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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骨娇嗔(重生)

30-40

季妄言捏着她?脸上?的软肉,与她?道:“看情况,若是证据确凿,可以这么逼供,但大多数案件没有这么多证据,所以需要审。”

烟楣“噢”了一声,塞了一口荔枝肉。

她?懂了。

整整两个时辰, 季妄言骑着马,抱着烟楣, 屠戮了大半个麒麟街, 一路的高官都被?他以绳栓之,带回了北典府司。

烟楣最开始还试图维持她?女官的身?份,比如下去挺胸抬头的走两圈之类的, 但是她?往马下一望, 瞧见了满地的血,便觉得?头晕目眩, 后背冒冷汗,一阵犯恶心?, 坐在马上?都坐不稳,整个人往后一靠,全都窝靠到了季妄言的身?上?。

彼时正是盛夏,白日间烈阳灼烧, 烟楣却出了一身?冷汗,季妄言瞧的心?疼,便抱着她?, 捏着马缰,从满是血腥的宅院中纵马走出来, 去了街道树下阴凉处。

他今日的动?作,早已是朝野震荡了。

在号角吹响之前,季妄言最后揉了揉小?狸奴的脸蛋,哄着她?道:“好楣儿,这几日都不要出去了,留在北典府司里,陪孤办案。”

他是东宫太子,那群世家门阀弄不死他,但是弄死一个烟楣绰绰有余,他不想叫烟楣涉险。

留在北典府司内最安全。

烟楣浑然不知,躺在矮榻上?、含着荔枝肉“唔”了一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点头。

她?会好好帮着殿下整理卷宗哒。

季妄言便从殿前离开,入了北典府司的诏狱。

北典府司的诏狱是在地下挖出来的地牢,暗无天日,夏日里,地面之下也很冷,一位位大人被?扒了官袍捆到了木架上?,鞭抽拷打。

季妄言只是借了北典府司这么个地方,但是动?用不了这里的人,做审讯的,还是他的左侍卫长。

被?拷打的人是周左相,年过?半百,沈腰潘鬓,同时也是京城最大的士族,周家的人,他在位多少年,周家便强横了多少年,漠北一半的军饷都被?他吃下了。

左侍卫长在抽打他,但用处不大,周怀景可以硬抗。

他满脸血迹,但一言不发。

秦七夜携证据入京的事情,虽然是隐秘消息,但是他们周家的人一清二楚,因为派过?去杀秦七夜的就是他们周家人。

顺德帝想借秦七夜揭发出漠北贪污案,他们想杀掉秦七夜,掩盖这个案子。

===第32节===

但是他们没盖住,还是让太子站出来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太子是想做什么,贪污案只是一个由头,太子和顺德帝是要削门阀。

所以他可以死在这,但不能认罪。

他认罪了,等着周家的就是覆灭。

宫里出来的人,审讯的手法?自然比不上?北典府司的人,季妄言靠在椅上?瞧了片刻,叫人拿剔骨刀来。

“周大人应该知道的,孤以前,很爱来北典府司的诏狱玩。”

左侍卫长将一柄刮骨刀双手捧着递给季妄言,季妄言抬手接过?,冷冽俊美的脸上?带起了一丝怀念的笑意:“那时候,孤可跟指挥使大人学了一手好手艺,沈指挥使说,那叫庖人,今日,便叫周左相,尝尝孤的手艺。”

北典府司诏狱中,墙壁上?的火把光芒明?明?暗暗,年轻的太子笑眯眯的举起了屠刀。

——

夏日,皇宫,三皇子殿内。

三皇子与丽贵妃两人坐在殿内,焦躁的等待着。

每隔两刻钟,便有侍卫从外而来,跪在地上?禀告太子的动?向。

季妄言几乎把麒麟街一半的官员都给拉进北典府司了!整个麒麟街上?哀嚎遍野。

三皇子听?的后背都冒汗。

他知道他这个太子殿下一向胆大妄为,但却没想到太子居然敢真的把文武百官都拉进北典府司里,他可想而知,明?日的朝堂得?有多少人找太子的麻烦,他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了。

这样大的贪污案子,幸好他没有去管。

三皇子想着想着,竟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得?意来。

幸好他昨日就察觉到苗头不对,远远跑了。

他到时要看看,季妄言该怎么应付满朝文武的压力。

旁的丽贵妃也和他一样高兴,还与他道:“太子这件事若是办砸了,陛下定会惩罚他的,到时候,你便去替他求情,在你父皇面前给他说些好话,你父皇最喜欢你天真纯善的样子了。”

“若是那些文人再凶点,说不准太子之位都——”

三皇子面含兴奋的点头。

虽然季妄言还没出事,但是这对母子却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唯独跪在地上?的侍卫将头垂得?更?低了。

三皇子没见到那满街的血腥,但凡瞧见了,此刻便不会这般轻松。

太子失败了,三皇子能上?去踩一脚,但是太子若是赢了呢?

侍卫听?着丽贵妃与三皇子带着欢笑的对话,打了个寒颤,低头告退了。

——

夏日,晚间。

烟楣窝在矮榻上?,从正午吃到未时,吃饱喝足后,抱着一盘子荔枝睡着了。

北典府司内很安静,这里的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连一点鸟叫蝉鸣声都没有,她?靠在矮榻上?,晒着午后懒洋洋的阳光,等季妄言。

季妄言好像很忙,她?睡到晚间子时夜半时醒来,一睁眼,室内一片昏暗,窗外星光与月光照亮了她?的半张脸。

季妄言还没回来。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打着哈欠爬起来,慢腾腾的走到案前,点了一根烛火,捧着到门口,一推开门,便瞧见那位左侍卫长守在殿外门口。

“烟大人。”见烟楣走出来,左侍卫长道:“可是饿了?属下去为您传膳。”

烟楣脸上?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惺忪困倦,这左侍卫长一抱拳行礼,她?骤然惊醒,回了一个文人书生礼后,道:“季——太子殿下,还未曾出来吗?”

“快了。”左侍卫长道:“周大人招了。”

两条腿都被?庖完了才招的,因为下一步就是他的命根子。

烟楣想了想,道:“膳堂在哪儿?劳烦带我?去一趟。”

左侍卫长便带着烟楣去了北典府司的膳堂。

他亲眼瞧见烟楣下了两碗面,然后放在食盒内,往大殿端去。

左侍卫长有心?说一句“殿下从不在外用膳”,“殿下也不跟别人一起用膳”,“殿下不爱吃面食”,但到了嘴边,全吞回去了。

之前殿下对这位烟楣姑娘如何特殊,他也瞧见了,就别自找不痛快了。

烟楣高高兴兴的端着两碗面回了殿内,她?回到殿内的时候,季妄言还没回来,她?怕面凉了,便与左侍卫长道:“劳烦您,去将太子殿下叫回来。”

左侍卫长嘴角抽动?了两下,垂头称“是”。

左侍卫长到北典府司牢狱的时候,季妄言正拿一方棉帕擦手,心?情颇好的往外走。

左侍卫长与他正好撞上?,便听?季妄言道:“可是烟楣唤孤?”

左侍卫长点头称“是”。

季妄言愉悦极了,随手把棉帕扔到左侍卫长的脸上?,道:“女人,就是黏人,呵,一刻都离不开孤,孤不在的这一下午,烟楣是不是提心?吊胆,辗转反侧?”

左侍卫长沉默的跟在后面。

怎么回答呢。

烟姑娘一个人吃了三盘荔枝两盘梨一盘糕点一盘卤牛肉然后睡到刚醒,嗯——

大概,烟姑娘在梦里也提心?吊胆过?吧。

睡着的时候也确实辗转反侧了好多回。

“是的。”左侍卫长道:“烟姑娘叫属下来唤您。”

季妄言的唇角高高勾起,从诏狱内一路回了办公的大殿。

他回大殿的时候,烟楣正在殿内点烛火。

办公大殿内有一个很大的烛灯,是由精铁雕铸而成,上?面放满了九十九盏灯,烟楣正在一盏一盏点亮。

暖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烟楣听?见季妄言放重?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便瞧见季妄言站在门口看她?,她?昂起柔媚的小?脸来,冲季妄言一笑。

漫天烛火,不及她?眼底一抹光华。

季妄言脚步一顿,只定定的望着她?。

他每一次见烟楣,都觉得?烟楣比上?一次见更?好看,他也比上?次更?喜欢。

“季妄言。”烟楣远远地和他笑:“过?来吃面啦。”

季妄言喉头微动?,一步步走到烟楣身?旁去。

他不想吃面,想吃人。

烟楣没瞧见他眼底里汹涌着的光,她?把季妄言拉到案前,让季妄言坐下,把面推到季妄言面前,与他道:“长寿面。”

季妄言的目光从她?娇艳的唇瓣上?挪下来,盯着面前的面看。

普普通通的一碗面,上?面卧了一个鸡蛋,殿内温暖的烛火在面上?和烟楣的脸颊上?跳跃,他看着烟楣撑着下巴和他笑,听?见烟楣说道:“过?了子时夜半,今日便是殿下的生辰啦,今天,我?是第一个祝贺殿下的人呢。”

季妄言难以形容他的心?情,本?来就被?烟楣塞的很满的胸膛又一次被?烟楣塞满,她?要把他的身?体挤压到没有一丝余地和空隙,要剥夺他所有的独存空间,要在他的每一处上?都烙印下她?的痕迹。

可偏偏,她?又是如此柔弱无依。

季妄言只觉得?烈火焚身?,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在烟楣和他笑的时候,突然间伸手抓住烟楣的手臂,喉结上?下一滚,道:“好楣儿,你,嫁给孤吧。”

第32章 [VIP] 你不守妇道!

烟楣惊讶抬眸时, 听见他说:“孤封你为侧妃。”

烟楣心口莫名的一堵。

她是侧妃,谁是太子妃呢?长乐郡主吗?

也是, 她要家世没家世, 要脑子没脑子,就长得好看点,但是长得好看的女子少吗?季妄言想要, 满天下的女人都是她的。

若非是长乐郡主之前问她要准备什么生辰礼给?季妄言, 她都不知道今日是季妄言生辰。

烟楣突然就没了吃面的心情,只偏过头道:“殿下, 面凉了。”

若是平时,季妄言一定能够感受到烟楣这隐隐的排斥与失落, 但此时,季妄言处于一种格外兴奋的状态下,烟楣说面凉了,他一转头把面端在自己面前, 拿起筷子就挑着往嘴里?送。

烟楣拿了她那一碗,小?猫儿?一样嘬了两根,便吃不动了, 只撑着下巴看季妄言。

烛火映照之下,季妄言的脸少了几分?冷冽肃杀, 多了几分?温和和罕见的少年气,他飞快的将一整碗面都吃完, 正在低头喝汤。

烟楣看着他, 想,季妄言哪儿?都好, 但是他是未来的帝王,他会?有很多很多女人, 不止长乐郡主,他还可以后宫选妃,每年还会?有外域上贡美人,甚至,宫里?的那些?宫女也会?受宠。

那些?女人如枝头上的花一般多,每一朵花都各有风姿,到时候,她还能占住季妄言多少宠爱呢?

若是有一日,季妄言像是喜欢她一样喜欢上了旁人,她受得了吗?

烟楣受不了。

她一想到那个?画面,便觉得心里?酸楚。

周姨娘总教导她后宅里?的那一套,她以前觉得自己能够忍受,但是现在真的喜欢上了季妄言,才知道不行?。

她想要独占,想要季妄言只喜欢她一个?,可是那是季妄言,是太子,他怎么可能只喜欢她一个?呢?

