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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嘉荣乐了一声。
直起身来双脚踩着地面，灵活地把椅子滑到江颂的身边：“确定不想跟我展开说说么，我现在可是很乐意为你排忧解难的。”
“为我？”江颂嘁了一声表示不屑，“是为夏卿欢吧。”
自这之后, 江颂和夏卿欢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每天在基地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忽然变成了一天下来都说不了两句话的状态，即使说话，也都是十分生硬地秉持着一种礼貌认真公事公办的语气。
给人感觉好像除了队友这一层身份之外, 两人连朋友都不太能算得上。
“你惹着夏卿欢？”即使沉稳淡定如戚嘉荣，在听到江颂这句话之后也难免还是震惊了一下，不由得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还能惹着夏卿欢？那这难度不亚于教哑巴唱山歌吧……”
“……”
戚嘉荣说得的确是实话，夏卿欢的好脾气那在圈里圈外那都是出了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么跟自己说话，江颂心里面就是觉得非常别扭，于是暗暗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不是，你俩这到底怎么了，”戚嘉荣俯下身朝着江颂的方向凑了凑，摆出一副今天势必要从江颂口中询问出点东西来的架势，手肘往江颂的桌子上一搭，“之前我和你说了那么多秘密，咱就说是为了公平起见，你也总该透露点消息给我吧，别让我猜了啊。”
讲句实话，一直以来在江颂眼里，“不八卦”已经算得上是戚嘉荣这个人身上难得的优点了。
每次队里几个人吵吵闹闹地围在一起讨论些什么劲爆八卦的时候，他别无例外永远都是置身事外的那一个，不听不看也不问，就独自一人背对大家坐在旁边对着电脑默默发呆。
偶尔会有队友想把他强行拉入讨论，问一问他的看法，但大多时候他也只是摇摇头淡淡地吐露三个字：“不清楚”或是“不知道。”
而现在，江颂看着戚嘉荣这满眼迫切一脸期待的模样，难免会觉得这不八卦的人设好像多少有点OOC了。
不过不论怎样，江颂坚信他如此八卦的原因一定不是自己，多半……是因为涉及到夏卿欢他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求知欲，但凡换成个别人那都是爱死不死了。
戚嘉荣在喜欢夏卿欢这件事情上对江颂还是足够坦诚的，甚至可以说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遮掩分毫，或许在夏卿欢面前他有小心翼翼地掩饰怕惹夏卿欢的厌烦，但是江颂……戚嘉荣能做到的只有坦诚。
不过奇怪的是，江颂虽然也能感觉到戚嘉荣的意图，但对此却并不会排斥。
当然江颂也知道这种不排斥并不是因为自己格局有多大，而是因为戚嘉荣能够做到将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得巧妙且恰到好处。
既能让江颂明白他对夏卿欢的心意，同时也不会让江颂觉得不适。说真的，如果不是之前戚嘉荣作妖，做那一出出搞人心态的事情，江颂或许真的会和戚嘉荣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
江颂侧身看着戚嘉荣那双被求知与迫切所填满的眼睛，犹豫了片晌。
这件事情，说与不说仅在他的一念之间。
其实真的不应该说的，毕竟一旦说出来的话所牵扯到的绝不仅仅只有夏卿欢和江颂两个人，同时还会有一个“无辜”的陈之昂……最起码在此时此刻江颂的眼中他还是无辜的。
可是过去这么多天，江颂心里面却也着实是憋屈。
尤其是看着每天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夏卿欢，脸上就好像故意似的露出那种充满距离感的微笑来面对自己，甚至连说话也开始变得循规蹈矩一板一眼，半点玩笑也开不得，江颂真是觉得又气又无力。
最主要的，夏卿欢这几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还频频出门，很少会在基地里呆着，也没人知道他是去干什么，这就难免让江颂陷入不着边际的猜测当中。
有一次听祁念昭说夏卿欢是凌晨将近一点左右才回来的，当时祁念昭正下楼去取夜宵，撞见夏卿欢独自一个人步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进大楼，身体上还带着淡淡地酒气，醉眼朦胧，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祁念昭出于关心问了一句夏卿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但他也只是笑着摆摆手，一副不可说的样子。
还有两次更是离谱，夏卿欢直接一个夜不归宿，直到第二天下午快训练之前才回来，目光中带着一丝疲惫，像是做什么事情折腾到很晚睡眠不太充足的样子。
这些事情，江颂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心里面便会像着了魔一样地开始疯狂猜测。
祁念昭他们聊天时开玩笑地说夏卿欢可能是偷偷在外面有了女朋友，夜深人静郎情妾意，俩人玩得累了就留夏卿欢在她那里住下了。
说真的，听完这话江颂都想给祁念昭头盖骨掀起来。
这人是诚心给自己招不痛快的是吧。
可是即使真的不痛快，江颂也好像完全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将它发泄出来，最多也只能是呛上祁念昭一句让他能不能别再乱说了。
剩下的怨念，只能任由它们在心里面如同泥沼一般源源不断地堆积着，几天下来，江颂感觉自己都快要积出病来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还算是比较知道内情的戚
嘉荣愿意洗耳恭听自己委屈诉苦，那江颂思来想去……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转过身来直面戚嘉荣：“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说出去……因为这里面不光只有我和夏卿欢的事。”
“你放心。”
确实放心，从入队到现在，从戚嘉荣嘴里听到的家长里短业内八卦，加起来统共都不超过二十个字。
江颂吸了吸鼻子。
心理建设做完了，但是思来想去之后他突然好想有点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了。
该从哪里说起呢？
对着戚嘉荣看了好长一会儿功夫，感觉都快要看出感情来了，江颂这才及时抛出来了一个问题：“你知道陈之昂么？”
“……”戚嘉荣卡了一下，还以为江颂是莫名其妙在跟自己玩什么冷幽默。
极其配合地嗤笑一声之后，抬眼竟又发现江颂此时的表情居然格外的认真和严肃。
戚嘉荣遭不住了。
“你问这话你认真的么？”
……
“哦对，你之前和他是队友……”
刚才还在奇怪戚嘉荣好端端的忽然笑什么，这会儿反应过来的江颂瞬间对自己无语，扶额苦笑了一声， “对不起，忘记了。”
“没事，正常。”戚嘉荣摆摆手， “知道你现在心里除了夏卿欢之外已经根本装不下别人了。别说陈之昂，你这会儿还能记得自己在那支战队么？”
哪有这么夸张啊。
豆大的汗珠从江颂的脸上滑落，尴尬地继续着接下来的话题。
“反正就是，前几天晚上，陈之昂叫我去吃饭……”
虽然上学的时候江颂的语文成绩实在不怎么样，但不得不说他的概括能力和口头的叙述能力还是数一数二的强，不一会儿功夫就把整件事情从里到外原原本本尽量客观地给戚嘉荣讲述清楚了。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么？”
事情说完，江颂忍不住问了戚嘉荣一句。
“你自己觉得呢？”
戚嘉荣的声音平淡，询问江颂的时候脸上甚至都没什么表情。
看得出，整件事情的是非公过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难以判断，他心中大概也早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告诉江颂罢了。
江颂思索了两秒，微微蹙了下眉：“我就是觉得，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夏卿欢说那样的话。”
“哪样？”
“就是和他划清界限之类……”江颂这话说得犹犹豫豫不那么干脆，“带入了一下，感觉确实有点伤人了，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不希望别人这样和我说话。”
“都事到如今了，你居然还以为夏卿欢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你说的那些话？”
“难道不是么？”
戚嘉荣都惊呆了。
如若不是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心里面清楚江颂的性格本就如此，他是真的会觉得面前这人在跟自己装傻故意气自己。
江颂啊江颂，可真有你的。
“那是你说是什么？”
“唉，我这样告诉你吧江颂……”戚嘉荣直了直身子，摆出一副专业老中医准备着手根治疑难杂症一样的认真表情，比赛后开复盘会的时候都认真。
“你说得确实没错，你那些话的确挺气人，都能给人气死，是我我怕是听完都要爆炸，你好像专门学过怎么气人似的。”
“……”
“但我相信那对于夏卿欢来说，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根引线而已，以夏卿欢的性格和为人，他绝不会因为这么两句话就这样对待你的。”
“所以根本原因绝对不是这个。”
戚嘉荣一挑眉毛，开始跟江颂卖弄起来了：“导火索，直接原因，根本原因，历史学过么？”
“都这时候你能不能就别跟我掉书袋了。”江颂听得头晕，“那你觉得他还能是因为什么生气。我反思了好几天，除了这几句话，我也没再干什么了。”
“江颂，”戚嘉荣笑得有些无奈，细品之下，那一双狭长的眼眸中甚至还露出了几分对于江颂这在感情方面呆头呆脑的同情，“你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啊。”
“啊……”这问题莫名让江颂觉得有些丢人，于是回答完之后江颂脸上竟还不自然地浮现出了一丝红晕，“是啊，怎么了。”
“怨不得能迟钝成这个样子，”戚嘉荣一咂嘴，无奈地摇摇头，“夏卿欢到底怎么受得了你的。”
……
“但凡把你打游戏时候的脑子用在处理这件事上，不用多了，就用百分之一，你也不至于给夏卿欢气得夜不归宿。”
“夜不归宿才跟我气不气他没关系。”江颂瞥了瞥眼睛，一提这个莫名就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自顾自地嘟囔，“谁知道又是跟谁鬼混去了，他自己愿意浪别给我身上泼脏水”
戚嘉荣乐了一声。
“你在笑话我么？”江颂看向戚嘉荣。
“是啊，训练室就咱们俩，不然还能笑谁。”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杀得江颂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换做是别人的话或许会会出于礼貌跟江颂连连否认，但是戚嘉荣不会，戚嘉荣一直觉得情敌之间谈话没必要太礼貌。
反正江颂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我真是不明白了，既然你心里面这么喜欢夏卿欢，为什么还非得抵死不承认呢？”戚嘉荣歪歪头，用一种钻研的目光看向江颂，他是真的觉得这人虽然内心单纯，但有些时候也真的很难懂。
“还是这种欲拒还迎的小套路其实是你的X癖啊，你觉得这样很有情趣？”
“我靠扯什么啊！”
果然炸毛了，戚嘉荣听到江颂这样喊，忍不住乐了一声。
“谁欲拒还迎了啊！”说完之后琢磨琢磨不对劲，反驳的点好像有误，于是立马改口，“不是，谁喜欢他了啊！”
“你既然不喜欢他那这么在意他夜不归宿这件事干什么，平时怎么没见你对祁念昭陆闻锦他们这样指手画脚的。”
戚嘉荣不像江颂那样上蹿下跳的，戚嘉荣淡定得很，但他越是淡定就越能衬托出江颂此时此刻的焦躁与心虚，随即问出的问题更是一针见血。
“我随便提了一嘴夜不归宿，你那小脸儿就拉得跟长白山似的生怕谁看不出来你不高兴，换做是我深更半夜死外边了你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吧。”
“那是因为！”
前四个字，江颂说得可谓是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但说完之后蓦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该要如何往下接话，思路还在戚嘉荣说自己深更半夜死外面这句话上被绊了一下。
好家伙随便聊个天他可真是够下本的。
不过确实，因为什么不高兴啊……好像没有理由。
“你说我要是不往下接话，你就这么卡着，能卡多久？”戚嘉荣乐了，玩味地看着江颂，表情和逗小狗一样。
“……”
果然，江颂觉得自己还是很讨厌这个人。
“你刚才跟我一口一个陈之昂，你就没想过，夏卿欢是因为你和陈之昂走得太近了所以才不高兴的么？”
不再指望眼前这个笨蛋差生能给自己分析出什么正确答案了，戚嘉荣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只可惜这位差生明显不想往正轨上走。
“我和陈之昂走得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上学时候就认识。”
“你这话什么逻辑，就因为你们俩认识得早所以夏卿欢就不应该生气？”戚嘉荣一咂嘴。
“我的意思是我和陈之昂是老朋友，出去约个饭根本就没什么好生气的，如果夏卿欢因为这种事情就不高心了，那是他有问题，和我没关系。”
“那只是你觉得。”
“难道不是么？”
“当初夏卿欢出去喝酒被葛兴硕开车送回来的时候，你可是耍得要比那天的夏卿欢来劲多了吧，”戚嘉荣眯缝了一下眼睛，“夏卿欢和葛兴硕也只是普通朋友，而且非要说的话，可比你和陈之昂普通多了。毕竟人家俩休赛期的时候可没去对方家里拜过年。”
“要不要我受累帮你回忆一下啊？”
“……”
江颂哽住。
对啊，不说都忘了，好像确实是有葛兴硕这么一回事来的。
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因着戚嘉荣的这番话而瞬间入侵了江颂的大脑，他支吾了两下之后猛地一抬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戚嘉荣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准备等着看看江颂要如何继续往下圆。
“和我陈之昂那就是正常朋友单纯约了个饭，拜年也只是因为家离得近又互相认识……”江颂吸了吸鼻子，“葛兴硕那老变态能一样么？！他妈的他都要跟夏卿欢……”
“正常朋友可不会整场下来拼死拼活只为了劝你离另一个男人远一点。”
戚嘉荣打断了江颂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葛兴硕什么德性他知道，他也懒得听这老变态先前曾要对夏卿欢做什么，会让他莫名烦躁。
“什么意思？”江颂一愣。
“啧，我到底该怎么跟你说呢……”
戚嘉荣忽然有些想笑，这江颂在赛场上比猴还精，怎么私下里呆起来能这么呆啊，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讲句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戚嘉荣莫名还有点庆幸江颂的身边还能有个夏卿欢陪着，要不然的话，这孩子在人情世故方面不知道还得吃多少亏。
“你要是愿意理想主义往单纯了想，我就可以这样告诉你。”
“现在春季赛开赛在即，陈之昂是为了扰乱咱们SAG队员的内部关系，所以才会说出让你离夏卿欢远一点这样的话，他是在破坏我们战队团结，以达到从内部瓦解我们战线的目的，明白么？”
明白，但也不完全明白，因为江颂不觉得陈之昂是这样的人。
“你要是想听更为接近真相的版本，那我只能跟你说，陈之昂是对你这个人另有所图，夏卿欢碍着他事了，他在想办法把夏卿欢给从你身边拆出去呢。”
“？”
“怎么，不信？”戚嘉荣看着江颂，“而且我敢说，夏卿欢也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了，所以才会不高兴的。”
江颂摇摇头，戚嘉荣这一番话，他一点都不认可。
戚嘉荣当然能看出来江颂的反对，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把自己的观点阐述清楚。
“你刚才跟我一口一个陈之昂说，陈之昂说的，虽然你可能没把陈之昂和你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夏卿欢，但是夏卿欢多聪明啊，八核大脑一运作起来你以为他真猜不到么？”
他当然猜得到，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把陈之昂先前对江颂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全给猜出来。
江颂停顿了一会儿，脑海当中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他还是不认同戚嘉荣所说的话。
和陈之昂从高中相处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陈之昂在江颂面前一直都维持着一个谦逊有礼的学长形象，完全不像是夏卿欢那样，才接触不到几天就已经开始跟江颂满嘴飞骚话了。
前段时间更是莫名其妙亲了江颂一口。
历历在目。
到底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图谋不轨，这不是一目了然么？！
gay眼看人基，自己心里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嘁。
“我没觉得陈之昂对我有什么别的意图，”江颂淡淡地反驳着戚嘉荣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你少无聊了。”
戚嘉荣嗤笑一声，竟极其平静地没有再与江颂多去争论半个字，只是轻轻点点头：“好。”
“？”江颂有些意外，“这么淡定……我以为你会跟我争辩呢。”
“争辩什么，有什么好争辩的，”戚嘉荣直起身子来，脚踩着地把椅子滑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来，“你说没有就没有咯，我支持你，我巴不得你永远这样想。”
“？”
“到时候你俩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赶紧断干净了得了，”戚嘉荣啧了一声，“这和事佬我是一秒钟都当不下去了，着急接盘急得我恨不得每天绕着基地转两圈儿。”
“……”
“而且通过今天晚上的对话，我非常相信凭借你的目前的实力来说，只要你肯努力，那就没有你搞不砸的人际关系。”
“……”
“趁虚而入这种事情虽然不光彩，但你不可否认它很有用。”
“所以说，加油小江，别让我等太久。”
第082章
这戚嘉荣确实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和他聊完这一场, 直接给江颂气得三天没睡好觉。
江颂敬他的坦诚，但这也并不妨碍他想活活抽死嘉荣。
在江颂的心里，他是觉不认可戚嘉荣对于陈之昂的那番论断与说辞的, 但偏偏自己还完全找不到什么驳斥他的理由，于是两人只能是各自倔强着谁也说不动谁。
之后的几天里, 戚嘉荣也没再跟江颂提及任何有关这件事的东西, 就好像真是在耐心等待接盘一样等着江颂自己把夏卿欢拱手送出来。
失眠的第四天。
明天就是MLK赛区的春季赛的开幕式，今天一大早起来跟着战队在会场奔波了一整天, 又是彩排又是踩点又是调试设备，累得晕头转向。
江颂原本的计划是回到基地训练完之后一定得早早休息，好能让自己明天在开幕式上有个好气色。
先前队里组织拍春季赛宣传片的时候，江颂就因为前一天没睡好觉气色不佳而被导演以及化妆师姐姐强强联合臭骂了一顿，大声质问他为什么活了整整十九年都还没有掌握正确使用这张帅脸方法。
看着那发肿的眼皮以及眼底泛起的乌青，导演痛心疾首直呼暴殄天物。
而这一把, 江颂长记性了，势必得让自己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才行, 倒不是在意明天自己在镜头之下究竟帅与不帅, 主要是不想再挨骂了。
会场那么多人, 挨骂真的很丢脸。
但是没用, 越想睡就偏偏越睡不着，越强迫自己睡觉就越觉得精神，急得江颂甚至动了拿棒球棍给自己一棒子抡晕的打算。
又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了约莫半个多小时, 江颂的入睡计划终于算是彻底宣告失败。
猛地坐起身子, 对着漆黑一片的房间怔愣了一会儿。
怎么办，忽然好想抽烟。
没错, 真的是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主动动过想抽烟的这个念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前几天戚嘉荣那一支烟给勾出了瘾，江颂这会儿非常想感受一下被尼古丁麻痹神经清空大脑的感觉。
能让他暂时性地遗忘夏卿欢, 也顺带遗忘戚嘉荣之前和自己说过的那些混账话-
因为先前实在没什么烟瘾可言，所以这会儿江颂的房间里面也自然是没预备着什么现成的存货。
时间很晚了不想再打扰祁念昭他们，思来想去，江颂决定去临街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买一盒。
外面在刮大风，江颂换好了衣服还围了条围巾，整个人裹得像只熊一样地就出了门。
乘电梯下一楼来到到大厅，江颂走了没两步忽然就听到前面有响动。
是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在寂静的大厅中显得突兀又响亮，江颂没想到这么晚居然还会有人来基地，于是顺着声音抬头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整个人立呆在了原地，脚底像是沾了强力胶。
是夏卿欢。
他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然而意料之外的，夏卿欢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大厅正中央的江颂。
他似乎是正在忙着打一通视频电话。
耳朵里面塞着Air pods，望向手机屏幕的时候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不得不说那本就温润的声线一出来也足够让人为之春心荡漾一下。
“不是告诉你了今晚要回基地不能陪你了么，不记得了？”
停顿两秒。
“要是还想吃的话我明晚开幕式结束了去接你，不过可能要晚一些，你得等一会儿。”
又是两秒钟的停顿。
