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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60-70

康熙微不可闻的舒了口气,收回抚在云珠脸上的手掌,将之?伸到云珠身前:“爱妃尝尝乾清宫御厨的手艺。”

云珠笑眯眯地?将手放在康熙手中?,任他牵着?去?了饭桌前。

在行宫的时候,康熙也带了不少人服侍,生活的很?是舒适,但奢华程度和宫中?不能相?比。

云珠随着小珠子步入这世间的权利巅峰,只见乾清宫里金碧辉煌,作为帝王的居所,世间最最奇美的珍宝全摆在其中?,王羲之?的字,顾恺之?的画,都恍若普通摆件,就那么挂在墙上。

小珠子将云珠引到偏殿,呈上龙井,茶汤清亮,满口清香。

云珠笑着向小珠子道过谢后,安之?若素的坐在椅子上,肩背笔挺,毫不见局促之?色,这让一旁偷偷观察她的宫人很?是意外,这?乾清宫里来来往往了多少妃嫔,无?论位份多高,即使是尊贵的皇后,第一次受诏在此等到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紧张,像云珠这么放松的,真是第一次见到。

但,来都来了,康熙的御膳规格早已有之?,不是云珠能够置喙的事情,与其纠结这?么一大桌子的菜是否会浪费,不如趁这?机会好好品尝一番御厨的手艺。

云珠自然在康熙身旁坐下,这?又惹得乾清宫中?的宫女太监各种侧目,只有梁九功,一脸不出所料的平静表情,眼观鼻鼻观心?,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神色,不发一语的沉默伺候着?。

而?康熙,更是没有别的想法,在香山的那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云珠陪着?他用膳,云珠吃得香甜的样子,每每也让他胃口大开,每餐都能多吃一碗饭,自从对云珠冷淡下来后,这?段日?子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召其他妃嫔陪他用膳,那些人无?一不战战兢兢,好半天也不敢伸一次筷子,好容易鼓起勇气了,也只敢夹离她们最近的菜,实在是败人兴致。

就连佟佳表妹,和其他人比要自在一些,但全副心?神也依然放在康熙的身上,并不见享受食物的美妙。

这?么试过几次后,康熙便放弃了招人陪同用膳的想法。

而?这?次,云珠坐下后,便按着?心?意挑了几个菜,待宫女布好膳后,毫不扭捏地?用着?筷子夹了起来,清宫中?讲究食不言,云珠虽然不发一言,但脸上的神色格外的生动,吃到喜爱的菜,眼中?的满意溢于言表,而?碰到不和胃口的菜色,尽管勉强这?咽了下去?,但琼鼻微皱,满脸都是不乐意之?色。

这?么生动的表情,实在让康熙看的欲罢不能,也跟着?频频伸着?筷子,更有种回到香山之?感。

康熙看着?云珠,慢慢的笑了。

用过膳后,宫人鱼贯而?入,无?声的将桌子上的餐盘端走,云珠随着?康熙走进寝殿。

清宫中?讲究小卧室,乾清宫里的寝殿也不例外,小小的房间?丝毫没有正殿的宏伟,寝殿里只摆着?张紫檀木床,不大的床上挂着?靛蓝色的青花样帐子,看着?很?是朴素,唯有明黄色的床单和被?褥,显示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烛火点起,夜色深沉,昏暗的烛光明明灭灭,再没有白日?里的明亮,只徒留一份暧昧。

都说灯下看美人,更添美意。

烛火的朦胧给云珠的清丽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更加映衬的云珠姝色无?双。

康熙望着?这?样的云珠,被?压抑了一个月的心?动疯狂反弹,心?痒难抑的他不等换上寝衣,便伸出手去?解开了云珠的腰带。

衣裳滑落,纤秾合度的身躯引的康熙眼瞬间?变红。

喉结上下滚动,康熙将手搭到云珠的肩上。

这?次第,却如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青布帐里,云珠纤腰轻摆,红唇微张,露滴牡丹开。

发间?簪着?的宫花早已掉落在枕间?,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云珠身上滑下,顺着?脖颈滴到枕头上,将宫花打湿。

康熙的四处点火,好似要将云珠吞如腹中?。

寝宫外风骤起,大风刮过,掀起惊涛,在空中?积聚很?久的雨终于落下,带走燥热,给人带来舒爽之?感,暴雨落下,雨打芭蕉,花树摇曳,在风雨中?被?摧残不止,久久不歇,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云销雨霁,风平浪静。

等云珠缓过劲来,康熙早已披好衣服,走进了浴室。

云珠扶着?酸软的腰,同样走向浴室。

乾清宫的浴室比之?香山行宫要大上不少,一整间?的屋子里,摆着?白玉制成的卧榻,屋子中?间?被?凿开,铺上汉白玉石头做成浴池,浴池四周是龙吐水的模样,小太监们将热水从外面注入,顺着?这?龙吐水的水龙头,便能将这?浴池注满。

云珠进来的时候,康熙已经泡在了池子里,浴池的水清澈,从水面上能看见清晰的腹肌,云珠想着?之?前触摸到的手感,暗自回味了一番。

踩着?汉白玉雕成的石梯走入浴池,寝衣被?水打湿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要透不透的更加勾人。

康熙看着?眼神更暗。

望着?他眼中?熟悉的火焰,云珠忙忙说道:“万岁爷,臣妾累了。”

康熙低低的笑出了声,他抓住云珠一使力,将云珠抱在怀里,水汽氤氲中?,他抱着?云珠在她耳边说道:“朕知道。”

手上摩挲着?,同时说道:“这?儿的宫女按摩手艺还不错,待会儿让他们来给你按按。”

“好啊!”云珠立时便应了下来,毫不犹豫。

乾清宫里的宫人万里挑一,能被?康熙夸赞一句手艺不错,那必然技艺及其精湛,若没有康熙的吩咐,云珠哪能让乾清宫的宫人给自己按摩,这?真是按一次赚一次。

康熙便喜欢云珠这?样不客气的样子,这?能让他产生一种将近于寻常人的满足感,好像他在云珠面前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她的夫君,两人正有商有量的过着?日?子。

水波荡漾,掩盖住了水下的动静,云珠感受到不同的触感,红着?脸从康熙怀中?退出,扔下一句:“我找人去?按按。”便匆忙穿上衣服,走出了浴池。

浴室里伺候着?的宫人都是机灵的,云珠刚走到白玉卧榻前,被?康熙夸过的那个宫女便走了进来。

只见那个宫女正是花信年华,虽说不是绝顶的美貌,但也能说一句中?上之?姿。

康熙真是好福气啊,一个寻常伺候的宫女,都如此不俗。云珠淡淡的想着?,心?中?无?波无?澜。

宫女向云珠行过礼,便示意她趴下,云珠从善如流的躺了下来,感受到身上披着?的寝衣被?温柔的剥下,润润的东西被?抹在背上,激起一阵凉意,很?快,被?搓热的手便覆盖了上来,认穴精准,力道适宜,云珠全身的经络好似都被?按压开来,全身上下都懒洋洋的,之?前的酸软好像都消失不见。

真舒服啊,云珠喟叹出声,仅仅凭这?个按摩,今天的侍寝便不亏。

云珠被?按得如至云端,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感觉昏昏欲睡,好似下一秒便能睡过去?。

突然背上的感觉骤变,原本?温软的小手变成粗粝的大掌,力度适中?的按揉变成轻轻的游弋,这?份变化将云珠从昏睡中?唤回,她侧过脸,趴着?向旁边看去?,果然,只见身旁的人已经由宫女变成了康熙。

“万岁爷。”云珠惊呼一句,换来康熙的低笑。

“红蕊呢?”红蕊便是那个宫女的名字。

听?着?云珠的发问,康熙又是笑了两声:“便让我来伺候娘娘。”

康熙从浴池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趴在卧榻上,脸颊嫣红,眼神迷离,这?让原本?想放过云珠的他瞬间?变改了主意,他走到卧榻前,爱不释手。

很?快,云珠便咬着?嘴唇浑身泛红,康熙抱着?她踹开门,直往寝宫而?去?。

小床上又是春意融融。

正是酣畅淋漓,目醉神离的时候,寝宫的窗户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尖利的声音:“皇上,到时候了。”

这?声音一出,康熙瞬间?便僵在原地?,力气一下子就失去?了,云珠感受着?身体里的热流,恍惚的看了康熙一眼,只见康熙重重的将头埋在云珠的肩窝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珠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康熙抬起头,咬牙看着?她:“不许笑。”

云珠实在忍不住,也知道康熙的怒意不是对着?自己,笑得更加欢畅。

康熙被?她笑得红了眼,喘着?粗气又覆了上去?,刚动作没多久,便听?见小太监又在窗外喊道:“万岁爷,到时候了。”

康熙再次顿住,抓住床头的香炉,便向窗户掷去?,咆哮出声:“滚。”

云珠在旁边看着?康熙的动作,笑不可抑。

这?么几次三番的被?打扰,再高的兴致也没了,康熙恶狠狠地?咬了云珠的唇一口,便将她搂在怀里:“行了,睡吧。”

云珠很?是好奇,在康熙怀里动个不停,眼见又要火起,康熙无?奈地?睁开眼,看着?云珠:“想问什么?”

“刚刚那个小太监,是怎么回事?”云珠终于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贴着?康熙的胸膛,声音犹带笑意。

在外意气风发的帝王,这?等狼狈的模样,实在是让云珠想起来便忍不住的笑。

“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康熙闭了闭眼,还是给云珠解释道:“为了防止帝王沉迷女色伤了身子,祖上定了时辰,若是宠幸女子到了那个时候,便有敬事房的太监在门外提醒,时辰到了。”

这?,这?规矩实在让云珠无?言以对,若当事人不是自己,她都要夸一句实在是用心?良苦。

不过。

云珠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康熙:“怎么之?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个规矩?”

康熙粗鲁地?将云珠的头埋在自己胸膛里,恨恨道:“睡觉。”

为什么从没听?过,自然是康熙注意着?这?个事情,招幸妃嫔的时候从没有让小太监有机会喊过。

康熙一直觉得,被?小太监在门外提醒,不亚于向全宫宣告他沉迷女色,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这?些年里,他也做的很?好,从来没有让这?事发生过,这?个规矩甚至都要被?遗忘了,就如云珠这?等新进宫的宫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的存在,没想到却在面对云珠的时候破了戒,连康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云珠便毫无?自制力,将祖宗的规矩都抛到脑后。

然而?让康熙就这?么对云珠淡下去?,他却也舍不得。

在香山看过那处长生殿后,他尝试过对云珠冷淡,也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云珠,但在这?些日?子里,他时不时的便会想起云珠,看见花,看见草,甚至看见一道美食,都会想起云珠,在云珠身上得到的平静和安宁之?感,是在其他人身上从没有遇见过的,在和云珠相?处的时候,康熙难得的觉得可以放下帝王的身份,不用算计什么,不用想着?每句话的言下之?意,在云珠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云珠对他没有对帝王的敬畏,也没有对帝王的渴求,在香山的那段日?子里,康熙难得的感受到了民间?的普通日?子。

这?等平静和安宁,对于帝王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康熙看着?陷入熟睡的云珠,眼色深沉,既然已经知道放不下,那便不放手吧。

乾清宫里招幸的规矩太大,正常来说这?个时候云珠便要由肩舆送着?往她的寝宫走了,但香山的日?子里康熙已经习惯了和云珠同塌而?眠,便破例没让她离开,但这?样的破例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云珠绝对会成后宫的众矢之?的。

日?后还是别让云珠来乾清宫,去?她的寝殿比较好,康熙摸着?下巴愉快的做出了决定。

但,问题由来了。

如果没记错,云珠的寝宫是景仁宫,她宫中?的主位是佟佳氏。

对于这?个表妹的心?性,康熙还是了解的,只要他多去?找云珠几次,云珠必定成为表妹的眼中?钉肉中?刺,放着?云珠在景仁宫继续住下去?,还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还是给云珠搬个宫殿比较好。

康熙望着?青布的床帐,怀中?抱着?温香软玉,在云珠还不知道的时候,给她定下了搬宫的事宜。

至于之?前说的,让云珠当佟佳氏争宠助力的事情,他自认对佟佳表妹不错,给了她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身份,云珠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

康熙淡淡想到,这?些确实也是理由,只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愿意拿上台面,那便是他不愿意了,他不愿意云珠被?佟佳一族当成争宠的工具,被?利用被?打压被?折辱,他只想云珠在他的羽翼下,能过得自在随心?,脸上随时都能有舒心?的笑容。

康熙复杂的心?绪,已经睡着?的云珠并不知道,只是次日?,当她给钮祜禄皇后请安的时候,钮祜禄皇后意味深长的来回打量了她好长时间?,让云珠以为康熙没有控制住,在她露出的脖子上露出了什么印子,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只想回宫中?好好检查一番。

钮祜禄皇后上下打量的,自然不是云珠身上莫须有的印子,她只是好奇,这?后宫中?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个能耐人,能让康熙费心?一大早便传话给她调宫殿。

这?人甚至还是佟佳贵妃举荐给康熙的,也不知道当佟佳贵妃知道这?件事后,心?情如何?。

钮祜禄皇后愉快的想着?。

但这?个事情,钮祜禄皇后并不准备说,佟佳贵妃仗着?是康熙的表妹,多次冒犯了她皇后的尊严,她便等着?看佟佳贵妃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表哥,有了新宠。