可她又是个?讨人厌的姑娘,她小?气,记仇,爱哭,人笨,委曲求全也只能求那么一会?儿?,若是受了太多委屈,她也受不了。

迟早有那么一天,他们两个?之间,会?因为不断出现的女人而争吵,到最后分?崩离析,最后一点爱意也不剩下,只留下一片狼藉,甚至开始后悔。

他是太子,他可以肆意妄为的去左拥右抱,可是她只能在后宅中等死?,像是失去养分?的花。

一点点干枯,一点点死?去,至死?都不能挪一个?地方?,和周姨娘一样。

这样的女子最卑微,她甚至都不能称周姨娘为“娘”、“母亲”。

这样的季妄言,她宁可不要。

季妄言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她大概就不会?因此难过吧。

没有得到,总比她得到之后又失去要好,她还可以在午夜梦回时想起这个?人,回忆起这个?人对她的好,而不是一想起来,就满腹怨恨。

烟楣想,等到她药效退却?,她只安心的当个?女官就好了,季妄言说不准过一段时间就会?忘掉她了。

===第33节===

她是个?三心二意的小?姑娘,以前喜欢周行?止,但也可以很快喜欢上季妄言,说不准过一段时间,她又喜欢上旁的人了,她觉得,虽然有些?伤心,但应该也不会?很伤心。

她想了想自己库房里?的银两,隐隐还有点高兴。

当官真是个?好活儿?,可赚钱啦。

烟楣在垂眸思索的时候,季妄言已经将碗里?的面全都吃光了,汤都喝的一点不剩,他把碗一放下,便瞧见烟楣在走神,时不时还笑一下。

季妄言得意一笑。

一定是在幻想日后嫁给?他,入主东宫的样子。

呵,女人。

当晚,季妄言与烟楣都没睡,烟楣是睡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睡饱了,季妄言是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供词、证物,这些?都整理过后,已是次日天明。

忙活了半个?晚上,烟楣早已累的不成样子了,她从不知道,原来整理供词也这么辛苦,一个?证据套着一个?证据链,全都是动脑的东西,还要将每一个?人的证词全都串起来,归拢出细致的时间线,其中的人物一个?拉着一个?,让她归拢起来头皮发?麻。

她现在又觉得当官不好了,太累了。

“当官每天都这么累吗?”天将破晓的时候,烟楣一边打哈欠,一边问季妄言。

季妄言当时正将最后一个?证词归拢好,闻言笑道:“天下的人哪有不累的呢?都各有各的累罢了,当官最可怕的不是累,是危险,今日入北典府司的是这群人,明日说不准就是小?烟楣了。”

烟楣打了个?寒颤。

想起来北典府司里?面的那些?人,她就骨头发?寒。

她能感觉到,季妄言没说瞎话骗她,政斗就是如此,不是赢就是死?,她已经看了很多了——从那厚厚的一沓子证词上看的。

她似乎能透过那墨香,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好了,孤逗你的。”季妄言见她真被吓到了,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鬓,语气轻柔道:“孤要进?宫述职,你好好在北典府司里?待着,不要乱走,等孤回来。”

烟楣打着哈欠点头。

赶紧走吧,她要好好睡上一觉。

季妄言离开了北典府司后,骑上高头大马,直奔皇宫而去。

他已一天一夜没睡了,但他却?并没有困意,只有无尽的战意在胸口回荡。

经此一役,世家门阀会?敌对他,转而去支持三皇子,但寒门弟子却?会?跟随他,虽说寒门弟子式微,但也是一把助力,他有皇后母族支撑,只要打赢一次,便能稳住。

他终于,要站在朝堂之上了。

只要让他站上去,就算是顺德帝,也无法再砍掉他的羽翼。

季妄言野心勃勃,直奔皇城而去。

而皇城之中的厮杀,烟楣都不清楚。

她只往窗户旁边的矮榻上一趟,便闭着眼休憩了。

左侍卫长勤勤恳恳的守在门外,听这里?面渐渐沉下去的呼吸声,想起来昨天晚上季妄言说的话,不由得暗想,他们东宫,是真要来一位侧妃了么?

也挺好,能吃能睡,有福之人。

烟楣一觉从辰时睡到午时。

这时早朝还未下,季妄言还在金銮殿内与一群文臣撕扯,一群文臣笃定此案有猫腻,季妄言便一个?证据一个?证据的甩,一张证词一张证词的放,将满朝文武的脸都打的发?紫。

世家子都下了场,只有一些?寒门弟子在暗处观望。

因为被拉进?北典府司里?的都是世家中位高权重的子弟,若是他们都进?了牢狱,这些?世家也要栽跟头,所以他们拼命地给?太子添麻烦。

也有些?年岁大的大臣,知道此次顺德帝与太子打了联手的一场配合,也只能咬着牙硬不认这些?证据,坚称季妄言的证据有误。

这一场拉扯,就看谁先被扯死?。

不过这一切都和小?烟楣没关系。

肃杀冷冽的北典府司,成了她最好的睡觉地方?,窗户半开着,明媚的阳光落进?来,她躺在矮榻里?,睡得昏天黑地。

没有周姨娘骂人的声音,没有姐妹们来找茬,没有任何讨厌的人,她醒了就可以见到季妄言。

北典府司,真是个?好地方?。

小?楣儿?果然记吃不记打,这么快就忘了在诏狱里?面瞧见的东西了。

烟楣刚睡醒,才刚在矮榻间抻了抻懒腰,便听见门外有人叩门。

左侍卫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烟大人,长乐郡主来访,在北典府司外等您,您要见吗?”

烟楣那点困倦骤然被吓跑了:“长乐郡主?她来找我做什么。”

左侍卫长摇头:“属下不知,长乐郡主不能进?北典府司,便在北典府司外等候,已等候了半个?时辰了。”

烟楣立刻急了,道:“带我出去见她。”

长乐可是郡主,她哪儿?能让郡主等她?

左侍卫长便带着烟楣出了北典府司,在北典府司外的一颗老柳树下,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她走过去的时候,左侍卫长就跟在她身后。

烟楣到了马车附近,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还伴随着小?丫鬟的安慰声,烟楣前脚才刚到马车旁边,后脚便瞧见马车外守着的小?丫鬟眼神充满敌意的盯着她,然后向马车内喊道:“郡主,烟楣来了!”

马车的门下一刻就被推开了,长乐从马车内快步走出来,她的珍珠履跺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两眼通红,直勾勾的盯着烟楣看。

比起来昨日瞧见的死?人和满地的血腥,长乐并没有那么吓人,但烟楣的心跳还是不争气的跳的更快了。

她隐隐猜到长乐是为什么来的了。

果不其然,长乐自马车上跳下来,站在她面前,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凶神恶煞的贴近她,问她:“什么时候,你和太子哥哥在一起的?”

烟楣抿唇不言。

但她不说,长乐也知道,因为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太子在抄麒麟街的时候,对他的女官格外温柔,甚至将人抱在怀里?哄。

太子是什么人?七岁就拿刀砍人了,二十?年身边就没有一个?女人,突然间收了一个?女官,又对这女官如此温柔,只要长了脑子的,都知道这不对劲。

旁人都在围观,连烟家人都没人来问,只有一个?长乐,通红着眼跑到了北典府司门口,守了半个?时辰,要见烟楣。

“你明知道我喜欢太子,你明知道我会?嫁给?太子做太子妃,www.youxs.org?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吗?你以为太子宠爱你些?,你就能扶摇直上、飞上枝头了吗?”

“烟楣!你如此不守妇道,与那些?勾栏女子又有何异?你是个?为了荣华富贵,就能勾引人的贱、女人!太子不会?真的喜欢你的,他只喜欢你的皮囊,他要娶的还是我!”

第33章 [VIP] 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这就是你能?够成为女?官的?原因吗?”

“烟楣, 你是不是忘记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长乐郡主说到最后,高高昂起手, 奔着烟楣的?脸抽下来。

烟楣反应不过来, 没躲开,是身后的?左侍卫长伸手挡下了,并将她们二人扯开了。

“见过长乐郡主。”左侍卫长将烟楣挡到身后, 向长乐行了一个抱拳武夫礼, 然后道:“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

长乐郡主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她恶狠狠地盯着烟楣, 最终没有和这名左侍卫长发生冲突,而是对烟楣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会向太后禀明, 太后绝不会允许你这样?身份的?人跟在?太子身边的?!”

长乐郡主像是一个宣战的?将军,喊完话之后便杀气腾腾的?登上了马车,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也跟着怒视烟楣。

左侍卫长沉默的?挡在?烟楣的?身前。

待到长乐走之后,左侍卫长才回过头?来看烟楣。

他以为自己?能?从烟楣的?脸上看到生气、愤懑、羞耻之类的?表情, 但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

烟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阳光下, 她的?脸如同玉一般洁白无瑕,正将被长乐郡主扯乱的?袖子整理好, 周身都带着一种刻意的?隐忍之意。

分?明刚刚被那样?刺耳的?话辱骂过,但烟楣却一点失态都没有, 似乎——

左侍卫长想?了想?, 想?到了一个形容。

似乎烟楣早就料到,迟早会有一天, 会见到这些屈辱,所以她早已暗中排练过多次, 她不能?反抗这些屈辱,就像是她不能?抗拒季妄言一样?,所以她尽量让自己?在?被折辱过后,显得冷静一些。

烟楣从不是那种被欲望蒙蔽双眼的?姑娘,她只是迟钝了些,但她知道,她和季妄言、长乐之间的?差距。

不是季妄言的?喜欢就能?弥补得了的?。

“送我?回烟家吧。”烟楣说:“我?不想?在?北典府司待着了。”

她已经在?尽量冷静一点了,但还是没办法再?回去,若无其事的?在?大?殿中等待季妄言回来。

她想?逃离这里,离北典府司远一点,假装自己?没见到过长乐。

左侍卫长不会拒绝她说的?任何吩咐,因为季妄言走之前将他留下时,与他说的?是:听烟楣的?吩咐。

左侍卫长便道:“是,属下送您回去。”

左侍卫长是六品,烟楣是八品,但他自称“属下”。

烟楣想?,这也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季妄言。

她揉了揉眼,压下了眼底里的?酸涩。

左侍卫长很快就送她回了烟府。

远远瞧见了烟府的?朱檐碧瓦,烟楣一路酸涩、沉重的?心思终于好了些。

他们自后门而入,左侍卫长与她道:“属下在?烟府后门处等您,如果您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叫属下。”

烟楣勉强与他寒暄了片刻,便回了新雨院。

她回来时悄无声息,谁都没惊动,只自己?回了厢房内,洗漱沐浴过后,卷着被子在?塌上躺下了。

期间周姨娘来看了烟楣,见烟楣休息了,便没进来打扰,只是在?出了新雨院后,又唤来了小丫鬟,叫人甜水巷,给周家的?人送些补品。

虽说他们家姑娘现在?身份不一般了,但是周姨娘也没有毁婚约的?意思。

一是因着周行止是个有本事的?,二是因为周行止欠她的?恩。

她早与周行止、还有她的?老姐妹说好了,他们家姑娘嫁过去,三?年无所出方可纳妾。

周行止虽傲气,但却也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这样?的?好人家,上哪儿找?

她现在?瞧什么都是花团锦簇,哪知道,那花团之下,是腐败枯朽的?花根。

周姨娘差遣的?丫鬟将补品送到甜水巷的?时候,周行止恰好在?家中。

他的?家一共只有三?个厢房,一个给母亲睡,一个他睡,另一个是膳房,母亲常年卧床,他则来写时文。

时文,便是将大?奉中发生的?事情整理成文章,加入自己?的?观点,编写而成的?,有些时文写得好,会被很多人抄写,然后售卖,期间还可加一些诗词。

===第34节===

周行止便靠着售卖时文赚些银两,他有才学,能?卖上价格,平日里这些时文他信手拈来,但今日却怎么都写不下去,他的?脑子里都是那一日,烟楣被太子摁在?马上亲吻时的?场景。

一种屈辱在?他的?胸腔中暴起,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横冲直撞,几日过去,他每每想?到那画面,都觉得胸口刺痛,双目泛红。

他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劣质的?墨水在?粗粝的?纸张上落下,晕染出一个个圆点。

在?隔壁厢房内,周母和那丫鬟在?寒暄,破旧的?木板拦不住声音,周行止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他再?也隐忍不住,将那木质的?糙狼毫笔在?纸面上重重擦过,无声的?发泄他的?愤怒。

烟楣是他的?未婚妻!