夏卿欢忽然对着屏幕笑了。
是那种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极尽温柔与宠溺的笑意。
以一种极为松弛的状态自然流露出来，深邃的眼眸像是散了一把碎星星，美得惊天撼地。
江颂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夏卿欢在对谁笑，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脏这会儿又在抽痛了。
靠，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心脏病了吧。
指尖微微收紧，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被江颂刻意伪装得极其无所谓。
因为听对面人说话听得太过认真，所以夏卿欢不知不觉间放缓了脚步，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片刻不曾离开。
而后薄唇微启，极其平静舒缓地，说出了一句让江颂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的话。
“是么，才刚分开就想我了？”
……
人生第一次，江颂体会到了什么叫坠落谷底的感觉。
整个人怔愣着，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下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一直到夏卿欢缓缓走近发现了他，江颂才算是强逼着自己稍稍缓过了点神来。
与夏卿欢四目相接，江颂脑子里面已经木讷到忘记要换上表情。
“怎么在这？”夏卿欢把耳机摘下来看着江颂，语气是与这几天以来如出一辙的平淡。
“我睡不着……”说话时江颂嗓子有些发哑，清了两下之后才又道，“想出去买包烟。”
“买烟？”
“嗯。”
终于终于，时隔几天，江颂终于算是从夏卿欢那深潭般悠远的双眸当中品味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终于不再是那死板的克制与疏离。
这一次，江颂从夏卿欢的眼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疑惑。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从夏卿欢的眼眸中看出一丝疑惑对于江颂来说都已经算是新奇的事了呢？
一想到这，江颂的心情难免再次低落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这会儿江颂的心里面多少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他希望夏卿欢能拦住他，问问他这么晚了外面那么冷买什么烟，告诉他抽烟对身体不好，明天还有开幕式，催他快点回去睡觉。
或许语气会凶一些，但那只会让江颂更加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沉溺于自己原来还有资格去牵动夏卿欢情绪，被夏卿欢管着的满足当中。
会幸福得冒泡。
而且江颂有预感，要是这样的话，他上楼之后，也一定能安心睡个好觉，绝不会再失眠。
但遗憾的是，夏卿欢并没有这样做。
他垂眼对着江颂稍稍犹疑了两秒钟之后，缓缓从外套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来，递给了江颂：“别出去了，拿我的吧。”
……
又是这样生硬死板没有起伏的语气，一点温度都没有，半点也没有，简直和门外的天寒地冻别无二致。
又是又是又是！
因着这句话，一股熊熊燃烧的无名火瞬间顺着江颂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瞳孔简直都快要被烧成红色。
垂眼看着夏卿欢手里拿着的那盒香烟。
两千多一条的价格，江颂现在却只想连盒带烟一起给他撕碎了然后甩他脸上解解气。
但是思虑再三，江颂忍下来了。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作闹，也一定只会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改变不了任何，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就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插进了上衣兜里：“不了，夏队的烟，我不敢当。”
夏卿欢闻声，拿着烟盒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短暂地凝滞过后，他竟又再次露出了那公式化的笑容来：“那路上小心。”
“死不了。”
说罢，江颂低下头把脸埋进围巾里面，快步略过了夏卿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到听见江颂推开基地大楼的门，并且脚步逐渐远去之后，还依然站在原地的夏卿欢这才敢扭过头去，朝着江颂刚才离开的方向淡淡地看了一眼。
思绪游离在外，没有听到耳机里面有人在叫自己。
“卿欢？卿欢？”
“啊。”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蓦地回过神来，夏卿欢有些抱歉地冲着手机里的人笑了笑。
“刚才怎么了？”
“没事，遇到个队友。”
“队友……哎，是你之前总跟何医生提到的那个江颂么？”
“……嗯，”夏卿欢笑得有些勉强，快速转移了话题，“Agatha呢？”
“刚才被你一句想没想你给问害羞了，跑了。”
“真要这么矜持前几年就不会被隔壁张大胖捷足先登一窝八只了。”
“哎，能不能别总提起我们Agatha的伤心事，刚生完崽那张大胖就让隔壁人家给送走了。”
夏卿欢笑了一声。
“妈，我不跟你说了，明天开幕式结束了我再联系你。”
“好啊，话说回来，能不能带着你那位小朋友给我见见？妈说你要是真喜欢，那妈支持你。”
“再说吧妈，”夏卿欢笑得平淡，“早点睡。”
“行，晚安儿子，照顾好自己，明天加油。”
“嗯，知道了，晚安。”
挂断了电话，夏卿欢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转过身去，目光再次朝着玻璃门外浓如松墨般的夜色草草掠了一眼。
江颂的背影早已经淹没其中消失不见。
夏卿欢怃然轻叹一声，上楼去了-
作为去年全球总决赛冠军战队所在的赛区，MLK今年的春季总决赛开幕式自然是迎来了不少国内外媒体的热切关注。
会场内，高悬在舞台正中央的那块巨大LED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着去年世界总决赛时MLK四支出征战队的一些精彩操作集锦。
不得不说，虽然已经时隔几个月，但台下的观众们却还是依然会被江颂总决赛时那逆天改命力挽狂澜的一波疯批绝顶的神级操作所征服，心甘情愿地为其停住视线，坐在屏幕下仰着脖子如痴如醉地欣赏一番。
距离开幕式开场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但此时此刻台下的观众席却早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茫茫人海中，各式各样绘着印着各大战队不同Logo的应援棒被挥得飞起，巨大的条幅灯牌之上，是数不清的骚话和选手们的画像。
比起开幕式，似乎更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唱会。
据说今年的开场节目，赛方实力邀请到了正当红的流量明星李知柠，实力派创作型歌手席彻以及在国际上都久负盛名的爵士舞团Magnetism助阵，观众们对此早都已经望眼欲穿了。
台下观众们翘首以盼，但幕后各个战队的队员们却是一个个忙得晕头转向不可开交。
因为一会儿赛方会安排每支战队的队员们轮流上台与观众们见面，而既然要上镜那就免不得要上点妆在脸上，这几年MLK的关注度一路飙升，甚至火出了圈，所以对于选手们的妆造管理也逐渐开始成为了赛方的特别注意事项。
只不过说是上妆，但其实也就只是帮每个选手浅浅打个底妆扑个散粉描个眉抓一抓头发而已，这样在镜头之下才会显得更自然，否则高光一打会直接把五官打没，怪惊悚的。
然而问题就出现在这。
“上次就是你上次就是你！怎么又是顶着两只黑眼圈过来的！”
“这么好看的小脸，眼睛下面黑一块你自己看看好看吗！？”
“原本这皮肤白嫩白嫩得恨不得连底都不用打！现在好了，冲你这俩黑眼圈，遮瑕都得往上招呼！”
“你呀你呀你真气死我了，你到底是诚心跟我过不去还是你对你自己这张帅脸有什么意见？你有意见你跟我提，你别残害你自己！”
“晚上不好好睡觉忙活什么呢！谈恋爱啊你！”
“……”
本来昨天一宿没睡就够折磨的了，现在到了会场还叫化妆师一顿贬呲，江颂直觉得欲哭无泪。
会场里请了那么多化妆师，怎么偏偏就又轮到上次拍宣传片的时候给他化妆的那个了……真就冤家路窄么？江颂真是想不通。
其实平时的时候江颂眼睛里面本就有点水汪汪的，加之在面无表情的情况下总会莫名油然而生那么一股子惹人怜惜的委屈感，小狗狗一样的，现在被化妆师这么一嚷，一旁的助理还以为是要给他骂哭了，赶紧上前去劝。
“乔老师您少说两句，后面还有几个队员等着呢……”
其实没要哭，眼眶发红也纯是是困的。
“哎要你管！”化妆师一摆手，把遮瑕的盖子拧开，“我说话又不耽误干活，你自己来瞧瞧，多俊的小伙子啊，大眼睛亮亮的，非得顶俩黑眼圈！”
……
一个字也不想讲，如果可以，江颂甚至想拿两张纸团成球塞进耳朵里面。
不过该说不说，这化妆师多少也是有点精神分裂的本事在身上的，一边骂一边夸，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搞得江颂一阵一阵的猝不及防。
“这底子是真好，看得我都直羡慕，年轻真好啊小周，你说是吧。”
“是老师。”助理连忙笑着点头，“您快些吧，您手下这位是去年的冠军，一会儿还得提前上台呢。”
然而助理在一旁催着，这位化妆师却不为所动，慢慢悠悠地唠叨。
“要我说，满会场下来不见得能再有比这底子更好的了吧。”
“啊……”一听这话，周助理不禁拖了个长音，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怎么了？”
“其实那边还有一个，说不上谁更好，都挺……”
周助理的脸伏在化妆师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旁边的江颂都听到了，就见她边说边还悄悄朝着房间内的另一侧指了指，“三百六十度无瑕疵，打底都多余，实在太漂亮了。”
“是？”江颂的化妆师闻声一怔，朝着助理所指的方向探了探头，“那我一会儿可得过去看看。”
不用看江颂也知道说得是夏卿欢。
从刚才下车往会场走的这一段路上，夏卿欢就已经被无数粉丝隔着遥远的距离尖叫着喊帅哥靓仔小老公了，见怪不怪，毕竟有的人不论到哪里注定会是焦点。
当然也有不少喊江颂的，只不过比起帅哥靓仔小老公，江颂收获更多的称呼反而是帅弟弟和小漂亮。
可江颂不太喜欢这个称呼，索性也就在内心主动把它们划分在夏卿欢的名下了。
正好二十三岁也还没超过当弟弟的年纪，漂亮么……也确实堪称顶级。
正在江颂思绪乱飞，稍稍从刚才化妆师的狂轰乱炸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导播助理忽然从外面冲进了休息室。
“乔老师乔老师，您和周助得快点来一下，这边Magnetism的妆好像出了点问题马上要开场了！”
“哎，来了来了。”
……
会场统共就这么几个化妆师，遇到紧急情况肯定是要可着先上台的演员们来，江颂的化妆师一听这话，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和助理两个人一起跑了出去。
一下子给江颂自己扔在这，江颂反倒是觉得有几分莫名的解脱。
等了约摸五分钟，这位乔大化妆师似乎完全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其实也无所谓了，打比赛又不是看脸，江颂并不觉得顶着俩黑眼圈上去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
只不过这想法才刚一冒头，江颂忽然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乔欣呢？”
原本还在低头玩手机的江颂一听到这声音当场浑身一僵，愣了愣，猛地抬起头来。
是夏卿欢。
“……”
好久没有过这样紧张的感觉，江颂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紧得都有点发劈了。
“刚被叫走了……”说着，还朝休息室的门外指了指。
夏卿欢微微蹙眉：“不管你了？”
“不知道。”
“……”抬手看了眼时间，江颂也差不多该去候场了，“你就准备这样上台去还奖杯？”
……
MLK春季赛的冠军奖杯一直以来都是传承制，而作为去年MLK春季赛的冠军兼世界总决赛的FMVP获得者，江颂在开幕式上是有一个归还春季赛奖杯的环节。
万众瞩目的，最应该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时刻，如果真是这样盯着满眼乌青上台去的话确实显得不那么飒爽和风发。
不过江颂并没懂夏卿欢为什么这样问，眨巴眨眼睛：“怎么了？”
……
夏卿欢心中当即油然而生了一种深深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回身主动坐到了刚才化妆师坐的位置上。
把椅子往前拽了一下，拿起了她放在那里的校色盘和遮瑕。
“你干什么？”江颂震惊地瞪大眼睛。
“遮你的黑眼圈。”
夏卿欢回答得直白又生硬，没有去看江颂，低着头娴熟地将遮瑕里的三种颜色按比例调和在一起，最终兑出了一个与江颂肤色相近的颜色出来，
……
虽然江颂脸上没什么表露，但不得不说内心还是有被面前这幅画面给深深地震惊到。
我去，想不到夏卿欢居然还有这手艺？
而且更奇怪的是，本以为一个大男人做些事情相比起女人来说的话，画面一定会更加奇怪和违和。
但其实完全没有。
看着那骨节分明纤长白嫩的手指游刃有余地游走在那一盘江颂看也看不懂叫也叫不出名字的五颜六色里，江颂甚至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说比他操作鼠标键盘的时候还更流畅好看一些。
不奇怪，更不娘气，像是在全神贯注地完成着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你……”
江颂不自觉地拖了个长音。
他其实是想问问夏卿欢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精细的手艺，但是才说了一个字，江颂就又乖乖闭嘴了。
因为他看到了夏卿欢的表情。
虽然是主动请缨帮自己把没上完的妆上好，但是夏卿欢对于江颂的态度却还是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那般冷冰冰的，冷到江颂甚至都开始莫名有点怀念刚才被乔姐骂骂咧咧的时刻。
所以江颂选择闭嘴。
本来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问题，没必要问了。
“抬眼往上看。”
江颂既然不往下说，夏卿欢也不问，用一个小刷子沾了点调好的遮瑕膏扫在了江颂的眼下。
夏卿欢的手法很温柔，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也完全不会有随时要往眼睛里面扫进两根毛的感觉，还暗搓搓地有点舒服。
江颂深吸一口气，他感觉到因着这个动作，夏卿欢不得不向自己靠近了些，而那好久没有闻到过的洋甘菊的香味，在此时此刻似乎又要再一次跃跃欲试地将江颂浸没。
这种感觉太令人抓狂了。
“黑眼圈这么重，知道今天要上台昨晚怎么还不好好睡觉。”
……
在，在和自己说话么！？
江颂心下一惊，猛地看向夏卿欢。
“抬眼。”
“噢”
江颂这才意识到夏卿欢的妆还没上完。
“睡不着。”重新看向头上的挑高，嘴里面故作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夏卿欢的提问。
殊不知心跳早已经开始以一千九百转的速度疯狂飙升了。
“跑去买烟了睡得着才怪。”夏卿欢淡淡道，语气里也没什么责备，就是在正常聊天。
“没买之前就睡不着了。”江颂说，“就是因为睡不着才要去买烟。”
“哦。”
如果是之前，不论怎样夏卿欢都一定会问上江颂一句为什么睡不着的。
但是眼下，他竟半个字也没再多说。
气氛再次凝结至冰点。
江颂本以为夏卿欢主动过来给你上妆是想要借机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但此时此刻江颂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只是自己想多了。
夏卿欢单纯只是过来救个场而已。
眼底很快就遮好了，夏卿欢将校色盘收拾好后，抬手挑着江颂的下巴看了一眼。
肌肤之间短暂的接触让江颂浑身像是触电一样酥麻了一下，但面前的夏卿欢对此似乎毫无感觉，只是面无表情地端详着自己刚刚的成果。
夏卿欢的目光直白又深邃，恍惚间竟让江颂蓦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寝室里，和夏卿欢偎在一起时仓促却温存的一个浅吻。
目光飘忽着落在了夏卿欢柔嫩的双唇上，一直到现在，江颂都还深深记得这双唇的触感。
凉凉的，软软的，贴在一起时候的感觉比果冻还清甜……舒服极了。
还有那双恰合时宜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不对。
我操，我又在想什么？！
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江颂赫然瞪大眼睛，猛地深吸一口气。
“你怎么了？”夏卿欢没懂江颂为什么忽然这样。
江颂赶紧摇摇头，抬手欲要拨开夏卿欢托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好，好了吧，几点了……我，我是不是该去候场了。”
谁料在江颂拨开之前，夏卿欢便早已经提前松开了江颂。
只是江颂此时早已顾不得那许多细节，连滚带爬地站起身。
“我，我得去候场了，再见。”
说完，抱头鼠窜一样地冲出了休息室，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夏卿欢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第083章
【啊啊啊来了来了！！】
【我的妈呀我们MLK出息了居然还能请到Magnetism！！！】
【据说Magnetism的队长是夏老板粉丝, 知道夏神新赛季回归主动要求来的】
【这一会儿下台之后夏老板不给安排个to签说不过去了吧】
【双厨狂喜双厨狂喜！我TM今天就是要在这过年！】
【哪个哪个哪个是夏老板粉丝？让我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品位！】
【穿黑衣服那个】
【CTMD全都穿的黑衣服】
【卧槽那个领舞好帅啊！！】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粉了夏老板好多年了！】
【长得帅又这么有品位的男人可真是不多见了】
【你们是真没觉得这领舞眉眼间有点像某个人么？】
【谁啊】
【Cantabile是吧，早觉得了】
Cantabile，那是江颂的比赛ID。
【真的很像啊！一会儿江颂是不是也得上台？俩人往一块站站, 直接就是大家来找茬。】
【不是早就有人说像了吗你们居然才知道，果然这两个圈子壁太厚吗？】
【长得像Cantabile, 还是Liquor的粉丝, 要素过多了家人们确定这二者之间真的有壁吗？】
【还是小江长得更好看一点啦！】
【好帅啊……喜欢喜欢！！】
……
偌大的主舞台之上，纷繁的光影明暗交迭, 九人组成的爵士舞男团Magnetism散点式排开，面向观众，在极具动感的旋律当中演绎着他们于年初最新发行的作品《Lure》。
动作整齐划一却还依旧可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他们每个人独属于自己的舞蹈风格。
尤其是那位一上来就因着与江颂有八分相似的过人颜值而被一众粉丝们死命盯上的领舞小哥。
四两拨千斤的跳舞技巧，动作到位却又不显过度用力，似笑非笑的表情慵懒又性感。
尤其是有时动作幅度大些的时候，不经意间从那宽松的上衣下摆露出的薄肌细腰, 搞得现场尖叫迭起，屏幕前的观众们更是截图截到手抽筋。
四分半的舞蹈显然是让台下嗨翻的观众们感到意犹未尽, 然而舞蹈注定不会是今晚的重点。
下一秒, 劲爆动感的音乐戛然而止。
台上九个人的舞蹈收尾动作潇洒而帅气, 分站在舞台的两侧。
绚烂华丽的灯光随着“啪！”地一声音效悉数关闭, 舞台骤然陷入了一片阒然，九个人趁着这个短暂空档转身下了台。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台下观众们相机的快门声和跳跃的闪光灯, 活跃得堪比天上闪烁的星星, 也实在是不知道这一片乌漆墨黑究竟有什么好拍的。
三秒钟的安静后，S12世界总决赛出征曲以渐入的方式在会场的四周缓缓响起, 同时一束强追光霍然打在了舞台的中央偏后方的位置。
江颂身着一身白银相间的战队队服，双手牢牢捧着MLK赛区春季赛奖杯, 笔挺地站在那一束追光之下。
银与白，那是今年SAG战队定下的战队主题色，骑士的甲胄一般象征着一种赤诚的纯粹与高贵，而在此时的江颂身上，却偏偏还多出了一种蓬勃向上的少年感。
啊啊啊啊！！！！！
颂宝妈妈爱你！！！
台下，观众们热情激烈的欢呼声顷刻之间便盖过了恢弘壮丽的出征曲，不停挥舞着的灯牌与应援棒实打实地是将观众席装点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荧光海。
待到这一波热情渐渐退却，江颂抬腿向前迈出了一步。
脚下的LED灯屏赫然出现了2010这个数字，银白色闪耀的字体周围是钻石一般闪耀的星光。
2011，《迷途荒川》第一赛季开赛，一个承载了无数电竞粉们的初心与梦想的年份。
遗憾的是，那一年的MLK赛区才将将处在一个懵懵懂懂寻寻觅觅的幼年阶段，勉勉强强凑出了四支战队出征，最终在世界赛上以八强的成绩与冠军失之交臂。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原来简简单单的四个数字竟还能勾起人这样多复杂悠远的回忆。
江颂又向前了一步。
2012.
MLK赛区成立的第二年，那一年，国内的电竞行业渐渐开始起步，雨后春笋一般兴起了许多优秀的俱乐部。
目前势头正盛的HSG，FRE，SSC战队也都是在那一年成立的，同时此时此刻，台下也是这三支战队的粉丝们欢呼得最激烈。
2013.
2014.
之后的每一步，江颂的脚下都会出现对应的年份，并同时勾起现场老粉们悠远绵长的回忆。
一直到2020年。
迈在2020年的那一瞬间，江颂脚下的数字刹那间褪去了原本银白色的外皮，露出了内里张扬而狂傲的金色。
字体四周原本的星光特效也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这一抹金色周围肆意地熌灼蔓延，像是拥有着吞没一切势不可挡的力量。
倏忽，台下再一次陷入了比之前更为狂热的欢呼与尖叫。
2020.