钮祜禄皇后早已将情爱看淡,对她而?言只要康熙对她还有皇后的尊重便够了,至于皇帝宠爱哪个人她毫不关心?,因此对于云珠这?个横空出世的宠妃,她好奇的打量过后,便开口说道:“佟佳贵妃也正式行了册封礼,现在也是正经的贵妃,我见你宫里侧殿还住着?乌雅贵人,现在后宫里宫室还多,实在无?需如此委屈。”

佟佳贵妃也早就看云珠不顺眼,在她将云珠举荐给康熙的下一秒,她就很?是不喜,虽说这?人也翻不出大风浪,但云珠的存在,就让佟佳贵妃如鲠在喉,她一想到自己亲手给表哥举荐了其他人,就难受的恨不得时光倒流,她绝对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钮祜禄皇后说要让云珠搬走的时候,佟佳贵妃想也没想的便应了,家族里的考量,叮嘱全被?她抛在脑后,她只想着?对云珠眼不见心?不烦。

钮祜禄皇后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既然如此,我记着?乌雅氏以前便是住在永和宫的,前些日?子永和宫里的格格们都随着?封嫔的主位们去?住了,现在永和宫里清净的很?,乌雅氏便还搬去?永和宫吧。”

就这?样,云珠又进行了一次搬宫,搬回了进宫之?后最早住过的宫殿。

但和之?前的拥挤不同,云珠这?次搬去?的永和宫,窗明几净,只她一人。

第62章 永和宫

永和宫,位于紫禁城的东边,是云珠进宫之后的第一个住所。

春杏麻利地将云珠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和上一次搬宫相比,这一次云珠又多了许多私房,其中大部分是在香山的时候由康熙赐给她的,许多东西看?着不怎么珍贵,但云珠却很是喜欢,如同那个到?了时辰回自动报时的自鸣钟,云珠便将之从康熙那里求了过来,收入囊中。

黄道吉日很快便到?了,内务府小太监们殷勤的将云珠收拾好的行李一股脑的抬到?了永和宫,没有半句牢骚,而云珠则是抱着如意儿,唯恐人来人往惊到?了,等到?春杏回禀,永和宫已经收拾好了,云珠才向景仁宫的主位佟佳贵妃请辞。

正殿里?,佟佳贵妃端坐高位,垂眸看向一如既往恭敬的云珠,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着云珠,佟佳贵妃不得不承认,她看?走眼?了,眼?前之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柔顺无害,将她推出去和宜嫔争宠,也许是她做过的最错的决定。

从坤宁宫回来后,佟佳贵妃隐隐回过味来,她和钮祜禄皇后两看?两相厌,那人怎么会这么好心,说什么让自己住的不那么拥挤而将乌雅氏移出去。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乌雅氏背着自己投靠了皇后,这才让皇后出手将乌雅氏拎走。

此时的佟佳贵妃,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看?着不起眼?的乌雅氏的搬宫,全然都是康熙的意思,等到?日后云珠的得宠初现?雏形,佟佳贵妃才是真的后悔不迭。

云珠没有管佟佳贵妃复杂的心绪,她依着礼节给佟佳贵妃磕头道别后,便抱着如意儿,带着春杏夏荷、小季子小欢子这几个从进宫开始便服侍她的人,走出了景仁宫。

永和宫和景仁宫同属东六宫,出了景仁宫,向北走到?承乾宫,再转向东便到?了永和宫,或者从景仁宫出发往东,过延禧宫,再往北走,也能到?永和宫。

云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过承乾宫这条宫道,无他,只是因?为承乾宫里?现?在?没有主位嫔妃,住着的人很少,能避开不少打?量的眼?光,而延禧宫里?,呐喇氏虽然最近沉寂了很多,但性子里?的嚣张跋扈也没有被完全磨没,这等搬宫的大?喜日子,云珠不想再起口舌。

永和宫很快便到?了,云珠推开宫门,望着熟悉的院落,露出怀念的目光,也不知是怀念刚进宫的那段日子,还?是怀念曾经那个简单的自己。

如意儿一见到?这宽敞的院落,早已经忍不住了,从云珠怀里?一跃而下,沿着铜缸,花树攀爬,很快便踩着檐下的彩绘,爬上了房梁。

这顿动静将云珠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摇了摇,失笑出声,她从来便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比起感伤过去,她更愿意享受当下。

永和宫里?的洒扫宫女和粗使太监跪了一地?恭候新的主子。

云珠温柔的叫起,也没有训话,只让春杏看?赏后,便径直往偏殿而去。

“主子,错啦错啦。”回到?永和宫,让春杏心情大?好,难得调皮了一下。

云珠站定,疑惑地?挑眉,按着她的位份,住偏殿才是应有之义,总不至于转了一圈,还?要回到?最开始的后殿,那得多憋屈。

当然,瞧着春杏那喜笑颜开的样子,并不是要去住后殿。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云珠原本便不小的眼?睛被她睁地?更大?,春杏拼命的点头:“主子,皇后娘娘吩咐让您住主殿,还?说以后您的份例便如同嫔位。”

真是好计谋。

既顺了康熙的心,又膈应了佟佳氏,既给自己卖了好,又挑拨了自己和佟佳氏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还?树立了皇后娘娘体恤宫妃的名声。

这一箭都不知道几雕了,真真是好手段,最重要的是,钮祜禄皇后采取的全是阳谋,全没有私下算计,就将她心中所想坦坦荡荡的表露了出来,任说破天去,她也是慈和的皇后。

云珠笑意未改,将钮祜禄皇后的好意全盘接受。

她将目光转移到?永和宫的主殿,上下打?量着未来的居所。

和后殿偏殿相比,主殿看?着便很是敞亮,面阔五间的主殿比周边的配殿都高上许多,高高的屋檐下喜鹊在?叽叽喳喳。

前几天刚下了场大?雨,将天空中的泥土洗涮下来,雨后的天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只有鸽子打?着呼哨飞过天空,将整片的蓝天划分成一块又一块。院子里?的石榴树也被浇地?彻底,叶片如墨玉般油亮,彻底舒展开来。

在?宫人的簇拥下,云珠走进了永和宫的主殿,这个她从未想过会住的宫殿,只能说命运真是神?奇,小太监那一嗓子“时间到?了”,却给云珠喊来了更好的居住条件。

这殿里?久未有人居住,但并没有长期空旷的霉味。

之前进宫的秀女,挤在?这宫里?住了好几年,等到?最近康熙大?封后宫,皇后、贵妃、嫔等位置都有了人后,才让这些不受宠的秀女随着这些嫔居住。

在?她们搬走后,内务府将永和宫很是修葺打?扫了一番,就连檐下的彩绘,都特意找匠人重新绘过一遍,看?着便赏心悦目,然后,这个修葺一新的宫殿,便被云珠住了进来。

云珠满意地?打?量着这个宫室,无论钮祜禄皇后在?盘算着什么,这份情,她承了。

行李私房早已被收拾妥当,铺盖被褥也打?理地?整整齐齐,云珠走进后,只见大?片大?片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透了进来,屋里?格外通透,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模样,只剩下一些摆件,让云珠布置。

云珠略一思索,便兴奋地?吩咐着春杏将那些在?景仁宫里?怕麻烦而收起的东西全部取了出来。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云珠终于将永和宫里?布置好了。

只见各色帷幔中,到?点便会有小鸟弹出歌唱的自鸣钟在?寝房的墙上滴滴答答,将世?界上各个国家都画在?一处的球体在?书?房的桌子上转转悠悠,民间各种奇技淫巧的玩具,则占据了博古架的层层格子,完全随着云珠心意布置的屋子,比起夫人小姐的闺房,更像是哪个不务正业公子哥的嬉闹之所。

云珠拍拍手,满意地?看?着布置好的屋子,望着将黑的夜色,才反应过来,倏忽便过了一天。

“小欢子,找你春杏姐姐多取些钱,去膳房里?找师傅整治桌席面,我?们也乐呵乐呵。”云珠难掩好心情地?吩咐道。

小欢子同样喜气洋洋地?应了,春杏也大?大?方方地?拿出一锭银子,小欢子接过银子,一溜烟便跑了出去,没多长时间,便带着几个膳房的太监将席面抬来。

然而这份席面小欢子并没有享用上。

小欢子刚出门没多久,康熙便只带着梁九功走进了永和宫。

此时的云珠正穿着家常的衣裳,乌黑油亮的秀发松松挽了个髻,只用一支木簪簪住,斜斜地?靠在?半新不旧的抱枕上,和春杏夏荷等人说笑着等着席面。

康熙乍一走进,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温暖的烛火好似将他的心都烤化几分,他望着云珠的眼?神?很是温柔。

云珠匆匆穿上绣鞋,迎上前来:“没想到?万岁爷今日会过来,臣妾失礼了。”

康熙轻轻拂过云珠的头发,将乌木发钗拔下,黑亮顺直的秀发蜿蜒而下,从康熙的指缝滑过,似羽毛轻掠,又似柳絮轻沾,只留下似有若无的香味。

“听?说今日是娘娘的乔迁之喜,这等好日子,朕不请自来讨杯水酒。”康熙凝视着云珠,温柔含情。

“当然。”云珠愕然一瞬,很快笑着应到?,此时正好小欢子将席面抬了进来,云珠便顺势将康熙拉到?桌前,在?甜白瓷的杯子里?倒上桂花酿:“万岁爷待我?之心,臣妾无以为报,只能借此酒以陈心意。”

说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康熙也含笑饮尽。

桂花酿度数不高,但酒不醉人人自醉,酒酣耳热之时,春意又起。

第63章 承诺

更深夜重?,秋夜寒凉,风乍起,却吹不散室内的火热。

良久,康熙才仰躺过去,摩挲着?云珠的?小腹,语带遗憾:“可惜这次大封后宫你?没能赶上。”

云珠喘息刚平,倚靠在康熙臂弯里,虽有遗憾,却还是释然:“都说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能得到万岁爷的青睐,已是臣妾的?幸运。”

康熙看着?怀中柔顺、贴心的美人,很是动容,凑在云珠的?耳边,轻吻不?住。

云珠微微偏过头,如同天鹅般颀长的?颈项露在展现出来,康熙望着?雪白修长的?颈,恣意?亲了上去。

在康熙看不?到的?地方,云珠悄悄笑了。

这后宫中,份位确实重?要,但比起份位,圣心是更难得的?东西。无论日后如何?,起码康熙现在对她是热乎的?,有着?这份热乎劲,她总不?会吃什么亏。

至于份位,现如今宫里的?高位宫妃无一不?出自满蒙贵女?,如她这种包衣人家的?,最高也不?过就是嫔罢了,凭着?康熙这份热乎,只要她后面不?突然失智,犯什么大错,按部?就班总能等到封嫔的?一天。

而且,康熙在册封之事上,是一个绝对理?智的?帝王,册封之事涉及到前朝后宫,说句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为过,前些日子刚刚大封过后宫,再?单挑出云珠册封未免太?过特殊,这等会被认为沉溺女?色的?事情,康熙是绝不?愿意?做的?。

这个事实,云珠看得明白,既然已经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与其向康熙抱怨或者撒娇,要不?可能得到的?份位,不?如干脆将姿态放低点,换取一份怜惜。

果然,康熙很是动容,他再?次翻身覆上,喃喃说道:“皇子,只要你?有了皇子,朕便封你?为嫔。”

“万岁爷此话当真。”云珠晶亮的?眼眸看着?康熙,水润含情。

“一言九鼎。”康熙沉沉的?应道。

云珠直直的?和康熙对视,见他眼中神色清明,眼神坚定?,显然是认真这么样的?,并不?是被欲望冲昏头脑后的?随口哄人之语,心中一喜,更是温柔应承。

份位这东西,没有的?话不?强求,但能有自然更好,更何?况清宫寂寥,云珠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让她在这宫中有一份牵挂。

就这样,在没有小太?监报时的?永和宫,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端的?是酣畅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云珠入眠。

这一天后,康熙时不?时的?便会去永和宫一趟,虽然不?能说专宠,但在钮祜禄皇后不?招康熙喜欢,惠嫔沉寂下去,荣嫔一心养娃,宜嫔被冷淡的?时候,云珠还是显了出来,作为新的?宠妃,在宫中崭露头角,每月承宠的?日子仅在佟佳贵妃之下。

这让后宫之人纷纷侧目,若换到其他时候,云珠的?这份恩宠,必然会换来各种打量衡量,甚至不?怀好意?的?算计也不?会少,当然,也会有那等看着?形式便攀附过来的?小妃嫔的?讨好卖乖。

然而这次,云珠的?受宠,在宫中只如石子扔入水面,只起了小小的?波澜,便沉入水底,就连之前后悔将云珠举荐给康熙的?佟佳贵妃,都没太?关注她的?动静。

无他,宫中有更大的?消息吸引了诸人的?注意?。

自从景仁宫里搬出来后,云珠便无需每日向佟佳贵妃请安,只要早晚去坤宁宫里对皇后晨昏定?省,而钮祜禄皇后又是个省事的?,每日在坤宁宫里点个卯便能离开,时间瞬间变多了起来,日子更显空闲。