但是,烟楣却和太子殿下搞在?了一起。

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烟楣就是跟太子在?一起了之后,才和他提的?解除婚约。

烟楣又是何时与他提的?解除婚约呢?

在?——在?那辆马车上。

周行止的?脑海中精光一闪。

那辆马车,他一直以为是长乐郡主的?马车,但是现在?看来——

周行止的?牙关都咬的?咯咯响。

那是太子的?马车!

他,他竟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如此折辱过!

烟楣为什么背叛他?

为了权势,为了银钱,为了女?官?

是了,太子能?给烟楣的?,他根本给不了,太子是何等身份,随口就能?点烟楣为八品通事舍人,他现在?却都没有官职在?身。

开裂的?木质毛笔将纸张洇透,扯开,周行止将笔掷在?地上,面色涨得通红。

烟楣、烟楣!

他迟早会让烟楣后悔的?!

一个通事舍人算得了什么?

www.youxs.org,想?来那太子也并没有真的?将烟楣放在?心上,烟楣那等出身,又怎么可能?入太子的?后宫呢?

不过是一时玩物罢了。

待到太子新鲜劲儿过去,烟楣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但他不一样?。

他迟早会入主朝堂,他会成为朝臣重臣,迟早有一天,他会将烟楣给他的?屈辱,百倍还回去!

周行止听着隔壁的?丫鬟离开后,沉默的?捡起了毛笔。

他要忍。

——

而对于这些事,烟楣都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季妄言曾当着周行止的?面吻过她,也不知道周行止已经恨她入骨,她只沉浸在?今日长乐带给她的?屈辱和难过中。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长乐说过的?话。

烟楣就这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一个下午。

——

夜色下。

季妄言在?宫内忙完那么多事情,回了北典府司后才知道烟楣走了,他拧眉听左侍卫长禀报过之后,便去了烟府。

他习惯性飞檐走壁,从窗外翻下来时,便瞧见这么一幕。

小蠢猫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来个脑袋,一双眼已经哭红了,鼻尖也通红,把枕头?浸透了,哭的?直抽气。

季妄言瞧的?心口疼,本来来的?路上,他还在?恼烟楣怎的?不知道还嘴,现在?一瞧见她的?样?子,便也说不出来了,只从窗外翻进来,一路走到她床边,伸手探进她的?被子里,揉她的?手,捏她的?脸,另一只手揉她的?头?发。

“好楣儿。”他拿烟楣的?眼泪没办法,只能?单膝跪在?榻前的?矮阶上,叹息道:“孤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孤来日为你寻回来可好?孤答应你,绝不娶长乐,明日,孤便请母后下旨,来求娶你,可好?”

烟楣本来瞧见他来,想?把眼泪擦擦,不继续哭的?,但是他一开口,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侧过头?看他,问他:“季妄言,你是不喜欢长乐,还是想?为我?出气?”

季妄言回答:“都有。”

烟楣缩在?被子里,本来想?忍住的?,但季妄言揉她头?的?手太温柔了,她忍不住,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问:“那若是,日后有旁的?人来欺负我?呢?”

季妄言敏锐的?察觉了烟楣话语间的?试探与未尽之意,他何其聪慧的?人,转瞬间便勾了勾唇,捏着烟楣滑嫩的?脸蛋道:“小狸奴想?做皇后么?那你可要聪明一点,皇后不聪明,会被妃嫔们捉弄的?很惨的?。”

妃嫔,们。

烟楣的?脑子“嗡”了一声。

她的?脸色顿时白下来,整个人往被子里面一缩,躲开了季妄言的?手。

季妄言不满于她的?躲避,轻“啧”了一声,道:“好了,孤逗你的?,孤最疼你,谁敢来找你的?麻烦?你想?当皇后,且等几年,孤坐稳皇位,便立你。”

烟楣不讲话。

季妄言坐到榻间去抱她,烟楣向旁边躲了一下,垂着头?问道:“殿下想?要几个妃嫔呢?”

几个妃嫔?

季妄言没想?过。

但是平衡朝中势力,最起码也要纳个三?四个,他道:“四个左右。”

烟楣攥着被的?手心都发汗了,她终于侧过头?,鼓起勇气去看季妄言的?脸。

还是那张锋锐跋扈的?脸,还是那双眼,烟楣只望了一眼,便心中酸涩,她垂下头?,道:“烟楣不敢奢望,最初烟楣与殿下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场意外,能?得女?官已是大?幸,殿下纳妃立后,皆与烟楣无关。”

季妄言的?笑意凝固在?眼底。

他慢慢的?伸出手,轻轻撩动着烟楣的?一缕发丝,语气依旧轻缓,慢慢落下来,压在?烟楣的?肩头?上,压的?烟楣一点点缩起臂膀。

“好楣儿,为什么与孤闹脾气。”他的?手从烟楣的?发丝滑落到烟楣的?脖颈间,语气轻柔,动作却带着几分?力,强迫烟楣抬起头?来,和他面对面,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烟楣,问:“孤许给你的?是后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第34章 [VIP] 恃宠而骄的女人

烟楣被他掐着脖颈, 被迫昂起头,对上季妄言一张冷冽锋锐的脸。

他生气了?。

烟楣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 掉到他的手背上, 他也没有松手,而是望着她,又问了?一遍:“回答孤, 烟楣, 你还想要什么?”

烟楣哽咽着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不想要你, 你去娶你的妃嫔,我去当?我的女官。”

季妄言恼了?, 一股火直顶他的头皮,他把烟楣活活掐死的心都有。

他把烟楣疼成什么样了?,那日他们?欢愉完后?,她怕痕迹被丫鬟发现, 净房里的水桶都是他亲手擦的,今日长乐来寻她,是他没安置好?, 他愿意放低姿态哄她,但烟楣一扭脸就不认人, 一句好?话都不与?他说!

这个女人,竟如此恃宠而骄!

“烟、楣!”季妄言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句孤不爱听的话, 孤就将你拖到东宫去, 明日,全?大奉的人都会知道, 你是孤的人。”

烟楣的唇瓣一抿,眼泪掉的更?凶。

“孤最后?问你一次。”季妄言额头的青筋都突突的跳:“你到底要什么。”

烟楣抽噎着说:“我要你, 只要我一个人,不能有别的女人。”

“不可能。”季妄言几乎是瞬间?便反驳回去。

他是太子,是未来天子,他可以宠爱烟楣,但不可能为了?烟楣什么都不要。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季妄言拧眉道:“你的父亲,也有这么多女人,孤比你的父亲更?尊贵,怎么可能只要你一个,孤答应给你后?位,你该知足。”

烟楣这回不哭了?。

她用手背擦过红肿的眼,道:“烟楣不配,烟楣什么都不要,殿下?走?吧,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季妄言浑身气血翻腾,眼前都被气出重影了?。

他恨死了?烟楣此时?的样子,好?似一低头,就把他给全?都忘掉了?似的,他恼怒极了?,扑到烟楣身上,捏着烟楣下?颌让烟楣抬头,怒极反笑,压在她身上质问她:“什么都不要?www.youxs.org,离得开孤吗?你早把孤要了?多少遍了?,你自己不记得你每晚都是什么样的吗?孤不来找你,你想跟那个男人睡?”

说话间?,他故意捏扯烟楣。

烟楣被他捏的一直哭,不肯看他,只拿两只手挡着自己的脸,艳丽的脸蛋上满是羞愤的坨红,眼泪在她的杏核眼中摇晃,从眼眶到鼻尖全?都粉起来了?,她的喉咙里发出小猫被欺负时?的“呜呜”的叫声。

以前季妄言欺负她,她都会伸手抓挠他,或者?喊他的名字,软绵绵的抱着他撒娇,一声又一声的唤他,她每每露出那副模样,季妄言就舍不得下?手,命都要给她。

但今日,烟楣不开口了?。

她把脸一撇,当?自己是个死人,一言不发,不管季妄言干什么,她都咬牙承受。

烟楣真?的生起气来就是这样,不与?外界说话,只自己缩起来,不管旁人如何说话,如何动她,她都紧闭着眼不说话,就当?自己死了?。

季妄言更?恨,也更?气了?。

他宁可烟楣跟他大吵大嚷,咬他挠他,也不想看到烟楣如此模样。

他这些时?日太过纵容烟楣,竟将人养成了?这个模样,烟楣最开始见他时?,他挑个眉头,烟楣都会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他现在掐着烟楣的脖颈,烟楣都能扭过头去装死。

他短暂的压下?了?头,在烟楣的脖颈间?平稳呼吸。

他现在被气到内劲乱走?,满脑子也都是那些胡思乱想。

不想嫁给他,自然是想嫁给别人。

季妄言转瞬间?就想到了?周行止。

“你是想嫁给周行止吗?你已将清白身子给了?我,周行止还会要你吗?孤在你心里,到底哪里比不过周行止?”

季妄言赤红着眼硬掐她下?颌,他是用了?几分?力气的,烟楣被掐的很痛,但就是咬牙忍着。

季妄言不言语了?,也不动她了?,只冷冷的抽回手指,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身上没人再碰了?,烟楣终于睁眼了?,她漂亮的小鹿眼里还有泪,但和季妄言对视的时?候,却瞧不见任何委屈,只有凉意。

“跟周行止没关系。”她终于开口了?,声线细泠泠的,浸着哽咽与?委屈,但很快变的冰冷,无情的落下?,她道:“我只是不想嫁给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35节===

季妄言的手骨都在打颤。

他从未这么想掐死过一个人。

烟楣!

你最好?别后?悔。

季妄言一言不发的转身跳窗离开。

他离开之后?,烟楣一个人抱着被子,吸着鼻子,想,她才不伤心呢。

季妄言以后?要有很多很多女人,他有他的快活日子去过,她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快活日子去过。

听听他之前说的那些混账话,跟他在一起,保不齐要有多少委屈受呢,当?他的皇后?要聪明,要隐忍,要贤德,她还不若不嫁人呢。

她这段时?间?出去开阔眼界之后?,才知道,当?女子,嫁人是件最委屈的事情,是活的最不好?的法子,嫁给太子都那般委屈,更?何况嫁给旁的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擦干眼泪之后?,便也不再哭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片刻之后?,季妄言已出了?烟家,上了?马,一言不发的回了?北典府司。

他今晚还要整理那些证据,明日继续去朝堂上跟那群文官撕扯。

至于烟楣——季妄言嗤笑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烟楣那二?两骨头,能经得住什么?好?好?的皇后?她不当?,那就来受一受这世间?磨难,挫到她听话为止。

季妄言存了?一股火,回了?北典府司之后?,便叫人去烟府唤烟楣来北典府司当?值。

烟楣才刚跟季妄言吵完架,睡着没有两刻钟,便被小桃红急急地叫醒来,小桃红的声音在她耳畔炸响。

“姑娘!不好?了?,太子殿下?派人来了?,说要叫您去忙大案子呢!”

烟楣被叫醒的时?候,脑袋都嗡嗡的转,浑身骨头都发软,她身上的毒本就未曾平息过,后?被季妄言连掐带吓的折腾过,现如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什么——大案子?”她慢慢的爬起来,只觉得眼前都跟着嗡嗡的晃。

“奴婢不知,来传话的人便说,太子找您要去查案子。”

小桃红手忙脚乱的帮着烟楣站起来,穿衣服,一边给烟楣拿官袍,一边道:“太子的人催的可急了?,怪吓人的。”

烟楣脑子乱糟糟的。

她想,太子找她要查什么案子呢?她跟太子不是刚吵完架、绝了?情吗?

烟楣觉得,男女之间?若是绝情了?,那便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太子该把她丢到一个角落里,一辈子都不见她,为何前脚刚绝情完,后?脚又找她?

难道真?是有什么大事?

