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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忍

番外(一)

小时候第一次离家出走没地方待买的晚间电影票,亲妈第一次陪她过六一儿童节时在公园套圈套到的毛绒小羊,第一次参加学校征文比赛拿到第一名的奖状……

看着看着,秦霄发现书柜里有个很大的粉色纸箱子,看起来年代久远,用眼神指了一下:“那是什么?”

见秦霄好奇,季宛也就没拦她,但也没伸手给她拿过来,只是说:“你要是想看就看看呗。”

“我这么穿能在你爸那里增加一丝好感么?”车后座, 秦霄整理着衣领,有些忐忑的转头问季宛。

秦霄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纹理西装短袖, 收腰设计,同色西装短裤, 黑发绑成低马尾,就是脖子上带了条古巴链, 如果不是有lv的标, 跟狗链子实在是没有任何区别。

没办法,老婆给买的, 让戴就戴吧, 她也不敢问, 她也不敢说,幸亏有lv, 感谢lv。

季宛忍着笑,嘴巴动了一下,似乎是临时改了措辞,“同学送的贺卡。”

“哦?”秦霄毫不留面子的拆开一封,富有感情的朗读起来:“亲爱的桃心儿季宛桃心儿桃心儿,偶很like和妮做同桌like看你笑……”

“你干嘛!”季宛伸手来抢,秦霄把情书举高,仰着头继续念,“偶是你的几分之几?偶zhong情你……”

两个人抢的有来有回,笑得肚子疼,看字迹和内容是不同的男孩子写的,从小学到高中,有的可能是不小心碰破了,还被用胶带粘好。

秦霄看完自然也叠的整整齐齐给她放好,听她柔声说,“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我还挺感谢他们喜欢我的,在那些不见天日的时候,让我感觉自己也没那么糟糕……”

“咱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幼儿园开始。”秦霄整理着情书轻声说,手碰到了一张压在最下面的照片,便拿起来看。

这是一张高中毕业照,照片上有几个女生的脸被涂黑了。

秦霄眸色微沉,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照片背后有人名,对应的位置果然有刘炘。

如果说季宛以前和刘炘是那种关系,季宛没有理由把这么多人都涂黑。

这一刻,秦霄脑中头一回浮现出另一种可能。

“那时候她带头霸凌我,因为我眼白是蓝的。”季宛云淡风轻地说,从秦霄手里拿来照片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了情书最上面,抱起箱子起身,把箱子归回原处。

有人坐在沙发上,僵的像一根木头。

“……那你看到我……”声音越来越艰涩,“不讨厌么?”

书柜前的人顿了顿,背对着秦霄安静了片刻,“说实话我第一次在办公室看到你的时候,隔壁班班长偷偷跟我说你看起来不好管,领了人就跑,我那会儿是挺怕的……我当时觉得我的命也太苦了……”

“不过第二眼就不害怕了。”季宛的声音轻松起来,“你跟她们那种人的眼神不一样。”

“……我啥眼神?”

“散漫,淡漠,但没一点敌意。你看起来根本就什么也不在乎,才不会有兴趣跟谁过不去。”季宛说着回过身,看见那人红着眼眶,走上前双手捧了捧那人的脸,佯装思考了一下,故意说:“……就,不大聪明的样子。”

秦霄一头扎进季宛怀里,双臂紧箍着季宛。

季宛渐渐感觉心口的衣服越来越潮湿,轻抚着秦霄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发出一个闷闷的声音,“我一直以为她是你前女友。”

季宛如遭雷霆,一双眼瞬间睁大,诧异地低头看秦霄的头顶。

想到自己和刘炘谈恋爱,季宛的震惊不亚于看到贾宝玉定心刘姥姥,林黛玉骑广东蟑螂飞,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

平息了一会儿心情,季宛渐渐反应过来了什么,骇然推了推秦霄,紧盯着秦霄泛红的眼睛,眉头越蹙越紧,“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她才……”

秦霄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睑,睫帘微颤,看起来很艰难的忍着眼泪。

季宛屏住一口气,怪不得秦霄来锡城后一直找她问刘炘的事,她俩长那么像,秦霄很有可能以为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个替代品。

可是……

季宛难以置信地望着秦霄,可秦霄从结婚到现在什么也没说!她什么也没有说!