太?皇太?后信教,宫中女?子无事时也爱念些佛经,捡些佛豆,也不?知道她们在祈求着?些什么,漫天的?神佛又是否能实现她们的?愿望。

云珠虽然有着?这份奇特的?经历,但她并不?信这些,比起念佛,她更愿意?出去走走,消磨时间。

这一日又是重?复着?前一日的?一天。

秋日的?日头已经不?再?毒辣,趁着?日头正好,云珠领着?云珠走到御花园里游玩。

秋风起,秋意?浓,御花园里的?秋菊在秋风的?吹拂下开得正盛。

点绛唇、龙吐珠、瑶台玉凤、紫龙卧雪,这些放在民间万金难求的?品种,在御花园里也只占到一小块地方,堆堆叠叠地盛放着?,恣意?舒展,争奇斗艳,吸引着?云珠的?目光。

云珠不?由地凑近细细观赏,在这秋风萧瑟的?时候,还能看见如此盛放之景,实属难得。

照料着?御花园里这些菊花的?小太?监见云珠喜欢,找了朵开得正艳的?,斜斜剪了下来,献给云珠。

这也是宫中的?惯例了,宫妃们习惯在头上簪花,春日里桃花梨花争芳,夏日里海棠荷花绽放,秋日丹桂金菊飘香,冬日里梅花一枝独秀,从春日到冬日,按着?时节,头上簪的?花也顺着?改变。

每日清晨里从园子里采下当日开的?正盛的?花朵,宫妃们将其簪在耳畔,春日里甚至能引来蜂蝶飞舞。

云珠含笑接过,将那朵花簪在鬓角。

云珠平日里打扮颇为素淡,簪花多为小巧精致,这花却?截然不?同,粉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和云珠的?芙蓉面相?映衬,真真是人面菊花相?映红,端的?是人间富贵花模样,好一派盛唐气象。

当她顶着?这华丽的?簪花去坤宁宫请安的?,吸引了大部?分宫妃的?目光,甚至也吸引到了钮祜禄皇后的?注意?。

钮祜禄皇后高坐凤位,堂下的?宫妃们目光所向,并不?能瞒过她的?眼睛,顺着?望去,她也见到了云珠簪着?的?开的?正艳的?重?瓣菊花。

是了,现在是赏菊的?日子了。

钮祜禄皇后恍惚着?想到,在家中的?时候,每每入了秋,便各种宴会不?断,吃螃蟹赏菊花,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自进了宫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多长时间没有过女?儿家的?娱乐了。

现在后位已定?,佟佳氏再?怎么蹦跶也不?可能得到皇后之位,钮祜禄氏终于能松了口气,看着?云珠鬓边的?花,沉吟片刻:“前些日子江南那边送上了上好的?大闸蟹,我瞧着?都很肥了,过几?日便在御花园里摆个酒席,赏菊品蟹,可不?乐哉。”

这等小事,没人会驳皇后的?意?思,甚至有那等殷勤的?,已经和皇后自荐着?要帮着?她筹备。

自香山行宫的?宴会后,便没被康熙召过的?宜嫔,开始还能稳得住,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动作起来。

只见她将茶盏放回?桌上,清脆的?瓷器磕到桌案,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后,宜嫔才自信的?对着?钮祜禄皇后说到:“皇后娘娘,臣妾在家中也是操持惯了这些事的?,愿意?为这宴席跑跑腿,打打下手,还请娘娘您吩咐。”

这是选定?了投到钮祜禄皇后这边?

宜嫔的?动作将她的?意?思表现的?很明显了,一时间坤宁宫中眼神乱飞,若不?是顾忌着?高高在上的?皇后,估计各种窃窃私语已经藏不?住了。

宜嫔真是个聪明人啊!云珠如是想着?。

现如今后宫中钮祜禄皇后和佟佳贵妃隐隐有打擂台的?样子,一个有着?皇后的?尊位,一个和康熙血脉相?连,谁也说不?好这两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过东风,宫妃们蠢蠢欲动,已经有那等小贵人们,选了主子投靠。

这样的?选择,在云珠看来很是没有必要。

名正才能言顺,当钮祜禄氏坐上后位的?那一刻,名分已定?,如非大错康熙万不?会废后,佟佳贵妃折腾点小事情给钮祜禄皇后添堵,康熙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若做的?过分了,那康熙的?雷霆之怒下,可不?会管那人是不?是他的?表妹。

当然,凭佟佳贵妃的?眼界与智商,她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这后宫的?主子,终究还是钮祜禄氏。

宜嫔在康熙面前失宠,去抱钮祜禄氏大腿的?决定?真的?很正确,但,她还是漏算了一点,她的?投诚,这位皇后真的?会接受吗?

云珠喝着?茶,观察着?钮祜禄皇后的?态度。

却?只见钮祜禄皇后听了宜嫔的?话后,严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意?,她望着?宜嫔,冷硬的?嗓子也柔和了下来:“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好的?,但这宴会规模不?大,我这宫中的?人也勉强着?能使。”

听着?钮祜禄皇后委婉的?拒绝,宜嫔身子摇了一瞬,她惨白着?脸应了句,便摇晃着?回?了座椅。

宜嫔招了康熙的?不?喜,这件事情宫中人隐隐约约都已经听说,作为皇后的?钮祜禄氏知道的?更为清晰,宜嫔再?能干,她也犯不?着?为了宜嫔和康熙对着?干。

投诚被钮祜禄皇后拒绝,宜嫔如何?想的?,云珠不?得而知,她的?心思已经被即将到来的?宴会勾住了,秋日蟹肥,是难得鲜美的?滋味,云珠上辈子是江南人,对这口吃食早便想得不?行,奈何?这等新鲜玩意?儿每年送到宫里都是有数的?,被几?个主子一分也所剩无几?,云珠已经很有些时候没吃上过。

就连康熙都看出了云珠的?期待,他让内务府打造了个螃蟹的?金簪,在某一天到永和宫的?时候,将这簪子插在云珠的?发间,不?大的?铜镜映照着?两张凑在一块儿的?脸庞,康熙看着?镜中的?美人,调笑道:“还请娘娘先望梅止渴。”

换来云珠恼怒的?瞪视。

“哈哈哈。”康熙朗大笑,一把将云珠抱起。

次日,云珠又是腰酸不?已,也不?知康熙哪里来的?精力这么折腾,若不?是睁眼便看见康熙让人送来的?那一筐大闸蟹,云珠便真要恼了。

坤宁宫里一声令下,整个宫中都忙了起来,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终于迎来了钮祜禄皇后的?赏菊宴。

第64章 昏倒

赏菊宴露天?摆在御花园里,为?了这个?宴会?,库房里多少好东西都被翻了出来,薄纱顺着立柱围绕,在顶上?伸展成屏障,将晒人?的日头隔在外面,宫妃们不至于担心被日头晒得失了颜色,淡绿色的纱帐很是轻薄,又让天?光能透进来,不影响对花的赏玩。

这是钮祜禄皇后登上后位后主办的第一场宴会?,她卯足了劲儿要办好,宫中?人?最为?擅长察言观色,无人?在此时跳出来找事,徒惹这位新皇后的不喜。

因?此,宴会?时间还未到,宫妃们都早早的便到了,显示出她们对皇后的敬仰之情。

就连佟佳贵妃,也?不似往日里姗姗来迟的样子,在云珠到了后没多久,也?进了御花园。

各种衣裳摩擦声?窸窸窣窣,众人?纷纷向佟佳贵妃行礼,佟佳贵妃冷着脸,却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来,看样子她终于看明?白了后宫的形势,不是她凭着康熙表妹的身份便能为?所欲为?。

在佟佳贵妃落座后没多久,钮祜禄皇后也?终于出现了。

只见她一身石青色的宫装,头戴青绒布红帽纬的朝冠,三层的金凤和东珠次第相间,庄重非常。

这幅打扮,尽显大清帝国的皇后气度,只不过,云珠微微垂眸,默默的想着,这衣裳确实尊贵非常,刺绣的手艺也?是万里挑一的,唯有一点?,这颜色实在庄重的过分,甚至不客气点?,都能说?上?一句老气横秋的模样,钮祜禄皇后生于顺治十六年,今年比康熙要小上?四岁,但这套衣服穿到身上?,看着比康熙还老上?几岁一般。

然?而钮祜禄皇后不知是怎么想的,自?从封后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往老成持重了打扮,才十八岁的花季少女,看着却暮气沉沉,对于这种情况,云珠也?只能默默叹气。

钮祜禄皇后高坐首位,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审视着御花园里这些莺莺燕燕。

御花园的掌事太监得知皇后要在此开赏菊宴,恨不得将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对每一株花都精心的不能再精心,在他的上?心伺候下?,这些珍贵的菊花开得格外的热烈,盛放的菊花和园子里的美人?相映成趣,看着确实是赏心悦目。

可惜,惜花人?却不在。

望着诸位妃嫔看似在赏花,但眼神却不住地往通往御花园的道上?瞄,分明?在期待着什么的时候,钮祜禄皇后淡淡想着。

云珠之前问过康熙,知道这次宴会?他并?不会?来,因?此便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心不在焉,反而全?身心的欣赏起来眼前的花和蟹,这等淡然?模样反而让钮祜禄皇后高看一眼,觉着云珠是个?胸中?有沟壑的,对云珠印象好上?几分。

御花园的菊,云珠这几日里已赏了个?尽兴,此时她的注意力,全?在眼前桌子上?摆着的大闸蟹上?。

江南锦绣地,人?间富贵乡,阳澄湖的大闸蟹长至最肥美的时候,江苏巡抚派人?将其中?最最优质的挑了出来,乘着官船顺着漕河直往京城而去,到了通州码头,早已等候着的人?将这些螃蟹接过,快马加鞭的进贡入宫,在御膳房里被洗涮干净了,然?后又五花大绑地放上?蒸屉,大量的葱姜覆盖而上?,张牙舞爪的钳子在火焰下?终于驯服。

时辰够了,蒸屉掀起,白色的笼布下?,水汽的氤氲中?,霸道的鲜香扑鼻而来,只让人?不住吞咽。

蟹被夹起,放入盘中?,再加上?一碟醋,一小壶温热的黄酒,来自?江南水乡里的螃蟹,终于到了云珠的眼前。

望着这鲜美的大闸蟹,云珠很是欣喜。

一直服侍在旁的春杏忙忙上?前,手往蟹八件上?伸去。

“不用,这螃蟹,就得自?己动手,才来得有趣。”云珠止住了春杏的动作,不慌不忙地挽起袖子,细长的手指拂过螃蟹,拿起银制的器具,便动作起来。

蟹钳被剪下?,蟹肉顶出,蟹壳翻开,蟹黄舀出,云珠的动作看着慢条斯理,一只螃蟹却很快被拆解开来,甚至拆完后的蟹壳,还能再拼成一只完整的蟹,这份手上?功夫,看呆了旁边的宫妃,便连钮祜禄皇后,也?饶有兴致地走了过来。

钮祜禄皇后在家中?也?是吃过蟹的,那时候都是由下?人?剥好了,才将剥好的蟹肉呈上?来,在她印象中?,家中?婢女也?是会?使蟹八件的,但用的如云珠那般行云流水,极具美感和韵律的,却几未见过。

钮祜禄皇后走来的时候,云珠正将雪白的蟹肉沾着醋放入口?中?,螃蟹性寒,吃完了蟹肉,还得再喝杯温热的黄酒,见着皇后的身影,云珠忙忙放下?手中?的黄酒杯,接过春杏递过来的温热帕子,将手擦得干干静静,恭敬地侍候在钮祜禄皇后身侧。

“本宫在那边瞧着你在剥蟹,这手艺看着很有几分趣味。”钮祜禄皇后赞道。

钮祜禄皇后这些日子愈发的严肃,尽管她眼中?对那蟹肉吃完后还能成一整只的螃蟹壳的兴趣不似作假,但按这位皇后的性子,是绝不会?将这份兴趣展现出来的,现如今钮祜禄氏的这个?行为?,云珠只能猜测,是另有所图。

因?此,她只谨慎地笑着:“娘娘谬赞了,能得您的一句赞,便不亏了这螃蟹从苏州到京城这一路的折腾。”

“就你会?说?。”钮祜禄皇后嗔道。

确实如云珠所猜测的那般,钮祜禄皇后来到她身旁,确实有所图谋,她定了定神,正准备和云珠说?着正经事情,一阵秋风突然?吹来,钮祜禄皇后只闻到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她肠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恨不能立时昏过去。

钮祜禄皇后咬牙笑着,指甲上?的玳瑁深深掐入手心,在手心里留下?几个?血渍斑驳的月牙。

要忍住,不能失态。

钮祜禄皇后默念着,将要和云珠说?的话抛在脑后,强自?压抑住心里不住翻涌的恶心之感,摇摇晃晃的便要往主位而去。

云珠担心地看着钮祜禄皇后,但也?没有凑过去,宫中?向来讲究明?哲保身,先在钮祜禄皇后身旁围绕着这么多的人?,定然?不会?出事,自?己便别去献这殷勤了,万一真出了事,平白无故地惹一声?腥。

云珠盘算的很好,但她忘了,还有意外二?字,这世间之事,能够按照预期进行的,也?就十之三四罢了。

钮祜禄皇后刚转过身子,又是一阵风起,这次的风更大一些,除了桌案上?食物的味道,还有御花园里的各种味道,泥土的土腥,草木的潮湿,花朵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齐齐向钮祜禄皇后扑来。