那是MLK夺冠的第一年。
身后的大屏再一次亮起，夏卿欢带领HSG夺冠捧杯的画面赫然映入到台下数万名观众们的眼中。
屏幕里，漫天金色的雨幕倾斜而下，配合着当年解说激情四溢地声音“让我们恭喜HSG最终以3:2的成绩，取得了《迷途荒川》 S8世界赛总冠军！”
“这一刻是属于HSG的荣耀，也是属于万千MLK赛区粉丝们的荣耀！”
“捧杯吧少年们！捧起属于你们的骄傲！”
时隔四年，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画面中的一切依旧叫人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自2020之后，属于夏卿欢的王朝开启了。
20，21，22，三连世冠睥睨一切的傲人战绩毫不意外地让无数中外媒体将夏卿欢捧上神坛奉为圭臬。
神祇一般不可摇撼，更不可跨越。
只要Liquor的ID还亮着，那奖杯就永远不会是别人的。
夏卿欢的存在，对于整个MLK赛区而言是引以为傲的资本，是刺向世界其他各大赛区的一柄利剑，他忠诚，可靠，睿智神勇，无可撼动。
那时大家最口口相传的一句话便是：只要有夏卿欢在，那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很快，这位背负了万千宠爱与盛名的男人竟在他事业最辉煌的时候选择消失在大众的视野当中。
紧接而来2023，屏幕之上，夏卿欢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轻帅气小将的脸庞。
稚嫩又青涩地眸光中却偏偏闪烁着坚韧的信念。
在数不清的鄙夷目光中，在一句句“就凭他也想接替夏卿欢的位置？”的质疑声中，他逆风而行恣意生长。
一年的鏖战与历练，最终他也成长成为了可以凭实力带领这支被冠以“夏”姓的队伍夺取胜利的战士。
眼下，台上的这位翩翩少年与屏幕当中的自己比起来，似是变了些。
眼眸中多出了几分老练与成熟，那种惹人怜爱青涩感已然褪却得所剩无几。
……
最终，江颂迈到了2024年。
奖杯的水晶底座从地面之下缓缓升起，追光之下泛着剔透的光亮。
那一刻，原本热闹沸腾的会场陡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相机快门的声音还在一声声地咔嚓作响。
江颂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奖杯献在上面。
杯底落座的瞬间，璀璨华丽的灯光骤然四起。
“我宣布，2024《迷途荒川》MLK赛区春季赛正式开始！！”
随着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呐喊声，会场舞台的两侧，联盟十二支战队的战旗自上而下整齐地滑落，在激昂奋进的音乐当中恣意地飘扬。
随着喷薄溅射的绚烂花火，已然将整个会场的气氛彻底燃爆。
……-
归还了奖杯，江颂内心这才算是稍稍轻松了一些，暗搓搓地长松了一口气。
刚才真是紧紧张得连路都有些不会走了。
按照导播预先安排的，江颂身子向奖杯右侧偏了偏，后退两步朝着台下的观众微微欠身鞠躬，全部流程走完，这才转身快速消失在了观众们的视野当中。
“下面有请，TQL战队！！”
主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让才从刚刚的激动当稍稍平复下来的观众们再一次雀跃起来。
TQL五名队员从舞台后方应声依次登场，按照之前彩排时候的位置三后两前错落有序地站在了TQL的队旗之下。
之后，主持人会依次介绍战队队员的ID以及担任的位置，导播的画面也会适时地给相应队员一个大大的特写。
冗长又单调的环节，但偏偏每一年，观众们看得都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然而对于队员们来说却只觉得熬炼-
江颂下了台之后就一路小跑回到了SAG的休息室，几个队友这会儿已经穿好了队服站起身来，准备去候场了。
十二支战队说着多，但其实一支支说过去也足够快。
HSG压轴，SAG大轴，其实用不了多久就会轮到他们，所以这会儿导播便安排他们提前过去。
“帅啊小江，刚才在台上给哥们帅晕了！”一边往休息室外走，祁念昭一边紧紧揽住江颂的肩膀，俩人贴得紧紧地，“小表情可太到位了，迷死我了！”
“你像个变态似的，”叶回在旁边瞥了祁念昭一眼。
“小江最近是不是又瘦了，”陆闻锦轻声问，“都说上镜胖十斤，你怎么看在镜头底下看着反而更单薄了似的。”
“啊，是吗，”江颂笑了笑，“衣服显得吧，订的时候故意大了一码。”
“特别帅，希望明年这环节还是你！”
“一场都还没打呢就已经开始想着明年怎么还奖杯了？ ”
“那怎么了，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了不起了不起。”
队员几个人一边朝候场室走一边聊的火热，唯独夏卿欢走在队伍的最后谁也没理，一句话都没说，自闭一样的低头默默看手机。
江颂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所以走着走着，他刻意拖慢了自己的脚步，想要离夏卿欢稍近一些，期待夏卿欢能因此而跟自己说两句话。
不用说太多，稍稍点评一下自己刚才在台上的表现，哪怕不是什么好话都行，只要他愿意说两句。
但是没有，夏卿欢的眸光一直淡淡地，低头盯着手里面的手机，感觉他都没有察觉到江颂刻意的靠近，整个人像是被围上了一层结界防护罩，任谁也无法近身。
意识到了自己单向奔赴的徒劳，江颂果断选择放弃了，朝着前方大踏步前进几步，去和祁念昭这个气氛组组长肩并肩。
因为HSG和SAG是先后出场，所以两支队伍在候场室的位置也是一前一后。
HSG今年的队服配色是蓝＋黑，和SAG的银＋白反差相当大，也正因如此，所以当陈之昂从他们的队伍当中拿着手机向江颂走过来的时候，画面显得非常的突兀惹眼。
SAG几个人纷纷给陈之昂让开了一条小路。
“哎，妈！说曹操曹操到，刚才你不还问江颂呢吗，这就来了。”
说着，都不等江颂完全反应过来，陈之昂就直接把手机往江颂脸上怼。
“啊？”江颂向后错了半步，看了看陈之昂，又看了看陈之昂的手机，“啥？谁……”正要问干什么，结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陈之昂原来是正在和他老妈视频。
陈妈妈这会儿好像在包饺子，一边擀皮一边冲着江颂笑逐颜开的：“哎小颂，刚才阿姨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小伙子可真帅！”
“啊……”
江颂笑得有些尴尬。
不是，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不论是聊的内容，还是这一次仓促而唐突的视频会晤……都够处刑的。
和陈之昂妈妈也只是去年过年江颂去拜年的时候略略见过那么一次，聊了聊天，万万没想到陈之昂这会儿居然会这么主动地大步流星走过来叫自己跟他妈妈打招呼。
江颂又不是什么人来疯的社牛，一年多没联系，突然整这一下子多少是有点冒昧在里面。
热情得有些过了头，甚至有点刻意，但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刻意，江颂来不及往深了去想，因为陈妈妈已经在和他疯狂交流了。
江颂来不及想，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夏卿欢和戚嘉荣却来得及。
尤其是夏卿欢，眼睛淡淡地朝着江颂和陈之昂的方向瞥了瞥，而后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身不再去看他们了。
戚嘉荣见状，笑着凑到夏卿欢身边来：“怎么了？”
“没事。”夏卿欢的交流欲望不是很强，手机里播放着的是蜡笔小新，夏卿欢看得很认真。
不，纠正一下，是看起来似乎很认真。
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这还没事，嘴撅得都能栓头驴了，”戚嘉荣乐了一声，努力克制着想要去戳一下夏卿欢嘴唇的冲动，怕事后被夏卿欢抡圆了揍。
又转过头去朝着江颂那边看了一眼，用胳膊肘戳了戳夏卿欢：“别怪我没提醒你，陈之昂这臭小子可真真是玩手段的一把好手。”
“嗯，”夏卿欢回得心不在焉，“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啧啧啧，夏卿欢啊夏卿欢，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了，和你没关系你气成这样？”戚嘉荣觉得好笑，“傲娇可不是你的属性，硬凹没必要。”
一个井字号从夏卿欢的头上冒出来，终于舍得抬头看向戚嘉荣：“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生气了？”
“没生气么？”戚嘉荣一咂嘴，倒也不急着反驳，抬手把夏卿欢手机屏幕给摁灭了一挑眉，“那来，你跟我讲讲你刚看的这集蜡笔小新讲什么了。”
“……”夏卿欢十分明显地卡顿了一下，“刚演两分钟，不知道讲什么了。”
“艹。”戚嘉荣让夏卿欢给逗乐了。
夏卿欢摘下耳机把手机塞进兜里，有些烦躁地摘下眼镜来用衣服擦了擦。
夏卿欢的习惯性动作，一不爽了就爱擦眼睛，挺贵重的眼镜已经让给擦花好几个了。
给他配眼镜的大夫都知道了，回回看夏卿欢一去都得笑着调侃一句：“又拿你那钢筋织的衬衣擦眼镜了是吧。”
这些小怪癖，戚嘉荣都知道，有几次配眼镜甚至是他陪着夏卿欢去的。
这把又在擦，戚嘉荣苦笑：“反正我要是你，我肯定忍不住得拿身份给那臭小子施施压，干嘛呢，仗着不跟他计较站头上撒尿。”
“聊天能不能不聊这么脏……”夏卿欢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恶心死了。”
“嘁，”戚嘉荣一偏头，“你也就跟我呛行，谁挖你墙角你跟谁使本事去啊。”
“我不去。”擦好了，夏卿欢重新把眼镜戴上，“他愿意和谁走得近是他的自由，我管不着。”
“哎呦呦呦，那您可真是高风亮节怀瑾握瑜成人之美当代雷锋，”戚嘉荣一拍夏卿欢肩膀，“赶明儿俩人哪天真结了，您得坐主桌，要不您给上台讲两句，干脆让您当证婚人得了。”
“我能骂人么？”夏卿欢推了下眼镜，冲着戚嘉荣面露微笑。
“能啊，跟我还客气什么。”
“去你妈的。”
“嗤。”-
戚嘉荣和夏卿欢在那儿开小会，江颂和陈之昂这边也是没闲着。
对着手机笑得尴尬又勉强，心里面默默期盼着什么时候能尽快结束这场从天而降的折磨。
“哎小江，之前听说你爸住院了，最近好些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阿姨，谢谢您关心。”
“我听小昂说你爸当时住院没住够日子就出院了，这可不行啊，别总怕花钱，住院这种事情咱可还是得听医生的。”
“啊……”江颂笑了笑，“是，您说得对。”
这事是之前和陈之昂吃饭的时候江颂偶然间跟陈之昂提起的，老爸住院住了几天，感觉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慌慌张张吵着要出院。
江颂知道老爸不是因为怕花钱才不住院的，老爸睡觉认床，再加上有点轻微洁癖，总觉得医院里面的床单被褥吃的用的全都不干净，多待一会儿都是折磨。
当时听老妈和自己说老爸要提前出院，江颂还特意叫老爸接过电话去自己劝了他几句，但是也没什么用，三下五除二就把出院手续给办妥了。
所以其实现在陈妈妈和自己聊这些话题没什么意义，出都出了，江颂这天高皇帝远的，横不能雇人把老爸绑回医院去。
又寒暄了两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陈妈妈这才舍得挂断了电话，挂断之前还说让江颂今年过年的时候还去他们家，给江颂包饺子吃。
热情得让江颂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我就跟你说了吧，我妈可喜欢你了，跟我都没这么多话。”陈之昂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收回了兜里，“开幕式结束有什么安排？”
说着，陈之昂的手再一次顺势攀上了江颂的肩膀。
而这一次，江颂有所警觉了。
脑海中蓦地闪过之前那个闹得不太愉快的晚上，夏卿欢问过自己的那句话。
【刚才陈之昂搂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抗拒他？】
那时候的江颂是真没印象陈之昂还曾对自己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而这一次，江颂意识到了。
而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开始，江颂的身体瞬间开始不自在起来。
他微微蹙眉，轻轻抖了下肩膀，想要把陈之昂的手给抖开，却不料这陈之昂搂得怪紧的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江颂嘴角扯出一抹僵硬地笑容，看着陈之昂，以一种玩笑地口吻对他道：“哎，咱俩不是同队，你这么勾肩搭背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太好。”
陈之昂似乎是有些意外江颂会这样说，震惊之余，手臂僵了僵，却依旧没有要放下的意思，执着得很。
“手放开呗，快去和你们队友站一块去了，”江颂硬着头皮说，“要不一会儿上了台你不小心站到我们队里怎么办，想白嫖我们的冠军？”
看似幽默风趣地一句话，实则已经调用了江颂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情商，只为了让陈之昂能快点撒开手。
好在这一次陈之昂终于Get到了江颂的重点，乖乖放下了手去，对着江颂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你快回去吧。”
“有空一起约饭，我亲爱的饭搭子。”
“啊——”江颂拖了个长音，话没说完，陈之昂却已经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再说吧。”
后三个字，是江颂自己跟自己嘀咕出来的。
第084章
随着一面面战旗上方的灯光渐次亮起, 十一支战队的成员们也终于依次站上了舞台。
赛场的主舞台宽敞而开阔，即使是数十名选手并肩站在一起也丝毫不显拥挤只觉得壮观。
大屏上播放着的MLK赛区各支战队历年以来在联赛里的高光时刻叫台下的观众们目不暇接。
看着自己支持的队员一路走来，摸爬滚打不忘初心一路成长, 去年一年的成败功过已然过去，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在以一种崭新昂扬的面貌迎接新赛季的新挑战。
热血澎湃, 青春洋溢。
甚至情到深处, 一种莫名的自豪感也随之从观众们的心底油然而生，久久无法褪去。
最终, 去年的冠军战队SAG作为大轴出场。
那一刻，台下的观众们竟好像是提前约定好的一样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雀跃欢呼着，迎接这支曾在世界总决赛的舞台上顶住压力展现出超凡水准并最终涅槃重生的战队。
今年，旧神归来，观众自然对于今年他们创下三连冠的神话抱有强烈而澎湃的期待。
就见舞台最中央的位置, 六位身着银白相间队服的男生一字排开，双手背在身后, 身型挺拔而修长。
站在台上时, 似乎整个会场都被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爆棚的安全感所填满。
一旁的主持人还在激情四射地向观众介绍着SAG战队以及SAG现役六人华丽的履历。
站在最中间位置的是夏卿欢与江颂两个人。
作为目前圈内当之无愧的两大流量, 尤其是在不久之前还被传言关系不和因而闹出了个大新闻的两个人, 首次在众人面前同框亮相。
成为爆点已经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甚至因着这一次的同框，原本五家拥有赛事转播权的平台一瞬间被狂热粉丝挤崩了仨。
【啊啊啊啊啊颂宝妈妈爱你！！】
【我要窒息了救命夏卿欢啊啊啊！！！！】
【放我去和中间那两个人演燃冬！！！】
【CTM急得我在客厅转两圈】
【俩人为什么离得那么远，给田教留位置吗？】
【真的离好远啊, 咋回事, 感觉夏老板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Liquor冷脸的时候真的鲨人不见血啊啊啊！老公鲨我！！】
【怎么办怎么办，这站位, 还是感觉俩人的关系不太好（这是可以说的吗？】
【离得好远啊，都快偏台了】
【为什么啊, 在避嫌吗？】
……
说到底，观众们的眼睛终归还雪亮的，几乎不用第二眼就看出了这舞台之上两个人关系的微妙所在。
不过因着之前夏卿欢在直播时候的那一番警告，完全没有人敢再把自己的猜测说得那般清晰又大胆。
……
战队及队员的介绍环节结束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春季赛的抽签仪式。
赛方会将印着十二支战队队标的纸条放在十二个颜色大小都一模一样的塑料球当中，而后由赛方派代表上台抽取，一次抽取两个，被抽到的两支队伍将会是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而今年赛方派出的抽签的代表，是夏卿欢。
因为怕这其中会出现什么徇私舞弊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到甚至就连SAG的几个队友都完全不知道。
当主持人喊出夏卿欢名字的一瞬间，几个人齐刷刷地望向夏卿欢，还以为是在整活。
结果下一秒，就见夏卿欢从SAG的队伍当中缓缓走出，清冷的气质配上那修长的身形和两条笔直的长腿，寥寥几步感觉像是在走T台，给现场观众迷得相机快门都要摁出火星子。
几个队友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夏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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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走到已然摆放好的塑料签筒后面，夏卿欢的“个人T台秀”也终于算是暂告一段落。
而且不得不提一句的是，这活儿还确实得派夏卿欢干。
看看那签筒中塑料球的大小，好像生怕观众们眼睛近视看不清似的，一个个恨不得按着保龄球的规格来做，手但凡小一点的话一只手都费劲能捞得起来。
“我们来看第一签！”主持人对着夏卿欢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卿欢将手慢慢伸进去，拿了一个球出来递给了一旁的礼仪。
礼仪微笑着接过，将球缓缓打开之后将内中的纸展开，高举过头顶。
“LIN战队！”
第二支战队。
“对阵，TS战队！”
两支战队的队员应声出列，从十二支战队云集的舞台后方缓缓向前，一左一右地站在了舞台的中央位置。
在观众们的欢呼声当中，互相鞠躬致礼，又转身对着观众们鞠躬致礼，而后才能转身下台。
“第二签！”
“WG战队！”
“对阵，TQL战队！”
……
同样的流程，一直进行到第四签。
台上所剩的战队越来越少，形式也趋于明了。
去年的世界赛四强战队当中，TQL和FRE两支战队已经都有了各自的对手，只剩下SAG和HSG还在台上，剩下的两支战队，一支是去年成绩并不太优异的火狼，另一只，是险些淘汰FRE挺近季后赛四强出征世界赛的SSC。
“我们来看第四签！”
“首先出来的是……”
“SAG战队！！”
啊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台下的人究竟是在激动些什么，就好像只要听见SAG这个队名，下意识地喊上几嗓子总归没毛病。
“对阵，Fire Wolf火狼战队！！”
【卧槽，真就上等马对阵下等马？】
【好签啊，初赛赢了第一场的话整支战队一个赛季的士气都不一样！】
【不愧是夏神，抽签都能保自家一手是吧】
【服了，从开幕式就开始发功，这其他战队还玩个卵。】
【建议SAG多个ban 位，能不能给夏老板ban了】
……
一致认为的好签，但是台上SAG的队员们表情却还是依旧严肃认真，丝毫没有观众们那种轻松自然的状态。
一方面是出于对对手的尊重，另一方面，谨慎小心不轻敌不懈怠一直是自SAG成立以来便持守传承的理念，每个队员也都是这个理念的坚定拥护者。
双方战队致过礼，又向台下的观众鞠躬之后，便可以从一左一右下场口各自下台了。
而各位显微镜观众们，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营业的。
转身下台的那一瞬，夏卿欢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扭过头去朝着SAG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江颂的背影之上。
对着后背SAG Cantabile的ID稍稍失了一秒的神。
灯光之下，夏卿欢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而就好像是有什么心电感应一样的，江颂也在临下场的一瞬间，蓦地回过身去对着依旧还站在台上的夏卿欢看了一眼。
只是那个时候，夏卿欢却早已经收回了视线，没有在看江颂了。
【哎哎哎？？？我靠这个回眸，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刚才夏老板也看颂宝了吧！！】
【这TM什么情节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不小心戳开了我的小绿软件】
【这一个回眸我真的不能不嗑，对不起！！！】
【有人截图吗有人截图吗？！卧槽刚才那一个抬眸和那一个回身！】
【夏老板好深情，一眼万年啊啊！】
【他妈的老子一个直男要被刚才那一个眼神搞弯了好吗？】
【顶不住了顶不住了，什么爱人错过虐恋情深的剧情我TM头昏了！！】
【别是让我嗑到真的了吧，俩人刚才站那么远真是在避嫌？！】
【这恋恋不舍的小眼神呦则啧啧啧，俩恋爱脑凑一块了是吧】
【避嫌避嫌避嫌，下了场回到基地不定怎么搞在一起腻乎！！分开这么一会儿都得互相看两眼！！】
【热恋小情侣是这样的（看穿一切】
【莫慌我去把民政局搬过来！】
……
被粉丝们莫名其妙就嗑到了的两个当事人自然是谁也不知道大家此时此刻究竟在讨论研究什么，更不会想到原来只要自己随随便便一个眼神都会被脑补成万字小说。
最终台上只剩下了两支战队，HSG和SSC。
自然是要在初赛相遇的两支战队，但出于严谨和公正的态度，夏卿欢还是要依次将他们的队签抽出打开，拿出来展示在公众面前。
分组结束，具体的比赛日期之后将会由赛方在稍晚些的时候通过官博来向观众们进行公示。
所有的主要环节结束，当红流量歌手席彻强势接管舞台，倾情献唱一首他专门为S13赛季创作的英文歌曲《Don’t Afraid》。
词曲充满活力律动感十足有种叫人心驰神往的力量，会场的观众们万人齐唱，丝毫没有接近尾声的意思-
夏卿欢下台的时候，和主持人以及过来打招呼的工作人员礼貌性地寒暄了两句，因为台上的音乐声实在太大，夏卿换被吵得有些顶不住，正要回SAG的休息室，却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位赛方负责人拦住了去路。
拦住夏卿欢的人名叫顾妍，是专门负责赛事方与俱乐部选手们对接的工作人员，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和夏卿欢他们这种联盟里的老牌选手都混得非常熟悉了。
“顾姐，有事么？”夏卿欢停住了要回休息室的脚步，看着顾妍。
“小夏啊，一会儿有事吗？”顾妍说着，还把夏卿欢往旁边拉了两下，一脸神神秘秘的。
“您先说找我干什么我再决定一会儿有没有事。”跟顾姐肯定是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夏卿欢绝对有什么说什么。
“啧，你这人真的是，”
这其实已经不是夏卿欢第一次这样和顾妍说话了，顾妍无语地一咂嘴，拿夏卿欢没办法，“这不是开幕式结束了，李总晚上想要请这次受邀来的嘉宾吃个饭么。”
“……啊。”嘴上蹦出一个字算作是回答，殊不知这会儿夏卿欢心里面念叨的却是”李总想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硬着头皮一头雾水地听着顾妍往下说。
“你想想，人家Magnetism这次可是冲着你才来的，领舞那小伙子是你粉丝，这开幕式眼看着都要结束了……你不得过去打个招呼？”
“可以啊，这就去。”
“顺便晚上再一起吃个饭。”
“那算了。”
一听这话夏卿欢反应相当快，当即停住了要往Magnetism方向去的脚步，扭头就要朝SAG休息室的方向钻，却又被顾妍给一把拉住了：“哎你等会儿。”
“顾姐我想起来我晚上有安排了。”被拽回来的夏卿欢踉跄了一下，满眼无辜，竭力推脱，“突然想起来的。”
“我发现你还真是难拿啊夏卿换……”顾妍皱眉刚要说什么，但很快却又冷静了下来，琢磨琢磨，“你晚上有什么事？”
“我昨天和我妈说好的，今天带她去吃椰子鸡。”
“你妈？”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趁机骂我呢。”
“……”顾妍一脸无语，看着夏卿欢，“阿姨从美国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上上个周末到的，下个月头过年之前就回去了。”
“噢……”顾妍点了点头。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完美理由。
实不相瞒据顾妍听到的小道消息，夏卿欢的父母似乎是常年在国外，和夏卿欢大概已经三四年没见过面了。
好不容易回趟国还就待一个月，期间想叫儿子带着吃顿椰子鸡……横不能连这点亲子时光都给人剥夺了吧。
一时间，顾妍有点张不开口继续劝了。
“那先去他们舞团的休息室打个招呼总不耽误事吧。”最终，顾妍选择了妥协。
“那可以。”
夏卿欢点点头。
其实这支舞团的团长是自己粉丝这件事情，夏卿欢老早就听说过了。
甚至在他还没有一战成名的时候，就曾经有粉丝在夏卿欢的微博发私信告知过他有一支舞团的团长很看好他的实力，是他的忠实粉丝。
这件事夏卿欢一直记得，所以时隔这么久，他今天也理应抓住机会过去跟人家道个谢。
Magnetism的休息室与SAG是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七拐八拐，走到的时候夏卿欢觉得自己好像都有点要迷路了。