突然挖掘出秦霄藏匿起来的秘密,卑微到低的不能再低的秘密,季宛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前湿润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包括眼前的秦霄。

她恍然发觉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秦霄。

本来那么骄傲,都要傲到天上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卑微的一面?怎么会做这么卑微的决定……

居然闭着嘴巴,可怜巴巴地……到她身边来当一个‘替身’?

“有些人大言不惭跟我说不要卑微!”季宛哭出声,感觉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把脸撇向一边深深吸进一口气,声音颤的几乎出不来,不知在埋怨神明还是老天爷,“天呐……”

“太没底线了是吧。”秦霄摇头自嘲的笑了两声。

秦霄当时说服自己只用了一秒。

如果是对方季宛的话……当替身就当替身了吧,丢人现眼就丢人现眼吧,妈的反正几十年以后大家都是要死的。

两人一坐一立,秦霄抬眼望着季宛,泪眼里只有忠诚,苦笑着,哽咽的不成调子:

“见笑了。”

……

季宛比她哭得还凶,两人都格外失态,保持距离,各哭各的,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季宛蹲下来,牵起秦霄拿纸巾的手抱在手心里,下巴搁在秦霄膝盖上,声音里还带着些微哭腔,“我没谈过恋爱,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就你一个。”

本来已经缓好的秦霄,听了这话酸热一下子又涌上眼眶,笑得直摇头,“第一次谈恋爱居然跟我谈,季宛……”

秦霄苦笑着扬起满是泪水的脸,疼痛的看着季宛:“你的命真的好苦啊。”

季宛哭笑不得地搡了秦霄一把,秦霄起身抱着她,满腔蚀骨钻心的酸涩。

这些年自己只顾往前走,现在回头看,所谓的爱一个人,却给了她生命里全部的风暴。

季宛用力回抱着秦霄,同样是心在发颤的痛,这些年一直放在心尖的人,到最后居然以为自己只是个卑微的替身。

“这么傻……公司以后可咋办……”季宛泣不成声,“以后签合同我得跟着你,别被人骗了。”

“你去一赔赔俩。”

季宛一脚。

“哦!”

季宛的父亲极有气质,像东欧电影里神秘威严的正面角色,饭间大约是在意他自己带点少民语言口音的普通话,跟秦霄能用手势和眼神交流的就不说话。

秦霄没感觉他讨厌自己,反倒有几分亲切感,越看他越有种季宛性转加强版的感觉。

吃过饭季宛就打算走,开在熙城的咖啡厅正在转让,事情发生的很快,快到秦霄那边广子还没拍出来,这边的咖啡厅就凉透了。

于是她在锡城买了两个门面打算开饭店,现在已经开始装修。

秦霄给了她一个粉丝刚过四十万的本地美食号团队,她准备自己弄,好好宣传一下家乡的烧鸡。

临出门季宛父亲叫住了季宛。

秦霄已经提着他给的羊腿去车上等着了,门口只有父女二人。

“这个朋友还可以,一看就是书香人家的丫头,好好处吧。”季父面无表情,声无波澜。

季宛内心十分意外,但面无表情,声无波澜,“那还用说。”

中年男人独自站在门口看着女儿走向另一个女孩的背影,道路两边多年前栽的海棠如今已经长得很高,六月枝繁叶茂,花已剩的不多。

秦霄已经给打开了车门,季宛上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装修好了给你说。”

季父点头。

车辆驶离了金碧辉煌的异族风别墅小区。

入夜。

也许是因为路途劳顿,也许是六月天气太燥,秦霄很久都没睡着。

枕边的季宛已经呼吸匀长,薄被和长卷发簇拥着小小一张脸,白日里的气势全然敛去,只是少女模样。

秦霄下意识向她伸手,指尖快要落在她眉上,可担心她会醒,也就没有触碰。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概率,让自己居然和霸凌她那么多年的人长得像,秦霄很难想象她曾跨越过什么样的障碍喜欢上自己,又把自己和那个人的恶意区分开……