闻着这些气味混杂的味道,钮祜禄皇后脸色一白,身子摇晃两下?,便往后倒去。

“皇后娘娘。”意外突发,乱子顿起,钮祜禄皇后身边的宫女们好像被吓傻了,一个?个?的都定在原地不敢动作,电光火石间,云珠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握住钮祜禄皇后的肩膀,用身体作缓冲,将钮祜禄皇后摔倒的力气卸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这些事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直到钮祜禄皇后平安的倒入,才有那等反应快的妃嫔尖叫出声?,随着尖叫,反应慢的妃嫔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掀起桌子便往云珠这边跑。

螃蟹委地,黄酒打翻,酒液在地上?肆意流淌。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云珠抬起头来,只见以她和钮祜禄皇后为?中?心,其他人?站了个?圆,将她们牢牢围住。

“太医,太医呢。”

“娘娘,您怎么样了。”

“快去回禀万岁爷。”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却没有人?做出行动。云珠皱着眉,这乱糟糟的局势必须要尽快控制下?来,但她份位摆在这里,这宴会?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比她份位高,便是她说?话,也?没人?听。

“都吵吵些什么?”正当云珠头疼不已的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云珠回眸,诧异地发现是佟佳贵妃。

佟佳贵妃的威慑力十足,她的话刚一出口?,尽管声?音不大,却也?将乱成一团的宫妃镇了下?来,她坐在仅次于皇后的座位上?,看着钮祜禄皇后向云珠走去,也?看着她往地上?倒去。

她带着看好戏的心情,三言两语的将局面控制住了,又打发着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太医院请太医,这才凉凉的打量着云珠:“乌雅氏,刚刚我们都看到了,皇后娘娘是在和你说?话后才突然?倒下?的,现在太医没来,也?不知娘娘发生了何事,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将事情交代清楚。”

佟佳贵妃的话语,让云珠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她一直尽力避免着这种情况,没想到却还是没有躲过,被卷了进去。

心念电转间,云珠在心中?已经盘算了无数个?年头,但脸上?的神色却依然?是恭敬柔顺:“贵妃娘娘您说?的是,臣妾这心里也?怕得紧,臣妾瞧着皇后娘娘的脸色愈发难看,也?不知太医什么时候来,是不是要将皇后娘娘移去宫殿里?”

面对着佟佳贵妃的发难,云珠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提醒着佟佳贵妃,皇后的身体最重要,其余事情都是细枝末节。

出了御花园,便是坤宁门,佟佳贵妃瞪了云珠一眼,暂时将她放过,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将钮祜禄皇后放在肩舆上?抬回坤宁宫。

皇后在宴会?上?突然?晕倒,这宴会?自?然?也?就散了。

宫妃们都自?觉地走在钮祜禄皇后的肩舆之后,满是担忧地跟着,云珠更是被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层层围着,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第65章 孕事

坤宁宫里,钮祜禄皇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佟佳贵妃、荣嫔、惠嫔等人在?钮祜禄皇后的窗前围城一圈,挤得密不透风。

坤宁宫中的气氛格外凝重,不得不说,钮祜禄皇后的突然倒下,将坤宁宫的宫人吓得够呛,虽说现在已经不用给主子殉葬,但作为钮祜禄皇后的下人,他们和皇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皇后真出了点?什么事情,那?这些人没有一个能逃过,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钮祜禄皇后倒下时,和她离得最?近的宫妃,云珠,同样的也被宫人团团围了起来,插不上手照顾钮祜禄皇后的宫人们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云珠,只?等太医一句话,立时便要一拥而上,将她制服。

云珠淡然的等着,钮祜禄皇后倒的突然,但她倒下的时候,离自己?尚有一些距离,甚至说如若不是?自己?伸的那?下手,钮祜禄皇后肯定便要摔到地上,只?要正常的调查,便能知道这事与她无关,除非说康熙由于皇后晕倒,不顾青红皂白将身旁人全部处理,她才可能被处理,但,云珠冷眼看着,康熙对钮祜禄氏的感情,全没有到如此失去理智的地步。

“万岁爷。”

皮靴踩在?金砖上,传出有节奏的脚步声,坤宁宫中的人除了神志不清的皇后外,全都跪了一地。

康熙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宫人汇报过现如今的情况,知道皇后尚且昏迷不醒,他匆匆看了云珠一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在?佟佳贵妃的迎接下,进了内室。

内室床上,钮祜禄皇后眉头皱紧,头在?枕头上难受地左摇右摆。

康熙看着空荡荡的床前,勃然大怒:“御医呢?”

佟佳贵妃连忙解释:“臣妾已经命人去召唤太医了,想来是?正在?路上。”

康熙脸色稍霁,沉声唤道:“梁九功,传朕命令,让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全部过来,一切手续从简。”

梁九功连忙应了,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他知道,皇上心里正是?忐忑时候,上一个皇后逝于产厄,新后刚册封没多久,又?突然昏倒,这让康熙不由想起曾经听过的,他命里克妻的批语,一股凉意涌入心间。

康熙的所思?所想,佟佳贵妃全然不知,她只?恨恨地看着随康熙而来的宫人,找出是?谁给康熙报信的。

在?钮祜禄皇后倒下的时候,她特意留了个心,没让人去通知皇帝,便是?想待太医诊断接过出来了,坤宁宫里一切稳住了,事后再向康熙汇报,以向他展示治理后宫的能耐。

果然,在?宫人里,她看见一个坤宁宫里的眼熟宫女,佟佳贵妃狠狠瞪着这个打破了她计划的宫女,不由盘算着要给她些什么惩罚。

很快,佟佳氏的心思?便全然不在?这之上。

胡子雪白的太医被梁九功带着的小太监背着到了坤宁宫。

紫禁城里不许纵马,没到一定的份位也不许乘轿,梁九功深谙圣心,知道康熙的迫切,在?宫道上看见最?先赶来的太医时,便命小太监背着用最?快速度跑到了坤宁宫,梁九功则继续去宣召更多的太医。

钮祜禄皇后毕竟是?大清的皇后,她突然昏倒的事情非同小可,听召赶过来的御医时太医院的院判,医术很是?高超。

丝帐放下遮住皇后的面容,绣帕展开覆住伸出的手腕,院判摸着花白的胡子,隔着绣帕摸上皇后的脉。

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这是?滑脉!

院判不大的眼睛睁到最?大,原先听说皇后昏倒时的忐忑和焦虑都放了下来,这真是?大好的消息,不用担心项上人头了,他反复再三,又?摸了好几次脉,每一次都是?相同的脉象,终于将手收了回来。

“周大人,皇后情况如何??”见院判收回了手,康熙一个健步走来,急切地问道。

云珠在?外室,听见康熙的话语,心也提了起来,心中不断祈祷皇后安然无恙,这样能省了很多的麻烦。

院判摸着胡子,给康熙行了个大礼,笑?不可抑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

皇后,有喜。

这几个字传入康熙的耳中,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话语,让他怔忪了一瞬,随即才回过神来。

“好,好,好!”康熙大笑?出声,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外间的宫人同样也听见了院判的话,他们对视一眼,瞬间移开在?云珠身上的注意力,跑进去给皇上道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好,好,好!都有赏。”康熙大手一挥,许下赏赐的承诺。

坤宁宫里喜气?洋洋。

云珠看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钮祜禄皇后,心中涌起了一股悲凉,就连坤宁宫的宫人们,都深陷在?皇后有孕的喜悦之中,没有一个人关心为何?她突然昏迷且至今未醒,皇后地位已如此尊崇,但还是?比不过腹中那?尚未成形的胚胎。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云珠如此警告自己?,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开,沉浸在?坤宁宫的喜悦之中。

“砰”地一声,坤宁宫紧闭的大门被大力撞开,梁九功气?喘吁吁地带着太医院里值守的太医们跑了进来,见到这等热闹的场面,呆立当场,但梁九功作为康熙身边第一得用人,反应自然很快,他一边向徒弟使着眼色,一边将太医们引入进去。

康熙被这动?静惊醒,他看着走进来的多位太医,轻轻咳了咳,压抑住心里的喜悦,淡然道:“皇后有孕,却现在?还没醒来,是?何?原因?”

新来的太医里有一个姓刘的,极其擅长?产育之事,众人有默契地看向他,只?见这太医擦干额头上由于仓促奔来而留下的汗,凝气?屏声地又?把了一番脉,又?凑到院判身旁和他嘀咕几句,一脸轻松的说道:“启禀万岁爷,娘娘是?思?虑过重,忧思?在?心,再加上怀了孩子,身子虚弱下来,这才突然昏阙。”

“可有调理法子?”康熙的喜色仍残留在?脸上,这孩子是?中宫之子,和胤礽一样,都是?正经的嫡子,这意义非同小可。

“臣先拟个方?子,娘娘喝着调养身子,最?重要的还是?得平心静气?,少?思?少?虑。”刘太医恭敬说道。

康熙拧了拧眉,挥手示意太医去开药。

很快,药方?开好,康熙拿着薄薄的纸张,仔细看着用药,大约过了半盏茶时辰,才伸出手指着一味药道:“这药下的有点?重了。”

云珠原本垂首在?一旁,听着太医们对皇后的诊断,突然便听见康熙的话语,惊讶都要溢于言表,若不是?她一直低着头,其他人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多少?要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实在?是?不能不惊讶,都说术业有专攻,康熙又?不是?医,最?多也就看过些医书,知道些药材名字与用途,谁给他的自信修改太医的方?子。

这却是?云珠有所不知,宫中太医开药,向来讲究中正平和,看着是?女眷,开得药则更轻,生怕吃出什么岔子来,至于减了量的药能不能治好病,反正每日里用药养着,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不重的病过些日子自会痊愈,至于严重些的病,便是?看有没有命能熬过,命不好便是?缠绵病榻一命呜呼。

而这刘太医的这个方?子,却是?将药量开足了的,和康熙以往见过的方?子截然不同,难怪他要指出来。

开方?子的刘太医却不疾不徐,他对着康熙道:“万岁爷,娘娘此时身子过虚,臣开得药虽说药力有些重,但能迅速地补上娘娘的元气?,否则唯恐生产遭厄。”

康熙见着刘太医很有把握的样子,皱着眉又?叫过其他太医:“都看看这个方?子。”

以院判为首的几人凑成一个圆,讨论?起来,好半天,才由院判代表几人回话:“启禀陛下,这方?子确实对症,但娘娘金尊玉贵,臣等感觉确实可以减轻几分药量。”

康熙扬眉正待说话,却见刘太医骤然跪下,磕了个头:“万岁爷,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这方?子绝对没问题,最?适合皇后娘娘。”

人才啊!云珠看着刘太医眼神发亮。刘太医的回话,让云珠坚定了日后有什么毛病,一定要指定刘太医诊治的心。

云珠一想到日后自己?病了,康熙还对着药方?指手画脚,而太医却听着康熙这个外行人的指挥改药方?,这个情景让云珠眼前一黑。

这刘太医能坚持己?见,对着帝王据理力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康熙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将方?子递给刘太医:“既如此,便按你的方?子开药,若皇后和小皇子有恙,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刘太医接过方?子便去领药材熬药。

坤宁宫的宫人看着康熙欲言又?止,云珠猜测她们都在?心里求着康熙收回成命,别拿皇后娘娘冒险,用药性柔和些的药。

康熙没有理会这些人,他坐在?椅子上,疲乏地揉着额角,望着宫室中满满的妃子,看着越发的头疼:“皇后无碍,你们便先回宫去。”

佟佳贵妃柔声说道:“皇后娘娘是?臣妾们的主子,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是?应有之心,万岁爷您先回去歇着吧,明日里还有早朝,若有什么时候,我派人通知您。”

康熙拍着佟佳贵妃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但皇后不醒,我心难安。”

佟佳贵妃状似害羞地低下头,但她那?个复杂的眼神,却被云珠一览无余。

过了许久,刘太医终于将药熬好,钮祜禄皇后喝过药后果然没一会儿便悠悠醒来。

她一醒来,面对着的便是?自己?有孕的好消息,惊喜地捂住了肚子。

第66章 山雨

中宫有孕,普天同庆。

先不说坤宁宫里上上小小听见这个消息的喜悦之情,就连康熙,都忍不住为皇后有孕这个事而欣喜不已。

流水般的赏赐进了坤宁宫,各色贵重?珠宝,金银玉器不在话下,就连康熙,都每天会抽时间去坤宁宫里?坐坐。

这是?自钮祜禄皇后进宫之后从没有过的时刻,帝后的关系,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两个人都同样的期盼着?皇后腹中胎儿的降生。

以致于康熙连后宫都踏入的少了,云珠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康熙,或者?说,除了佟佳贵妃,其他的妃嫔都在无形中被?冷落下来。

前朝后宫喜气洋洋,这份盛大?的喜悦,也让人忽略了在这之下的阴影。

如果钮祜禄皇后之后后续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为了这个孩子的来临而如此欣喜。

但世事没有如果。

此时的钮祜禄皇后,仍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这是?她自进宫之后,难得的开怀,云珠请安的时候冷眼?看着?,虽然钮祜禄皇后脸色略显苍白,气场却柔和几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而这份苍白,似乎和钮祜禄皇后的怀相有关。

又一次,在宫妃们请安的时候,钮祜禄皇后突然捂住了嘴,脸色难看的狂吐不止后,钮祜禄皇后怀相不好的事情,再也瞒不住。

饶是?这样,后宫中的晨昏定省一日也不能停下,不知是?为了彰显皇后的权威,还是?为了履行皇后的职业,亦或是?二?者?兼有。

钮祜禄皇后如何?考虑的,云珠自是?不知,只是?让云珠来说,钮祜禄皇后这样勉强,是?真的没有必要。

要知道,清宫之中的晨起请安,可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开始,纵使?再没常识,云珠也知道,孕妇要保持充足的休息时间。