她不知道,心里也急起来了?,小秦将军的案子确实难,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她,她是该去的。

烟楣一时?后?悔极了?,她不该因为受了?点委屈就跑回来的,比起来她这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情情爱爱,小秦将军那满箱子的官印显然更?重要。

她便急忙穿上官袍,从后?门出了?烟家。

她出来的时?候,正是丑时?,天上繁星点点,夏夜晚风燥热,街边虫叫蛙鸣,在烟府的后?门处,左侍卫长正等着她。

左侍卫长依旧如同今日送她回来时?一般的态度,尊敬沉默,不远不近。

烟楣出来后?,急急地询问他:“可是生了?什么事?”

左侍卫长垂着头,道:“回烟大人的话,属下?不知,太子只派了?属下?寻您。”

烟楣便匆匆上了?马。

她骑马的本事不怎么样,但幸好?北典府司也不远,在麒麟街尾,马儿只跑了?两刻钟便到了?。

他们?下?马后?,烟楣便直奔大殿而去,结果她刚跑到大殿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一个卷宗直接砸在她脚下?。

烟楣脚步一顿,随即听见季妄言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左侍卫长,带她去诏狱审讯。”

烟楣抬头。

她站在殿外,往里面看时?,正瞧见季妄言在案后?写东西,根本没看她一眼。

她还从未见过季妄言这般冷锐的模样。

就算是决定不喜欢季妄言了?,但看到他的冷脸时?,她还是心里一酸。

而这时?,一旁的左侍卫长走?上来,道:“烟大人,这边请。”

烟楣回过神来,低下?头跟着左侍卫长走?了?。

办案要紧。

但是,烟楣渐渐意识到,季妄言喊她过来,并不是要让她办案,而是变着法子折磨她。

她下?诏狱里,负责抄录那些犯人说的话,抄录了?、送回殿内之后?,又被季妄言丢出来,让她重新再去审,再去抄录一份。

一样的犯人,一样的证词,来来回回审过好?多遍,那犯人被折磨的话都说不利索,烟楣甚至都能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太折磨了?,烟楣看他被打的血肉模糊,血液飞溅,自己都想吐。

季妄言就是要把她丢在诏狱里磋磨她,想让她认错。

诏狱那种环境,暗无天日,四周都是尖叫声,血腥气冲的她想吐,一进去就头晕目眩,她最后?一次上来的时?候,坐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她不仅腿软,腰也软,整个人都软成一滩烂泥了?。

她第一次看见北典府司的人刑审人,将人的腿放平,然后?用一柄拆骨刀慢悠悠的拆,大腿切成肉块,小腿切成肉丝,人的腿被剃成了?一个骨头架子,但筋骨却还是连着的,人一动,那一截骨头架子就跟着来回的晃,看的烟楣后?脊背都跟着发凉。

怪不得她的两个庶兄说,进了?北典府司之后?,能安然无恙出来就算不错了?。

那么花容月貌的一个小姑娘,硬是被吓得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浸着一层冷汗,再被吓下?去,怕是要生病了?。

一旁的左侍卫长瞧着直叹气,缓缓蹲在烟楣的旁边,道:“烟大人,可是有何事招惹到了?殿下??殿下?其实很好?说话,不若烟大人去与?殿下?赔个礼,此事便过了?。”

烟楣听到这些话,心口反而涌起一股气来。

她做错什么了??不跟季妄言好?就是错吗?男欢女爱都讲究你情我愿的,季妄言这种得不到就往死里折磨的人,连周行止都不如,好?歹周行止还算有礼有节的。

她不要!

她就不要!

——

烟楣第四次下?诏狱之后?,人没回来,来到殿内见季妄言的是左侍卫长。

瞧见左侍卫长,季妄言哼笑一声,道:“爬不起来了?吧?知道错了?没有。”

左侍卫长神情古怪的道:“回殿下?的话,烟大人她不肯认错,而且说她要”

“要什么?”季妄言拧眉。

左侍卫长道:“要继续下?去记录了?。”

第35章 [VIP] 滕妾

季妄言怒极反笑。

“她真跟孤装模作样起?来了!”他的胸口都跟着剧烈起?伏:“她能记下?来什么东西!”

他重重将?手中?卷宗扔到案上, 道:“是孤,太纵容她了。”

他从未真的对烟楣动过狠手, 以至于烟楣并不知道他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

“记, 让她继续记,所有人的卷宗,都让她记过一次。”季妄言道:“磨到她听话为止。”

一旁的左侍卫长安静地低着头, 话都不敢说。

太子殿下?发了话, 烟楣便只能继续一趟趟往返在诏狱与大殿之间?,最开始, 她瞧见那些血腥还会作呕,但渐渐地就?也习惯了, 不低头不去看,只记住他们说的话,然后一趟趟的往返。

她像是个捂着眼睛和?鼻子耳朵的小猫,努力的夹着尾巴过活。

整整一整晚, 到第二次天明时,烟楣已累的站不起?来身了。

幸而白日季妄言又要入宫述职,没人再?故意磋磨烟楣, 左侍卫长便与她道:“烟大人可要入殿内休息片刻?”

烟楣才不要进去,她若是躺下?了, 季妄言回来瞧见,定又要找她的麻烦, 她宁可回烟府休息。

左侍卫长自?然要送她, 却被烟楣挡回去了。

“不必送我,我今日带了小厮来。”烟楣道:“自?己回去便是。”

左侍卫长面上没送, 背地里却还是跟着她,他得保护烟楣的安全, 之前长乐郡主的事情,季妄言虽然没罚他,但却也因此记了他一笔,若是烟楣再?生这样的事,他定是会被罚的。

太子殿下?赏罚一贯分明。

烟楣从北典府司出来了后,却没回烟家,而是直奔了甜水巷。

她要去寻周行止,与周行止说她父亲要收周行止为学生的事情。

她知道,周父只是给周行止卖个好,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对于周行止来说,是最好的登天阶,周行止应当不会拒绝的。

可惜,她到周家的时候,周行止不在,烟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周行止现在应当在龙骧书院读书呢。

她这两日跟着季妄言跑来跑去,被北典府司内满地的血腥冲的头脑发昏,两日没解毒,身子也沉甸甸的,竟把此事都忘了。

她便又从甜水巷周家离开,回了烟府。

她回到烟府时,人都累极了,身上的毒一直在翻腾,她的身子软的像是陶泥湿土,可以被肆意揉捏、摆成各种形状。

她好累,但倒在床榻上后根本睡不着,身体的欲念在翻滚。

烟楣早先就?体会过这毒的厉害,毒一翻起?来,能把人逼疯。

她早已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姑娘了,把窗户一关,她便偷偷地摘花采露。

草深受夜雨,红露恐湿衣。

——

季妄言今日在查案时吃了不小的亏。

士族的人现在牟足了劲儿,要将?他的证据作废,全都打成“伪证”,并且将?秦七夜钉死成“诬告”,世家联手,压力倍增,他只能不断的在京中?找更多的证据来翻身,试图从这些世家门阀的手里挖出来一条路来。

但单凭他自?己,在京中?很难打得过这些世家。

顺德帝完全做壁上观,谁都不帮,只半阖着眼看他们打,幸而季妄言死死拉住了三皇子当挡箭牌,才没彻底陷入劣势。

===第36节===

他在朝堂上吃了亏,回了北典府司时脸色就?很冷,目光在殿内环顾一圈,没见到烟楣,便冷冷看向左侍卫长。

左侍卫长立于一侧,道:“烟大人昨日操劳了一夜,今日一早便离了北典府司。”

说到此处时,左侍卫长的眼眸飞快瞥了一眼侧对着他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脸上没什么情绪,瞧不出来喜怒,只能看到他冷沉的眉眼,太子殿下?正?在暴怒的边缘,可偏偏,他接下?来要汇报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左侍卫长道:“烟大人从北典府司出去后,先去了一趟甜水巷,然后才回烟府。”

甜水巷?

太子殿下?根本就?没听过这么个地方,他高坐明台上,顶多知道“麒麟街”和?“白虎街”,甜水巷这仨字,陌生得很。

季妄言冷冷的看了左侍卫长一眼。

左侍卫长的头垂得更低,他道:“甜水巷是那位周姓公子的住处,烟大人是去寻那位周公子的,但是周公子并不在,烟大人便自?己回了府。”

左侍卫长说完之后没敢抬头。

太子殿下?其实?并不是个很好脾气的人,陈皇后出身将?门,自?幼便对太子十分严苛,教会了太子一身杀伐手段,太子又习武,一身煞气腾腾,自?幼年时便已拔剑斩人了。

太子年岁小时,便能瞧出来是个暴戾的性?子,只是年岁大了,知道掩盖了,明面上从不做那些事了,但本性?难移,一旦被激怒了——

殿内久久没有声响。

左侍卫长盯着自?己的武靴瞧了片刻,想起?了那位烟姑娘,娇娇俏俏,犹如一枝紫罗兰一般鲜嫩,有礼有节,天真纯善,也是真的想为秦小将?军办事,查案的时候很努力。

他难得的动了一点恻隐之心,硬着头皮道:“不若,臣去将?烟大人叫回来?”

他怕太子殿下?直接对那姑娘下?狠手,若是他提了这么一嘴,说不定太子殿下?能改变心意,给那姑娘一个机会,若是把人带来了,两人说说话,也许又好了呢?

他的话才刚落下?,便听太子殿下?轻笑了一声,一方砚台从案上飞过来,左侍卫长没敢躲,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怎么,怕孤弄死她?”季妄言在笑,只是那笑声里满是阴冷:“揣探上意,罚十五鞭。”

左侍卫长不敢言语,只“噗通”一声跪下?,道:“臣领罚。”

左侍卫长从殿前离开,独自?跪在殿前受罚,他受罚过后,匆匆处理背后的鞭伤和?脑袋上的伤口,进了殿内,便瞧见太子起?身了。

他道:“去给孤绑两个人,户部左侍郎家的独子,刑部尚书的小孙子,再?去把那个周行止弄死。”

三个人,轻而易举的被他安排了结局,周行止只是最末流的那个。

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贫困书生,若非是因为烟楣,季妄言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而偏偏,烟楣在和?他闹成那样之后,又去找周行止。

季妄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他的手指摁在桌面上,将?上好的水曲柳木桌面摁出了一个手印来。

左侍卫长低头道:“是。”

左侍卫长离开之后,季妄言放下?手里的毛笔,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殿内。

此时正?是青天白日,不是翻墙走瓦的好时机。

但是季妄言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从殿内出来,面上的肃杀几乎凝成实?质,周遭的侍卫纷纷垂下?眼睫——今日,太子殿下?最得力的左侍卫长都受了罚,他们这群侍卫连大气都不敢喘。

季妄言从北典府司离开,连马都没用?,一路踩着瓦片飞到了烟楣的新雨院。

他到新雨院的时候,烟楣还在床榻间?翻滚。

她初初尝到甜头,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突然间?,身上裹着用?以遮羞的被子被人掀开,一只铁掌从外面探进来,猛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烟楣“啊”的一声喊了出来,下?一瞬,一道人影已经极具压迫性?的压到了床榻前。

烟楣听到了一阵平静的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在她耳畔响起?时,语调都很稳定。

“你?把它?摘了?”

那个“它?”,说的是护腕。

护腕烟楣早都摘了,她打定主意不想跟季妄言在一起?后,就?不再?戴着季妄言给的东西了,只是腕上还有一个浅浅的痕迹,能看出来这一截皮肤比其他的地方都要更白一些,还有些许红痕。

烟楣很快从惊叫中?回过神来了,她一抬眸,果?真便瞧见了季妄言那张讨厌的脸。

她顿感羞耻。

在这种时候被季妄言看到——

烟楣想要扯过被子,但那一层薄薄的被子已经被季妄言扔到床下?去了,她只能抱紧自?己的手臂,羞恼道:“季妄言,我已经讲过了,我们绝情了,你?不能再?来——啊!”

她话还没说完,季妄言便掐起?了她的脖颈,他手指太长,几乎覆盖了她的脖颈与小半个下?颌。

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他好用?力,像是能直接把她掐死的力道。

烟楣看到他用?一只手掐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慢慢的解开玉带钩,一边解,一边压上来。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片冷。

这也不是欢好,这是惩罚。

“好楣儿,孤是什么样的人,你?早清楚的。”

“为什么非要让孤动手呢,听话些不好吗?”