推门进去，这会儿训练室里面的人并不多，除了九名队员之外，就只有两位跟队的助理和他们舞团的经纪人。
一见夏卿欢进来，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九个人立时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非常激动地朝着夏卿欢一拥而上，和刚才在台上时候那种狂拽炫酷爷最吊爷谁也不想理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我靠真的是夏卿欢啊！顾姐你太牛了真给活的拽来了！！”
“废话不拽活的我还拽个死的。”
“叫什么夏卿欢啊，不礼貌，叫夏神！夏神夏神，我的天真的是你夏神！”
“夏老板，我们队长可喜欢你了，你每场比赛他都看！好几次上台之前因为看你比赛被我们经纪人骂了！”
“夏老板我能求个跟您的合照吗？照完发微博的话您介意吗？”
“夏神您给我签个名吧！！”
……
再怎么说也是当今国内一线的舞团，结果到了夏卿欢面前一个个却秒变成了毫无包袱可言的狂热迷弟，给夏卿欢也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经纪人和助理也纷纷过来和夏卿欢握手，不得不说相比起那九位来说，他们三个人的方式还更能让夏卿换接受一些。
团里的队长兼领舞叫景粱。
让人奇怪的是，作为队里面真正夏卿欢多年以来的忠实拥护者，他竟然是九个人里面表现得最淡定的那一个。
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悄悄地朝夏卿欢招了招手，一开始，夏卿欢甚至都没太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过本以为这个景粱只是装模作样地稍微矜持一下而已，毕竟粉了这么多年，等到时候还是会主动凑上去的。
却没想到一直到夏卿欢和他们几个人打完招呼准备离开，他都没有太向前凑。
临走之前，夏卿欢答应了会送他们一人一张春季赛的门票，如果SAG今年可以顺利进军世界赛的话还可以再一人附加两张世界赛的入场券，并在这次开幕式的入场证上签名以此为证。
说是怕夏卿欢赖账，但其实只是诡计多端地想要一人多骗一张To签而已。
每个人的入场证上都签了，最后一个签的是景粱的。
夏卿欢看了看入场证上的照片和名字，又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朝自己笑的景粱。
“谢谢。”夏卿欢低头一边签名，一边对他说。
“不客气。”这位景粱似乎并没有因为夏卿欢这突入起来的一句道谢而感到意外，他知道夏卿欢是在谢他什么。
但于景粱而言，他要的似乎远不止这些。
“夏老板要真想要感谢我的话，今天晚上的赏个脸一起去吃饭吧。”
说着，从夏卿欢的笔触中抬起眼来，看向夏卿欢。
讲这话的时候，夏卿欢正好签完名，将借来的笔收好放在一旁，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有还些事情要办，刚才已经和顾姐说过了。”
“那办完事情之后呢？”景粱说着，一只手忽然朝着那张被夏卿欢的手微微遮盖住的工作证上伸了过去，过程中，用小指不经意间勾了一下夏卿欢的手背。
夏卿欢一蹙眉，将手挪开了。
只是夏卿欢的回避似乎并没有让景粱产生丝毫退却的意味，反倒更加跃跃欲试：“开幕式结束我们团会在长嘉停留两天，这两天里夏老板总归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吧，见个面不好么？”
“你也看到了今天是开幕式，春季赛开赛了，”夏卿欢温和一笑，像他这样聪明敏锐的人，自是随随便便就能感觉到这景粱话里话外夹带的小心思。
但是景粱把夏卿欢想错了，夏卿欢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赛初队里会很忙，没什么时间。”
夏卿欢的拒绝永远都是这样。
柔软温和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伤人。
景粱垂眸沉默了片刻，而后笑着点点头：“好吧，那就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见。”
“好。”-
比赛的具体日期是在开幕式的当天晚上公示出来的，看到消息的时候，夏卿欢正和老妈坐在湖心区的一家正宗海南椰子鸡餐厅吃饭。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夏卿欢拿起来看了一眼。
SAG的赛程被排在了下周二。
“吃饭就好好吃饭，”老妈在旁边皱着眉头念叨了一句，“别一直看手机，对胃不好。”
“好。”
乖乖把手机锁屏放在一边，一点为自己辩解的念头都没有。
“你们今天的开幕式妈看了，场面弄得真是不错，当初应该叫你给我留两张票的。”
夏卿欢笑了笑：“没事，您今天也是没闲着。”说着，目光在老妈放在一边的各式各样大包小包的奢侈品珠宝衣服上轻轻扫了一下，“比去一趟开幕式有收获多了。”
“这是你爸没跟着少个拎包的，要不然的话东西还得比这再多一倍来。”
夏卿欢笑得无奈。
“一说这个想起来，你爸晚上还没吃饭呢，一会儿给他打包个什么菠萝饭之类的回去吧。”
“好。”
每次一提到老爸，夏卿欢总是没什么话说，除了“嗯”就是“好”，再不然就只是笑一笑。
夏妈妈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无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卿欢。”
“嗯？”
“要我说趁这次我和你爸回来，你还是应该抓紧机会和你爸聊一聊，父子俩总是这样见面不说话怎么行？”
夏卿欢苦笑：“谁规定的父子俩见面就必须得说话啊。”
“……”夏妈妈沉默，“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再说吧妈，”夏卿欢喝了口椰汁，“而且就算我愿意聊，爸也不一定愿意，我也没办法。”
“你都不试就知道没办法？”
“咱先把饭吃完得了，”夏卿欢明显是不太愿意把这话题进行下去了，对着那锅热腾腾的椰子鸡抬了抬下巴，“今天我得早点回基地，前几天跟你们待太晚，搞得队友都以为我出去不三不四了。”
“都？”夏妈妈勾了下嘴角，“哪个都啊？我看就小江一个吧。”
“……”
“那天你回去晚了叫他撞见，他以为你出去乱玩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
“吵架了？”
“……”
“都能到吵架这一步，小情侣关系不错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本来就不怎么饿，被老妈这么一搅和，夏卿欢更是觉得没胃口了。
默默放下筷子，无所事事地拿起老妈刚才给自己买的那条围巾来看了两眼。
没拆开，只是看了眼包装。
旁边还有一条浅灰色是专门给江颂买的，夏卿欢正发愁自己到底该怎么把围巾送给他，俩人现在连话都不怎么说。
“何大夫昨天和我聊了一些关于你和那个小江的事情。但我觉得她说得不全对，你肯定是没好好配合治疗，还是有隐瞒。”
“知道有隐瞒就别多问，”夏卿欢放下装围巾的袋子，低头夹了只虾到盘子里。
完全不想吃，但总得给自己手里找点事干才显得不那么局促，所以干脆剥个虾。
“那就不问，”夏妈妈对此倒也看得通透，托着脸看着夏卿欢，“得空了带出来让我和你爸见见儿媳妇总行吧。”
“？？？？”-
对于夏卿欢的取向这方面的事情，夏卿欢的父母都还算是比较开明的。
知道夏卿欢从来不是那喜欢胡搞乱搞的孩子，有原则又理性，也绝不会脑子一热深陷其中受人蒙蔽任人欺骗。
所以只要是夏卿欢喜欢，那么他们父母二人便也由着他去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夏卿欢自己的分寸和底线，甚至比他们二人的都还更严格得多。
夏卿欢其实很欣慰他们从不会像其他一些父母一样到了那种谈同色变要死要活的程度，但也不得不说有时候太过开明了也着实是令人苦恼。
就比如现在，面对老妈如此直白突兀的要求，夏卿欢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说现在和江颂还处在这样特殊的关系状态里，就算是正常情况下给江颂带过来也得让老妈给活活吓跑了。
不过夏妈妈那边显然是不想care夏卿欢这些婆婆妈妈的顾虑的，一直到吃完饭，夏卿欢开车把她送回家，都下了车了，老妈还在拍着车门告诉夏卿欢别忘了有时间把江颂约出来给他们瞧瞧。
夏卿欢头都大了。
老妈他们现在住在长嘉市中心地段，三年前买的房子装修好了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住进去，给老妈送到家之后，夏卿欢便自己开车回了基地。
距离有些远，开到基地门口的时候又已经十一点了，距离夏卿欢预期的回基地时间晚了半小时。
才刚要拐弯进院子，忽然看到道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短款的羽绒服，下身是同色系的工装裤，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双手插兜站在那里。
是景粱。
他应该是早就看到了夏卿欢的车了，所以当夏卿欢注意到他的时候，两人直接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他来干什么？
夏卿欢皱了下眉头，预感有些不太妙。
开幕式结束去他们休息室打招呼的时候，景粱用小手指朝他手背轻轻勾的那一下，一直到现在夏卿欢心里面还耿耿于怀有所芥蒂，极其短暂的接触却叫夏卿欢格外的不舒服。
夏卿欢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夏卿欢不想，夏卿欢死都不可能答应，所以夏卿欢那时候只能选择装傻。
但此时此刻，既然都看见了，横不能就这样装作不认识，夏卿欢只好把车又向后倒了一点，停在了景粱的身边。
把车窗降下来。
“哎？夏老板？！”
景粱脸上多少带着几分刻意与做作的惊讶让夏卿欢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叹，就算是舞蹈演员演技果然也还是和专业演员差一大截子。
隔行如隔山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
“晚上好。”心里吐槽着，表面功夫却还是得做到位，冲着景粱笑了笑。
“上车说吧，外面太冷了。”
似乎是察觉到夏卿欢没有要久留的意思，所以景粱便自己主动要求上了。
夏卿欢明显还是想要拒绝的，但景粱不等夏卿欢说话，立马举起了手里面的一个纸袋子：“还给你带了点东西，拎着怪沉的。”
“……”夏卿欢有些无奈。
思索两秒，耐着性子打开了车门。
“上来吧。”
第085章
景粱听完夏卿欢这句话之后像是得了什么圣旨一样, 上车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不愧是学舞蹈的，伸手就是敏捷动作就是矫健，给夏卿欢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就见夏卿欢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景粱坐上来的同时，他身体不自觉地朝着与景粱相反的一侧略微挪了挪。
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一个小动作, 但还是被景粱精准地捕捉到了, 一边把口罩摘下来一边笑着对夏卿欢耸耸肩：“干嘛啊，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夏卿欢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 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点恶心。
……
打职业打了这么多年，各式各样的粉丝夏卿欢见得可以说是海了去了，足可以称得上是上有老下有小。
但不得不说在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粉丝里，夏卿欢还从没有见过像今天景粱这样的人。
这个景粱……怎么说呢，他甚至都不太能算是形形，他只能单纯算是色色。
正常情况下夏卿欢与粉丝见面, 不论男女，在面对夏卿欢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带点与终于与偶像会面时的紧张与局促, 答非所问语无伦次的状态更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 夏卿欢甚至为此还掌握了一套非常实用的能够平复他们心情的技巧与话术。
但是面对景粱的时候, 这种技巧完全排不上用场。
可以说景粱在面对夏卿欢的时候, 状态恐怕要比夏卿欢还淡定。
那种感觉就仿佛只要他愿意，他甚至都可以把夏卿欢变成局促不安语无伦次的那一个。
别说，这会儿已经有点这意思了。
有那么一瞬间, 夏卿欢是真的有在真情实感地怀疑过这个景粱究竟是不是有在看比赛, 还是其实满脑子都只在想那些腌臜之事。
比赛这东西无非只是他play的一环，有没有都行, 不重要。
夏卿欢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不尊重人，但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这样想。
景粱的做法未免太过明显, 明显到夏卿欢想继续装傻都完全不可能。
“有事的话就快说吧，我该回去了。”
然而景粱却像是听不到夏卿欢的声音一样，坐在车里继续自顾自地询问着自己的问题，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当中。
“夏老板今天回来得好晚啊，去和女孩子约会了吗？”
“和我妈吃饭。”夏卿欢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绵延至黑暗里面的道路，“顾妍没和你们说么？”
本来按照夏卿欢以往的性格，他是绝对懒得多做解释的，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和他无关。
但是不得不说和老妈出去吃个饭居然被误会成是去和女孩子约会的的确确是引起了夏卿欢的一些生理性不适。
但其实夏卿欢也知道，景粱这句话的重点绝不在于“约会”而在于“和女孩子”。
景粱在试探夏卿欢，试探夏卿欢究竟是不是与他是“一类人”，夏卿欢知道景粱在试探他，景粱也知道夏卿欢知道他在试探他。
斗智斗勇的高端局，直接摊开了明牌打，最极致的烧脑体验。
“顾姐说了，但我害怕夏老板是为了推脱我们而找的话术，所以想过来亲自求证一下。”
“你挺执着的。”夏卿欢扭过头来看了景粱一眼。
“啧，有么？也还好吧，”景粱看了眼车载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才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本来打算再多等二十分钟，你要是不出现的话我就回去的，还好你来了。”
早知道多在外面晃二十分钟再回来。夏卿欢在心中痛心疾首地嚎了一嗓子。
“你现在求证也求证过了，还有别的事么？”
“夏老板对待粉丝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么？”
“不全是，”夏卿欢淡淡道，“你刚好赶上了。”
“你好像很抗拒我。”
好像？
夏卿欢在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
原来做到这种程度在他那里才只是“好像”么，那到底怎么才能变成肯定的？一巴掌糊他脸上也不太合适吧。
“见也见过了，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去吧，你们住的地方离我们这里不算近。”
“你居然知道我们住在哪？”
一听到夏卿欢这话，景粱的眼神当中怦然闪过一丝光亮，还以为……
“你房卡露出来了。”夏卿欢表情淡得像汪水。
“……”
景粱闻声低下头去看了一眼，果然，从自己拎着的纸袋里露出了半张房卡，汉密尔顿酒店的金黄色Logo正好露在外面。
景粱笑了一声。
“那既然都已经被夏老板看到了，”说着，景粱竟抬手熟练地从袋子里把房卡抽出来，夹在手指中间递给了夏卿欢，那模样，简直比随手递上二百块钱都自然，“那就给你先拿着吧，我说了我们团会在长嘉市停留两天。”
你停两年和我也没关系。
夏卿欢一脸费解地对着景粱看了看，又对着他递给自己的房卡看了看。心中了然，原来这就是刚才景粱没上车之前所说的，带给夏卿欢的东西。
好久没有过这种上当的感觉了。
夏卿欢攥着方向盘，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
昨天晚上，江颂因着“夏卿欢暧昧视频电话事件”就没怎么睡好，一边生夏卿欢的气一边在琢磨他究竟是在给谁打电话，失眠了整整一宿，所以今天晚上他的早睡早起计划势必实验强势重启的。
结果天不遂人愿，才刚躺下就被祁念昭这个不长眼的给一通电话又给叫起来了。
说让江颂陪他去便利店买泡面饭团和牙膏三样东西，祁念昭有一点轻微的夜盲症，这会儿因着前几天下了场雪路面湿滑，走夜路确实不太安全。
江颂哭丧着脸说牙膏和泡面他都有都能送给祁念昭，甚至可以附带两根里脊肠，只求他能放过自己一马，深更半夜的别再出去了。
结果祁念昭告诉江颂买饭团才是精髓，别的都没那么重要，必须得出去。
那一刻，江颂想杀人的心都有。
被祁念昭强行拽着出门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江颂浑身上下的怨气比鬼重。
走到基地门口正低头装备从兜里掏门禁卡，结果忽然感觉身边的祁念昭伸手拽了他两下。
“你又有什么幺蛾子。”江颂的不耐烦丝毫不加掩饰。
“哎，你看，”祁念昭边说边朝着左前方指了指，“那辆停在基地门口的白色奔驰，是夏老板的车吧。”
“啊？”
一说这个，江颂的态度瞬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瞪圆了眼睛顺着祁念昭所指方向望去。
浦A·H11122.
还真是夏卿欢的车。
祁念昭看不太清牌照，眯缝着眼睛又伸手拽了拽江颂：“到底是不是啊。”
“是。”江颂回了一句。
“我靠，这大半夜的，不把车开进基地停车场去，停道边干什么啊。”
“不知道。”江颂摇摇头，理智迫使他不要对此产生任何兴趣，没什么意义于是拉着祁念昭就要走。
不料祁念昭脚底板像是让强力胶给黏住了似的，被江颂用力一拽竟岿然不动，眯缝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夏卿欢的车，还顺势扥了江颂袖子两下。
“哎哎江颂，我眼神不好，你看看夏卿欢车的副驾里是不是还坐着个人？”
“……”
别说，这祁念昭确实是知道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和最有效的方式提起江颂兴趣来的。
甚至不用第二句话，江颂都已经蹑手蹑脚地主动朝着车的方向自己走过去了。
祁念昭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夏卿欢前后座的车玻璃上贴了一层单向的防窥膜，原本是看不见里面情况的，但奈何副驾驶的车玻璃这会儿欠了一条不算太宽但也绝对不窄的缝隙。
江颂从缝隙里赫然看到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
确实是有个人，而且那么短的头发，应该是个男生。
靠。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江颂的心底油然而生。
“我靠。”
祁念昭这会儿站得位置可是要比江颂刁钻多了。
这车后面被贴了防窥膜，但是挡风玻璃可没有，祁念昭站在斜四十五度的方向，既不会叫车里人瞧见自己，同时自己也能稍稍观察到一点车内的状况。
“怎么了啊？”
一声“我靠”之后就没下音了，江颂差点没叫他给自己活活梗死在这，“你TM倒是说话。”
“好，好像是今天开幕式舞团那个男的，”一边说，祁念昭还一边拽了一下自己头发，“就领舞长得特像你那个黄毛，你知道吧。”
“……”
“好像给夏老板递什么东西呢。”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江颂一下，“他俩怎么凑到一起的？”
祁念昭在这吃瓜吃得热火朝天成了只在瓜田里面上蹿下跳的猹，却丝毫没意识到此时此刻江颂已然是被这两句话给搅得有些生不如死，心脏的位置又疼又胀。
这种疼痛感甚至可以蔓延至咽喉，叫他连说话都不那么流畅了。
所以江颂选择沉默，没接话。
“我靠，哎哎哎，你快看那黄毛给夏老板递什么呢，江颂你快来看看。”
说着，祁念昭把一旁的江颂已经有些失魂落魄的江颂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江颂也没推脱，俯下身走过去看了一眼。
递过去的东西被那个黄毛夹在两指之间，是张卡片，金色的，车内灯光的映照之下还有点闪，配合此时那黄毛脸上极尽暧昧的一抹笑意。
……
房卡。
那是在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进行简单整合之后，江颂脑海当中闪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这男的在给夏卿欢递房卡。
一瞬之间，更加零碎的记忆开始自动在江颂的内心当中汇集并拼凑。
夏卿欢昨晚那一个（在江颂看来）极尽暧昧的视频电话。
夏卿欢这几天对待自己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冰冷态度。
夏卿欢面对自己示弱讨好时候的无动于衷……
原来一切都是这般有迹可循，是江颂自己后知后觉愚蠢至极所以才对此根本毫无察觉。
大脑“嗡”地一声陷入了一阵空白，他不知道该要以何种表情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样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他不敢再去看车内的情形，江颂害怕得要死。
他怕看到一个与对待自己那时候一样，满目柔情又极尽迷恋的夏卿欢，他更怕看到夏卿欢会笑着，温柔地凑近那个人，捧起他的脸颊，去做一些与那晚在江颂寝室里时两人所做过的一模一样的事情……
甚至说这都不算什么。
那张房卡……
不行，绝对不行。
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怒与冲动几乎是顷刻之间占据了江颂的全部理智，他猛地直起身来就要朝那辆车的方向走，却被祁念昭手疾眼快地给拽住了。
“我艹，你疯了，你要干什么去？”
“……”江颂已然是已经被冲昏了头，话都不太会说了，只是瞪圆了眼睛看着祁念昭，意思是叫他放开自己。
祁念昭怎么可能听他的。
“给你起两天哄，你还真当自己是老板娘了是吧，快回去啊，一会儿叫夏老板发现了，咱俩都得吃不兜着走。”
……
……
就因为祁念昭这一句话，江颂果然瞬间哑火了。
也对，自己有什么资格过去施混耍横的。
当初分明是自己和夏卿欢说，要他和自己保持距离，不想被其他人评头论足说闲话的，这会儿又是要发什么癫呢？
可是心里着实是已经要气炸了，比那煤气罐还易燃易爆。
“快回去啊你，”祁念昭还在后面一边拽着江颂的胳膊一边催，“别犯病了。”
……
不想回去。
想把夏卿欢从车里揪下来。
想冲他发大疯。
就算他事后会厌恶自己也无所谓，这疯他就是要发。
要让夏卿欢知道自己在不开心。
非常，无比，极其，特别，巨他妈的不开心！
想鲨人。
但是最终的最终……
江颂什么都没做。
因为他察觉到自己别说是跟夏卿欢发疯了，此时此刻，就连让他抬起头来朝着车里面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种无力感很快就顺着大脑传遍了全身，如果不是祁念昭强行拽着他朝基地走，江颂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一屁股坐地上半天起不来。
从未想过夏卿欢对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魔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颂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太慢热了吧……否则怎会对此毫无察觉呢？
万幸万幸身边有个祁念昭，也好在这一年多的比赛经历多多少少是让江颂练就了一些心理素质出来。
“哥。”
直到进了基地大楼，江颂才终于开口叫了祁念昭一句，神色稍稍缓过来一些，却依旧苍白如纸。
祁念昭虽然平时神经大条，但终归也不是个傻子，江颂状态那么不对劲，他早就察觉到了。
现在听江颂这样喊自己，祁念昭只能是强行装着无事发生，没事人似的回上一句：“啊，怎么了？”
“这件事……能不能求你别往外说。”
……
江颂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所指的这件事，其实是两件事。
一件，是夏卿欢深夜在车里被一个男人递房卡的事。
另一件，是江颂在察觉到这件事情之后瞬间破防失态的事。
江颂知道祁念昭看出来了。
和祁念昭相处这么久，并不光只是祁念昭了解他，毕竟这种事情大多都是相互的。
“……”
祁念昭吸了吸鼻子，根本无心再像之前那般嬉皮笑脸，因为他知道江颂这不是小打小闹。
江颂认真了。
祁念昭的表情无奈中带着几分心疼：“我知道……”停顿两秒又接着说，“刚才我说的那句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不知道情况，我不是故意的。”
“哥，我俩没什么情况。”江颂摇摇头，止住了祁念昭的这个想法，“你说得挺对，我确实没那个身份去干涉夏卿欢什么，”轻笑一声， “我刚才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呢……
不论说什么，不是都表示自己在意夏卿欢么？
甚至就算不说，把这话戛然而止，不也依旧是这个意思么？
江颂不说话了。
“要，要不你去我寝室……咱俩唠唠？”
“不了哥，”江颂摆摆手，“我回去睡了，昨晚熬了一宿没怎么睡，今天不能再熬夜了，明年还得训练呢。”