更?别说每次见这些宫妃,钮祜禄皇后不止要梳妆打扮,还得费精神听着?宫妃们的奉承,甚至还要为那些宫妃们断些官司,后宫中的事情本?就不少,钮祜禄皇后执掌宫权已经很是?辛苦,再加上晨昏定省,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但,云珠心中想着?什么,是?绝不能说出来的,不止她不能说,宫妃们谁也不能说,否则,一个僭越的帽子扣下来,谁也别想活。

好在,后宫中不止她们这些宫妃,还有太皇太后这历经三朝的老祖宗在,尽管已经还政给了康熙,但前些年里?她磨练出来的敏锐还在。

没两天,太皇太后便将宫务接过,同时下了一道懿旨:“凡后宫妃嫔,每日早晚去坤宁宫门外遥遥磕头,以显心意,万不能打扰了皇后养胎。”

这个懿旨一发,其他人还好,佟佳贵妃彻底忍不住了,据说传令太监去景仁宫传旨的时候,佟佳贵妃脸色都扭曲了,等传令太监一走,佟佳贵妃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扭曲。

“自进宫后本?宫何?曾被?如此侮辱。”佟佳贵妃望着?散落一地的佛经,眼?中满是?阴鸷。

确实,作为康熙嫡嫡亲的表妹,佟佳贵妃自从进宫开始,便是?宠冠六宫的架势,一度到了钮祜禄皇后都退避的地步。

日日给作为皇后的钮祜禄皇后请安,这个事已经让佟佳贵妃很是?憋屈,但那好歹是?在坤宁宫的正殿里?面,面对?的是?钮祜禄皇后,而此后,她连坤宁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却要对?着?宫殿磕头,在她看来,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钮祜禄氏,你欺我至此。”佟佳贵妃咬牙说道。

至于其他宫里?,听到这个旨意,也不怎么太平。

特别是?钟粹宫里?,已经沉寂了许久,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的荣嫔,一双眼?睛似淬了毒,怨恨地看着?坤宁宫方向:“可怜我儿的性命,丧于这毒妇之手,她凭什么怀胎。”

更?别说还有资深的宫女,当差下值的路上将同伴全都支使?开去,从小太监手里?悄悄接过纸条,看完后纸条上的字后,饶是?宫女在宫中浸淫多年,冷静的面容也格外扭曲,她小心地注视着?四?方,最终下定决心,将纸条呑入腹中,眼?中闪过决绝之色,思索着?如何?完成纸条上交代的任务。

在云珠看不见的地方,宫中已经风云再起。

但这些都和云珠无关,说句难听的,凭云珠这个份位,在后宫中且排不上号,就算她想掺和,都不知道从何?入手,她便只能按着?太皇太后的旨意,日日在坤宁宫大?门口磕头,显示她的忠心。

许是?钮祜禄皇后终于得到静养,在闭门不出大?半个月后,她的胎相终于平滑起来。

康熙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有心思想着?其他的事情,当晚,他便翻了牌子,脚步重?又踏进了后宫。

云珠正是?和康熙情意浓的时刻,没几天云珠便收到敬事房太监的旨意,准备晚上接驾。

对?于接驾,云珠已经驾轻就熟,更?何?况前朝风平浪静,后宫又喜气洋洋,康熙的心情一定不错,好心情的康熙格外宽容,这次侍寝不难熬,云珠如是?想着?。

却没想到,和云珠猜测的不一样,晚上康熙走进永和宫的时候,脸色阴沉,阴得如同能滴出水来一般,帝王的威严将永和宫上上下下都震得不敢说话。

云珠服侍康熙的日子也不短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震怒的样子。

云珠诧异地看向梁九功,却只见梁九功眼?神四?处游移,就是?不和她目光直视,至于提示,更?是?一个字也没有。

是?前朝之事,只有涉及到朝政大?事,梁九功才会不发一语。

从梁九功的神态里?看出这点的云珠,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只要康熙的邪火不是?由后宫引起就好。

笑眯眯地将宫女泡好的茶端到康熙面前:“万岁爷,这是?前些日子您赏臣妾的茶,您尝尝看,臣妾永和宫泡茶宫女的手艺和乾清宫的比起来如何??”

云珠这话说的不急不缓,慢慢抚平康熙烦躁的心絮,康熙也逐渐的平静下来,脸上郁气消减了几分,他品了口茶,淡淡颔首:“泡茶人手艺不错。”

康熙终于说了进永和宫后的第一句话。

总算不是?之前那副阴沉的样子了,云珠摸着?胸口想到。

绝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打起所有精神仔细应对?,云珠不断警醒自己,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还是?笑得温柔。

“万岁爷可用过膳了?现下一天更?比一天冷,臣妾想着?吃个锅子,暖暖和和的,岂不美?哉。”云珠张罗起来,务必要把这帝王伺候的舒舒服服。

康熙想着?锅子的滋味,也点头同意。

很快,装着?炭火的铜锅被?几个小太监抬了上来。

围着?铜锅,不同部位的羊肉被?分别料理,或切成纸般的薄片,或切于指宽的肉片,林林总总围成一圈。

羊肉之外,豆芽豆腐红薯土豆等等素材绕着?绕成一个更?大?的圈。

铜锅中放着?的是?鸡鸭猪蹄肘子排骨炖成的清汤,简单的扔上几截大?葱,再放上几颗星红枣,这便是?绝佳的锅底。

一盘又一盘的羊肉倒入了锅中,很快便翻滚着?变色浮起,蘸上懈好的芝麻酱,康熙筷子动得飞快,羊肉迅速的消失。

云珠夹着?豆腐咬着?,待康熙吃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后,云珠也随着?放下了筷子。

一顿锅子吃下来,康熙他原本?的郁气散了个干净,也又心情打量起来。

只见面前的云珠一副家常打扮,唯有腰间一条红绸腰带将她的腰勾勒的格外纤细。

特别是?当云珠站起来的时候,红艳艳的绸缎衬得细腰更?加灵巧,康熙心神一荡,便要伸出手去。

对?于康熙那暗沉的眼?神,云珠已经很是?熟悉,见了他的手,也没躲开,只低下头,含羞带怯地等着?康熙的下一步动作。

谁成想,康熙的手,却好似僵住一般,久未动作,云珠抬起晚,只见康熙的视线直至盯着?不远处的盒子里?,里?面放着?云珠和夏荷一道,做了许久的虎头鞋。

“那是?什么?”康熙哑着?嗓子问到,郁气又起。

云珠觑着?康熙的神色,谨慎地答道:“万岁爷,主子娘娘有喜,这真真是?天大?的喜事,臣妾也没有什么本?事,便想着?自己做个针线活给小皇子,这便也是?我的拳拳之心了。”

这话一出,康熙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云珠心下已觉不妙,再一见梁九功正在康熙身?后杀鸡抹脖子般使?颜色,云珠便知道,这是?踩到雷了。

“所以,你们都觉得,皇后腹中的小皇子,格外重?要是?不是?。”

康熙阴沉地说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67章 夜话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康熙这一怒,永和宫里气氛瞬时便凝重的可怕,春杏等人大气也不敢喘,凝神屏气地垂着头,静待天子发落。

云珠心念电转,飞快地寻找着应对之法。

冷静,冷静,云珠不断地暗示自己。

越是这种?危机关头,越要淡然处之,她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依然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柔顺地说道:“万岁爷您雄才大略,乃天下?共主,臣妾对于小皇子,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康熙神色沉沉,瞳色愈深,他?的大掌捧着云珠的脸颊,利眸盯着云珠不放。

云珠的神色更显柔顺,这份柔顺很好的取悦了康熙,他?骤然将云珠抱起?,扔到床榻之上,随即便?如暴风骤雨一般,云珠便?如同那无着无落的小舟,顺着风浪起?起?落落,只?能紧紧攀附住唯一的依靠。

点燃的蜡烛慢慢燃烧,烛泪顺着蜡烛蜿蜒流淌,良久良久,烛身燃烧殆尽,只?剩下?那些烛泪,静静地盘在烛台之上,豆大的烛火闪了几下?,终于燃尽熄灭。

寝殿里终于传来?了浓重的呼吸声之外的声音。

“别。”女子的声音响起?,声音里是能滴出水的柔媚。

“朕失态了。”康熙收回?徘徊的手?,懊悔地说道,他?知道,这次他?确实是孟浪了,碰着云珠的时候,他?没?忍住多来?了几次,好似要在美人乡里将前朝的不忿发泄出来?。

云珠挪挪腰肢,感受着身上的酸软,有些不舒服,但没?到疼痛的地步。

她倚靠着康熙的胸膛,依然是那份温婉柔顺的样子,没?有言语。

许是云珠微蹙的眉让康熙愧疚之心越发的浓,他?的手?在云珠背上游移着,冷笑道:“现下?里皇后的肚子还真成了香饽饽,还不知道生出来?是什么,一个个的就要反了天了。”

说到最后,话语中又现怒意?。

云珠越发噤声,这等事情康熙能说,但她万不能开口,除非她嫌自己命长,想早点奔赴极乐世界。

见着云珠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样子,康熙愈发将心中不忿倾吐出来?:“呵,议政大臣,真是朕的好臣子,那些人仗着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个的,对朕的话又阳奉阴违起?来?,朕迟早要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听到这,云珠终于明白了康熙愤怒的源泉。

清朝入关之后,虽说积极的学习汉学,但还是存着关外的习俗,在前朝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议政王大臣会议。

这议政王大臣会议,是清朝的一个特有制度,先祖努尔哈赤创八旗制度之后,便?设置了议政大臣、理事大臣,这些人和宗亲贝勒一起?,共议国是。

后来?又发展了许多年,等到入关之后,凡军国重物,全部交给议政王大臣会议商议处理。

而这制度,天然的便?和皇权相冲突,更不要说,康熙年少登基,即使已经亲政,但此时也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更别说内里国库空虚,外面三藩之乱正如火如荼,议政王大臣会议里的人,不是皇亲便?是勋贵,战功彪炳,很多时候便?对康熙轻慢了。

钮祜禄皇后的父亲,遏必隆,虽然在前两年去世了,但钮祜禄家的人依旧牢牢占据着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席位,而更别说勋贵皇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姻亲叠着姻亲,尽管从血缘上来?说,钮祜禄皇后也算是康熙的表妹,她的父亲遏必隆,是努尔哈赤的外孙,但在从父系清朝,在议政大臣眼中,钮祜禄皇后才是他?们的自己人,不然也不会有:“我们的朋友之女,成为皇后”之语,因此,他?们对钮祜禄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格外热切。

这份热切,在康熙白日里要求给太子下?诏封赏,而议政王大臣会议以太子年幼,于江山社?稷无功拒绝后,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的盘算,康熙心里一清二楚,然而这些人,却是现在朝堂上的肱骨之臣,是支撑这大清江山顺利延续的支柱人物,面对着满室大臣的反对,康熙也不得不将封赏的想法?收回?。

这便?是康熙白天里如此憋屈和郁闷的原因,既恼怒于帝王尊严被?冒犯,更恼怒于给心爱太子的封赏没?能落实。

凉意?渐深,夜色的寒凉从床脚蔓延到帐子里,顺着被?子的缝隙灌入,云珠轻轻打了个寒颤,用手?将被?子压严实,漫不经心地咕哝一句:“既然不听话,那换成听话的不就行了?”

康熙失笑,饶是乌雅氏聪慧,前朝的复杂事情,她还是不懂,他?摸着云珠的头发,叹了口气:“换掉谈何容易。”

云珠翻个身,满是信赖的看着康熙:“万岁爷您雄才大略,足智多谋,昔日鳌拜还是满洲第一勇士,不也被?您擒住了吗?”

鳌拜,这个名?字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康熙耳旁出现了,这个父皇任命的顾命大臣,在阻止他?亲政的时候,被?他?设计擒住,被?判死刑,那段少年时期的事情,几乎都要遗忘在脑海深处。

康熙回?忆着那段年少的热血时光,越想神色越兴奋,是啊,之前鳌拜在朝中势力比现在这些人可大多了,但他?也依然能够除掉,依靠的是索额图,黄锡兖,王弘祚等近臣的支持。

如若要对议政王大臣会议动?手?,限制他?们的权利,也必然要有自己人的支持。

康熙想着想着,神色愈发的兴奋,满腔喜悦只?想和云珠分享,低头一看,却只?见云珠早已裹着被?子,陷入深眠。微微张开的嘴唇红艳艳水润润的,康熙伏下?身子,使劲亲了几口,表达他?的激动?。

次日,云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颈间刺刺的疼,一照镜子,光可鉴人的铜镜将这大片的红痕显露无疑,云珠脸颊飞红,忙让春杏调好厚厚的脂粉,将脖颈盖住,边抹边瞪向康熙,只?这一眼轻飘飘的,也不知是恼怒还是娇嗔。

“哈哈哈。”康熙大笑出身,已经穿好朝服的他?准备去上朝了,他?走到云珠旁边,大手?在云珠脖子上抚过,脂粉糊了康熙一手?,也使得云珠脖子上的红印再次露出。

云珠慌乱压住康熙的手?:“还得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这样可如何出门?”