“孤待你?还不够好吗?你?非要去跟一个下?等货搅和?在一起?,就?为了一个可笑的“承诺”?孤能给你?的,比天都高。”

季妄言的声调平缓,波澜不惊,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动作。

他凶猛到像是要将?紫罗兰榨出汁液来。

烟楣的下?颌被掐的好痛,她发不出音节来。

只有眼泪在流。

烟楣到此刻才知道,季妄言以前对她竟然算得上是“温柔”了,他现在像是能把她活生生弄死一样。

到了最后,烟楣瘫软在绫罗绸上,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季妄言依旧是来时候的模样,他的发鬓都没乱一下?,看着烟楣倒在榻间?,他墨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烟楣,敬酒不吃,便吃罚酒吧,明日,孤会下?旨让你?入府为孤的滕妾。”

烟楣听见他说:“孤给你?荣宠,你?不要,那你?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了,学着怎么做一个伺候人的奴婢吧,孤以后宠幸每一个侧妃时,都会让你?站在旁边伺候,烟楣,这是你?自?找的。”

第36章 [VIP] 好楣儿,好好享受

彼时烟楣缩着身子, 躲着他的?碰触,因为太过失神而浑身发颤, 听到她说的?话?的?时候, 才抬起?满是水雾的?眼。

她看见?了季妄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彼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季妄言活生生折磨了她半个白日,她热汗津津, 喘息不停, 季妄言却依旧是呼吸平稳,神态自若的?模样。

他说的?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把刀,插进烟楣的?心口处。

在明?白季妄言的?意思的?时候, 烟楣刚承过雨露、嫣红粉润的?脸渐渐变得?苍白。

她知道,季妄言有这个能力。

他是天生的?上位者,他只需动一动手指,就能把烟楣揉圆搓扁。

烟楣算什?么呢?他高兴的?时候拉过来宠一宠, 不高兴的?时候随便踩,他是太子,她本就无力反抗。

只是, 她对季妄言一直都抱有幻象。

她想,季妄言应该也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吧?既然喜欢她, 那季妄言应当也不舍得?折辱她,喜欢一个人, 应该只盼着她好才对。

“你——”烟楣声音嘶哑, 因着那一阵折磨,带着几分惧意, 软绵绵的?落下来:“季妄言,你别欺负我。”

季妄言掐着她脖颈的?手骤然用?力。

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但额头上的?青筋却鼓起?来。

他的?唇咧开了一个残忍的?弧度,用?最?平静的?语调,说最?恶毒的?话?,他道:“奴婢,不配唤孤的?名讳。”

烟楣不知是被他掐的?,还?是被他的?话?伤的?,总之,脸色白的?已?经没有血色了,呼吸微弱到像是随时都能死掉一般。

她那样脆弱,像是还?未长成的?奶猫,细密的?绒毛下,是她柔软的?脖颈。

他只要轻轻一用?力,烟楣就会死。

但他偏不。

他要让烟楣痛苦地活着,烟楣想离开他,他偏偏不允,烟楣想嫁给别人,他就把人弄死,烟楣不想让他与其他女人在一起?,他就要睡给烟楣看。

这是他给烟楣的?惩罚。

狸奴不乖,那就挫断几根骨头,尝一尝有多疼。

烟楣被他捏着脖颈,被迫昂着头看他的?脸。

她看见?他那双锋锐的?眼定定的?望着她,唇瓣勾起?了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笑,他缓缓压下来,轻轻地用?唇瓣贴了贴她的?额头。

“好楣儿。”他说:“好好享受。”

你这一生,都飞不出孤的?牢笼。

烟楣不懂他突然的?亲吻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季妄言要纳她做妾。

季妄言不肯和她好合好散,反而要因此来报复她,不让她做女官,要把她囚在东宫里,一辈子不让她出去。

她之前还?嘲笑过烟桃,现在更惨的?结局落到她的?头上了。

她不怕在北典府司的?诏狱里记录无穷无尽的?证词,但是她害怕走不出去的?后宅,害怕无穷无尽的?练歌排舞,只为了讨好一个偶尔赏她见?一次面的?男人。

她如果没见?过自由,她可能还?不知道,她过去生活在什?么样的?沼泽里。

可她见?过。

“殿下——”她不敢再叫季妄言,只抓着他的?手腕,用?哀求的?语调说:“我不要为妾,我会死的?。”

她会在幽暗的?殿内,与金玉一起?被束之高阁,然后在漫长的?生命中,被磋磨掉最?后一丝生命,变成一截木偶,一块泥胎。

剪掉飞鸟的?翅膀,让它只能笨拙的?蹦跳祈食,那比死还?不如。

季妄言低笑了一声。

“楣儿,是在威胁孤吗?”他的?手掌温柔的?揉过烟楣的?发丝,说出来的?话?却让烟楣浑身发颤。

===第37节===

“好楣儿,别想着死,你还?有父母,有弟弟。”他道:“孤动不了烟相,但动得?了你的?姨娘和弟弟,你若死了,他们两个会比死更难。”

季妄言说到此处时,又低头,轻柔的?亲吻了一下烟楣的?唇瓣,他道:“狸奴,下次见?到孤,记得?与孤认错,孤会待你好些的?。”

烟楣浑身僵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那双清澈的?小鹿眼里还?浸着水雾。

太笨了,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才能学会讨好人。

季妄言不想再看她的?眼泪,看一眼他就恼一眼。

他骤然抽离,在烟楣压抑的?闷哼与细小的?抽噎声中穿戴好衣物,翻窗离去。

离去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烟楣。

他看不到缩在床榻间的?烟楣的?脸,只能看到她莹润的?脚踝,上有一个被捏的?发紫的?手印。

那是他留下的?。

“楣儿若是有空,可以去瞧瞧你的?好情郎。”季妄言盯着那一截嫩白的?脚踝,语气轻柔的?像是在说什?么情话?一般:“孤给他留了一个全尸。”

他要亲手断了烟楣的?所?有念想,然后将烟楣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也离不开一步。

床榻上的?烟楣浑身一颤。

周、周行止,全尸?

就因为她不想嫁给季妄言,季妄言就开始肆意报复所?有他认为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了吗?

不、不会的?,季妄言虽然是个脾气又坏又凶的?人,但他有底线的?,他是会替秦小将军翻案的?人,他不会因为这些私欲,而去残害别人的?。

她惊慌的?探身向外看的?时候,季妄言已?经跳出窗户,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烟楣手臂酸软,腿脚无力,她咬着牙爬起?来,匆匆唤来小桃红沐浴穿衣,出了烟府,直奔甜水巷而去。

她要去看看周行止。

周行止若是真的?被她连累、死了,那她简直也想一死了之,给周行止赔命了。

烟楣去的?时候,唯恐被人发现,所?以连小厮和丫鬟都没带,是自己?骑马去的?。

京城中没有宵禁,只是夜间有金吾卫巡逻,遇上身份不明?的?人可排查,烟楣拿着她的?官印出行,从烟家?一路到了甜水巷。

若是寻常的?姑娘自是出不得?府门,但烟楣现在是太子殿下面前办事?的?官家?人,小厮自然不会拦着,反而弓着腰将烟楣送出了后门。

烟楣一路心焦的?很,纵马到了甜水巷,瞧着黑黝黝的?小巷,只觉得?像是个吃人的?大嘴,竟不敢进去,她迟疑了片刻,才下了马,牵着马往小巷内走。

夜色下的?甜水巷里十分安静,月光将青石板晒出了淡淡的?浅蓝色,她越过断裂深陷的?青石板,走到街巷最?深处,便瞧见?了周家?小院的?门。

略显破败的?木门半开着,能隐隐见?到里面的?地面上有一滩血迹,烟楣手脚冰凉,颤抖着推开了木门。

木门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嘎吱”的?一声响,烟楣纤细的?指尖都打了个颤。

她的?后背渗出汗来,将雪绸的?书生袍浸的?发黏,她从木门外踏进来,软着腿脚,一步步往门内走。

她想,如果她真的?看到了周行止的?尸体,她该怎么办?

太子是大奉的?储君,而周行止是个尚未进入官场的?学子,她是一个庶女,他们俩的?身份加起?来没有太子殿下一根头发丝重,纵然周行止是无辜的?,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无力感与愧疚感要将她淹没了,她进门时脚步发软到能随时摔倒一般。

而就在她走进院落、四处搜寻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嘶哑低沉的?声音。

“烟楣?”

烟楣惊惧回?头。

月色之下,她瞧见?周行止靠坐在院子里的?角落处,身上带着血,远远地望着她。

烟楣又惊又喜,快步跑过去,蹲在周行止身前试图扶起?他,问他:“你现下可还?好?我送你去医馆吧。”

她扶了一下,周行止慢慢站起?来,问她:“你为何来此了?”

烟楣咬着下唇,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道:“你那里受伤了?我们去医馆,周姨娘呢,她可还?好吗?”

周行止没答话?,反而站起?身来,自顾自的?说道:“我今日回?来,便被人打了,幸而得?人所?救,才没有死,周姨娘前些日子送到了乡下,由我族中亲戚照顾,倒不担心。”

烟楣的?心提起?来,又落下去,提起?来,又落下去,她还?隐隐松了一口气。

人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她正想到此处,突然听见?周行止在她身后,语调平缓的?问:“烟楣,你不想知道,是谁打了我,又是谁救了我吗?”

烟楣脊背一僵。

月色之下,她艰难的?回?过身来,在安静地夜色里,正面望着周行止。

烟楣生的?好,哪怕此时只穿着最?简单的?学子书生袍,也十分清丽,宛若清水出芙蓉般俊俏,只是她眉眼间满是迟疑与犹豫。

她不擅长撒谎,所?以她在短暂的?为难之后,选择与周行止说了实话?。

“我知道,是,是他。”她说。

烟楣想着,她该怎么样与周行止解释,此事?是因她而起?,她该给周行止一些补偿的?,致歉是全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都不如多给周行止点银子。

只是,她除了补偿以外,还?要将这件事?收尾,她不能再让季妄言来找周行止的?麻烦了,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自己?都摆不脱季妄言这个人,又如何让季妄言放过周行止呢?

摆在她面前的?,好像从始至终就只有“服从”这么一条路。

难道她真的?要日日去讨好季妄言吗?

那不是她想过的?生活,但她看起?来别无选择。

烟楣脑海里一片乱,所?以她没有看到周行止渐渐变得?猩红的?眼。

“你不知道,烟楣。”周行止说:“你只知道是谁打了我,但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烟楣茫然的?看着周行止。

他们之间近在咫尺,烟楣可以看到周行止越来越涨红的?脸。

“你目光短浅,只想攀附荣华富贵,才会引来今天这个下场,你记住,我有今天这个抉择,都是被你逼迫的?!”

烟楣还?没搞懂周行止是什?么意思,她便瞧见?周行止一抬手,用?袖子里不知道藏了多久的?一方锦帕,死死地捂上了烟楣的?口鼻。

锦帕上似乎沾了什?么药液,烟楣只觉得?一股药味儿直冲鼻子,她被钳制着、被迫吸了两口后,直接昏倒了。

周行止将烟楣拖进了厢房里。

他浑身都在发抖。

做出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后背都出了一层热汗。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他不这样,他就会死,太子要他死,这大奉里还?有谁能救他?