还他妈不如像前女友!秦霄闭了闭酸热的眼睛。

很难想象自己年少轻狂时那些不计后果的引诱,对好不容易构建出安全区域的季宛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些以爱为名的霸道占有……对本就经历过种种暴力的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老天爷好像把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都集齐了一并发给她,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除非遭遇过同样的事,或者……

相爱。

当两个人心意相通,当你全然爱着一个人,你便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那时候你若对她挥刀相向,就会是两败俱伤,这也许就是神明给爱侣的礼物。

秦霄躺在心酸的河流里无尽的漂浮,恍然间明白苦难从不是人写出来的,而是本就有的。

提笔未成字,欲语泪先流。

季宛翻了个身又翻回来,右脚搭在秦霄左腿上,身体是正的,手却无意识的搂秦霄……很难用语言形容那是一个什么样奇怪的姿势。

秦霄顺着她的手臂靠近她,将她慢慢拢进怀里。

那些你不见天日的时候,我多希望写情书的人是我……有人紧闭双眼,仍然泪流满面。

但转念一想,如果初中时真的认识季宛,那时候的自己比大学时更恶劣不逊,更花心不懂珍惜,也不见得就能和她处好。

秦霄轻抚她的长发,熟悉的香气海洋包裹着秦霄,像阳光下从未听闻过名字的花,盛开了自己满怀,秦霄渐渐有了睡意。

梦里有两个傻瓜兜兜转转很久很久才在一起,一个人总说对不起,另一个却总说……

谢谢你。

季宛看秦霄这副紧张样忍不住笑了, 笑容褪下去后, 显出严肃的冷漠, “不要管他怎么想,不要把他当我爸, 把他当空气。”

太刚了。

季宛的房间要低调的多,看的出是她爸是刻意没碰这间,离吃中午饭还有一会儿,一关门,秦霄的手就下意识有了自己的想法,从背后环住季宛的腰,下巴往季宛肩上凑。

季宛任由她缠,轻声给她介绍着自己屋里各种有故事的小物件。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花枝招展的家,居然长出来一只如此朴素的季宛。

端午有几天假期, 秦霄跟着季宛回家,这还是头一回来季宛家,想到要见季宛她爸, 秦霄出门前在家挑了半个多小时的衣服,鞋带都有点系不利落。

秦霄内心感慨。

车缓缓行驶, 昔日冷清的街道到了节假日,车和人都多起来,有些堵。连日热的要死的天前两天下了场雨,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

季宛之前一直不喜欢品牌特征明显的饰品,但收到秦霄爸妈送的那套梵克雅宝,戴上再没摘下来过。

“见笑了。”季宛淡声说着,把礼物往门口一放,换了鞋进屋,满脸漠视,“我走以后我爸把家里重新装修了,回来就成这样了。以前还看着有那么点文化。”

秦霄跟着季宛往她的房间走,含笑说:“你走了就把家里所有的文化都带走了。”

这话季宛好像爱听,也笑起来。

如果说以前的季宛以前的生活轨迹是完全按照家里画的线行驶,从未逾越半步,那她现在就是在线上开线外开,飘移起来开,彻底放飞自我。

两人结婚的时候没请家里人,但秦霄的爸妈是支持的,在视频电话里围观了结婚现场,送出了满脸无奈尴尬被迫营业又有点高兴的祝福,陆续发了十来万红包,后面她们回国还给季宛补了一套珠宝。

可疑!秦霄伸手就拿过来,盒子一打开,里面全是信封,还有什么用瓶子装的纸星星,塑料小手链。

秦霄似笑非笑,已经猜到了大半,对视起来明知故问,“这什么啊?”

季宛家是套四层的独栋,一进门,内部装修快把秦霄闪瞎了,大面积使用纯金色和宝蓝色,装修的人好像恨不得给路过的狗都包个金边。

顶部是大面积民族风壁画,地面和墙上都是彩色羊毛挂毯,精美,绚烂,屋里从座椅到瓷器摆设全都是巴洛克风格,秦霄像参观景点一样往四处看去。

似乎人的看法,事态的发展,很多时候也都在遵循物极必反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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