康熙顺着云珠的力气停住了手?,不慌不忙地在金盆里将脂粉洗净,这才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这样,便?先不去给皇后请安了。”

说着便?吩咐梁九功,去坤宁宫给云珠告病假。

天子金口玉言,既然说了云珠病了不能请安,那云珠自然就不能请安,她坦然地在春杏端来?的铜盆里洗干净多余的脂粉,瞬间便?感觉清爽起?来?。

至于接到乾清宫太监送去的云珠告假口信后,坤宁宫的人如何想,钮祜禄皇后如何想,云珠已经不想那么多了。

钮祜禄皇后,和康熙明显已经渐走渐远。若说钮祜禄皇后刚进宫时,康熙对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随着形势的变化,现在两人甚至都可以说是代表了两个利益集团,皇权和勋贵的冲突中,钮祜禄皇后作为角力的棋子,注定要成为那个牺牲品。

按云珠对康熙的了解,钮祜禄皇后腹中孩子出身后,绝对不会如勋贵们想象的那样,成为宫中最尊贵的皇子,康熙绝不会给他?剑指东宫的机会。

树上的叶子逐渐转黄,终于从树梢上掉了下?来?,趁着宫人们没?来?得及打扫的片刻时光,在地上堆出浅浅一层。

空中盘旋着的鸟儿飞去,清宫里一片萧瑟。

就在这种?日子里,云珠听见前朝传来?消息,康熙在乾清宫的西南侧,设立南书房,并下?诏让侍讲学士张英,内阁学士衔高?士奇入值,和翰林文?人建立了更为密切的联系。

当然,前朝的事情,和后宫关系不大,云珠也只?是听过便?算了,没?有再继续关注,她完全没?想到,康熙甚至是听了她那一番话,决定了要培植心腹文?臣,和议政王大臣会议夺权。

和云珠关系比较大的事情是,钮祜禄皇后的胎相终于趋稳,坤宁宫紧闭的宫门打开,钮祜禄皇后又重新接受宫妃的请安。

很快,便?到了给钮祜禄皇后重新请安的日子,云珠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门外请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入坤宁宫,自然也不知道坤宁宫的变化。

这次一走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好像连桌椅子都被?药浸的透透的。

药味之外,坤宁宫里还处处飘荡着青烟,萨满留下?的法?器也随处可见。

钮祜禄皇后这胎不容乐观,云珠如是想着。

果然,等到钮祜禄皇后被?宫女嬷嬷簇拥着出来?的时候,神色憔悴的用再多脂粉也掩盖不住,眼眶下?全是青黑,平日里最讲究仪态的一个人,却连坐也坐不直,扶着腰斜斜地靠在软枕上,甚至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声音虚浮的厉害。

饶是云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乍一看见这样的钮祜禄皇后,还是吃了一惊,这个样子明明还得静养,怎么就出来?了。

云珠却不知道,是康熙这些日子的态度让钮祜禄皇后慌乱不已,她已经感觉到了,不知什么原因,康熙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期待腹中孩子。

这让钮祜禄皇后下?定决心,要将宫权收拢,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如果再失去权柄,作为中宫皇后和嫡子,她和未来?孩子的日子将会可遇见的难过。

因此她一听到御医胎相已稳,便?不顾劝阻地强撑起?身子,向后宫彰显她的权威。

然后,坤宁宫门的再次打开,给了许多人可乘之机,后宫之后水面之上风平浪静,水面之下?风起?云涌。

第68章 前兆

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日子一天比一天凉起来,这?等凉意逼人的日子里,云珠愈发的期盼着康熙的到来。

康熙所至之处,一应所用之物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绝不会出现任何品质稍次的东西。

前?一年?内务府给云珠送来的银丝碳也很不错了,但是夜间燃烧时间过长,还是会有淡淡的烟味,云珠晚上?偶尔会呛咳着醒过来,而这?一年?,康熙隔三差五便要在永和宫住上一晚,内务府万不敢怠慢了去?,将库房里最好的红螺碳取了出来,一车车的往永和宫里送,唯恐没有伺候周到。

更别说,康熙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常年?习武的他浑身上下都是热乎乎的,晚上?简直便是天然的暖炉,康熙来永和?宫的日子里,云珠都能睡得更香一些。

“嘶。”云珠裸着的手臂刚伸出被子,便被骤然碰到的凉意激得汗毛竖起,她迅速地取过床边放着的里衣,缩进被窝里窸窸窣窣地穿了起来。

那份不愿意让一分凉意进来的样子,让康熙笑了起来,弯起的眼角全是笑意:“既然这?么冷,就再睡一会儿。”

云珠含糊着说道:“再睡便赶不上?给主子娘娘请安了。”

说着便一口气掀开盖着的被子,毅然起身。

去?浴室里梳洗的云珠,没看?见听?见她这?句话后康熙眼中突然浮现的阴翳,等她梳洗完毕时,看?到的又是再寻常不过的帝王,正慢条斯理地将饽饽吞入腹中,在早朝前?稍微垫垫,免得早朝时间过长而腹中饥饿。

云珠见康熙吃得香,也拿了一个小的饽饽放入口中,豆沙馅口感细腻,甜甜的味道让云珠惬意地眯起了眼,眼前?女子小口小口吃着饽饽的样子让康熙想起了从香山带回来的,叫富贵儿的那只?猫,眼中浮现出笑意,将早前?的不虞抛之脑后,甚至忍不住又拿了一个饽饽。

“万岁爷,这?是豆沙馅的”云珠看?着康熙拿起饽饽,忍不住想提醒。

但云珠的提醒还是晚了些,“豆沙”二次尚未出口,康熙便已经咬了一口,霎时间甜腻的味道从舌尖散开。

康熙素来便不爱甜食,他瞧着云珠吃的香,才?忍不住拿了一个,没想到却是如此的甜,脸上?神色都开始扭曲,一口饽饽含在嘴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康熙皱眉:“梁九功,这?饽饽是谁做的?”

这?幅兴师问罪的架势让云珠失笑:“万岁爷,这?豆沙馅的,是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的大师傅们做的,里面?多放了些糖,您吃着且不顺口呢,还请您开恩,将这?饽饽留给臣妾吧。”

康熙漱过口,又呷了口明前?龙井,茶叶的清香总算将此前?的甜腻冲散,然后将那盘豆沙饽饽推到云珠那边,再也不去?触碰。

云珠忍着笑将康熙送去?上?朝,又让春杏等宫女将没动过的早膳拿下去?分掉,然后才?将身上?的鹅黄小袄换成石青色夹袄,再用厚重的脂粉糊住过于?娇艳的神色,这?才?顶着寒风往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里,已经有宫妃在等着请安了。

云珠到的不早不晚,和?身边几个熟识的妃嫔打过招呼,都知道前?一日晚上?是云珠侍寝,有人含酸的刺了两句,有人善意的打趣了几句,云珠纷纷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低头沉默不语,这?几人话说完,见着云珠这?不言不语的样子,不由怏怏,很快便停了下来。

正好,佟佳贵妃也乘着肩舆到了坤宁宫。

云珠忙捋捋头发,坐正了身子。

佟佳贵妃作为后妃中皇后之下第?一人,又是康熙皇帝嫡嫡亲的表妹,底气十足,在后宫中素来便是目中无?人的样子,每次的请安都掐着点最后一个到,只?要看?见佟佳贵妃,便知道钮祜禄皇后也很快要出现。

果?然,佟佳贵妃刚刚坐定,钮祜禄皇后便穿着一套明黄绣金凤锦缎棉服,在钱嬷嬷的搀扶下走进了正殿,面?对着满室的莺莺燕燕。

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钮祜禄皇后重掌宫务,没有出现其他人猜测的那样,身子愈发虚弱的样子,她反而神采奕奕,宫中事情越多,她的精神越好,好像通过宫权握住了什么一样,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焰火。

冬日凛冽的风吹拂而过,钮祜禄皇后高高在上?,嘴角扬起的弧度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纹丝不动,已经有些凸出的肚子被棉服遮住,看?不出什么,只?她不断摸着肚子的动作,不断地提醒着其他人,她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婴儿,甚至很可能是这?大清王朝的第?二位嫡子。

其他人尚且还好,佟佳贵妃眼红的都要滴血,她和?钮祜禄皇后前?后脚进宫,现在钮祜禄皇后肚子都挺了起来,她却毫无?动静,家里送来了多少方子,一碗又一碗的苦汁子咬着牙喝下去?,却什么效果?也没有。

佟佳贵妃知道,为了家族的繁荣,她必须有一个孩子,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流着佟佳氏的血脉,只?要在礼法上?能和?佟佳氏联上?关系,佟佳一族的未来,便有了保障。

而云珠,便是家里人精挑细选给她选的肚子。

但佟佳贵妃不甘心?,她从小便知道,自?己长大了要进康熙的后宫,小时候见过几次少年?天子英姿勃发的样子后,一颗芳心?便牢牢牵挂在这?个表哥身上?,她实在是想自?己孕育一个孩子,对于?其他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没有半点兴趣,因此对于?云珠的搬宫,家中传信让她阻止,她也当做没有看?见,对云珠的行为听?之任之。

不得不说,自?从云珠搬出去?后,景仁宫只?她一人独居,在这?景仁宫内再看?不到皇帝表哥的其他女人,佟佳贵妃感觉自?己心?气都顺了些,现在她最大的期盼,便是子嗣,对着有孕的钮祜禄氏,她实在是眼热。

“冬至快到了,万岁爷的意思?是,今年?仁孝皇后孝期满,冬至这?天祭奠办得隆重点,不仅要给列祖列宗准备充足的祭品,还要多多的给仁孝皇后贡上?祭品,彰显太?子的孝心?。”高台上?的钮祜禄皇后声音传来,被这?空旷的大殿一衬托,缥缈而悠长。

冬至大典!佟佳贵妃眼前?一亮,钮祜禄皇后身子沉重,作为一年?中最重要的三大祭祀之一,冬至大典准备事项繁琐的不成样子,莫说钮祜禄皇后怀着身孕,就算没有怀身孕,一个人都操持不过来,这?等大典最能显示本事,一定要谋划一二,将这?差事要过来,让皇帝表哥看?看?自?己的本事。

佟佳贵妃这?么想着,打好腹稿,刚扬起笑意准备说话,却听?见女人呜呜呜的哭泣声响起,如泣如诉,哀怨婉转。

佟佳贵妃厌恶地循着声音看?去?。

是谁这?么不要命了!这?可是坤宁宫里,在怀着孕的皇后娘娘面?前?做此等啼哭之相,真的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不想活了吧。

同样听?到哭声的云珠心?中一跳,和?其他人一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是她?

看?到哭泣的人,云珠心?中的惊讶更甚。

本以为是哪个新进宫的小格格,听?到冬至大典,想家了,这?才?没控制住哭了出来,云珠连如何帮着开脱都谋划了几分,没想到,发出哀鸣之声的,却是荣嫔,那个康熙六年?入宫,在宫中已浸淫十年?的老人了。

唉。

云珠心?里叹息一声,缓缓垂下的眼睛里,透露着看?透的了然。

荣嫔进宫已经十年?,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得到过康熙的盛宠,和?惠嫔一道掌过宫权,宫中的诸项规矩,她堪称一句精通。

然而这?个一直最懂规矩的人,却在有孕的钮祜禄皇后的宫里啼哭不止,犯了大忌讳,这?绝不是无?心?之失,只?能说,荣嫔在谋划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荣嫔的计划,但云珠知道,这?宫中看?似平静日子下那激烈的暗涌,很快要被浮到水面?之上?,掀起巨浪来。

对此,云珠也只?能一声叹息罢了。

“主子娘娘恕罪。”见众人都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钮祜禄皇后的目光依然平静,但她身旁的钱嬷嬷,望着自?己的眼神好似要噬人,看?着便很是可怖。荣嫔一骨碌便从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泪珠自?还是大滴大滴的往下滴:“主子娘娘恕罪,臣妾听?到您说冬至大典给逝去?的人上?供,不由想起了我可怜的长生,他还那么小,还不满两岁便由于?那等子黑心?的人害了,现下里尸骨无?存,想烧些祭品都不知道去?哪儿烧,臣妾心?里实在是难受啊!”