他只能按着三皇子的?话?去做——今天太子的?人来杀他,但是三皇子的?人救了他,三皇子只让他办一件事?。

把烟楣抓走,然后给太子写一封信。

事?后,三皇子的?人会安排他假死,留他一条命,过几年后给他一个新身份,还?会安置好他的?母亲。

月色之下,周行止将烟楣摆在他破败的?文案之下,呆愣愣了许久,然后写下了一封信。

他要求季妄言交出所?有在贪污案中缴获到的?物证,来换烟楣一命,否则他就要杀死烟楣。

这就是三皇子要他办的?事?。

第37章 [VIP] 被关

烟楣醒来时, 身处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倒在?地上,手?脚都被束缚住, 身下是破旧的地砖, 地砖缝里是黑黑的泥土,砖块地面冰凉,她?被束缚着手?臂、腿脚, 背着身趴着。

她?醒来时大概是丑时, 她?头痛欲裂,身体也?酸软的要命, 人?动一下,便觉得身上没?有一处能使得起力?气来。

烟楣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之前的事情。

周行止掏出来一个味道很奇怪的手?绢摁到了她?的脸上, 她?便晕了过去,显然那手?帕上是有药物的。

她?现在?在?周行止的书房中,因为药效未过,所以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觉得熟悉又陌生,是因为她?第一次躺在?地上看四周。

书房里没?有人?,周行止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才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冷冽的声?音。

“周行止,把人?交出来, 孤饶你不死。”

是季妄言的声?音。

这屋子只是用简单的木板糊泥做的,并不怎么隔音, 季妄言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晰入耳, 烟楣听到时,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把东西交给?我!”周行止在?门口玄关处, 撕心裂肺的喊:“你根本不会放过我,你以为我不知?道, 派人?来杀我的就是你!是我自?己命大没?有死!你不把证据给?我,我就杀了烟楣!”

烟楣骤然惊在?了原地。

她?脑子转得慢,过了片刻,才渐渐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季妄言向周行止下杀手?,他以为周行止死定了,所以让她?过来看,结果她?来的时候,周行止并没?有死,反而制住了她?。

周行止当时问她?,你知?道是谁害了他,又是谁救了他,这句话她?现在?想起来,觉得跟眼下这情境有关。

周行止又在?管季妄言要什么“证据”呢?

周行止根本不了解季妄言的脾气,他能把周行止直接给?剁成人?彘。

烟楣的脑袋一片混沌,她?慢慢往门口蹭过去,努力?的用四肢爬行,试图看一看局势。

她?在?书房里,什么都看不到。

她?爬了几步,能够通过书房的门看到外面。

周行止站在?门口玄关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背对着她?,背部很紧绷,她?看不见周行止的脸,也?看不见季妄言。

她?只听见季妄言笑了一声?。

他内力?深厚,隔着很远,烟楣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三皇子让你这么干的吧?他让他的私兵保住了你一条命,带走了你的母亲,让你来抓走烟楣,威胁孤来拿证据。”

季妄言的声?音中满是嘲讽,他道:“你以为,三皇子真的会救你吗?他不过是利用你来恶心孤罢了,一个你,孤都不需要用护卫,你怎么可能真的拿到证据呢?”

周行止要真是什么武林高手?,季妄言还能忌惮几分,但周行止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就算把烟楣塞到他手?里,他捅死也?要几息的时间,这几息里,足够季妄言弄死他了。

三皇子在?乎的不是证据,而是要季妄言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事。

===第38节===

只要出一件事,三皇子都能顺势推波助澜——就在?这几日,季妄言一直拉着三皇子当挡箭牌,和那群文臣们斗法?,三皇子被他拉烦了,也?被那群文臣给?骂烦了,才会想着来用这种法?子恶心他。

季妄言都能想象到,过了今日之后,那群文臣要怎么说弹劾他了。

他越想越烦躁。

他那群暗卫都是废物吗?连个人?都杀不了,非要让他亲自?来动手?!

季妄言向他飞射了一把匕首。

匕首刺入周行止的手?臂,他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恰好与烟楣对上视线。

季妄言冷着脸踏入这间破败的房间,垂着视线看地上的周行止,道:“废物。”

周行止却癫狂的笑起来了,他道:“哈哈,我是废物,你又是什么?你是夺□□的太子!若非你有这些权势,烟楣怎么会跟你?她?爱的是我,她?爱的一直是我!”

季妄言的手?指一颤。

他本来,不想折磨人?的。

季妄言蹲到了周行止的身前,从腰侧拿出了一把匕首,面无表情的刺进?了周行止的腰腹间,这是个好地方,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但很疼。

周行止开始惨叫。

而这是,烟楣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她?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嗓音:“季妄言,你,你别杀他。”

烟楣的脑子还乱糟糟的,没?分清楚今日到底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周行止不该死,最起码,周行止不该因为她?死。

刀柄已入了周行止的腰腹间,烟楣的话音才刚落,就听见季妄言背对着她?,声?线平淡的低笑道:“好楣儿,你是舍不得他吗?要不要孤送你下去陪他?”

下一瞬,季妄言回过身来,直接拉着烟楣的手?臂,将她?拽到了周行止的身边,当着她?的面儿,利落的刺进?了周行止的腰腹。

那简直是一场酷刑。

烟楣都不记得自?己尖叫了多久了,总之,她?最后是被吓晕过去的。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周家的小院子里了,而是在?一个奢华安静的厢房内,她?躺在?华美的床榻上,旁边立着两个悄无声?息的丫鬟,薄如蝉翼的帷帐上绣着银色云纹,她?骤然坐起身来,便瞧见那两个小丫鬟轻巧的跪在?地上,声?线莺莺婉转的与她?行礼,道:“见过烟姑娘,烟姑娘万福金安。”

烟楣的身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发软,不知?道周行止给?她?用的是什么药,她?现在?还好难受周行止,周行止死了!

烟楣浑身一颤。

之前的记忆涌上脑海,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又可能是那药物的缘故,所以都变成了破碎的片段,她?记不大清楚了。

她?只记得,她?和季妄言说不要杀周行止。

然后季妄言毫不留情的把人?给?杀了。

烟楣心里一阵绞痛与愧疚,周行止什么都没?做错过,因为她?卷入了一场争斗里,成了最下面的棋子。

她?抬眸看向那两个丫鬟,问道:“季妄言呢?”

那两个丫鬟垂着头,额上带着的簪子都不晃动一下,听她?问话,左边的丫鬟便回道:“回烟姑娘的话,殿下在?忙,可能,过几日便会来寻姑娘了。”

烟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好似被送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她?急忙起身,但却被丫鬟拦住。

“启禀烟姑娘,太子殿下有命令,您不能离开这里。”丫鬟语气尊敬,但态度强硬,气势比烟楣还要强,她?道:“这是太子在?京中的私宅,您在?这里,很安全?。”

烟楣艳丽的脸上一片恍然。

她?这是被季妄言关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的缘故,她?和周行止都搅和进?了政斗里,周行止死了,季妄言是为了保护她?也?好,□□她?也?好,总之,她?被关在?了这里。

那案子又进?行的怎么样了呢?太子还在?与三皇子拉扯吗?她?还能出去吗?

她?不知?道。

她?的性命都完全?被捏在?了季妄言的手?里,季妄言困着她?,就算是烟右相来了也?没?什么用。

而这些丫鬟,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她?们是季妄言的人?,季妄言不开口,她?们什么都不会与烟楣说。

烟楣若是性格泼辣些的,也?可以去难为她?们,抽两个耳光泄泄火之类的,但偏偏烟楣对着那两张温顺的脸又下不去手?,她?盯着那两个丫鬟,拿她?们也?没?什么办法?。

烟楣一时又气又急,想拿桌上的东西泄气,砸两个茶盏之类的,一扭头瞧见那茶盏比她?命都贵,让她?糟践这么贵的东西,纵然不是她?的,她?也?心疼。

她?手?又软了。

烟楣盯着那茶杯看了半晌,硬是被自?己给?憋屈哭了。

“滚出去。”她?眼泛泪花,砸着桌面喊道。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是觉得烟楣连个杯子都不敢砸,这么个怂包性子也?干不出来什么上吊自?.杀的事情,所以便从内间退去了外间。

烟楣自?己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又去房外走了两圈,她?只是不能出府,但府内随着她?逛,她?一出院,便瞧见外面两排高大威猛的侍卫,一瞧见这两排人?,她?就知?道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翻墙计划彻底无望了。

她?满是失落的回了房内,躺在?床上看头顶,一闭眼就是周行止死掉时候的模样。

她?难受极了。

她?不是没?看见过死人?,白月明她?就见过,但白月明是咎由自?取,与周行止不同。

周行止若是不认识她?,现在?说不准还是一个大好前途的人?。

烟楣难受的缩在?床上,心想,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季妄言回来了。

可季妄言偏偏接连三天都没?回来,像是把烟楣忘了一般,烟楣被困在?这个精致的囚牢里,一日比一日更消瘦。

被困的每一天,都让她?无比焦躁,失去自?由之后,她?什么都吃不下,人?就像是被拔了根的花,一日比一日蔫儿,干瘦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到最后几日,烟楣便倒在?床榻间起不来了,连用膳都不想用,急的两个丫鬟团团转,跪在?她?榻前求她?用一些粥。

她?们以前在?宫里,伺候过的人?一个比一个刁蛮厉害,从来只会难为别人?,别说关几日了,就是受了罚,一转头照样生龙活虎,死不低头,牟足了劲儿折腾,就从来没?见过烟楣这么好脾气、只会磋磨自?己的主?子!

正是她?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府门口来人?拜访了。

不是旁人?,正是烟楣那已经出嫁,嫁给?了西江侯世子的亲姐姐,烟桃。

烟桃以烟楣的亲姐姐的身份,在?府外,向府内的人?递了请帖,说要见烟楣。

第38章 [VIP] 重生

这封请帖在两个丫鬟的手上打了个转儿?, 便到了烟楣的手里。

太子殿下把人送到宅院里的时候,只说了, 把她当主子伺候, 除了出府以外,别的都随她。

既如此,递个信, 见个人, 也?是可?以的。

烟楣得了信,迟疑了片刻后, 选择见烟桃。

她太想知道外界的消息了,想知道周行止最后如何, 想知道秦小将军有没?有翻案,想知道她父母如何。

所以哪怕她跟烟桃关系不好,她知道烟桃来者不善,但?也?还是让丫鬟将烟桃请进来了。

她在前厅待的客, 为了防止周遭有人,不好问话,便将丫鬟侍卫什么的都赶下去了, 至于他们有没?有偷听,烟楣就不知道了。

烟楣上次见烟桃时, 烟桃便在待嫁,现在烟桃都嫁人了, 再见烟桃时, 烟桃已经换上了一身妇人常穿的正色,衣衫皆为世子夫人的配制, 只是她到底岁数小些,压不住那金发浓衣的艳色, 瞧着?像是单薄的身子都要给?压垮了似的。

烟桃这些时日?也?消瘦了很多,她被迫嫁给?了西江候世子,俩人都捏着?鼻子过日?子,谁都看不起谁,烟桃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她成婚后没?多久,就出了一件让她高兴的“大?喜事”。

烟楣出事了。

烟桃其实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她嫁人之后,父亲便不与她说那些政事了,她与西江候世子关系也?不好,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内幕。

她只知道,周行止死在了宅院里,有人亲眼所见是太子所杀,周行止的母亲跪在顺天府堂前为儿?喊冤,此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洋洋,有关于太子品行不端的说法流传京都。

烟桃隐约能猜到一点,太子这段时间查案,动了不少人的利益,那些世家门阀便结合起来,想要将太子弄垮台,而烟楣,就成了其中的那个“红颜祸水”。

很多人都传,烟楣脚踩周行止和太子两条船,引来太子争风吃醋,才会?杀掉周行止。

提起周行止,烟桃看向前厅内烟楣的目光便更冷冽了两分。

烟楣今日?穿了一套春绿雪绸对?交领绣云鹤裙,往椅子上一坐,听见动静便抬眸看她,远远地与她对?上视线后,烟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烟桃嗤笑了一声。

“我今日?来,便是来瞧瞧我的好妹妹是何下场。”烟桃跟她早撕破脸了,见了她也?不说什么场面?话,上来就是尖酸刻薄的嘲讽。

“之前我便与你说过,太子就算喜欢你,也?不会?给?你什么身份的,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的名声,根本进不了东宫,日?后,你便只能困在这个宅院里,做一个外室,呵!”