江颂这话不假，今天下午开幕式上顶着俩黑眼圈被化妆师骂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祁念昭也觉得江颂这会儿的当务之急是上楼休息。
“那行吧。”
祁念昭没有再勉强，他深深感觉到此时此刻的江颂，急需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
或许过了今晚就会好吧……
祁念昭这样在心里面默默期待着-
夏卿欢的车内。
对外界状况丝毫没有察觉的夏卿欢，目光轻浅地在景粱手中的房卡上一扫而过。
虽然面无表情，但不得不说此时此刻他心里面有点被惹怒了。
夏卿欢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给这个景粱留下了自己是一个在这种事情上非常随便甚至是浪荡的人的印象。
但如果哪天让夏卿欢知道了是谁的话，那夏卿欢绝对饶不了他。
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丝毫没有要去接那张卡的意思，面色愈发阴沉，夏卿欢甚至觉得这景粱是不是把自己当鸭子了。
虽说也曾有不少敢想敢说的粉丝会时不时蹦出几句有关于【惦记夏卿欢下三路的那些事】的炸裂且变态的发言，但是像眼前这位敢舞到正主面前的，绝无仅有独一份。
夏卿欢摘下眼镜，垂眼用衣服擦了擦。
又在擦眼镜了。
在这短暂的几秒里，夏卿欢的目光如炬，只是因为是低着头所以丝毫没叫身边的人察觉到一星半点。
再一次把眼镜戴上的时候，眼里的火苗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便又是那副温和内敛的笑容。
他静静地看着景粱，这传言中与江颂有八分像的脸，在夏卿欢的眼中却偏偏连一分二分都没有，除了性别，哪哪都不像。
他远不及江颂的一根睫毛明艳动人。
再加上现在这一出出，夏卿欢觉得拿他和江颂来作对比简直是对江颂的一种莫大的侮辱。
“景粱，有件事情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夏卿欢微笑着解开安全带，身子懒散地趴在了面前的方向盘上。
“什么事？”
还以为是夏卿欢忽然开窍要和自己玩循序渐进那一套了，景粱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果然还是紧张的，夏卿欢从他刚才那一瞬间的表现当中感觉到了。
心中轻蔑一笑，眼底像是淬了冰，干净修长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你知道我这赛季为什么没上首发么？”
“为什么？”
景粱疑惑，很明显，夏卿欢的这个提问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因为我这人有精神病，很严重，医院开过证明的那种，队里不敢让我上。”
语气平淡态度冷然，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破事一样云淡风轻。
“？？？”
“所以你再在我面前搞这些，”说着，目光还在景粱递出来的房卡上轻轻扫了一下，嘴角上扬。
“小心我跟你发疯。”
“……”
“你要不信，可以选择继续尝试尝试，我没意见。”
“但我得提醒你一点。”
“什么……”
“我是精神病，杀人不偿命。”
……-
景粱离开的时候，相比起“下车”，感觉他反而更像是在“逃命”。
车门抠了两次都没抠开，那狼狈样儿看得夏卿欢直想乐，食指抵在鼻子下方的位置强忍着笑意目送景粱跑远，一种酣畅淋漓的舒适感瞬间袭遍了全身。
不过也没爽太久就是了，因为很快夏卿欢想到了一件亟待他解决的事情。
敛起笑容扭过头去，视线在后座上放着的那个Prada的包装袋上停留了片刻。
夏卿欢老妈给江颂买的围巾。
和给夏卿欢买的是同款，只是颜色一深一浅。
更像情侣款了。
夏卿欢在纠结什么时候给江颂送过去合适。
驱车进了基地的院子，在驶入地下停车场之前，夏卿欢在基地大楼前停了一下抬眼向楼上望去，发现江颂的寝室还亮着灯。
还没睡。
昨晚熬大夜，今天还不长记性。
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不不需要什么照顾要和自己保持距离，但实际上又自己把自己照顾得好到哪里去了？
夏卿欢真是想不明白。
将车停好之后把装围巾的袋子拎在手上，夏卿欢决定现在就给江颂送过去。
顺便，或许还可以稍稍提醒他一下快点睡觉。
乘电梯一路来到江颂的寝室，夏卿欢举起手来稍稍犹豫了两秒钟，见有微弱的光亮从门下的缝隙中透出来之后，最终轻轻敲了两下门。
回应他的却只有安静。
等待片刻，就在夏卿欢抬起手准备去敲第二次的时候，门下的光竟忽然熄灭了。
……
这无声的拒绝叫夏卿欢始料未及。
他站在江颂寝室的门口怔愣了一会儿，眸中倾吐而出的幽冷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昏暗阴沉。
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沁入骨髓的冰凉。
夏卿欢没再多做停留，转身回房间去了-
夏卿欢几乎是踉跄着推开了房门，昂贵的围巾被胡乱朝着地上一丢，整个人随之扑跪在了寝室的沙发之上。
窒息感翻腾涌动。
开门的一瞬，夏卿欢的脑海内像是汇积了一团电闪雷鸣般肆虐搅动的风暴，狰狞着嘶啸着，似是要自内向外将夏卿欢的身体活活拆解撕碎一般，任由他怎样痛苦地呜咽也绝不会止息。
“啊嗯……嗯……”
无法呼吸。
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夏卿欢死命拉扯着衬衫的领口想要将领子开得再大些。
甚至就连纽扣都因着力度过大而崩开，但是没有用，被扼住咽喉的感觉丝毫不见消退。
白皙修长的颈部被夏卿欢自己的指尖抠出了一道道骇人的血印，更显一种凄厉的破碎。
药……
该去找药……
药在哪……
江颂……
纸屑一般的琐碎思绪根本无法拼凑出一段完整的逻辑，夏卿欢紧紧抓着沙发的靠背狼狈地想要爬起来。
但奈何双腿已经使不出什么力气。
短暂地半站起来一下之后便再一次跌落了回去。
眼镜不知何时早已经掉在了地上，眼前是模糊灰暗的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惊惧，害怕，无助……
那是比深渊更幽暗的一片荒芜世界。
没有出口，没有尽头，任凭夏卿欢深陷其中跌跌撞撞却也总归无济于事。
就当是夏卿欢生性喜欢犯贱吧，此时此刻，他只能想到江颂。
他想要江颂。
想要江颂救他。
就像上次一样，把他粗暴地拥在怀里，贴着江颂炙热的心跳，听着江颂柔着声音。
颤抖地，慌乱却强装镇定地用温暖的言语抚慰自己。
如果可能，夏卿欢甚至希望他可以被江颂狠狠嵌进身体里。
这样的话，就再不会和江颂分开了。
但是不会的。
江颂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那扇紧闭的房门和关掉的灯……
夏卿欢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是枉然了。
终于终于，夏卿欢再也克制不住冲动，闭上眼睛用牙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左手。
大股的鲜血当即浸入口腔。
与从脸颊滑落而下的泪水混淆在一起，腥咸无比。
第086章
一星期的时间好像打眼儿一晃就这么飞过去了。
转眼到了SAG春季赛初赛的日子。
在这之前, 联盟中已经有八支战队结束了他们春季联赛的首秀，不得不说，相较于去年, 今年的MLK赛区整体实力非常明显地整体上升了一大截。
八支战队四场Bo3，无一例外被悉数打满, 未见一局零封, 把把都是险胜。
积分咬得很紧，到目前为止, 根本没有哪支战队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这一场比赛下来赢得很轻松。
这样的场面，对于整个MLK赛区来说毋庸置疑事一件好事，各战队综合实力显著提高就说明MLK在之后的对外的赛事上会有占据更大的优势与竞争力。
但是当这件所谓的好事精确地落在每一位具体的选手身上的时候，无疑意味着更为繁重的压力和考验沉甸甸地压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肩上。
明明自己变强了，别人却偏偏还是和你一样强，在此情况下若还想要继续取得优势稳稳拿下比赛的话, 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强迫自己变得更强。
内卷卷得像是在养蛊，精彩确实是精彩就是有点废人。
而现在, 轮到SAG了-
初赛日当天, SAG抵达会场做完登记并调试完设备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 比赛是两点整准时开始。
休息室内, 选手们坐在椅子上围成了一个圈，田钟泽还在拿着他的记事本一边勾勾画画一边给选手们做着赛前最后的一些总结和叮嘱。
火狼的刺客位选手是今年才刚从他们青训队提上来的，目前战队掌握的一手资料比较少, 分析师们绞尽脑汁也只能是从这位选手在亚服的天梯记录以及之前和SAG打过的那几场训练赛当中着手研究, 知道他的惯用英雄并从他装备的合成属性来大致推测出一个他的推进思路。
而今天，江颂作为与这位神秘新人首次对位的选手, 理所当然是被田钟泽啰嗦得最多的一个。
“你看他的出装，如果他们第一局是要赌一把打快攻, 他前期一定是会把移速叠起来，江颂你不需要跟他，你只要能将他的位置锁定在一到两张图内就可以，明白么？剩下的事情交给辅助。”
“嗯。”
“这个Air的脑子很灵策略挺多变的，现在一场没打确实不好妄加推断，说这么老些东西百分之八十也都只是猜测，到了赛场上还是得看你自己的应变能力了。”
“好。”
“及时和队友沟通，别再让我看见你在比赛场上那么独性，听见了么？”
“听见了。”
“如果前期节奏带崩了也不用慌，这版本打到后期野怪资源拿多了其实很容易找翻盘点，冷静下来听指挥安排，你肯定能行。”
“知道了。”
“别的应该就没什么了——”田钟泽拖了个长音，“夏卿欢这边还有什么要说么？”
因着这一句提问，所有人的目光便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翘着二郎腿坐在人群之外的犄角旮旯里一直没说话的夏卿欢。
夏卿欢闻声愣住，明显也是没想到田钟泽居然会好端端的突然cue一下自己。
毕竟又不是教练组的人，坐在替补席上养大爷的闲散人员而已，哪轮得到他说话。
低头正看手机呢，结果田钟泽字正腔圆的点名就传到夏卿欢耳朵里来了。
夏卿欢茫然地摘下了耳机，对着围坐在一块像狐獴一样齐刷刷望向自己的几个队员思索了那么一小会儿。
“我建议你把近战从鼠标侧键换成F，江颂。”
说完也没等江颂回话，就又把头低下去继续看手机了。
“？”
众人同时停顿了一下。
千想万想没想到夏卿欢居然会专门跟自己喊话的江颂先是迟疑了一秒，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一句：“为什么？”
说来可能没人信，这是自开幕式那天结束以来，夏卿欢与江颂二人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寡淡到甚至有些漠然的态度，在其他的队友们眼中倒是没什么所谓，毕竟夏卿欢在讲正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甚至有时比这还要更冷。
否则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男神形象也就不会如此这般的深入人心了。
但是这些所谓的“其他队友”里面，绝不包含江颂。江颂很少见夏卿欢这副样子，就算见，也从不是针对自己。
尤其是在江颂和夏卿欢的关系还没有恶化到如此地步之前，夏卿欢不管和江颂说什么聊什么，都永远是眼角带笑的。
他的声音永远透着温度，或许有时并不太炙热，但最最起码传入江颂耳中的那一刻是柔软温暖的。
而现在，硬得像块铁，冷得像块冰。
所以江颂刚才会下意识地来了句为什么。
比起在问夏卿欢为什么要求自己更换键位这件事来说，反而更像是在疑惑夏卿欢对自己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态度。
遗憾的是，此时此刻的夏卿欢只想为他解答前者的疑惑。
甚至也不算解答。
“自己去场上想不好么？”再一次抬眼看向江颂，夏卿欢那双冷若冰霜般的眸中竟又霍然凭添了一丝促狭的玩味，“什么事都要张口问别人应该不是你的作风，江颂。”
……
那一刻江颂才了然，夏卿欢这是在揶揄自己。
揶揄自己之前曾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什么不喜欢被说成是夏卿欢的小白脸，什么不喜欢被夏卿欢事无巨细无论什么都掰开了揉碎了喂嘴里的感觉，要保持距离，否则会被人说闲话之类云云。
夏卿欢在记仇呢。
但这也太……
乍然，江颂的小脾气也上来了，不爽地眯缝了一下眼睛看着夏卿欢，他甚至毫不畏惧夏卿欢会察觉到自己此时在用这种不友好的目光盯着他，他就是想让夏卿欢看见。
而且这也绝不是江颂不思考，确实是夏卿欢的这一个要求太过奇怪。
队员们游戏里使用的键位那都是经过多少年以来养成的习惯，绝不是轻易说改就能改的，尤其是到了比赛上临时改键，那更是开玩笑一样的事情。
这和第二天要高考前一天老师突发奇想灵机一动和学生们来一句：“建议你们明天右撇子用左手答题，左撇子用右手答题”有什么区别？
细品之下和说疯话没什么两样。
但偏偏江颂又觉得夏卿欢这会儿的精神状态一切正常，所以他才费解，所以才他疑惑。
所以才会在夏卿欢有话不直说还连讽刺带挖苦地搡自己两句的时候当场破防火冒三丈。
故弄玄虚故作高深的人最最烦人了，江颂觉得戚嘉荣有事没事也爱犯这毛病，他们都该死。
CTMD和别的男人鬼混的时候可没见他是这副面孔。
“你话都不说清楚我凭什么听你的？”插在兜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江颂的声音里也透着别样刺骨的凛冽，“想安排别人总得有个正当理由你说是吧夏队，别太荒谬了。”
……
一时间，休息室里面鸦雀无声，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傻子都能感觉得出此时此江颂和夏卿欢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太对，www.youxs.org，就连田钟泽都不禁暗搓搓地向后稍了稍，不明白俩人这是要干什么。
而全场唯独一个比较淡定的，竟然是当事人。
就见夏卿欢耸耸肩，对于江颂那充满敌意的质问语气，他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半垂着眼睛。
“我也说了只是建议，听不听自然是随你。”说话时，夏卿欢甚至都没看着江颂，“我又不是教练，我没想安排谁，。”
……
啊啊啊啊啊真TMD想伸出手去狠狠掐他脖子！
江颂深吸一口气，他是真的有点忍不了了。
狗东西有了新欢就是不一样 ，说话就是硬气就是刚，装尼玛个五颜六色怎么递房卡那天晚上不在床上累死你呢！
想要猛地站起身来跟夏卿欢争个明白，却不料被一旁的祁念昭一把攥住了手腕，望向江颂，皱着眉头用眼神示意他冷静。
确实该冷静，如果这时候在休息室里吵起来传到外面去，那才刚平息不久的夏卿欢和江颂不和的谣言就又要开始死灰复燃甚嚣尘上了。
不对，那可就不是谣言了，是石锤了。
不管江颂和夏卿欢的关系如何，事实究竟是什么，但是客观来说，在赛初就被公然传出队内成员关系紧张这样的新闻，对于SAG来说总归是不好的。
一想到这，江颂忍下来了，侧目看了一眼祁念昭，在心里面暗暗谢了他一句刚刚及时拽住了自己。
但是是真的很气。
坐在座位上想要冷静冷静，岂料越冷静越不冷静，越是想要暂时性地放空一下自己，脑海当中有关于夏卿欢的种种念头就会越发躁动。
艹。
“我要去趟厕所。”
说完，江颂“腾”地一声从座位上蹿起来，健步如飞三步并两步拉开门就出去了。
祁念昭顺着江颂离开的方向往了一眼，而后扭头看着田钟泽。
“教练，我过去看看。”
“快去吧。”-
江颂确实是朝着厕所的方向走的，但他不想上厕所，他只想把夏卿欢头塞马桶里再用搋子怼两下。
步伐速度之快，连几个想要和他认识想要打招呼的工作人员都来不及开口。
身后祁念昭更是追得辛苦，好不容易追上的时候，俩人已经到厕所门口了。
“我说你刚才你那是要干嘛啊，”祁念昭伸手牢牢攥住江颂的手腕，“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我发疯？”江颂气得想笑，伸手指着休息室的方向，“那他又比我正常到哪里去了？”
“啧，祖宗你小点声，”祁念昭被吓得赶紧朝江颂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生怕别人听不见。”
江颂偏过头去不说话了，心里面烦得要死。
“干什么就能给你气成这样啊，”祁念昭说着，又把江颂往角落里面拽了两下，压低了声音，“坐那听了全程我也没听明白你是气什么呢，你吃疯狗屁了你。”
气什么？
那可就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气夏卿欢刚才对自己阴阳怪气的态度，气他闪烁其词故作高深的臭毛病，气他刚才那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胡说八道。
这么多这么多理由，江颂不信祁念昭一个都感觉不出来。
“你说我气什么呢，”江颂吸了吸鼻子，“他刚刚阴阳怪气就是为了惹我生气的，那还不行我真生气么？”
祁念昭看着江颂，看了几秒，嘴角忽然泛起了一丝笑意来：“我看怎么不是这么回事呢”
“那还能是什么事？”
“你真想让我说出来么。”
“我警告你这和那天晚上咱俩撞见的事一点关系没有。”江颂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信誓旦旦地看着祁念昭，目光坚定得像是在国qi下宣誓，生怕祁念昭不信似的。
“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我不可能把私人恩怨带到比赛上，我没那么幼稚。”
“呦呦呦，我发现你说得可真是比唱的好听，”祁念昭乐了，“可这话你自己信么？”
“我特么有什么不信的我！”江颂又有点压不住嗓门了，好在这会儿厕所这里没什么人，“我和夏卿欢就是一普通队友关系，他爱和谁鬼混爱跟谁开房一天晚上睡十个八个也跟我没关系，别死床上耽误队里比赛就行，别的我犯不着生气！”
“真犯不着么，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都要崩掉了呢？都快气死你了吧。”
“……”
“那天你说那个景粱给夏卿欢递房卡……”
边说，祁念昭边谨慎地扭头朝四处扫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才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用只有他和江颂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继续往下讲：“我虽然没看见，但夏卿欢肯定没收。”
“凭什么这么说。”
“废话，那舞团在长嘉待了两天就走了，这两天里夏老板一直都在基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递卡当天晚上他也是跟咱们前后脚地就回寝室了你忘了？”
“他爱死不死。”江颂翻了个白眼，但隐约当中，说话的语气竟缓和了许多。
“啧，我说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口是心非的，”祁念昭倚在墙上，双手环在胸前，“不好。”
口是心非这四个字，江颂没反驳。
就见他缓缓低下头去，目光落在地面上。
已是临近初春，午后和煦的阳光已然带了几分暖意，透过窗户落在江颂的身上和脸上，像是在用沾了金墨的圭笔勾线。
尤其是他垂眸时，那金线将他纤长的睫毛勾勒得根根分明，比画的好看。
祁念昭静静地看着江颂，给他点时间叫他安静下来缓一缓。
马上就要比赛了，祁念昭相信江颂一定能够调整好自己。
毕竟就像江颂先前说过的，在他心里再没什么事情会比比赛更加重要，江颂分得清。
“我去洗把脸，咱们回去吧。”
果然。
半分钟不到的沉默之后，江颂的已然是平复了不少。
祁念昭点了点头。
“在门口等你。”
“嗯。”
……-
虽然根据上赛季一整年的表现和成绩来看，火狼战队的表现确实不那么尽如人意，但是作为开赛第一场就相遇的对手，SAG战队也还是予以了他们战队最高等级的尊重。
从抽签仪式结束之后，分析师们就赶忙马不停蹄有针对性地根据他们战队先前的打法和思路制定了几套应对的策略和计划并加以练习。
【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给拿捏得透透的，www.youxs.org！】
这是上周在开幕时结束给选手们做动员会的时候，田钟泽说出的一句炸裂全场的发言。
而现在，终于到了“坐在台上”的时候，田钟泽的那句话犹如魔音灌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和洪亮地灌进了每一个队员们的耳中，搞得几个小伙子甚至都有点不好意思抬头了。
luo奔那肯定是不能像luo奔的，那太可怕了，画面会有种让人想当场报警喊救命的美。
而至于他们在场五个人会采用的战术和思路……SAG确实有了十分充足的准备。
坐在座位上进入了比赛的房间之后，江颂把设备做了最后的调试，在摸到鼠标侧键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一下。
夏卿欢到底为什么非要提醒自己说要把侧键近战给改掉呢？
没话找话吗？
可感觉他也根本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啊……
到底为什么？
江颂微微蹙眉，轻轻咬了下嘴唇。
“选手调试结束之后单机准备，三十秒倒计时，比赛即将开始。”
身后，裁判员小姐姐的声音传来。
在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别提江颂的内心是有多纠结了。
他真是烦死夏卿欢了，如果当时把话说得再清楚明白些，自己也不至于现在还一头雾水地坐在赛场上胡乱纠结，这简直太搞人心态了！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确实，自己刚才的态度也有点问题。但凡有点小脾气的，也确实会懒得告诉他。
……
“十，九，八……”
艹。
改改改！我改还不行么！
他妈的夏卿欢你刚才要只是没事闲的跟老子发了句癫老子下台当场扒了你！
临进游戏的前三秒，江颂一脸烦躁地把他习惯的近战位侧键给改到了F-
比赛开始。
在台下观众们忘我地欢呼应援声当中，赛场上的十个人被传送到了这片他们无比熟悉的荒川大陆之中。
各自报了落地位置之后，江颂打算去确定一下法器的位置，顺便要从灵修座的腹地取两件很关键的装备回来。
江颂这把所使用的角色叫【鞘】，故事背景里他与另一名战士位角色【剑】是一对孪生兄弟。
鞘是主攻近身突袭物伤的刺客，作为目前《迷途荒川》一百多名英雄当中机动属性条位列第二的角色，鞘在比赛当中出现的频率是比较高的。
因为他机动性强，灵活，支援速度快，且不易被偷袭。
但是种种优点层层罗列堆叠却并不能代表它的胜率就高，仿佛从上上个赛季初开始，鞘就已然是被玩家们戏称为了版本陷阱电竞毒瘤。
都说玩得好天秀，玩不好整支队伍都别想好过，前者鲜为人知，后者比比皆是。
江颂也不是主动选鞘的，因为比赛开始之前田钟泽特意提醒过让他打比赛的时候别那么独性，而江颂对自己有着足够明确的认知，一旦选了【鞘】，自己肯定就有意无意地又要独起来了。
但是没办法，看看前四手队友们的选择，战士位的冥鲛，术士位的勒狄，牧师位的灼灵，射手位的阿尔卡……都不是什么太灵活的角色，如果刺客位的机动性再不强一些的话，那整支队伍会给人一种很笨重的感觉。
所以田钟泽的这一手选择无可厚非，只是这样的话就有点考验江颂的发挥了-
BO3的第一局，比起前几场来说似乎要慢热得多。
对局一直进行到五分钟的时候，叶回才终于在滩涂之地远远地瞧见了一个阴影。
“滩涂，我艹我TM终于看见人了，搞得我以为俩队进的不是一局游戏！”
明明从进地图之后SAG几个人就已经开始积极地四下搜寻对方选手们的位置，但完全一无所获。
只有一种可能，对面在避战，不过万幸的是，他们的这个策略也同样在先前SAG先前的一系列预测之中。
火狼很喜欢玩点阴的，所以虽然他们去年成绩不理想，但也依旧是有不少老牌战队在他们手下吃过几次闷亏，不至于葬送比赛但就是思来想去挺气人的那种亏。
“几个人？”戚嘉荣问。
“一个，他们射手在这。”
“确定得了牧师位置么？”
“确定不了，有可能跟在射手背后我没看见。”
“先离他远些不要让他发现你陆哥过去支援你，江颂你报位置。”
“荒蟒石壁下面，34，60，我这边也看到人了。”
“是对面牧师么？”
“是刺客，他身边没跟着人。”
“陆哥去支援叶回了，你迂回一点别强上，救不到。”
“是这么个道理但他看见我了怎么办？”
“……”
“艹！”
“怎么了？”戚嘉荣眉头一皱，赶忙把画面切到江颂的位置。
“他交瞬移了。”
江颂说话的同时，戚嘉荣也正巧看到了敌方的刺客位选手一个瞬移突进到了石壁下方的江颂面前。
好在江颂明显是有所防备的，操纵鞘一个侧滚躲过了他的攻击。
敌方刺客位角色叫唤星，也算是江颂比较擅长的角色之一，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人手下的唤星相较于江颂的来说，不能说谁优谁劣，只能说是大不相同。
让江颂都觉得震惊的那种不同。
“这唤星怎么是带毒的？！”
几乎是同时，江颂和戚嘉荣两个人对着面前这个双手和武器都泛着绿光的唤星发出了惊叹。
知道对面这个新人刺客是个喜欢玩毒属性的，从他的天梯对局当中来看，不管是版本强势期还是弱势期他都喜欢堆叠毒元素的属性并借此来折磨对手。
挺变态的一种玩法，只是知道他变态，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变态。
唤星这角色的毒属性一栏的基础数值是0。
而0的概念就是，如果他想用毒元素来打出比赛当中应有的效果和伤害的话，必须得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往上叠。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的发育的速度可要比其他人慢了不止一拍。
除非……他出门撞大运捡到了绿欧泊。
绿欧泊是专门为毒属性角色所设计的一件装备，会大幅提升持有者毒元素的元素损伤以及伤害效果，与此同时，因着赛季初版本更新，绿欧泊这件装备也被加强到可以完美适配其他不是毒属性的角色来使用。