是的,清宫之中对于?年?幼便夭折的孩子,并?不允许下葬,甚至连收敛都不允许,小小的孩子被抱出去?,找个地方一把火烧了,然后便不管了,任孩子随风飘去?,没有墓葬没有牌位,连个寄托哀思?的地方也没有。

想到这?,荣嫔更加嚎啕大哭起来。

钮祜禄皇后也不自?在的挪动了身子。到现在,钮祜禄皇后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长生阿哥没熬过去?,也只?是他的命不好罢了。

但许是现在有了身子,油然而生出浓烈的母性,听?着荣嫔的哭诉,钮祜禄皇后居然有了几分不自?在,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施加惩罚,任荣嫔在一旁嚎啕大哭,自?己和?其他嫔妃商议起来冬至大典的分工安排。

钮祜禄氏作为后宫之主,还是很有些一言九鼎的权威的。

她扫视了一圈这?些宫妃,将哭得止不住抽噎的荣嫔排除在外,将早早便谋划好的分工发了下去?。

好消息是,佟佳贵妃如愿参与了大典的准备工作。

坏消息是,这?个准备工作不止一个宫妃参与,基本上?能叫得上?名字的,除了荣嫔,都被钮祜禄皇后安排了任务,云珠自?然也没有躲过。

宫中开始为了冬至大典忙碌起来。

第69章 流产

离冬至尚有着许多日子,后宫中便忙碌了起来。

作为三大节之一的冬至,从东汉时期开始,便有着祭祀先人的习俗,历经千年也没有改变,满人入关后,对着这些汉家文化心向往之,不仅照着汉家规矩来,甚至卯足了劲儿想要办的更好。

一年一度的冬至大典,前?朝后宫都躲不开。

前?朝是如何准备的,云珠不知?,但在后宫里,为了做好这冬至大典的准备工作?,云珠真真是忙的脚不沾地。

钮祜禄皇后已经将任务分派了下去,除了荣嫔,每人都领了一堆差使,若出了岔子,罚跪抄经等处罚且等着呢,云珠这些日子下来,事事上?心,处处留意,谨慎得?不能更谨慎,一段时间折腾下来,人都清减了几分,看着更是弱柳扶风之态,本就不盈一握的纤腰更瘦了几分,这细腰让康熙夜间掐着时都怕要?折断,动作?不自觉的放轻,温柔起来。

不止云珠,其他妃嫔一个个的也是累得?够呛,佟佳贵妃接过的差使最多?,所掌握的权利也最大?,握着宫权的激动都没能掩盖住她脸上?一日比一日重的黑眼圈。

饶是这样,还有些宫妃觉得?分到的差使少了,软磨硬泡着钮祜禄皇后,想着多?管些事情,毕竟这是宫权啊,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过,随便沾沾手,私房钱就不知?道丰富了多?少,她们又不是高位嫔妃,能接触到宫权的机会很是有限,难得?钮祜禄皇后今年精力不济,又不愿意让佟佳贵妃讨得?大?便宜,这才将宫权散了下来,下一次再碰到这等好?事,还不知?何年何月。

便连惠嫔,都跃跃欲试着想要?更多?的差使。

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便是荣嫔了。

自从坤宁宫里提到冬至大?典开始,荣嫔便日日哭泣,特别是在坤宁宫中请安的时候,只要?听见和祭祀有关的事情,便直直的看着钮祜禄皇后哭,说着长生小阿哥的可怜,被奸人害死?的不甘,尸骨无存的怨愤,声音如泣如诉,哀怨绵长,听在钮祜禄皇后耳中,饶是她一直不觉得?长生阿哥的去世和自己有关,心里还是留下了疙瘩,白日里听着哭诉,每到夜间很快便惊醒,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多?久又会噩梦连连的醒过来,一晚上?能反复好?几次,将坤宁宫里折腾的人仰马翻。

孕妇本就需要?充足的休息,这样一天天的下来,钮祜禄皇后的精神变得?格外的差,再加上?冬至大?典的具体事宜虽然分配了下去,但总体还得?她这做皇后的把关,她的精力消耗地更厉害,眼睑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都快盖住半张脸了,被苍白的脸色衬得?更是触目惊心。

云珠每次看着钮祜禄皇后,都有点发怵,孕期精神这么差,等到生产时候可怎么得?了。

和云珠有着同样想法的钱嬷嬷,她看着日渐消瘦的钮祜禄皇后,忍不住劝道:“娘娘,荣嫔实在僭越,老奴明?日里给她传个话,不许她说这些话了。”

钮祜禄皇后叹息一声:“为人母的,心中难受,便让她说吧,不过是情之所钟罢了。”

钱嬷嬷还要?继续劝,却只见钮祜禄皇后摇了摇手,坚定的拒绝了,看着眼前?主子憔悴的面?容,钱嬷嬷将原想说的话咽回去,换了句话劝道:“既如此,您便找个理由?让荣嫔禁足,别来给您请安了。”

免得?给您添堵。

剩下的半句话钱嬷嬷没说,但她知?道,钮祜禄皇后听明?白了。

“慎言。”钮祜禄皇后声音严厉起来,她看着钱嬷嬷,神态认真:“嬷嬷,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作?为后宫之主,最重要?的便是赏罚分明?,按章办事,既然荣嫔没犯错,我不能无由?地罚她,不然长此以往,宫中更容易人心惶惶,以后这事万不能再提。”

更何况,这么做的话,康熙那关就过不了。

这半句,钮祜禄皇后也没说,但钱嬷嬷也明?白。

钱嬷嬷哑然,知?道主子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她也不知?道还能如何,只能更加尽心的照顾着钮祜禄皇后的饮食起居,事事亲力亲为,眼不错的盯着,唯恐钮祜禄皇后出个什么意外。

然而尽管有钱嬷嬷的精心照顾,钮祜禄皇后的状态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云珠瞧着越来越瘦,唯有肚子在变大?的钮祜禄皇后,心惊胆战,这可是没有剖腹产的古代?,就算已经有传教士到了大?清,并带来了一些西方新研究出来的药,但就连西方的医学?都在探索阶段,他们也是指望不上?的。

好?在次日便是冬至大?典了,过了大?典,钮祜禄皇后总算能好?好?歇着了。

云珠如是想着,在椅子上?微微挪动身子,听着佟佳贵妃对钮祜禄皇后的回话。

“皇后娘娘,冬至日的祭品已经让准备好?了,内务府那边准备了好?了牛、猪、羊、鹿,臣妾去看过了,现在还康健着,可有力气了,这几样是在祭祀时活祭用到的,还准备了野韭、芹、菁、笋、葱、各色糕点共九十九样,另准备了九十九坛玉泉酒,保证让先祖受到足足的供奉。”

钮祜禄皇后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正想夸上?佟佳贵妃几句,荣嫔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荣嫔,又怎么了?”

钮祜禄皇后看过去,语气还是一惯的平和,听不出一丝不耐。

云珠也看向荣嫔,只见荣嫔双眼通红,悲痛欲绝的样子,她从椅子上?滑下,趴在地上?呜呜地哭。

“主子娘娘恕罪,只是听着贵妃娘娘说的祭品,臣妾便想到了长生阿哥,他还那么小,但什么祭品都享用不到,那起子小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活该断子绝孙。”

最后几句话,荣嫔重复了几遍,她的怨愤在坤宁宫里久久不散。

云珠坐着的地方比较靠后,从她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见荣嫔的眼神,那眼中的狠厉之色让云珠心头?一跳。

钟粹宫的宫妃们围绕上?来,对着荣嫔劝解,一时间将云珠的视线遮挡住,等人散开,云珠重新能看见容嫔时,却见她眼中的狠厉不见,只有伤心欲绝的哀恸。

一个念头?在云珠心中浮起,瞬间便让她冷汗连连,掌心发凉。荣嫔说的断子绝孙这话大?概不是骂那些已经被处罚了的太监,而是在诅咒钮祜禄皇后。

在云珠想着这些的时候,荣嫔终于被安抚好?,坐回了椅子上?。

冬至大?典前?一日的请安,便在这纷乱嘈杂中度过。

而钮祜禄皇后,躺在寝宫的床上?,又是一夜未眠,听见外面?宫女蹑手蹑脚的动作?声音时,直接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

最好?的红萝碳在炭盆里燃烧,沿着寝宫的墙脚摆了一圈,让室内温暖如春,只着一件单衣也不觉冷,真不愧是最好?的炭,烧了一夜,一丝烟味也没有。

但钮祜禄皇后依然觉得?胸口闷的难受。她穿上?袄子,也不叫人伺候,自己走到窗前?,将雕花木床推开。

凛冽的北方瞬间呼啸而入,将室内的暖意卷走,钮祜禄皇后的头?发被吹得?四处乱飞,很狼狈但也很痛快。

这份痛快很快便被叫停。

虽然钮祜禄皇后没有叫人,值夜的宫女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听着屋里的动静。

听到窗台打开的咔哒声,宫女忙推开门?走进?里间,看到钮祜禄皇后在窗口吹风,大?惊失色,请钮祜禄皇后移驾,别伤了腹中的皇子。

钮祜禄皇后叹了口气,摸着肚子从窗前?离开,沉默地看着宫女匆忙关窗。

这段插曲下来,也差不多?到时辰了。

捧着吉服的宫女鱼贯而入。

永和宫里,云珠同样被春杏从睡梦中叫醒。

和坤宁宫不同,云珠夜间睡觉不爱让人守夜,宫女守夜的外间晚上?便没人待着,她每天晚上?都会将那间屋子的窗户打开一道缝,让外间的空气能后进?来,再慢慢流入里间,这样一晚上?下来,里间的空气也不会憋闷难闻,这也是康熙到了冬日更喜欢来永和宫的原因。

当然,这一日,云珠是独寝。

祭祀前?,君王要?斋戒七天,康熙这几天除了和皇后就大?典的事情交流,便在没有召见任何后宫女子。

打着呵欠洗漱完毕,云珠又使劲塞了几个干干的饽饽,大?典时间不短,不多?吃点能扛饿的食物填饱肚子,最终还是自己受罪,但奉先殿里更衣不便,水要?尽可能少喝,以免狼狈。准备好?的饽饽,只能使劲咽下去。

这大?概就是大?典最不好?的地方了,云珠如是想着。

这个想法很快就发生了改变。

在几十斤重的吉服首饰全都穿上?身,云珠不靠着春杏简直不能行走后,记忆深处的噩梦又浮现出来,要?顶着这个行头?在外面?跪拜一天,这真真是要?了卿命。

无论云珠如何抱怨,这等大?典都不允许任何失仪。

穿着全套吉服的云珠,艰难的挪动到了坤宁宫,只见钮祜禄皇后已经穿着皇后吉服,端坐在高位之上?。

皇后的吉服较之云珠的,规格更好?,制式更繁琐,当然也更加的重,钮祜禄皇后穿着如此重的衣服,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腰背依然挺直,这让悄悄靠在椅子上?的云珠惭愧不已。

很快,后宫人已齐备,在钮祜禄皇后的带领下,往奉先殿而去。

康熙已经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在奉先殿先叩拜过一次了,见到钮祜禄氏率后宫众人到来,也只淡淡颔首:“既然来了,便开始吧。”

八神表日占和岁,六管飞葭动细灰。

内务府准备好?的牛、猪、羊、鹿被牵了上?来,在礼官念过祭文后,几个牺牲被被宰杀,祭天祭地祭祖先,红红的血洒在奉先殿前?的广场上?,腥味顺着风传来,和康熙并肩而站的钮祜禄皇后闻着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但此时,没有人能分出注意力关注钮祜禄皇后了,冬至大?典已经开始。

在礼官的主持下,对着皇天后土,对着列祖列宗不断跪拜又起身,比之前?封后大?典更加繁琐复杂,云珠自诩身体还算强健,额头?上?都已经出了虚汗,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一次次的跪拜之后,天色从黑到白又到黑,等到入夜时刻,礼官终于念完了最后一篇祭文,礼乐之声响起,祭文投入火盆中,化为青烟盘旋而上?。

冬至大?典终于结束。

康熙和钮祜禄皇后携手而出。

佟佳贵妃跪在妃嫔之中,尽管她的位置在妃嫔的正中间,但妃到底是妃,这等重要?日子里能和康熙表哥并肩的,只有他的皇后,越想心中越是愤恨,一直在犹豫的心终于下定了决心。

妃嫔们各自回宫,云珠被春杏按揉着解乏的时候,佟佳贵妃叫来了她最信任的乳母赵嬷嬷,在她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话。

赵嬷嬷目光灼灼地看着,佟佳贵妃肯定地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将信传给家里,将事情布置下去。”

赵嬷嬷毫不犹豫地点头?,去找佟佳氏安插在宫中的人手吩咐下去。

这一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大?典最是累人,云珠连晚膳都没吃几口,卸了妆便不管不顾的躺床上?睡着过去,春杏和夏荷收拾的动静都没有惊扰到她。

然而到了半夜,只听见外面?传来喧哗之声,这声音大?的连云珠都惊醒了。

“怎么回事?”云珠披上?衣服,走出里间,便看到同样听到动静的春杏。

此时已经到了宵禁时分,宫门?早已下钥,春杏也无法出去查看具体情形,只能和云珠说着她在永和宫门?口听到的动静:“奴婢刚刚听见外面?好?像有许多?人的脚步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春杏说着这句话时候,眼中还是满满的恐惧。

云珠心里也不踏实,这必然是发生了大?事,宫中规矩,夜间下钥后,出了帝后旨意,不许任何人私开宫门?。

本应该关闭的宫道里出现了众多?的脚步声,怎么想都是大?事。

犯上?作?乱不至于,但康熙或者钮祜禄皇后,总有一个出了问题。

想到白天见到的情景,云珠心里有了猜测,大?概是钮祜禄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果然,云珠的猜错一点也没有错,第二?天刚到上?钥的时辰,坤宁宫的宫女太监们便传旨各宫,皇后娘娘身子不爽,请安取消。

云珠咬着玳瑁指甲,在永和宫里来回踱步,前?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云珠全然不知?,就连钮祜禄皇后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在宫中可以装不知?道,但不能真不明?白,这没根没着的情形让云珠实在放不下心来。

好?在永和宫里有一个最擅长交际的小欢子,他看出了云珠的心不在焉和焦虑之处,忙和云珠请示过后,便去找了相熟的宫人,悄悄打听了一圈,等到了中午时分,终于脸色苍白的回了永和宫。

此时,宫中消息也已经传开了。

皇后流产。

在小欢子回来之前?,云珠便从其他地方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为钮祜禄皇后难过了一瞬,钮祜禄皇后是个公正的好?人,在她封后之后,宫中许多?事情都有了章法。云珠能感受到,钮祜禄皇后对腹中胎儿的期待,用尽了办法却也没有保住。

因此见到小欢子回来,云珠也只兴致寥寥地听他回话。

没想到素来机灵的小欢子,一开口声音都颤抖了:“主子,他们说昨日坤宁宫里有婴儿啼哭,皇后娘娘受到惊吓,失去了孩子。”

婴儿啼哭!