烟桃的眉头高高挑起,一脸的得意:“你还不知道吧,太子要选太子妃了,到时候,太子妃都不会?容下你。”

烟楣这几日?一直浑噩着?,闻言抬眸看了一眼烟桃,她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声音,她问:“周行止葬了吗?”

“你还有脸问周行止!”烟桃提起周行止就恨,她道:“若非是你,周行止怎么能落到那个下场?我告诉你,现在周伯母还在为她儿?子伸冤呢!”

烟楣拧眉,她道:“周行止是被三皇子的人给?利用了,周伯母也?是被三皇子的人给?利用了,掺和进这种政斗里,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可?是烟桃根本不在乎烟楣说什么,她只颤着?身子喊道:“你看看你现在吧!你看你现在是什么下场!你肯定会?比我更惨,比我更惨!”

烟楣叹了口气。

她想从?烟桃这里知道外界的消息,烟桃单纯是想来骂她一顿。

她从?烟桃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烟桃恨她恨得要死,今日?是专门来看她笑话的,她只喊了外面?的人来,让人送烟桃走。

烟桃几乎是被那些丫鬟们扯出去的。

因着?听了烟桃那些尖酸刻薄的话,烟楣的心绪更加混乱,她回了床榻间后,久久睡不着?。

烟楣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生活了半个月,季妄言一直没?有来看她,她被困的都快疯了,只好给?季妄言写信,希望季妄言来看她,让她稍微能出去活动两圈。

直到有一次,她夜里失眠,睡不着?,听那些丫鬟们说,季妄言要娶朝中二品武将的女儿?为太子妃。

烟楣想,她之前怕的事情果然来了,季妄言在外面?花天酒地怎么样?怎么样?,她在这宅院内慢慢老死。

烟楣实在是不想死,只能继续给?季妄言写信,最起码让季妄言把她母亲接过来,让她看一看她的母亲也?行。

但?她的信一封封过去,就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没?有半点回音。

直到有一日?,烟楣在夜间被两个丫鬟叫醒了。

两个丫鬟脸色苍白的看着?她,烟楣还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瞧见两个壮硕的嬷嬷进来,直接掐着?她的下颌,给?她强灌了一杯毒酒。

烟楣被灌毒酒的时候,听见那嬷嬷在她耳边骂道:“小贱蹄子,竟敢勾引太子殿下,日?日?给?太子写信,败坏太子名声,引得太子与太子妃争吵,这就是你的下场!今日?得太后赐毒酒,日?后老老实实做个本分人吧!”

一杯毒酒下肚,烟楣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原来是她的存在,破坏了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情愫。

可?是,分明是季妄言将她囚在这里的。

这皇家人,果然跟季妄言一般不讲道理。

因是太后派来的人,故而那俩丫鬟也?不敢阻拦,只惶恐的跪在了地上,烟楣倒在地上时,很快便觉得手脚失温,眼前发黑。

===第39节===

她听不见动静了,她只能倒在地上,看着?房内的人。

两个丫鬟跪在地上哭,嬷嬷做完事后,起身利落的要走,而这时候,许久不见的季妄言终于从?厢房门外跑进来了。

他也?比之前消瘦了些,人还黑了,面?容冷沉,越发显得阴鸷,大?概是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吧,烟楣瞧见他双目猩红,神色癫狂的冲过来,拔剑先砍了那两个嬷嬷,然后扑到她面?前与她说什么。

她听不见了,眼前还都是重影,她只能瞧见那俩小丫鬟吓得一直磕头。

太可?怜了,跟她一样?可?怜。

烟楣便抓着?季妄言的手腕,与他挣扎着?指了指那两个丫鬟。

季妄言砍了那俩听从?太后命令来给?她下毒嬷嬷,有可?能还要顺势杀了这俩没?有保护好她的丫鬟。

她都要死了,就别连累旁的人了。

她想到这里时,便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从?喉头涌出来,她转瞬间便闭了眼。

但?她却觉得自己没?死。

她像是一道幽魂一般,缠绕在了季妄言身旁,看着?季妄言抱着?她痛哭发疯,但?所有人都瞧不见她,她像是一道执念,只缠着?季妄言。

怎么说,死了,但?也?没?死透,就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死也?要看季妄言的后果似的。

大?概是她心里也?怨恨季妄言吧。

季妄言因砍杀了两个嬷嬷,引来了太后不喜,顺德帝本就不喜欢季妄言,后直接找了个理由把季妄言废除了太子之位,从?京内流放了,一时之间三皇子党嚣张跋扈。

季妄言被流放到漠北,惨极了,废太子的日?子可?不好过,但?是这个人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被废后,直接勾结漠北的将士们与漠北的游牧民族一道反了,这个畜生,勾结这个勾结那个,杀这个杀那个,把大?奉搅和的民不聊生,又带着?人杀回大?奉,谋朝篡位,把自己亲爹斩了,又把三皇子剐了。

烟楣时醒时睡,有时醒了时,能见到季妄言在帐内读密信,有时醒来时,能见到季妄言站在院内不说话,磕磕绊绊走了大?概有七八年,一介废太子,又自己走回了大?奉顶端。

他终于成了皇上,从?二十?那年,走到了二十?八那年,原先那个锋芒毕露嚣张跋扈的太子成了血腥罗刹般的一代帝王,他不在乎什么名声,亲爹亲弟说杀就杀,史官怎么写也?无?所谓,他就要这万里江山。

烟楣以为,他成了皇帝之后该消停了,他想要的都有了,老老实实坐拥美人儿?享万里江山就得了,谁知道,他成了皇上之后,第?一件事是召集全天下的道士,做法要将死了八年的烟楣起死回生,第?二件事就是把烟右相?提成左相?,让烟左相?统领全朝。

当了八年幽魂的烟楣两眼一黑。

被迫成了暴君左相?的烟父也?眼前一黑。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她是背实了。

烟父想,暴君要死了,他也?肯定得被人剐了,不由得勤勤恳恳的给?季妄言干活。

再往后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她就记得季妄言一天比一天疯,这狗畜生摆出来一张“全天下都得跟我一起死”的嘴脸,搞的宫里的宫女们都战战兢兢的。

也?没?有人敢给?季妄言送女人,季妄言疯起来太后都害怕——幸而当初给?烟楣下毒药的太皇太后几年前因病薨了,不然季妄言可?能还要再加个屠杀太皇太后的罪名。

别人不高兴杀杀外人,季妄言不高兴,从?自己族谱开点。

烟楣看他折腾个没?完没?了,恍惚间发现,她活到现在,好像他娘的不是她的执念,是季妄言的执念。

她活到最后,宫里来了个游方道士,忽悠季妄言,说让季妄言自裁而死,以血涂阵,烟楣就能复活了。

他说的言之凿凿,季妄言真的信了。

信了之后,季妄言第?一件事是先把那道士杀了,他怕那道士骗他,他死了之后也?没?法向那道士报仇,所以先把道士杀了——若是那道士没?骗他,那就算那道士倒霉。

反正他杀的人多了,他不在乎这么一个两个。

季妄言杀道士的时候,烟楣就在一旁看着?,看的直叹气。

你说说,你非招他干嘛!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然后,道士死后,她瞧见季妄言随意传旨,将皇位给?了他那病弱的,一直迎风就咳,从?没?宫斗过,见了他就跑、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怂的十?分坦然的二皇兄,然后由着?那道士的话,用自己的血涂了一个血阵,把自己给?弄死了。

他死的时候,烟楣便觉得她那漂泊了八年的意识终于散了,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死了也?挺好的,希望这世上没?有阴曹地府,烟楣害怕季妄言到阴曹地府里继续谋朝篡位,自己当阎王,然后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拉谁死。

她以为自己会?死,但?是在某一刻,她的脚下一踩空,她整个人“啊”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她坐在床榻间,恍惚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年,正是坐着?发愣的时候,门外便传来了周姨娘骂人的声音:“烟楣,怎的还在睡?今日?是跟你嫡姐约好了去马球场看周行止的日?子,你可?是忘了?”

第39章 [VIP] 她是谁?

鲜活的人的气息, 明媚的阳光,真实的触感——烟楣坐在床间, 满脑子都是她魂飞魄散之前, 那道士倒在血泊里,看向她的脸。

那时她存在于虚空之中,只有?那道士一直在盯着?她看。

看着?周遭的人和事, 恍惚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回到了烟桃带她去马球场的那一天。

她果真活了, 但是也没完全活,只是活在了一个与季妄言对面不相识的节点里。

那道士死的有?点冤枉啊。

烟楣正坐在床上发?呆, 门?外周姨娘终于冲进来了,周姨娘手持一把鸡毛掸子, 照着?烟楣的身子就抽。

烟楣抬眸,混沌的看向她的姨娘。

上辈子她死掉的时候,周姨娘连她的尸骨都没见到,她的尸骨被季妄言亲手收了, 放到了一个玉棺里,后来烂的都生?虫子了,季妄言又把她骨头收起来了, 她自己看的都嫌恶心。

再后来去了漠北,她也没再见到姨娘, 只是后来季妄言杀回京都时,她才见过姨娘, 她的弟弟与她生?的有?几分相似, 所以季妄言对她弟弟还挺不错,也不管她弟弟才十几岁, 就给她弟弟封了官。

烟楣正浑噩的想着?,周姨娘便一鸡毛掸子抽到了她的身上, 大喊道:“烟楣!你还在这磨蹭什么,你还不起来梳妆打扮?”

烟楣盯着?周姨娘瞧了两息后,眼睛一闭,“噗通”一声倒在了床下,假装自己晕倒了。

这马球赛谁爱看谁看吧!周行止跟季妄言这俩人一个被逼走投无路直接绑她,另一个纯纯就是脑内有?疾疯子一个,她谁都不想嫁。

装病得了!

——

烟家最漂亮的姑娘烟三女烟楣被自家姨娘一鸡毛掸子抽傻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烟府。

烟家三女变成了个傻子,坐在床上不会说话,倒头就睡,别?人说什么都没反应,周姨娘急的找了两个大夫来,怎么都治不好,最后急的周姨娘求神拜佛,一路带着?自家女儿去了千重山的千重庙里拜神去了。

千重山距离京城有?三日的路程,若是坐马车,走得更慢,等?他们到了千重山的佛庙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

烟楣依旧在装傻子。

当?了八年不能说话不能动的幽魂,再来装傻子简直是信手拈来,她坐在那里半个时辰都能不动一下,活像是块木头,给周姨娘吓得直哭。

到了寺庙里,老和尚对着?她一顿撒烟灰,烟楣安静地继续装傻。

周姨娘无法,只得带着?她在庙内住下来。

至于那马球赛和后续的事情,烟楣全都躲开了。

她一时之间庆幸不已?。

她躲开了烟桃的陷害,躲开了与季妄言的相遇,凭烟桃的本事,以后一定会拿她“痴傻”这件事做筏子,让她与周行止解除婚约,到时候,她便是个自由身了。

等?她解除了婚约,再另作他法吧。

事情都按着?她想的方?向发?展,但,就是周姨娘路走宽了。

自从烟楣傻了以后,周姨娘便知道烟楣不可能嫁给周行止了,她愁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便日日求神拜佛,直到有?一日,她在山间行走时,发?现了个血葫芦样?的人倒在草丛边上,周姨娘惊讶的过去一瞧,看见这人身上都是伤,琢磨了下,以为是山间猎户,又瞧这人生?的颇好,孔武有?力,遂大喜,赶忙将人抬到了佛堂内,亲自伺候着?照顾。

烟楣最开始都不知道这件事,是后来,她躺在床上装睡的时候,听?见两个小丫鬟说,周姨娘救了个猎户回来,又以恩胁迫,要那猎户娶烟楣。

烟楣:垂死病中惊坐起,惊问猎户何处来!

她那一门?心思要把她嫁出去的娘啊!怎么就一婚不成再来一婚呢?