“你说他身上会有欧泊么？”江颂忍不住问。
“我不确定啊。”此时此刻的戚嘉荣已经在朝江颂的方向赶，“总之你小心吧，我没赶到之前你尽量不要和他打正面，鞘很弱毒的。”
“我知道。”
江颂一边回应着戚嘉荣，一边招架着来自唤星的一次次攻击。
开局才刚五分钟，他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而这唤星就好像是会读心一样，江颂的求生欲望越是强烈，他的进攻就越是迅猛。
唤星本就是前期昼属性的英雄，江颂的鞘则是昏偏夜，在这样的时候本就出于弱势期。
眼看着唤星步步追击觉得自己已然是胜券在握，抬手一记唤星斩朝着鞘的面门直逼，江颂下意识抬手要用近战作为格挡，却在摁下去的一瞬瞪圆了眼睛内心大喊一声不好。
这人叠了毒的，若是真有绿欧泊的话再配合上唤星的被动……
糟糕。
如果真的这么不幸，此时此刻唤星的毒属性高过了鞘的主属性数值的话，那么被攻击者对其法发起的第一次近战或格挡伤害将会以毒属性侵蚀的方式返还给自身。
这他妈的可就不太秒了。
别人不清楚，但江颂自己可是知道自己这前期脆得跟张纸一样的小身板子绝对是接不下自己加了毒属性的一下近战攻击的。
要知道，刺客的近战攻击可是上来就带百分之八的暴击触发概率的。
完蛋，等死吧。
江颂嘶地一声。
但在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他又蓦地意识到，自己的近战攻击好像并不奏效，摁了一下侧键，鞘竟毫无反应。
对了，改过键了。
对对对，已经改过键了！
艹！
瞬间反应过来，当场血满复活的江颂再次一个后翻躲过了那一击唤星斩，嘴里面脱口而出了一句：“牛逼！”
夏卿欢牛逼。
“我到了江颂，可以打可以打！”戚嘉荣还在旁边指挥着作战，一听江颂嘴里面非常莫名其妙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这么两个字来，戚嘉荣个整个人懵了一下。
“你好端端的牛逼什么呢。”
“没事，”江颂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专注着屏幕上的操作，“没事。”
第087章
在江颂心里, 他当然一直都知道夏卿欢很强，是那种能超过他们所有人实力的综合顺便再乘以二的强，这是江颂从最一开始就非常明确的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时至今日，那个已然稳坐神坛, 在常人看来几乎再没什么上升空间的夏卿欢, 居然还能凭借一己之力以一种很邪门的方式继续刷新着众人内心当中对于“他究竟有多强”的认知。
即使他本人根本都没有坐在赛场上。
江颂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恐怖。
有那么一瞬间，江颂甚至在内心当中暗搓窃喜, 这样恐怖如斯的一个人，万幸万幸是与自己同队。
无法想象如果这座大山在某天忽然出现在敌对阵营的话，那将会是怎样令人崩溃的画面-
夏卿欢所说的把近战换到F键上的思路是在巧妙。
一方面，在进行了这样的修改之后，江颂可以有百分之五十甚至是以上的概率避免了自己与这毒属性的唤星进行正面的接触时，下意识切近战从而遭受毒属性侵蚀伤害的可能。
另一方面, 因为F键本就是游戏自带的基础键位，先前游戏官方禁用侧键的那段时候, 江颂也曾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F键。
所以也就意味着在之后的交战当中, 江颂也并不会因为键位的更改而感到过于别手, 从而错失与其他除唤星之外的人近身交锋的良机。
而至于为什么当时夏卿欢只建议江颂做这样的修改, 而其他人却并没被他提及任何。
江颂现在琢磨琢磨，大概也能明白了。
毕竟这个改动虽然巧妙，但无可否认改动就是改动, 总归还是比赛之前的大忌, 原则上能不改还是不要改。
术士、射手全部都是远程位，被毒浸成致命伤的概率相较而言并不大, 而牧师到中期的话会有一定的解毒能力，战士自保能力强, 发育到前中期更是完全可以叠出一部分的毒抗来。
所以综合分析一下，除了以近战为主血条又不那么高的江颂之外，其余人并不值得为区区一个毒属性损伤而做出更改键位这样大的动作。
夏卿欢刚才看似漫不经心，但实则事无巨细什么都替大家想到了。
归根究底一句话。
这人强到让人觉得变态-
之后的比赛，对于SAG整体而言还算是顺利。
虽然相较于去年来说，火狼战队的整体实力明显有了不少长进，但要说放在冠军战队面前作比较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够看的。
两场比赛下来，SAG直接打了他们一个零封。
自春季赛几场比赛以来的第一场零封，看得出SAG一点都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到了赛后握手环节的时候，就见火狼战队的术士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正要和他握手的叶回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还真往死里打啊，一个个土匪一样的。”
这术士位选手在前些年的时候曾和叶回当过一年半的队友，俩人关系还不错，所以在说这话时，语气当中莫名还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叶回听完乐得不行，和他说真要是土匪的话那下次有机会抓他回去当个压寨夫人什么的-
首胜稳稳拿下，SAG战队所有人的心情都还不错，只是除了江颂以外。
相较而言，江颂此时此刻并没有什么轻省的感觉。
下一场比赛是和胜者组的SSC，那实力相较而言可是要比火狼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去年险些击败FRE荣登四号种子席位，今年为了能够一雪前耻更是不惜花重金买下了联盟中的金牌牧师李宗纯。
都说李宗纯玩牧师位的实力横向比较的话绝不亚于玩刺客位的夏卿欢，更是有他的一些激推死忠粉扬言说李宗纯是目前全联盟中唯一有可能接替夏卿欢，荣登神位的人。
甚至还有人说李宗纯目前的名声不如夏卿欢最根本的原因并不在实力，单纯在于他只是出道比夏卿欢晚了两年。
否则的话，目前神坛之上可真就是没夏卿欢什么事了。
狂得没边了。
不仅没边，李宗纯甚至还在深夜暗搓搓地给说这句话的博主点了个赞，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取消。
夏卿欢对此毫无回应，李宗纯也就只是在隔天下午回复了四个大字“抱歉，手滑”。
这个辩解未免太过苍白无力不走心，就感觉他好像原本是想说“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小心打错字发出去了一样。
自此，李宗纯的司马昭之心也足可以算得上是路人皆知了。
想接替夏卿欢的人不少，但是敢当着夏卿欢面说的，放眼全联赛就只有李宗纯一个。
这件事之后，圈内也有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开始热衷于将夏卿欢和李宗纯二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即使他们从一开始就并不在同一个赛道，一个刺客一个牧师，天差地别的两个位置，却也丝毫不能磨灭群众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颗心，巴不得他们打起来才好。
而现在，SAG下一场即将要迎战这支李宗纯所在的战队。
当之无愧的爆点赛事，爆到甚至能让前几场乃至前几天的比赛都瞬间黯然失色索然无味。
从SAG战胜火狼，五人并肩站在台上鞠躬下台的那一刻开始，就早已经有人在兴致勃勃地预测下一场SAG究竟会不会放夏卿欢出山了。
百分之六十及以上的人认为是会的，狠吸一波眼球顺便再借机解决一下两人的恩恩怨怨，多精彩刺激的安排，这粉丝量不得库库往上飞，谁会跟流量过不去啊。
实不相瞒，就连SAG自己内部也在猜测这件事。
夏卿欢的病情恢复得如何没人知道，唯一有可能知道的江颂偏偏这段时间和夏卿欢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些怪怪的。
大家好奇，却完全没人敢多问一个字。
收拾好自己的设备下了台之后，五个人来到休息室发现就只有田钟泽和领队还有三位分析师在，夏卿欢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了。
坦白讲，江颂有点失落。
刚刚从台上下来往回走的时候，江颂还在暗搓搓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准备一会儿下了台之后去偷偷和夏卿欢当面道个谢。
他的建议很有效，但自己却在赛前跟他讲那样的话，没礼貌也没规矩……江颂心里有有点过意不去。
可谁料这人居然趁着他们还在场上比赛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
“哎？”陆闻锦一边把键盘鼠标放回了背包一边又四处看了看，“夏卿欢人呢？”
“他说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田钟泽还在低头做记录，今天的比赛虽然赢得毫无意外，但是暴露出来的问题也依旧不少，“怎么，想他了啊。”
“倒也不是……”陆闻锦边说，边有意无意地朝着江颂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是他不想，但是可能有人想了。
陆闻锦不亏被称作是SAG的锦妈，细心程度无人能及。
那意有所指的神情被江颂捕捉了个正着，江颂尴尬地朝陆闻锦扯了两下嘴角，摇摇头，意思是别问了，不要紧的。
“去干什么了啊，比赛都来不及看完？”祁念昭也是一脸不解，总感觉这不太像是夏卿欢一贯的行事风格。
“说了没细问没细问，还问，”田钟泽不耐烦地一抬眼，“要不你直接打个电话问他得了。”
“那还是别了。”祁念昭一缩脖子，“怕万一要是听着点不该听的……”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江颂还在旁边听着呢，赶紧闭嘴。
“一会儿闻锦要上台做个赛后采访，结束之后还会有一个粉丝见面送礼物拍照的环节……全部完事我们就可以回去了，”田钟泽合上了笔记本，推了下眼镜，“今晚要开个会，下一场和SSC的比赛是重头戏，咱们必须得认真对待别叫观众们失望明白么？”
“明白。”-
想过这赛季一定会是龙争虎斗的一个赛季，群雄逐鹿，各个战队的压力都不会太小。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一上来就遇到SSC。
总觉得还有喘息调整的时间，但赛方似乎并不打算给这群人这样的机会。
当晚。
SAG散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集体训练被安排在明天下午，今晚一整晚的时间队里留给队员们稍作休整，明天也能有个好状态。
难得江颂今晚勤快，散了会之后准备趁没有晚训去训练室直一会儿播。
今天首战胜利，直播间的粉丝们应该会笑脸相迎的，所以得抓住这样的机会赶紧补一会儿直播时长。
否则等到下一场，粉丝们又会是以什么样的精神面貌待人可就难说了。
经历了一整年联赛的洗礼，江颂对于粉丝们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件事情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
只可惜才刚才电脑前坐下，手机就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两声，江颂掏出来看了看。
是陈之昂。
【恭喜我们小颂拿下新赛季首胜！】
还附了个小猫比大拇指的表情包。
【谢谢学长。】
江颂回道。
【怎么说？晚上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和你学长出去搓一顿？】
……
又搓？
江颂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会儿，眼神莫名就移向了身边夏卿欢的位置。
夏卿欢正坐在那里玩手机，电脑开着，估计一会儿不是要直播就是要再自己复盘一下今天的比赛。
敬业夏老板一贯如此认真负责。
他是晚上开会那会儿回来的，踩着点进的会议室，本来江颂还以为他今天一整晚都不会出现呢。
只是出现归出现，江颂原本准备的道谢从比赛结束到现在相隔这么长时间，不知怎么忽然有点说不出口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几小时过去，江颂已经竭得差不多了。
况且感觉夏卿欢也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自己和他主动道谢，万一他不好好理会自己的话，场面岂不是会很尴尬，训练室这么多人看着呢……
脑子里莫名其妙就开始思索上夏卿欢的事情了，全然忘记手机那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在等着他的回复。
陈之昂见几分钟过去江颂那边还是没动静，于是就又赶紧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人呢人呢？】
【去不去呀？】
【我请客还不行，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今天不太冷，吃完饭可以去江边转转】
……
江颂被手机消息震得不得不回过神来，陈之昂的穷追不舍让他有些头疼。
又对着手机思索了几秒，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的江颂卯个大劲才编辑了一条消息回复过去。
【不了吧学长，今天比赛完有点累，想早点休息了。】
靠。
发完就后悔了。
还想着一会儿要直播呢，这下跟陈之昂说完要休息，自己不就播不了了吗？
……
撒谎这门技术活对于江颂来说还是太难了，江颂气自己怎么偏偏长了个猪脑子。
【不去了啊……啧，我还以为你肯定会答应呢，这会儿都已经到你们基地门口了。】
……
啊？
起初江颂没信，还以为是陈之昂说着玩呢，结果下一秒，陈之昂就发了一张SAG基地门口的照片过来。
江颂愣住。
【要不你出来，咱俩到我车里坐儿。】
【就半小时，聊聊天，总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吧。】
江颂对着这两句话皱皱眉，不知怎么，总感觉这陈之昂的目的好像没那么单纯。
藏着掖着的，或许是有什么要紧话想当面对自己说。
江颂琢磨了一会儿。
横竖也就半个小时，也不会耽误什么，人家来都来了，这么在外面晾着也着实不太好。
随手给陈之昂回复个【出来了】之后，江颂就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向训练室外面一路小跑。
“江颂这么晚了还出去啊。”陆闻锦坐在稍微靠近门的位置，见到江颂急匆匆的样子，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
“啊……”江颂停住脚步，没想陆闻锦会叫住自己，笑得有些尴尬，“嗯，去买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哎，那正好，帮我带两盒烟回来！”叶回闻声，赶紧朝着江颂挥挥手，“谢谢大哥！”
“要是还有照烧鸡排的话帮我带份回来。”谷冉也补了一句，朝着江颂一抱拳，“谢谢大哥！”
“我好像还有个快递在便利店旁边那个代收点呢，”祁念昭说，“谢谢大儿子！”
“去你大爷。”
算是骂祁念昭，也算是答应他们四个的请求。
只是本来没想往便利店的方向走的……这下可好还必须得折腾一趟了。
“辛苦小江了！”
“不辛苦不辛苦。”江颂说着，眼神悄悄地落在了背对着自己的夏卿欢身上。
夏卿欢还在玩手机，一句话也没说，与世隔绝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看不到他这会儿是一个什么表情。
江颂紧了紧眉头，什么也没再说，推门出去了。
这几天回温，晚上的气温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寒风刺骨滴水成冰、
江颂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工装外套，一路小跑到基地大门的时候，看到陈之昂正在和门卫大爷聊得火热。
看来上一次的见面陈之昂给大爷的印象不错，这会儿俩人一人夹着一根烟，凑在一块聊得跟哥们似的。
“来了。”江颂跑到陈之昂身边，轻声跟他抱怨，“你这也太突然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到我们基地了，下次别这样。”
“啧，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足够密切到这种程度了呢，打招呼多见外。”陈之昂打趣地来了一句，“你说是吧大爷。”
大爷笑着点点头。
“……”
“你要是下次想去我们队找我的话，随时去，我随时有空。”
江颂有点无语。
看来刚刚在训练室的时候是想多了，就陈之昂现在这样，完全不像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要紧事。
江颂蹙眉，莫名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大爷那您忙，我和江颂先走了。”陈之昂走到江颂身边，朝着大爷热情地挥了两下手。
“去吧去吧，有空常来玩！”
“好嘞大爷。”
“你说你和一个门卫大爷混这么熟干什么。”
稍微走远了一些之后，江颂皱起眉头来忍不住问了陈之昂一句。
“这不就是随口聊两句么，想着真要是聊明白了，以后我深更半夜的来找你就没人找我麻烦了。”
“深更半夜不睡觉你找我干什么。”江颂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主要是这重点让他听完有点不舒服。
“那谁知道了，”陈之昂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找你还需要理由么？”
“为什么不要。”
陈之昂垂眸，没再回复。
……
陈之昂的车就停在基地大门的旁边，两人坐进去之后，江颂顺手扣上了安全带。
“咱就聊聊天，你扣安全带干什么，”陈之昂没懂，说完之后恍然一笑，“还是说这会儿后悔了，准备和我出去吃一顿好的了？”
“不是，”江颂抬手指了指前面，“去趟前面那条街上的便利店呗，买点东西。”
“买东西？”
“嗯。”
“帮队友买。”
“嗯。”
“是你和他们说你出来是为了买东西么？”
“嗯。”江颂点头，“哦对了，还得去便利店旁边的代收点给祁念昭那龟儿子取个快递。”
“……”
江颂突如其来的坦诚叫陈之昂感觉有些不适应。
但在江颂看来，这种事本来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原就是瞒着队友出来的，这会儿说清楚的话，也能防止陈之昂后面一不小心给自己说漏了。
可陈之昂这边似乎全然不这么想。
在听完江颂这些话后沉默良久，忽然低下头去“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你没觉得咱俩见个面搞得跟偷腥似的么？”陈之昂一手握着方向盘，扭头看着江颂，没等江颂把这个问题回答清楚，陈之昂就又接了一句，“干嘛不和队友说实话啊。”
“……”
打脸来得太突然，这一下，江颂感觉自己好像又忽然有点不太能像之前那般坦诚了。
抬眼看着陈之昂，眸光在窗外薄凉的月色之下泛着清澈绵密的光亮。
陈之昂今天没再像之前吃饭时候那样再从脑袋后面扎个小辫子，浅色的发丝长长的散落着，泛着亮盈盈的光泽。
“是怕被夏卿欢知道？”
……
见江颂不吱声，陈之昂索性就帮着他把正确答案公布了出来，公布的时候，他的表情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稍稍变了变。
带了几分暴躁，也带了几分不爽。
尤其是在发觉江颂对于自己的这个猜测持沉默态度的时候，那几分暴躁变得尤为明显，已经快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了一样。
“行，”陈之昂点了下头，笑得僵硬，甚至是恐怖，“www.youxs.org。”
“能不能不乱说。”
“我没觉得我乱说。”陈之昂歪歪头，身子有意无意地凑向江颂，目光注视着他，片刻不曾挪移，“你喜欢夏卿欢？”
“……”
江颂忽然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真是有点犯太岁了，怎么身边原本一个个正常人接二连三地发展成精神病，跟比赛似的没有最疯只有更疯。
问的这都什么狗屁问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
“我不喜欢。”
默认可不行，莫要说这会儿正和夏卿欢闹着别扭，就算是正常情况下，江颂也还根本没有要答应夏卿欢的意思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身边人默认了。
江颂可不当这冤大头。
见到江颂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陈之昂的表情终于稍稍缓和下来了一些，笑眯眯地看着江颂，一只手缓缓落在江颂座位的边沿。
“真不喜欢？”
“这还有假？”
“那好。”笑意愈发明显，身体也在漆黑昏暗的车内悄悄地朝着江颂靠近。
狭小的空间里，衣服布料的摩擦声清晰可辨，江颂感觉到了陈之昂的躁动，这让江颂感到有些局促。
紧接着，一个叫江颂当场惊掉眼珠子的问题从陈之昂的嘴里脱口而出。
“不喜欢夏卿欢可以，那我呢……？”-
江颂是从陈之昂的车上连滚带爬逃下来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就是心里慌，所以想逃。
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叶回的烟，谷冉的鸡排，祁念昭的快递，已然是统统被江颂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还能记得基地大门朝哪开没一脑门撞电线杆子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边逃，刚才在车上的一幕幕一边在江颂的脑袋里面像过电影似的一遍遍循环播放。
画面流畅声音清晰，搅得江颂恨不得把自己脑子给活活挖出来丢掉才算完。
【那我呢？】
【你喜欢过我么？】
……
【那江颂……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艹可真是失策，本想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你的……谁承想半路杀出个夏卿欢？】
【要是再不主动一点，我的小颂被别的狗男人就这么白白抢走了，我是不可能原谅我自己的……】
……
【所以，别喜欢他了江颂。】
【不如多看看我。】
【爱上我，然后和我在一起吧。】
……
呕……
艹，虽然真的很不想承认，但确实……还真TMD让戚嘉荣给说对了！
陈之昂这人果然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他他妈的居然想……！！
可怎么就连戚嘉荣都看出来了偏偏自己对此却毫无察觉？！
猪脑子都比你灵光姓江的！你可快开开眼补补脑吧！
江颂在心里骂自己。
也怨不得夏卿欢会气成那样，也怨不得他会好几天不愿意好好搭理自己。
这都算客气的了。
也就是夏卿欢脾气好不爱计较吧，同样的事情换成是江颂，江颂觉得自己肯定比夏卿欢作得还厉害。
可是可是可是，抛开这些暂且不谈，为什么在听完陈之昂刚刚那番话以后，莫名会泛起一种极为强烈的呕吐感……到底为什么！
明明夏卿欢那个死变态当着江颂的面，已经把更离谱更骚气的话都说过了，但那时候的江颂除了脸红心跳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异样的感觉。
怎么到了陈之昂这，竟会觉得想吐呢？！
胃里面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江颂当时也根本顾不上陈之昂的感受了，就见他猛地推开车门一路落荒而逃，最终狂奔着进了基地大楼。
心里实在是太慌张了，光顾着逃命似的闷头跑也看不及把路看清。
于是才刚进基地大门江颂就一个不小心“嘭！”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江颂险些让撞个跟头，眼冒金星揉着被撞痛的鼻子抬起头，“对不起”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说不出话了。
居然会是夏卿欢。
夏卿欢当时也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站稳身子之后一脸震惊地向前望去，发现是江颂。
脸上的表情瞬间凭添了一丝疑惑。
目光略略朝着江颂身后的方向望了望，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江颂知道他是在看自己是不是刚才后面让疯狗撵了才会这么不要命地一通瞎跑。
“对不起，对不起。”江颂声音颤抖着连连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嘴上问着没事吧，但江颂的身子却没朝夏卿欢的方向迈开半步。
因为心里还顾忌着自己和夏卿欢之间所生的嫌隙没有消退，怕夏卿欢会很抗拒自己的靠近。
“你慌里慌张的跑什么？”夏卿欢推了下被撞滑落的眼镜，单手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江颂狠狠撞到的胸口。
动作莫名有些涩气，但要是配合上他那眉头紧锁的表情的话，就失了九分的情趣了。
“没……”江颂摇头，“我没事，我得先回去了。”
说完拔腿就又要跑，结果下一秒就被哦手疾眼快的夏卿欢给攥住了手腕。
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语气比起刚才多出了几分凛然。
“到底怎么了？”
……