云珠瞳孔骤然缩进?,原来是这样,最后一切应在这里。

“真可惜,奴才听说那是一个成型的男婴呢。”小欢子还在絮絮叨叨,云珠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第70章 敲打

从康熙六年开始,后宫之?中便不断有孩子降生又?逝去,此时的风俗认为小孩夭折并非吉事,对着这些夭折的阿哥格格们并不重视,然而一旦流产的人是中宫皇后,事情的性质便截然不同,前朝后宫都重视起来。

接到坤宁宫的懿旨,云珠俏脸板起,将宫中人全叫到?院中,冷着脸训话:“宫中这几日不安稳,所有人都小心些,万万别触碰了上面的霉头。”

“是。”

云珠平日里都是温和的模样,这等严肃的样子鲜少出现,听她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嘱,永和宫的宫人们全都噤若寒蝉,忙不迭地答应。

见众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云珠脸上的冰霜微融,她环视四?顾,满意地点头,这才让其?他人都散去,随后将最心腹的春杏夏荷小季子小欢子叫进殿中,更仔细地叮嘱着各项事情。

“春杏,宫中这些人我?瞧着都是些好的,然而现在宫中乱糟糟的,昨日里那些脚步声,必定是出了大事,你帮我?将宫人们盯住了,万万不能出岔子。”

“夏荷,你将我?的箱笼整理一番,将那些喜庆的衣服先收起来,皇后娘娘丧子之?下心里难受,别穿太?扎眼招惹她。”夏荷躬身领命,云珠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也别一味的素净了,快要进腊月了,宫中见不得太?丧气的东西?。”

“小季子,如意儿?平日里便喜欢往外跑,平时我?也懒得管,凭它在外面玩,这几日你多盯着,将它放我?屋里,万不能将它放出去了。”

这几人都领命应了,见他们都退出去,云珠才转过头,看着最机灵的小欢子,叹了口气:“小欢子,我?知你机灵,你便如同我?在宫中的眼睛耳朵,刚刚去打探也是冒了大风险的,但这几天?里,你万万不能出去打听了,我?瞧着这事且没完,还不知要如何处理。”

小欢子也不是不知好赖的人,他见着云珠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也有了些估摸,忙忙给云珠赌咒发誓:“主子娘娘,您便放一万个心,今日我?打听真?真?是小心又?小心,在这事平息前,奴才绝不往外跑。”

云珠这才露出笑的模样。

从此刻开始,永和宫中非必要绝不开宫门,无论上值下值,宫女太?监全不许和外宫的人交流,这让一些宫女们心里也犯起嘀咕,清宫中失去孩子太?正?常了,万岁爷说?不准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如此草木皆兵,有必要吗?

然而,事实证明?,云珠的小心谨慎,是有必要的。

自那日宫中纷乱开始又?过了七天?,这几天?康熙并没有翻牌子,只每日里都会去坤宁宫里坐坐。

而钮祜禄皇后的身子,在这七天?中,养的也好了一些,起码终于有精力能见人了。

在钮祜禄皇后允了佟佳贵妃的求见后,宫妃们的求见便源源不断地到?了钮祜禄皇后的床前。

钮祜禄皇后撑着身子,靠着迎枕坐着,翻着一张张的拜帖,虚弱地笑了:“她们都有心了,钱嬷嬷,你去传话,说?我?便允了明?日的求见。”

“娘娘。”钱嬷嬷失声惊呼:“您的身子还没养好。”

钮祜禄皇后依旧坚持:“本宫是皇后,这是我?的职责。”

钱嬷嬷知道钮祜禄皇后是个倔的,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便闭嘴不敢再劝。

看着身子虚弱还要强撑着见后宫妃嫔的主子,钱嬷嬷摸着袖子中钮祜禄家主送进来的信,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心中再不犹豫,做下决定。

次日,坤宁宫里,云珠和其?他宫妃们都早早的到?了,等候着皇后的召见。萨满法师在坤宁宫中刚做了七天?的法事,坤宁宫中也烟熏雾缭了七天?,此时虽然法师已经出宫,但法事留下的味道依然刺鼻。

看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闻着交织着的各种?味道,云珠心里叹息一声,这个样子,钮祜禄皇后怎么可能休息的好。

都知道皇后小产后最重要的便是休息,但宫妃们若不来坤宁宫跑上几趟,一个不敬主母的罪名便扣在身上了,而钮祜禄皇后又?是一个最重规矩的人,接到?宫妃的求见,只要能撑着坐起,她一定会妆扮得一丝不苟,端正?地接见。

果然,在宫女搀扶下走?来的钮祜禄皇后,脚步明?显地虚浮,但头上的簪钗半点不乱,坐在椅子上的腰背也尽力挺直,半点也不愿示弱。

云珠看着钮祜禄皇后端庄得体的笑着,应付着一个又?一个的宫妃的问安,同样的话一遍遍的重复,虚汗已经浮现在额头,依然不急不缓,心下更加不安,钮祜禄皇后这个样子,身子得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健康。

“今日这儿?倒是热闹。”在宫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者对钮祜禄皇后的关心时,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时间众人纷纷转向康熙行礼,甚至有那等久未见到?康熙的妃嫔,当?着钮祜禄皇后的面便含羞带怯地看向了康熙。

康熙高高在上,这些眼神自是全部接收到?,若是平常,对着这等温柔小意的妃嫔,他还能调笑几句,然而他在前朝已经被勋贵们扰了好几天?,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看着这些说?是来探望皇后,却?一个比一个穿的鲜亮,一个赛一个打扮精致的宫妃,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直到?看见穿着月白色如意纹五福图案袄子的云珠,这素雅又?不失吉庆的打扮,才让康熙刚刚的不虞转淡。

他对着那些给他送着秋波的宫女视若无睹,径直便握住钮祜禄皇后的手,将她扶上座椅,随即才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一时间,只听见衣物的摩擦窸窣之?声。

云珠恪守本分,始终敛眉垂目,不往康熙那儿?多看一眼,只安静地听着钮祜禄皇后笑着夸赞:“宫中的姐妹们都是好的,这些日子请安折子便没断过,臣妾见她们实在太?担心了,便干脆允了求见,这样也好安安她们的心。”

同时,也能告诉佟佳贵妃,自己的身子还好得很,想将宫权抢过去,且做梦去吧。

钮祜禄皇后的未尽之?意,不用她说?,康熙也明?白,他闻言看过去,深沉的眼眸中含义万千。

钮祜禄皇后忍着康熙打量的眼神,执拗地看着他。

康熙定定看了半天?,终究只说?了句:“随你。”

钮祜禄皇后松了口气,悄悄将手中虚汗擦到?衣服上。

对于钮祜禄皇后的逞强,康熙不可谓不恼火。宫权便是如此重要,值得她不顾虚弱的身子硬撑着也要守住吗?她的行动直白的表达了,她不信他,不信作为丈夫的康熙。

钮祜禄皇后的心思,在康熙面前实在是太?稚嫩了,她所有的算计谋划,隐秘心思,一眼便被康熙看穿,康熙承认,钮祜禄皇后并不是他心怡的皇后人选,作为勋贵家的女子,她多当?皇后一天?,勋贵们便能多掣肘自己一天?,但康熙自认为自封后之?后,他也没有亏待了钮祜禄皇后,该给的体面尊重,一丝不差的给了,怎么就让她如此不信任了。

既然钮祜禄氏要逞强,便随她去吧,康熙淡漠地想着,便将这事抛在脑后,随后想起这几天?前朝勋贵们上书要彻查皇后流产之?事。

这本是帝王家事,却?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探讨,甚至更每日都有人咄咄逼人地求康熙彻查后宫,给皇后一个交代。

如果说?钮祜禄皇后干的事情让康熙恼火,那前朝大臣干的事情,却?是让康熙恼怒,这几天?议政王大臣会议,什么家国大事都没讨论,话题全围绕着皇后的肚子去了,若让其?他人听见,还以为现在大清朝是多么海晏河清,浑然忘了还有个三藩在外叛乱。

然而再恼火,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态度,还是要重视的,虽说?已经组建了南书房,但现在南书房中行走?的都是翰林,尚且没能摸着更多朝政的边,想要将权利收归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因?此,见着宫妃们齐聚一室,康熙便想着顺势敲打几句,给前朝一个交代。

待问安寒暄声渐渐停下,坤宁宫里重又?变得安静后,康熙清清嗓子,冷声说?道:“皇后这些日子遭了伤痛,尔等必须谨守规矩,万不能再做出什么事情惹她心烦,否则朕绝不轻饶。”

一时间,宫妃们花容失色,连忙赌咒发誓表着忠心,佟佳贵妃觑着康熙的脸色,忙忙说?道:“万岁爷您且放一万个心,臣妾们一定谨慎小心,绝不惹出什么事情给娘娘添堵。”

其?他宫妃连连点头,生怕慢了一步便不能让康熙看见自己的忠心。

康熙点点头,正?欲再说?上几句,却?只见一直站在钮祜禄皇后身后的嬷嬷突然走?了出来,在诸人疑惑地目光中直直跪在康熙面前。

“啊?”“怎么回事?”各种?细小的声音响起,却?是妃嫔们在交头接耳。

云珠微微挺直腰,看着跪在地上的嬷嬷,她知道,这是钮祜禄皇后从宫外带进来的奶娘,最得皇后信任,也不知突然来这一出,所为何事。趁着纷乱朝主座的帝后望去,却?见两人是如出一辙的疑惑。

难道这嬷嬷的行为,不是出自钮祜禄皇后的授意?云珠也同样的陷入了疑惑,更加认真?的看着钱嬷嬷。

只见钱嬷嬷不管她突然出来造成的骚动,砰砰砰地想着康熙磕了几个头后,便视死如归地看着康熙,坚毅地说?道:“万岁爷,娘娘失去孩子,是被奸人用妖法所害,还请万岁爷彻查。”

一言出,满室皆惊!

宫人们的悄悄打量,云珠全看在眼中?,她垂眸,端起茶杯,泰然自若的又喝一口,毫不将这些事情放在眼中。

很?快,康熙前朝事毕,走了进来。

云珠那信任的眼神让康熙不自在的移开眼,他这?许诺本?就是随口而?言,所谓的日?后,便是一个遥遥无?期的虚词罢了,谁想到云珠却会如此认真,康熙盘算着?最近还有什么出巡,能带着?云珠出去?,虽然看不了香山的红叶,但看着?祖国河山,许是能满足她的期待。

“万岁爷,该用膳了。”梁九功不愧服侍了康熙这?么多年,从康熙那个游移的眼神,立即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忙忙转开话题。

云珠咬着?下唇:“回了宫后总会想起香山行宫的日?子,离开之?时那漫山遍野的黄栌尚未变红,想必这?些日?子已经是漫山红遍,实是想亲看一眼那等美景。”

第61章 搬宫

青年帝王穿着?明黄色常服,龙行虎步的从宫外走来,他看着?已经在偏殿中?等他的云珠,笑了起来。

“拜见万岁爷。”这?段时日?的不见面好像没有发生一般,云珠自然而?然地?行礼后边迎上前去?,将康熙顺手摘下的朝冠接过,和在香山行宫中?的日?子别无?二样,康熙见着?眼前那熟悉的情景,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夏日?了香山,想起了他和云珠度过的那段快乐时日?。

但这?个理由能对云珠说吗?

嫣红的嘴唇被?贝齿咬的泛白,康熙瞧着?心?疼不已,大拇指抚上云珠的嘴,稍稍用力将唇从齿间?解救出来,康熙的手指在云珠唇上抚摸,眼色变得深沉,声音喑哑:“日?后朕再陪你去?赏那红叶。”

云珠顺着?康熙的力道,将脸放在康熙的大掌中?,感受着?他的来回抚摸,柔顺的点了点头。

仰起脸,云珠眼睛亮晶晶的:“臣妾便等着?了。”看着?便是将康熙的话记在了心?里。

云珠含羞带怨的瞥了康熙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百般柔情万般埋怨尽在这?眼中?。

康熙难得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对于云珠,他是喜欢的,在香山上甚至是他对云珠情意正浓的时候,若不是因为那一出《长生殿》,他担忧着?被?映射成唐明皇那般重色思倾国的昏君,是万不会对云珠如此冷淡。

云珠这?是第一次在乾清宫中?用膳,也是第一次见到正经的帝王御膳规格。

只见巨大的黄梨木桌子上,摆满了碟碟碗碗,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从山珍到海味应有尽有,八十八道热菜三十六道凉菜将巨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这?份奢华,真真超过了云珠的见识。

不能,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个戏本?子影响,这?事情何?其可笑,即使他们两人心?知肚明,但决不能戳破。

康熙咳了咳,接着?说道:“爱妃这?阵子见着?清减些许。”

望向云珠的眼神更加柔和,康熙握住云珠的手,制止住她的动作,眼中?含情的看着?云珠:“别忙了,许多日?子没见,陪朕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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