她差点儿当?场爬起来自己去后院厢房里看一看,但碍于旁边还站两个小丫鬟,她便咬着?牙没起来,继续躺着?。

等?到晚间用膳的时候,烟楣照常装傻,被两个小丫鬟梳洗打扮好,带去喂饭。

她在被喂饭的时候,还瞧见她娘拉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过来,指着?她与那男人说:“你瞧见了没,我家的女儿,生?的极好,你若愿意当?上门?女婿,我定给足你银钱。”

烟楣用眼角余光看了那男人一眼,险些?没当?场呛死过去。

居然是秦七夜!

她脑袋里一阵轰鸣。

之前秦七夜确实在千重山受过伤,后来没人救,才会将伤势拖延到那种境地,现在被她娘救下了,恢复的竟然不错——按着?这个节点,秦七夜还没进京呢。

娘啊你这人儿还怪会施恩嘞。

一个周行止,一个秦七夜,你是专逮着?我惹不起的人施恩啊!

烟楣呆愣愣的看着?秦七夜,然后不动了。

粥从她唇边滑落,丫鬟匆匆去擦,烟楣努力的和秦七夜露出了一个傻呵呵的笑容,希望以此?来劝退秦七夜。

但谁料,她看见秦七夜郑重的看了她一眼后,与她娘道:“我愿娶她为正妻,以报周大娘之恩。”

烟楣眼前一黑。

周姨娘喜笑颜开。

烟楣傻子都差点演不下去了。

怎么人都傻了,还要被嫁人啊?

她之前喜欢的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都不想再嫁人了,老老实实当?个尼姑都挺好,可偏偏——

烟楣耷拉下了眉眼,没去想别?的。

而周姨娘在确定了秦七夜一定会娶烟楣后,便收拾所有?东西?,一路带着?烟楣和秦七夜回到了烟父,她怕秦七夜跑了,所以一路上一直给秦七夜灌输:烟府家大势大,烟府有?钱,你当?上门?女婿肯定比打猎好,秦七夜一路上默然不语,随着?周姨娘入了京后,第二日就不见了。

周姨娘以为他不愿意当?上门?女婿,便一直痛骂她,只有?烟楣知道,他是去“上告”去了。

烟楣便暗自在心里期待,说不准秦七夜去告了之后就不回来了呢?

周姨娘骂了几日后也消停了,而周行止的退婚书也很快来了,据说是因?为烟楣傻了之后,京中传出来一点风声,有?一些?同窗讥讽周行止,周行止一片前途光明,自然也不会跟烟楣一个傻子纠缠,他的退婚书来了之后,周姨娘气的骂人,骂了半晚上,又哭了半晚上。

烟楣默然,只得在心底里想,等?过段时间,便假装不小心磕碰到脑袋,“醒”过来吧。

结果她没先醒过来,大奉先变天了。

她这几日尽心尽力的装傻,外人就当?她真傻了,说话也不避讳她,烟桃的两个丫鬟偷偷咬舌根,她也跟着?听?到了不少事。

最近烟桃在朝堂上风生?水起,烟父有?意培养她,所以告诉了她不少事,连带着?烟桃的丫鬟也知道了很多。

比如?前些?日子,皇上突然病重,俨然一副要驾崩的样?子,三皇子又在这紧要关?头坠马昏迷,据说摔断了一条腿,常年病弱的二皇子被吓得缠绵病榻,起不来床,现如?今已?是太子监国了。

烟楣听?说这些?事的时候,头皮都麻了。

===第40节===

这可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情啊。

烟楣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她重生?了,季妄言呢?

季妄言要是也重生?了,按他那神经病的性子,肯定要先谋朝篡位当?皇帝啊!

烟楣头皮都麻了。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处,继续当?个傻子,但是却十分心绪不安,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如?果季妄言真的想起来了为什么没来找她呢?

——

与此?同时,东宫。

东宫内点着?龙涎香,袅袅烟雾在半空中盘旋四散,季妄言坐在文案后,面前摆着?两排沾着?血的证据。

大太监立在一旁,姿态恭敬,呼吸都放的极轻。

坐在案后的季妄言不曾看他一眼,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甚至只是站在这里,后背便渗透出一层冷汗。

在前段时间,他们太子突然在白日间惊醒,然后沉默了许久后,突然给他们安排各种命令。

让他们去某些?地方?偷一些?机密东西?,甚至详细到了具体的位置,或者杀掉某些?人,或者拿到某些?东西?,最可怕的是,太子给皇上下毒了!

太子,亲手,给,皇上,下毒!

他一个大太监,全程看着?他们太子下毒,把他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但太子却面色如?常,一点变化都瞧不出来,甚至都没人能发?现,太子做事就好像有?如?神助,未卜先知一样?,短短一旬,竟然便掌控了大半个朝堂。

偶尔他看一眼太子,都会觉得不认识太子了。

先前太子也是聪慧狠辣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太子像是凭空长了十几岁似的,办起事儿来滴水不漏。

现如?今,顺德帝奄奄一息的躺在龙床上,除了他以外,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是太子下的药!

大太监一想到那些?事,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时,案后的季妄言放下手里的证据,道:“传秦七夜进来吧,世?家门?阀贪污的事情已?定了,孤,即可下令,抄家斩首。”

太监赶忙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而太监离开之后,季妄言便站在案后,看着?那些?证据,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他自从前段时间之后,一直断断续续的做梦。

梦见很多人,秦七夜,贪污案,三皇子,太皇太后,梦见了很多年后的事情,每一个夜都会梦到一些?,他便凭借着?这些?梦,飞快为自己做事。

他还总是梦到一个女人。

没有?脸,只有?一个身影,倒在血泊里,他怎么与她说话,她都不回应,只渐渐失去声息,而留给他的,只有?悲痛。

每一次,他都在悲痛之中惊醒,醒来后心脏沉甸甸的,人都像是要活生?生?疼死一般。

那个女人是谁?

第40章 [VIP] 赐婚

他本就是聪慧的人?, 更别?提还有预知?梦来辅助,一时之间?, 太子掌尽天下事, 神机妙算智多近妖,且这时候,顺德帝又出事了?。

顺德帝本就爱修道, 吃丹药, 不知?那?个?丹药吃错了?,直接缠绵病榻, 命悬一线,朝中又因为漠北贪污案动荡, 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太子殿下突然有如神助般整理朝堂,接手政务,一切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就算是朝中左相右相都得暂避锋芒。

在季妄言的预知?梦的帮助之下,秦七夜上奏的事情只需吹灰之力便办成了?,半个?京城都被季妄言一人?尽握。

太子的手段太过狠辣, 又几乎是以雷霆手段办事,一时之间?, 不知?多少?人?在暗中惊疑——太子殿下竟有这般实力吗?难不成以前都在韬光养晦?

越是这般想,朝中的众人?越不敢与太子叫板, 就连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这段时间?都收到了?不少?明里暗里的好处。

大?太监收的时候都手抖啊!

你们问咱家, 咱家也不知?道啊!

咱家也很害怕啊!

不过,太子把持朝政, 总好过没人?把持朝政,皇上在榻间?起不来, 已经没些日?子了?,太子聪明强干,心狠手辣,一个?人?压翻全朝,总比三?皇子谋逆篡位好,大?奉立长立嫡,太子都是该得位的那?个?。

至于三?皇子朝中的三?皇子党人?人?自危。

按着他们太子的性子,没登基就罢了?,若是登基了?,三?皇子怕是活不过半月。

而就在这时候,秦七夜来了?东宫。

他来向东宫太子请赐婚。

季妄言听了?一嘴,原是他在千重山受难时,曾被一个?妇人?给救了?,那?妇人?要求他去迎娶她家的傻女儿,秦七夜答应了?,现请季妄言赐婚。

季妄言自然应允,他知?道秦七夜是个?重诺的人?,只是他有些好奇,问道:“此女可有何妙处,纵是痴傻,亦叫你答应?”

秦七夜好歹也是秦家将,他若是不想答应,恐怕一个?妇女奈何不了?他。

秦七夜立于下手,半晌,才微微垂头,道:“此女,生的分外好看。”

静丽温婉,姝色卓然。

季妄言一时生了?兴致,能让秦七夜不顾她是个?傻子,都要请赐婚的女子,那?得是何等美貌?

“既如此,带孤一道去瞧瞧吧。”季妄言道:“孤当场赐婚。”

秦七夜自然答应,一路引着季妄言去了?烟右相府上。

烟右相可是个?聪明人?,遇事儿躲得快,很油滑,朝中涉嫌贪污,那?么多人?都下了?水,愣是没薅到烟右相一点袖口?。

这人?奸诈的很。

秦七夜带着季妄言来府上,虽是微服私访而来,但还是将烟右相惊的一路出门迎接,但谁料,秦七夜来了?之后,直言要去瞧他们家的一位姨娘和一个?傻了?的女儿。

自打烟楣傻了?以后,周姨娘就一门心思扑在了?女儿身上,都不去烟右相面前晃了?,烟右相早把她们母女俩忘到脑后了?了?,乍一听这二人?要寻她们俩,只以为是这俩人?惹了?祸,不由得心惊胆战。

烟右相要将他们二人?叫来,秦七夜却不肯,只说应当他去拜见,秦七夜和季妄言都是男子,按理来说不该入后院,但烟右相也不敢提,只亲自引着去。

待到他们走到后院时,秦七夜便指着一个?方?向与季妄言道:“太子殿下,那?便是臣要娶的女子。”

季妄言抬起眸,漫不经心的掠过去一眼。

他正瞧见烟楣在花阁中弹奏,微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一张如紫罗兰般娇嫩妩媚的脸蛋。

季妄言脑海“轰”的一声炸开。

他没带水囊,便向身?后的暗卫比了个手势。

暗卫转瞬间便提来了个水囊, 季妄言喂给烟楣喝。

但小?楣儿不懂。

她?连一个案子都没见过?,甚至都没上?过?官堂,她?哪儿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呢?

烟楣也不想再去诏狱里去了,她?一贯是个不爱为难自己的人,便窝在塌上?顺从的点了点头,季妄言疼爱的揉着她?的脸,还唤人来给她?拿了一盘荔枝吃。

第31章 [VIP] 这个女人离不开孤

那时青天白日, 身?后是血腥遍地的街道,树下是黏在一起的一对鸳鸯, 烟楣饮了两口,回过?神来后便要推季妄言下马, 她?道:“叫人瞧见了。”

他们是来抄家抓人的,一路上?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瞧呢。

那是烟楣第一次进北典府司的牢狱,她?估摸着自己也应该是最后一次进去了,她?只进去看了一眼,便被?惨叫声和血腥气逼的跑出来了,被?季妄言抱到了北典府司办案的大殿内休息。

被?冰镇过?的荔枝凉甜多汁,烟楣靠在季妄言的腿上?,问他:“季妄言,这些大案子都是这么查的吗?”

季妄言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解释。

这个案子是早有预谋,所有证据都已经被?顺德帝备齐了,下面这些人的供词其实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朝堂之上?的风波,是世家门阀与东宫之间的拉锯,是不断的攻讦与权势倾轧,是夺权与打压门阀,这些人的证词,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

烟楣对北典府司也毫无认知,她?想象之中的“审案”,大概就是一群人查案,然后在堂上?开审,堂上?的大人放出一个个证据,然后犯人就俯首认罪——这是她?以为的审案。

但季妄言把这群人拉到北典府司之后,问都没问一句,直接拉进了北典府司的诏狱里就开始刑讯逼供。

因为证据确凿,所以可以直接打。

季妄言也没有继续解释,他还需要去诏狱里刑审,然后把供词整理出来,今晚直接去面圣,明?日去打一场硬仗。

大殿内宽敞明?亮,靠窗口处有一个矮榻,季妄言把她?放在上?面,伸手揉她?的脑袋,哄她?:“好楣儿,歇口气,一会儿帮孤整理卷宗可好?”

烟楣知道,他是看她?成了这样,不想让她?再下诏狱里去了。

季妄言本?想说“早被?人瞧见了”,但又不想惹烟楣生气,小?狸奴脸色太白,都快吐出来了,他便翻身?下马,去骑了另外一匹,回了北典府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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