“真的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夏卿欢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魔力。
即使他根本没说什么特别的，但是从这绵绵的声线倏忽萦绕在江颂耳边的那一刻开始，也足有将江颂所有不安的情绪安抚平静的力量。
江颂没再急着跑开，目光在夏卿欢攥住自己的手腕上逡巡了片刻。
夏卿欢的手还是那般凉丝丝的，泛着淡粉色的关节微微用着力，像是怕江颂又忽然逃跑一样。
好久不曾这般近距离地感受夏卿欢的温度，万幸还没完全陌生。
但似乎变得更撩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江颂的这一个眼神让夏卿欢那边一不小心误会了什么，夏卿欢见状竟缓缓地将江颂的手腕放开了。
“抱歉。”
他甚至道了歉。
疏远至极的表达，又冷又硬。
……
江颂强忍着当场一个猛子钻进夏卿欢怀里锤他两拳骂他几句质问他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对待自己了的冲动，攥着拳头咬着后槽牙。
“没事。”
“不用道歉。”
而后又一次转身跑开了。
第088章
之后的几天, 江颂一直都没有再理会过陈之昂的消息。
也不是逃避，单纯就是觉得对这个人已经无话可说，就算想回也无从开口。
看着手机微信上陈之昂单方面一顿输出的短信, 一条条对话框除了叫江颂感到烦闷之外再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我今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对不起，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你如果不想理我的话也没关系, 是我的错】
【晚安】
【早啊】
【还是不想理我么？】
【江颂, 我不希望因为昨晚的事而影响了我们的关系】
【我们还是朋友，对么？】
【是我没掌握好分寸, 我们就当那一切没发生过】
【总之理理我】
【下午有比赛，我回来再和你说】
……
与陈之昂认识了这么多年，江颂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陈之昂竟会有如此的聒噪的时候，江颂接受不了。
所以，在某个被陈之昂的微信消息震醒的夜里，江颂烦躁地坐在床上, 揉着酸涩的睡眼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把陈之昂的微信删掉了。
删之前回了陈之昂一句话。
【学长，我只是想安静几天, 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就先不要联系我了。】
【抱歉。】
其实没必要道歉的, 毕竟江颂也没有做错什么。
但念在对方的身份是江颂高中时候的学长又是同乡, 江颂觉得没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礼貌性地致歉无伤大雅, 或许还能让陈之昂不再为此而耿耿于怀。
最起码江颂是这样想的。
删除了好友之后，江颂的生活果然变得清静多了。
每天训练室，寝室两点一线, 生活规律得堪比高中生。
SAG的分析师们针对下一场SSC战队所制定的战术策略与面对火狼战队时候的截然不同, 所以接下来到比赛前的一切训练对于队员们来说仿佛都是从零开始。
SAG这赛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和SSC战队打过一场训练赛，所以手里面掌握的资料总感觉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更没有面对火狼时那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而有关于是否会上夏卿欢这件在观众们眼中看来更为要紧的事情，田钟泽虽然没明说,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希望能让夏卿欢再多休整一段时间。
队友们当然是没意见，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横不能因为要博眼球而不顾选手的健康状况-
紧张又忙碌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就到了SAG与SSC比赛的日子。
虽然SAG战队已经提前了很久发布公告，首发名单里并没有夏卿欢的身影，可这依旧压不住观众们满溢的热情与期待。
有懂哥甚至还在开赛的前一天从论坛上预测说SAG一定会在第二局的时候放夏卿欢出来打一把的，否则的话和溜粉有什么区别？
殊不知其实从一开始，SAG就根本没有向粉丝们许诺过说保证夏卿欢春季赛一定会上场。
毕竟有关夏卿欢的病情，SAG的高层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宋晟奕买夏卿欢这个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是有赌的成分在里面的，那既然有赌的成分，又怎么可能敢让观众们对此抱有太过强烈的期待呢？
只是这样的事情观众们不知道，观众们纷纷觉得既然钱都花了人都买了哪还有捂在手里不让上场的道理，这和有病有什么区别？卖情怀也不是这么卖的。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一众粉丝们对于夏卿欢的渴望可谓是只增不减，同时这种渴望也会在无形当中转变成为对SAG这支战队的怨恨和不理解。
千斤重的压力顶在江颂的肩头，如果这一场比赛他打得漂亮那还则罢了，如若不然，那怕是很快就要落下“鸠占鹊巢”“目无尊长”“名不副实”“哗众取宠”等等一系列罪名了。
就因着这个原因，比赛前夜田钟泽还专门找机会和江颂聊了几句。
本意是想安抚一下江颂的赛前情绪，殊不知聊着聊着田钟泽忽然发现江颂本人对此好像并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感觉，聊到一半反倒成了江颂在劝田钟泽放宽心了。
这可真是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让田钟泽倍感意外。
江颂这段时间的成长很快，大家对此有目共睹，不论是技术还是心态，这无疑是让田钟泽无比欣慰的一件事情。
眼下，这一场与SSC的较量，对于江颂而言或许又是一次提升他的绝佳契机。
田钟泽对此深信不疑-
“观众朋友们，欢迎大家来到2024《迷雾荒川》MLK赛区春季联赛第十五日的赛程！”
“经过前几日初赛期的激烈竞争，目前联盟十二支战队已经顺利完成了第二轮的分组，六支战队为胜者组，六支战队为败者组，在接下来的七日当中将会由胜者组的六支队伍逐一进行两两角逐，积分末置位的战队将会在下一轮的分组当中被移除胜者组席位。”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胜者组一号席位SSC战队！”
【啊啊啊啊！！！！！！】
【SSC！！SSC！！SSC！！SSC！！】
遽然，粉丝们汹涌澎湃的欢呼声瞬间将主持人的声音层层淹没，甚至盖过了从会场四围环绕的音乐。
尽管近两年的时间里，SSC这支战队总是会因为或多或少一些问题而与出征世界赛的名额失之交臂，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支队伍的人气还从来没有因此而降下来过，反倒一年比一年更热。
挺邪门的一件事。
还曾有人还专门在网上分析过这究竟是为什么，最多点赞的回答是与这支队伍整体的信念感和血性有很大关系。
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SSC的五个人永远敢打敢拼没见怂过，管你什么冠军队亚军队，在SSC眼中统统不作数，冲散你们的阵型莽就完事了。
所以尤其是在一些重点赛事上，大部分选手为了保险稳健降低失误率，或多或少都会带着点畏手畏脚的感觉与对方周旋，只有SSC的选手们一个个不要命似的上赶着往前冲。
所以不论每次SSC的成绩如何，他们比赛过程的精彩程度永远可以排得上号且名列前茅。
数学老师说过程很重要，SSC也算是把这句话给吸烟刻肺了。
看着SSC五名选手昂首挺胸地并肩站到台上，待到猛烈地欢呼声渐渐止息，主持人这才进行下一环节。
“有请胜者组四号席位，SAG战队！！”
【啊啊啊啊啊啊！！！】
【SAG！】
【加油！】
【SAG！】
【加油！】
【SAG！！！】
……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本以为刚才SSC欢呼的热烈程度已经堪称天花板了，却没想到到了SAG的时候音浪险些把会场的顶棚给掀开。
这是台上这位主持人来到MLK赛区任职的第一年，经验不足没什么心理准备，愣生生是被这千军万马一般的阵仗和场面给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
而一旁从台下走上来的SAG五名小伙子一个个对此倒是淡定得不行，仿佛没察觉一样对着场下的观众们平静地九十度鞠躬致礼，而后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但落座的第一件事就是纷纷戴好降噪耳机。
……
“锦哥，一会儿对位李宗纯了，紧张不？”谷冉用纸巾擦了擦手，一边进比赛频道一边笑着问陆闻锦。
“不紧张，”陆闻锦淡淡地回答，眼睛都没朝谷冉那边看，“但是我刚才好像看见台下一个你的女粉丝这次来举的是李宗纯的牌子。”
“……”
“你紧张不？”陆闻锦一挑眉毛。
“……”谷冉满头黑线，“靠。”
其实该说不说多少还是有点压力在身上的，毕竟李宗纯确实是有点子实力在身上，又是这样一个牧师位得到大幅加强的版本，不用想也知道，李宗纯在这场BO3的比赛里肯定是要做出一番大事来的。
“江颂。”比赛开始的前几秒，戚嘉荣忽然叫了江颂一声。
“嗯？”
“你多支援，”戚嘉荣的神色阴郁凝重，看得出这场比赛于他而言压力不小，“这局大概率要靠你了。”
“我知道。”江颂半垂着眼睛，“这李宗纯确实难对付。”
戚嘉荣笑了笑：“那比起夏老板来说呢？”
……
果然提及李宗纯就得要同时提及夏卿欢，这事放在全联盟好像都成个定理了，总感觉要不提的话高低得判几年。
“就他？”
听到戚嘉荣的问题，江颂想都没想地嘁了一声，表情轻蔑又不屑：“满打满算够不上夏卿欢半根手指头。”
“嗤。”戚嘉荣被江颂这话逗乐了-
进入比赛，红蓝双方被系统传送到了相隔较远的几张地图的点位。
江颂和谷冉被传到了一起，是在巨蛇之牙的蛇脊上，看看周围的环境，不像是会有法器刷新的样子。
“什么破地方，”谷冉啧了一下，有点不爽，“离灵修座还那么远，妈的出师不利。”
“冉哥你看那儿。”江颂一边说，一边操纵着自己使用的幻影朝着前方的一处山丘上指了指。
山丘的侧面，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红颜色的。
“什么啊那是……移魂咒？”谷冉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荒蟒之棘会刷移魂咒？”
“旁边就是火湖，这张咒应该是卡地图了。”
“那怎么办，咱们捡了吗？”谷冉的语气有些犹豫。
移魂咒这东西，前几个版本来说或许还勉勉强强能算得上是神器，使用者会在一秒钟的吟唱之后与一位自己所选定的队友互换位置，www.youxs.org。
算是一件能即使救队友于水火的利器。
只可惜经过几次版本的更新换代，移魂咒已经被设计师砍得不像话。
www.youxs.org，www.youxs.org，本以为这样的大砍大削已经够了，但没想到设计师还是不打算放过这件装备。
最新版本更新里，施咒前一秒钟的吟唱时间被加长到了两秒，整整多出了一倍的时间。
所以这东西现在和破烂没什么区别，烂到在街上白给都很少有人会捡起来，还不够占格子的。
但是江颂却似乎不这样想，他对着那符咒琢磨了一下，快速跑了过去。
“给我吧冉哥，我带着。”
“行，你觉得有用就带着吧，，”谷冉说，“我得先去灵修座了。”
“好，顺便看一下对面刺客的位置，我去火湖找法器。”
“好。”
其实江颂也并不确定这一张符咒在这局比赛里是不是有用，但他莫名就是觉得该捡起来。
带着这张符咒穿梭在五张子大陆之中，才刚一进入火湖的领域，www.youxs.org。
耳机里，弩箭“嗖”地一声十分清晰，江颂心下一惊猛地回过头去。
“对面射手在火湖。”心中震惊但江颂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冷静地跟队友们报信息，“不确定是不是他自己。”
“报位置。”
“确定不了，他跑了，”江颂有些气， “追么？”
“不追，”戚嘉荣说，“把法器到，我在滩涂看到他们牧师了，射手应该是去和牧师会和的。”
“……”江颂深一口气，“好吧。”
这局比赛，SAG自然是无心恋战的。
对待SSC这样名副其实的莽夫队，真要论打架，SAG还真未必能占着便宜。
戚嘉荣听到江颂略带丧气的一句“好吧”，忍不住乐了一声：“小江还真是越来越会服从命令了，提出表扬。”
“……”
莫名其妙-
经过搜寻，第一件法器不刷新在火湖，荒蟒之棘和滩涂之地也已经都探过，灵修座更是最先被踩完点的一张小图。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第一件法器刷新在了巨蛇之牙。
江颂和谷冉最开始被传送到的地方。
“艹，”谷冉忍不住骂了一声，“还得回去。”
“我知道在哪了，我回去，”江颂说，“但是对面刺客好像在跟我，确定一下牧师位置，没跟的话我要开打了。”
“牧师战士射手都在我这！”叶回喊了一声，“我还能再牵制一下，你快打！我这里还有个瞬移！”
叶回在说出这话的同时，江颂的幻影早已经回身一发暗器甩了出去，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对面刺客显然没想到江颂听声辨位的技能竟然如此高超，即使背对着自己盲甩都能把暗器甩到自己脸上。
还好迅捷度和闪避都有加强，要不然的话刚才那一下铁定得暴击。
既然被发现，那对面刺客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了，就见这只夜妖当着幻影的面结束了隐匿状态，而后俯身直冲江颂而来。
果然是SSC的风格。
江颂纵身一跃跳到了一个高台之上。
夜妖刚才在灵修座汲取了水元素，这会儿的攻击会附带回血效果，江颂知道现在和他换血可不是上策，同时因为江颂也没有想要吃她三次魅惑被重伤的打算，所以打年糕一样的磨血量更不是好主意。
该怎么办。
“江颂，需要支援吗？”陆闻锦的一句询问似乎是察觉到了江颂这边陷入了苦战。
江颂原本不假思索地就想说需要，但是朝着小地图望去，陆闻锦此时的站位与自己相隔甚远。
不行，不能叫他过来。
这么远的路程，怕是他过来的同时夜妖的支援也到了。
“对面战士往夜妖的方向动了！江颂你小心！”叶回大声道。
一边听着叶回的提醒，江颂的幻影极其灵活地躲过了夜妖的一次魅惑。
幻影在故事背景设定中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帅哥，冷峻的表情帅气的五官，再配合上刚才江颂那流畅细腻的闪避手法，除了美如画之外，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别的形容词来形容。
确实是一番苦战，交战之中，江颂还是不慎吃到了夜妖的一击魅惑。
吃到三次自动触发重伤，到那时候可就完蛋了。
但好在夜妖也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占到什么便宜，幻影的试炼枷锁锁了夜妖的一个技能，这和断了一只手没什么区别。
虽然只能锁上十秒钟的时间，但是这对于江颂而言足够了。
优势渐渐冒头，但江颂深知现在的形式不容乐观。
被敌方阵型所团团包围的叶回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江颂蓦地灵机一动，想起刚才陆闻锦在问自己是不是需要支援。
“锦哥，你去滩涂，去冉哥那边！”
“什么？”
“就现在，快去！我有办法！”
“好。”
“快点快点！牧师快点来！灵息用完快撑不住了！”
叶回的呼救声从左侧传来，就见画面中的叶回一边翻滚着躲避来自敌方射手与术士的两面夹击，一边还要找空挡用屏息符咒来恢复灵息。
敌方术士的技能自带百分之二的灵息损伤，本来叶回所使用的角色特性就非常消耗灵息，现在再加上外因损耗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江颂这边的夜妖明显也是不想放过江颂的，虽然几回合的交战下来自己处于劣势，但是只要能为队友拖上足够的时间，让队友把SAG这边的术士击杀送走，那可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他们这样盘算，江颂又怎么会想不到。
思路转得飞快，不出一会儿江颂便有了绝妙的对策。
对策想到的同时，就见江颂抓住与夜妖交战的一个空挡，快速将开局捡到的那张移魂符抽了出来。
夜妖明显是没想到他还会藏这一手，于是抬手一记暗夜之影想要打断江颂的施法。
只可惜江颂的手速似乎要比对面的刺客快上一些，趁着移魂符咒的吟唱时间，幻影的大招“幻境”立时从天而降将夜妖拉入了一个与主地图相隔绝的异世当中。
在幻影的领域里，夜妖的胜算当然微乎其微，魅惑打空后只能绝望地看着这张移魂符咒触发。
身处幻境，夜妖和幻影会被视作是一个整体，而敌方的刺客此时并不知江颂究竟是选择与谁换位。
本以为江颂只是察觉到了夜妖的援兵赶过来，所以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殊不知江颂考虑到的远不止这些。
符咒触发，一道金色的光芒亮起，夜妖赫然察觉自己和幻影竟然被传送到了滩涂之地。
眼下，已然被逼上了绝路，只差一击便要命丧当场的叶回因着江颂这一次的传送而当场扭转乾坤绝处逢生。
看着刹那间被传送到与交战区相隔千里之外的自己，叶回震惊到甚至在座位上扭头看了眼江颂。
“我艹江颂你这也太TM极限了吧！”
“快跑哥，这边也不太平，对面战士要到了！”江颂对自己的这波极限支援倒是什么太大感觉，常规操作而已没什么好惊讶的，“去灵修座！再被抓我也保不了你！”
“好好好！”
与此同时，幻影的幻境时间与符咒僵直的时间同时结束，幻影一个闪避跳出了交战圈。
“闻锦哥！”一边逃，江颂一边喊着陆闻锦的名字，“还有庇护么快给我套上！快！”
“在这！”
先前江颂安排陆闻锦不要去巨蛇之牙支援自己，反而调转矛头向滩涂之地进发的计策果然有先见之明。
这会儿幻影的状态欠佳，如果不是因着这一个庇护的话，他们术士是得救了，但江颂自己恐怕是要成为替死鬼冤大头。
还好还好，陆闻锦赶上了。
【Cantabile的这一波极限换位真的是非常精彩！！】
【可以看出SAG这赛季队友之间配合的默契程度有了更显著的提高】
【是的，而且有一说一，Cantabile真的是一位非常非常机灵敏锐的选手，他在和术士换位之前，他自己其实也是在和夜妖交战的状态当中的。】
【没错，刚才那波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真的无暇顾及到队友的安慰，更不会想到要用移魂咒这样的装备。】
【是的，毕竟我们当时看到牧师位选手Link其实也在往滩涂之地赶，所以就算刚才那一波Cantabile不去救的话事后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精彩精彩，确实很精彩的一波支援！】
【只能说，不愧是夏老板亲口承认的学生，的确有夏老板在赛场时候的风范。】
……
有夏卿欢的风范么？
江颂本人倒是不这么觉得。
因为如果真是夏卿欢在赛场的话，那他一定会打得更加细节流畅。
少几分兵荒马乱的慌张多一些波澜不惊的从容，会在轻描淡写之间把时机卡得严丝合缝精准无误，完全不给对面任何可乘之机。
更不会像此时此刻的江颂一样传送落地之后，还要狼狈不堪地被对面射手术士追上几条街。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哥！庇护要没了要没了要没了！”
江颂嘴皮子快得像马达，一边魔音入耳式的呼救，一边莫名有点被自己给整笑了。
因为江颂大概有预感此时此刻，解说席上的二位应该是在对着回放夸自己刚才那一波救援有多极限多帅气，殊不知自己这会儿逃命狼狈到鞋都要甩丢了。
只能是希望赛后不要把录音曝出来，要不然的话这脸面多多少少有点不知道该要往哪里搁-
之后的比赛，虽然越到后面越是趋于焦灼，但必须承认的是，戚嘉荣的指挥能力和江颂作为刺客到后期的控场能力确实还是要优于对方选手一些的。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在前三十分钟的比赛里双方队伍看起来都还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但到了第三十五分钟一波团战的时候，SAG能直接让SSC原本看起来还极其稳固的战线顷刻之间被冲得支离破碎。
最终，因着这最后一波团战的胜利，SAG也顺利拿下了最终法器——罗尼尔德的心脏。
“让我们恭喜SAG战队最终拿下了Bo3中的第一场胜利！”
“同时也感谢双方战队为我们呈现了如此精彩高质量的一局比赛！”
……
雷鸣般的欢呼声中，江颂跟着队友一起下了台，到了休息室之后二话没说瘫在了椅子上。
不得不承认，高强度集中注意力确实非常非常消耗体力，这会儿的江颂甚至都有点能理解为什么之前有一次夏卿欢从台上下来之后会当场晕倒被送去吊水了。
好累啊……
“江颂。”
“哎。”
本想揣着田钟泽还没准备开小会的空挡稍微休息一下，结果没成想才刚把眼睛闭上，就听耳边有人在叫自己。
是领队周忱。
“周哥怎么了？”江颂只得再一次坐直了身子。
“你手机刚才响，是你妈妈的电话。”
“啊？”
“我帮你接了，但是电话那边阿姨支支吾吾的什么也没说，我说要不要一会儿比赛结束了叫你给她回过去，她也说不用。”
“……”
“我感觉阿姨情绪好像不太对，保险起见要不你还是给阿姨回一个电话吧。”
周忱走到江颂面前。
“啊——”江颂皱眉望着他，沉思了几秒后点点头，“好。”
第089章
周忱的这番话让江颂的内心极为不平静。
老妈应该是知道自己今天有比赛的, 因为江颂事先有将赛程提前发给过她。而按照江颂对老妈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在明知自己有比赛的情况下还执意打电话过来的。
那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除非。
除非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得不尽快告诉江颂，也就根本顾不得什么比赛不比赛了。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就不太秒了……
自从上次老爸深夜犯心脏病给江颂和老妈双双吓破胆那一回开始, 江颂就好像又在开始害怕接到家里的电话。
这会儿盯着手机屏上的备注，后背莫名有汗渗出来。
电话回过去的一瞬间, 举着手机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老妈接通电话的速度很快, 江颂颤颤巍巍的声线活像是被谁从胸腔里面塞了个筋膜枪。
“……妈？”
“颂颂……”
果然。
就和刚刚周忱说得一样，老妈这会儿的情绪十分不对, 应该是刚哭过。
江颂闻声，那颗原本就已经悬起来的心像是坐直升机一样从嗓子眼又直升到了天灵盖。
“妈？……你怎么了？”
江颂边说边不由自主地紧紧扶住了面前的一把椅子，攥着椅背的那只手骨节都有些泛白。
“颂颂你今天，有比赛对吧……”
“我没事你说就行了妈。”江颂听得有点急。
身边，江颂讲电话的态度也让队友们察觉了不对劲，于是纷纷扭过头去看向江颂, 一脸疑惑。
就连准备趁着比赛间歇开个小会的田钟泽都因此而停下了思路，用嘴型问了江颂一句“怎么了？”
江颂没来得及回答, 全神贯注听着老妈讲。
“你爸……你爸他刚刚进抢救室了, ”电话那边, 老妈原本努力收敛起来哭声立时变得格外明显, “心脏病突发，医生刚刚下了病危……”
“你说什么？！”
“怎么了江颂？”陆闻锦离得江颂最近，闻声赶紧凑过来。
“你没事吧江颂……”祁念昭也在旁边问了一句, 将手搭在了江颂肩膀上。
剩下几个队友也都不禁蹙眉, 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坐得最远的夏卿欢。
江颂强忍着动荡在心中的恐惧与错愕, 朝着几个队友摆摆手摇摇头表示没事，而后赶紧举着电话一路小跑地出了休息室。
“是什, 什么时候的事？！”
来到没什么人的小楼道内，江颂终于没忍住放大了声音。
“就是刚才你在比赛的时候……”
“怎么会……之前不是已经住院观察过确定没事了吗？！”
“还不是都怪你爸自己么……”
浑浊的哭声里夹杂着歇斯底里的埋怨，叫江颂在这边听得心脏像是被谁正用锥子扎。
“当时住院的时候就没按医生说的住够时间再出院……觉得自己好了就要走，谁也劝不住！根本劝不住，真是太气人了……”
这事江颂知道，老妈前段时间只要一和江颂通电话就会忍不住愤愤地提及此事。
上次开幕式候场的时候陈之昂的老妈还在劝诫江颂，说他老爸这样不好，容易出危险。
可即便如此，粗线条的江颂也依旧还是没有多想，觉得不管怎样，老爸这么大岁数的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总归还是心里有数的。
现在看来，纯属是对他信任过了头。
“你爸他就是自己对自己太不负责任，太不负责任了他！”
老妈追悔莫及地抱怨声还在继续，这对于江颂来说简直比用小刀一下一下片他肉还难受。
“妈你先别激动，现在有谁在医院呢？”
边说，江颂已经转身准备往休息室跑：“我现在就买机票回去妈，你别急，我这就回去……”
“别回来小江，你别回来，”江妈妈啜泣地阻止着，“你别回来，你爸现在在抢救，一会儿你姑姑你小叔和你舅舅就都过来了……妈这用不着你，你好好比赛……”
“这还比个屁的赛我爸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不回去你开玩笑吗！妈你别管了！”
“颂颂你听妈说，这事你听妈的你知道么……”江妈妈用力擤了下鼻子，听得出已经努力在跟江颂保持镇定了，“你爸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医院也容不下这么多人看护……”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这就订机票。”
“你爸万一要是醒了，看到你赛也不好好比匆匆忙忙回来一趟就为了看他一眼，到时候你爸又要生气！”
