个恋而已,从年头哭到年尾,眼睛还要不要了?”徐正东说。

徐正东靠近李暄,镜头也越来越靠近。

李暄哭肿的双眼变得愈发清晰。

“告诉舅舅,新年愿望是什么?”

李暄抱着膝盖,下巴垫在胳膊上,哽咽声渐渐平息,他说:“没有新年愿望。”

“还想他吗?”

苏幸川看着二十二岁的李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依旧一脸稚气的李暄,看他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李暄哭着问:“舅舅,我会不会永远走不出来?”

徐正东说:“不会的,你们才谈几个月,哪里有多深的感情?最多再过半年,你就能走出来了,到时候舅舅给你介绍新对象。”

李暄却摇头:“我不谈了。”

徐正东一愣:“什么?”

李暄抱着膝盖,哭得泣不成声,可怜兮兮地说:“我以后都不谈了,讨厌谈恋爱。”

“——舅舅!”

视频没放完,李暄就冲到阳台,抢走徐正东的手机,“你给他看什么呢?”

徐正东吓了一跳。

手机里还放着李暄的哭声:“我不要谈恋爱了……”

李暄臊得脸颊通红。

徐正东哈哈大笑,苏幸川伸手准备搂过李暄,却被李暄甩开,李暄说:“讨厌你。”

他又望向徐正东:“还有你。”

李暄咣当一声关上玻璃门,把徐正东和苏幸川关在阳台上,让他们好好反省。

李暄表情无辜, 皱着秀气的眉毛, 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谢良“你你你”喊了半天,硬是不知道该骂什么,最后只能委屈地蹲在薛宁紫面前, 可怜巴巴地握住薛宁紫的手, 惶恐道:“老婆,你别听他胡说啊, 咱们都在一起五年了,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的啊!”

李暄微微动摇,但还是秉公执法:“你就是……”

紧接着苏幸川因为失恋买醉,李暄就可以趁这个机会陪在他身边。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他很茫然。

第21章

谢良气得咬牙切齿:“你还敢说!!”

薛宁紫嫌丢人,用另一只手遮着脸。

周围人还在探头看戏。

为了今天, 他特意恶补了网上的捉奸名场面集锦,在他的设想中, 接下来应该是——

谢良狼狈起身,苏幸川揪住谢良的衣领, 厉声质问他为什么出轨。

薛宁紫得知真相,把餐布丢在谢良的脸上,怒骂他脚踏两只船,愤然离场。

薛宁紫深吸一口气:“给我小点声。”

谢良抱着薛宁紫, 把脸埋在薛宁紫的肩膀上, 委屈道:“不行, 你必须听我解释,老婆, 我是百分百的纯直男啊!”

很显然,猫猫头已经完全懵了。

苏幸川看着他,心绪如潮涌,只想吻他。

薛宁紫:“……”

李暄呆呆地望着谢良和薛宁紫。

谢良指着苏幸川和李暄,哭诉道:“他俩闹矛盾,殃及池鱼,我是无辜的直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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