“妈我真都不明白了，你给我打电话不就是为了叫我回去么？现在又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打电话那会儿妈是吓昏头了……而且这是大事，妈知道你的脾气怎么敢就这样瞒着你……”
为了劝住江颂不要回来，江妈妈这会儿甚至已经极力将哭腔给憋了回去，声音沙哑着：“你们那儿才刚开赛不是么……你爸当初那么支持你去打职业，要是他后来知道因为他的原因耽误了比赛，你说你爸醒了之后会怎么想？”
“几场常规赛而已啊！”
“你上学那会儿想请半天假你爸都觉得你是荒废学业，还要说几场常规赛吗……？”
“妈你……”
“颂颂，妈现在冷静下来了……妈知道你爸会没事的……”
说着说着，哭腔又开始往上反，一点都不像是冷静下来的样子。
完全就是为了阻止江颂回去而在无所不用其极。
江颂是不知道老妈在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场面，但光听她这会儿的状态，江颂知道她一定怕死了。
印象里的老妈的性格本就没有那么坚强，独自一人面临着这样的事情是何等大的考验。
偏偏，她还不愿意叫自己回去。
“小江，你别回来。”
“妈我不回去可以，”听到老妈这无比执著地劝说，江颂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定了定神， “你把手机开着，别挂电话。”
“什么？”
“去年给你买的备用机带着么？我一会儿给那个手机打过去，反正是个备用机也不耽误你正事，别挂电话，让我听着。”
“颂颂……”
“今天晚上九点半有一趟到致宁的飞机还有位置，你要再说不我现在就买。”
……
江颂红着眼眶。
尽管这事于他而言也是一样的五雷轰顶晴天霹雳，但江颂心里清楚，他必须得坚强起来。
老爸被送进了急救室，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他就算装也得装出一副男子汉的冷静模样出来叫老妈此时心里面能有所藉慰和依靠。
这不是选择，而是不得不。
但这还是太难了。
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江颂单手撑着墙面，紧咬嘴唇闭了一会儿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泛红的眼底早已经沁出一汪眼泪。
下病危。
不会的，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下病危就下病危呢……江颂深吸一口气。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会场嘈杂，江颂给老妈另一个手机播过去接通之后就给自己开了静音，戴上耳机默默听着医院那边的动静。
只是，除了老妈偶尔发出的低低地啜泣之外，江颂什么也听不到。
又安静了约莫三五分钟，江颂终于肯转过身去，失魂落魄一步一晃地回到休息室。
推门的一瞬，队友们直接一拥而上将江颂围了起来。
“江颂你怎么了？”陆闻锦站在江颂身边，感觉他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了一样于是用两只手轻轻扶住了江颂的肩膀，“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江颂深吸一口气，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对着几位队友摇摇头，“没事。”
众人哑然。
瞎子都看得出江颂这会儿根本就不是没事的样子，只是江颂不愿意说，其他人当然是没有强行逼问的道理。
“既然如此……江颂你下一局好好休息吧。”田钟泽叹了口气，“刚才我已经和卿欢说过了，下一场他会替你上。”
原本六神无主的江颂闻声蓦地瞪大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已经去和赛方登记了，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到时候我和任禹说。”
“夏卿欢……”江颂说着，眼睛渐渐游移到了夏卿欢刚刚坐过的座位上。
他脱下来的外套被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那儿，估计是换了队服，看样子是确定要上场了：“他的病情……可以么？”
“你就不要担心别人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
就算近段时间确实和夏卿欢最近关系闹得很僵，但江颂又不是真的不关心他了。
退一万步说，哪怕是和上一场的火狼打都还好，江颂根本不会多说什么，但偏偏这一次遇到的是SSC……
热度拉满，关注度拉满，压力更是比拉满拉得还要更满的一场死亡对局。
临危受命，受得还是要人命的命。
夏卿欢的病情反反复复，怎么可能让江颂不担心？
江颂最讨厌给人添麻烦，况且这还早已经不是添麻烦那么简单的事。
“是夏卿欢自己主动说要替你的，”
一直没吭声的戚嘉荣似是看出了江颂的心思，于是连忙插了一句：“放心吧，他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如果他觉得不行的话是不会硬撑的。”
成年人，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
现在江颂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觉得可笑。
真有数的话老爸今天就不会躺在手术室里面抢救了。
训练室内再次归于沉寂，江颂抬眼环顾四周，刚想佯装轻松地缓和一下队友们的情绪，结果就听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田教我登记好了，还有不到三分钟，该……”
死气沉沉的安静之中，训练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夏卿欢从外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被大家围在中间的江颂，整个人怔愣了一下。
四目相接，江颂那泛红的眼眶叫夏卿欢的心脏猝不及防狠狠揪痛了一下。
微微皱眉。
“你……没事吧。”
夏卿欢轻声问了一句，要关门的手都因此而停住了。
仿佛已经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听过夏卿欢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轻柔舒缓的语气和那被满心担忧所填满的眼睛……
怎么办，明明刚才都已经努力忍住不要软弱不要哭，可是现在忽然一面对夏卿欢……先前所做的所有忍耐和努力顷刻之间便都悉数作了废。
一瞬间，眸中似是有涟漪般的水光涌动闪烁，江颂本想用尽全力想要将它们留在眼眶中，不料两道清澈的眼泪当即顺着江颂白皙的脸颊滑落。
啪嗒啪嗒地滴在了衣襟上。
“我没事，”
江颂赶紧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又用力把那没出息的眼泪抹去，朝着夏卿欢露出了一个比那两行眼泪还更咸涩的笑容来：“谢谢……”
谢谢你能愿意替我上场。
只可惜后半句话江颂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嗓子紧得像是被什么异物给哽住了一样，感觉只要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就要彻彻底底毫无形象地哭出声音。
江颂不想这样丢人。
夏卿欢微微蹙眉，望着江颂明显还是想接着说些什么，但却被门外传来的场务的声音给打断了。
“SAG从A口上场，比赛还有两分钟开始！”
“走了走了上场了，让江颂在这安静一会儿吧，”周忱边说，边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快点出去。
夏卿欢的目光在江颂的身上稍作流连，却在转身的一瞬，被江颂快步向前走了两步抓住了肩膀。
夏卿欢的身子微微迟疑了一下，任由江颂抓着自己。
“加油，别打太久……”
因为担心你的身体。
“也别逞强……”
更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
江颂低着头，隐忍哭腔的声音沙哑软弱到惹人怜爱，但说话的语气却偏偏还带着一种比瓷瓶还更易碎的固执的坚强。
左右不过十九岁的年龄，江颂却好像总是在背负着一些他这个年龄所不该背负的沉重。
夏卿欢扭过头去看了看江颂。
眉眼间的动容溢于言表。
夏卿欢想抱抱他。只一下都好。他实在太想了。
但他不能。
一只手缓缓攀到自己的肩头之上，轻轻触碰了一下江颂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安抚似的在江颂的指背上摩挲了两下。
“好。”
夏卿欢说。
“我知道了……”
第090章
“好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大家来到MLK春季联赛BO3的第二场对局！”
“万众瞩目的SAG对抗SSC战队的比赛终于来到了第二场, 我们在这里也怀揣着十二万分激动的心情向大家宣布，SAG在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选择了轮换，接下来的比赛将会由SAG Liquor选手来接替原首发刺客位选手Cantabile！”
在解说公告发出的瞬间, 偌大的场馆内像是被狠狠燃了一把火，观众们尖锐的爆鸣声似是能掀翻目之所及的一切。
各大直播平台上蜂拥而至的弹幕更是挤到叫人恨不得连赛场的画面都看不见, 悉数被Liquor的ID以及满屏飘荡的礼物特效给填得满满当当。
【看吧看吧, 我说什么来的！SAG肯定会放夏卿欢出场的！】
【不奇怪啦，又能卖情怀还能赚热度, 谁会跟这样两全其美的大好事过不去！】
【快看李宗纯的眼神快看李宗纯的眼神XSW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李宗纯真是从上场开始就一直盯着夏老板啊！】
【坏了，别是给看出感情来了吧】
【别看李宗纯了，戚欢组合限时返场真的无人在意吗？！】
【老搭档重聚并肩作战什么的太爽了吧！！】
【期待死了期待死了，夏老板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
依稀记得夏卿欢上一次在赛场上露面还是前年的S11世界总决赛，那年的夏卿换以3:1的华丽成绩一举击败了当时人气实力如日中天的北美强队Courage，并在隔天的晚上当即向粉丝们宣布接下来将会暂退休赛, 归期不定。
大喜大悲，大开大合, 现在回忆起来, 心脏没点承受能力的粉丝还真是费劲能从那年的世界赛中熬过来。
而现在, 这位当初叫一众粉丝们的心情一起齐刷刷坐过山车的男人, 他终于终于回来了。
四百多天的等待，数百场赛事的分别，一切恍如隔世。
此时此刻, 光是就这样看着他静静地坐在赛场上什么也不做, 那种稳重踏实又可靠的感觉就不禁叫人感到一本满足。
身边，还是他曾经在HSG时最信赖的搭档。
【我真看哭了我, SAG加油！！！】
【都还没开始呢就哭也太真实了吧，到时候万一输了还不定骂得多难听。】
【这能输？这要能输我头给你。】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七欢组合！】
【究竟谁懂昔日MLK年度金牌搭档的含金量！！】
【加油啊啊啊！】
“怎么办, 感觉夏老板一上来，好像都没我们什么事了。”
SAG选手席上，几名队员压着嗓门小声BB。
“别我们，人家戚嘉荣还是有热度的，”陆闻锦啧了一声，“咱们多少是有点靠边站的意思了。”
“这李宗纯一直盯着夏老板看啥呢，从刚才上场的时候我就瞧见了。”
“上一局就感觉他攒着坏呢。”
“怕什么，一会儿让他感受一下来自夏老板的统治力，省着一天天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这下面声音也太大了，降噪耳机都挡不住也太夸张了吧。”
“行，别说对面，我这会儿都已经感受到夏老板的统治力了，耳膜要震碎了。”
……-
虽说选手入席落座的时候场下的观众们还因着夏卿欢的上场而一个个兴奋不已，但是等到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所有人也还是都十分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夏卿欢这把选用的英雄叫灵魔，开服刺客三幻神之一，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里刺客英雄越出越多机制也越来越花哨，越来越多的老牌英雄被版本所遗忘，但在职业赛的赛场上，灵魔却自始至终都拥有着一席之地。
不因别的，只因游戏版本不论如何更新迭代，这个英雄的控场与支援能力却永远可以稳坐T1行列当中。
只是灵魔这个角色的上手难度比较高，加之有三魂七魄这样比较吃交流沟通的特殊设定，所以一般来讲，若想见识他真正实力和强度，除了职业赛场之外，平常对局里几乎很难做到。
所谓的三魄是灵魔的三个被动，第一个被动是常规状态下的自适应魔抗，第二个被动是技能存续期间的灵属性增益，第三个被动是技能存续期间移速的加强，被动每隔八十秒触发一次，并且是轮换触发。
只是这所谓的“魄”却并非永续，灵魔可以根据场上形势而选择自废一到三魄，而在魄被废除后的十秒内，灵魔被废除的被动增益会瞬间暴涨至原属性百分之280%的强度并在20秒的存续时间里依次递减，直至归0。
一般来讲，这样自废三魄的技能通常是作为整场比赛最终的决战技来使用的，最后一波团战连废三魄，灵魔的强度会瞬间被抬到最大阈值，再通过一套爆发伤害顺利带走敌方关键位的英雄，这样的画面在职业赛场上以见识过不下数次，精彩又刺激。
或许夏卿欢今天也是打算走这样的套路吧。
“我们看到SAG刺客位最终选择了灵魔，看来Liquor这次是准备给大家上点绝活的。”
“沉寂了一整个赛年的统治者强势过来，必然是要搞些大动作出来以此夺回自己的场子的，让我们对接下来的比赛拭目以待！”-
大动作……夺回场子？
说真的，夏卿欢还真没想过，他才不关心这些。
哪还有心情想这些用不着的。
江颂的事情让他格外担忧，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把这场比赛结束掉然后去看看江颂的情况。
这才是他最终选择掏出灵魔这样带有高控场能力能掌管比赛的角色的最终原因。
况且上场之前江颂说过了，叫他速战速决别打太久。
夺回场子不重要，能尽快结束比赛才重要。
在“听话”这件事情上，你永远可以相信夏卿欢。
比赛开始，夏卿欢的灵魔被传送到了火湖。
灵魔虽然是魔，但同时他也是为数不多强昼属性的魔，所以在火湖这张地图里还并不算是被完全克制。
幻化为灵体的形态游走在火焰般明亮灼热的湖水边沿，在频频跃动的火簇中，那轻盈凌厉的身法像是在跳舞，优雅而细腻。
都说看夏卿欢第一视角玩游戏总觉得像是在欣赏一场效果顶尖的动作电影，这句话半点不假，看久了甚至会流畅到让人觉得有点晕3D。
“灵息咒要么？”戚嘉荣问夏卿欢，“在灵修座。”
“不用，你留好。”
“枯萎果实也在这边。”
“把它给叶回。”
“好的。”
虽然在BP的时候，田教在下场之前还是把团队的总指挥权给了戚嘉荣，但现在真进入到比赛之后，戚嘉荣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跟着夏卿欢的思路和节奏走了。
夏卿欢说什么是什么，有什么事情先争取夏卿欢的意见。
最诡异的是，周围的队友也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甚至开始纷纷效法戚嘉荣的做法。
无事戚嘉荣，有事夏老板，大家仿佛在不经意间达成了一种相当诡异的默契。
“看到对面射手了夏老板，怎么办，他们好像摸到法器了。”
“守护灵刷的是什么？”
“琥鱼。”
“滩涂？”
“对。”
“啧。”夏卿欢一咂嘴，有点不爽。
同一件法器会触发两种守护灵，而在滩涂之地来说，先前遇到过的尾鲛是一种，而琥鱼便是第二种。
虽然尾鲛的攻击力更强，但是比起琥鱼来说，大多数玩家们还是更愿意刷新的是尾鲛。
琥鱼虽然便于击杀，但是奈何数量众多，而且攻击还会自带百分之五的减速效果和伤害免疫，不咬人膈应人，一路死缠烂打挺让人头疼的。
“怎么办，抢吗？”叶回有些跃跃欲试，“锦哥和我还有状态，能打。”
“等等，我来。”
火湖距离滩涂之地并不远，就见夏卿欢的灵魔一跃而起一个二段跳跳到了火湖的雷修斯之山上，俯身汲取一把火元素抹在了自己的双手，而后直奔滩涂之地而去。
灵魔弱水，汲取的火元素之后，在有限时间内可以很大程度上免疫来自水元素的侵蚀。
免疫的时间大概在四十秒左右，但是在旁人看来想要在四十秒之内将这群琥鱼打退顺便避开SSC的攻击拿下法器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但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夏卿欢，所以队友们选择相信他。
“闻锦别走，一会儿接应我一下。”
这是夏卿欢在冲进滩涂之前留下的一句命令。
“好。”
之后，就见身上泛着赤焰霞纹的灵魔在这一片雾气弥漫的湿地中飞速疾驰，动作轻盈而迅捷，所经之处清浅的水面除了点点涟漪之外完全不留任何痕迹。
接近法器的一瞬，大量的琥鱼从水中一跃而起，脚下更是游来了成群一片。
面前，SSC的射手游林和术士位的天火也正在与这群该死的鱼陷入苦战，一见夏卿欢入场，短暂地慌乱之后，他们明显是商定准备将矛头从琥鱼转向夏卿欢。
www.youxs.org，www.youxs.org，只是散碎的弹片除了击落了一些琥鱼之外，半点不曾伤到灵魔。
敌方的选手对于夏卿欢在游戏当中的恐怖程度自然是了如指掌的，见一个技能打空，吓得接连后退两步，www.youxs.org，不出意外再次被灵魔一个纵身躲开了。
两个技能打空，SSC这边的人不禁开始慌乱起来，殊不知SAG这边却也没淡定多少。
看着画面当中的夏卿欢，一边躲避着琥鱼的撕咬，一边还要注意闪避来自SSC的技能，这操作未免太过极限，所以即使是夏卿欢也不得不叫人担忧起来。
“我现在去接应你，”陆闻锦说，“能脱战么？！”
“不用过来，把法器看住。”
明明已经身陷险境的夏卿欢此时此刻倒是出了奇的镇定，仿佛和他的队友们打的不是同一局游戏。
紧接着，就见灵魔在一个稍高的点位站定的掌心幻化出了一团幽蓝色的烟雾。
“完了完了，他要叠杀戮了！”
SSC的对战席上，射手位的选手大叫道。
“这么快就想着叠杀戮？！”战士位选手震惊，“卧槽他是多想快点结束比赛啊！”
灵魔叠杀戮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用技能或普攻精准打在敌方英雄的弱点之上，www.youxs.org。
另一种是击杀地图里的野怪NPC，www.youxs.org，杀戮的满值状态是20，叠满之后灵魔会进化到第二形态，攻击力元素属性和移速会大幅提高，并且还会提供格外的隐匿值与暴击值。
只是到了第二形态之后，除了先前提到过的被动增益之外，灵魔之后将不再享受任何装备与法器所提供的增益，所以一般情况下，灵魔玩家都会选择在自身的灵息积攒到足够高不需要依赖装备提升的情况下再去叠杀戮，否则的话其实是有点得不偿失。
但是现在，游戏开局五分钟，夏卿欢的灵魔便已经将蓝色的杀戮烟幕召唤了出来。
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就见灵魔举起那一团烟雾像是戴面具一样将其举在眼前，烟雾在接触到瞳仁的那一瞬间立时消散，与此同时他原本深棕色的眸子也当即变透出了一抹悠远的蓝色。
【杀戮开始了。】
灵魔低沉性感的声线回荡在整个荒川大陆当中。
下一秒，就见夏卿欢的灵魔一跃而起，唤出一道黑影朝着对面的射手直逼而去。
射手侧身闪避不料却正中了夏卿欢的预判，灵魔一个突进到射手的身后，对着后背就是一击。
【杀戮值+www.youxs.org】
“艹，好他妈凶。”一旁的谷冉都看呆了，“快去拿法器！”
“先别动。”
夏卿欢说着，回身对着天火又是一击秘影，这已经是二两击的影子所造成的伤害远不如第一发，与天火的技能对冲在一起，灵魔不慎受到了溅射伤害。
与此同时，刚刚那些被杀戮的恐惧效果击退的琥鱼又再一次围攻而来，夏卿欢已然是成了一种腹背受敌的局面。
“对面牧师也来了！夏卿欢你小心！”
耳边，陆闻锦大声的提醒竟叫夏卿欢双眸一亮。
果然来了。
好，没白等。
李宗纯所使用的牧师角色叫激流，在牧师这样辅助技能扎堆的英雄里算伤害比较可观的一个了。
这会儿紧赶慢赶地赶到滩涂之地，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为了来救队友的。
对面的坐标应该是报的非常具体，让这人可以精准无误地出现在夏卿欢的灵魔背后。
就见激流的法杖举起，蓄力的一击奇袭朝着灵魔的背后袭去，本以为这一招下去，不查之下的灵魔就算不死高低也得是个重伤，却没料到这灵魔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一样突然一个回身，抬起手臂用一道透明的光柱挡住了激流的攻击。
光柱轰然碎裂，双方选手纷纷瞪圆了眼睛。
“我靠！”
“哎！我艹！”
“你刚才碎的那个……”
“你别跟我说你开局五分钟把魄碎了！！！”
对面也傻了。
“卧槽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Liquor是给自己魄拿出来挡枪了吗？”
“碎……碎的哪个魄？”
“魔抗那个。”
“他是不是疯了，他收咱们钱了咋的，开局送个魄……？！”
当然不是。
全场除了夏卿欢自己，怕是也就只有此时此刻坐在休息室里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比赛的江颂能够懂他在做什么了。
魔抗的魄碎掉的一瞬，灵魔直接开大脱战来到了滩涂之地的法器晶簇的旁边。
此时的晶簇已经被成群的琥鱼所包围，一般人想要近身绝无可能，但因着刚刚灵魔的魔抗魄被打碎，魔抗值瞬间拉满，走在被减速的琥鱼粘液之上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如履平地。
“闻锦接应我一下。”
望着夏卿欢手中拿着的晶簇法器，陆闻锦都有点看呆了。
无法相信夏卿欢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极端又疯狂的方式拿下一件法器。
晶簇固然重要，但这实在是……
“戚嘉荣，晶簇给你，过来接。”
“你不拿着么？”戚嘉荣皱眉，“废了个魄才拿下来的法器，拱手让人不合理吧。”
“我不要。”
三两下跳出了交战圈，江颂被陆闻锦技能传送到了他的身边得以暂时安全。
“不是，怎么突然这么大公无私了，”戚嘉荣察觉到不对劲，“灵息咒不要，支援不要，法器还不要……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三十分钟结束战斗。”
“？”
“多一秒钟都不行。”
“……”-
“靠！法器就这么让人抢了？！”
SSC这边，李宗纯激愤的声音吓了身边刺客位选手一跳，机灵一下子差点把瞬移给交了。
“谁知道这夏卿欢为了法器连命都不要！”
“拿魄挡技能也亏他想得出来！”
“怎么办，晶簇没了纯哥的技能冷却下不去了。”
“看看法器在谁那快给抢过来！”
“他们牧师有迷雾光环，看不到法器在谁身上，但我觉得夏卿欢废这样大的力气把法器拿下来，肯定要给自己带着吧。”
“很有可能，”李宗纯琢磨了一下，“战士跟着我，我们去抓夏卿欢。”
“好。”
……
其实也不怪戚嘉荣疑惑。
纵观整局，截止到目前为止，夏卿欢的灵魔几乎完全处于一种绝食的状态，除了必要的修灵息之外，他几乎没有占用任何一星半点团队的资源，倒是把队友们一个个给养得肥肥的，都给哥几个有点整怕了。
“夏老板你到底要干嘛啊……”
“这有个鬼图腾你要不要。”
“不要。”
“又找到一个枯萎果实，全队就你一个魔，要不然……”
“不要。”
“定身符？”
“不要。”
“你要吧，求你了。”
“……”夏卿欢黑线。
“别一点资源不吃啊，你这都要给我整怕了……”
作为曾在联赛并肩作战过两年有着十足默契的队友，戚嘉荣还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看不懂夏卿欢。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戚嘉荣不懂，别人就更得懵，一旁的谷冉叶回他们俩直接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要不我跟着你？”
“我现在去荒蟒，第三件法器刷新在那里。”夏卿欢打断了戚嘉荣的话，“荒蟒的法器拿到之后我会给闻锦，拿到法器找到对面的射手把他开了，第四件法器之前去灵修座找催化咒和地图。”
“……我怎么有种你在交代后事的感觉，”戚嘉荣一头雾水地看向夏卿欢，“你要干嘛啊。”
老搭档的默契不再，这真是一件令戚嘉荣感到无比伤心的事情。
“帮你们把牧师换了。”
戚嘉荣的茫然得到了回答，夏卿欢并没有打算向队友们隐瞒自己的行踪，殊不知这一句解答之后，大家好像更懵了。
“什么？？”
“啊？把谁换了？”
“闻锦帮我一下。”夏卿欢淡淡道。
之后，都不等他们几个人完全反应过来，就见陆闻锦一个索敌，直接将夏卿欢传送到了荒蟒之棘的那张地图当中。
落地的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夏卿欢亲手捏碎了自己剩下的两魄。
“我靠！”
“哎我去你干嘛！！”
夏卿欢没有理会队友们的震惊，带着碎魄之后仅持续二十秒的超强灵力向着荒蟒山脉疾驰而去。
敌方的牧师和战士在那里。
夏卿欢知道他们两个这会儿也正在找自己，于是故意在他们面前稍稍一露头。
果然，被李宗纯那个眼睛鸡贼的瞧个正着。
就见李宗纯所使用的激流猛地回身，www.youxs.org。
因为是指向性技能，所以只要玩家身处范围之内就极难闪避，只能眼看着灵魔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击。
“他没想躲，他肯定有法器！”
SSC这边，李宗纯对于刚才夏卿欢的这一行为做出了推断。
“你这技能本来也没法躲啊！”
“秘典肯定在他身上，航哥你大招直接开他！”
战士位选手一听李宗纯这样说，自己就算是有疑义也不敢表露出来，于是就见他所使用的狈獾直接一个开大嘲讽到了夏卿欢的面前。
刚刚碎了两魄的夏卿欢对于这挠痒痒一样的技能可以说是根本不放在眼里，一招弹反将狈獾隔开之后，朝着李宗纯的激流直冲而去。
“嘁，”李宗纯见这场面不由得轻笑一声，“不自量力。”
就见激流举起法杖，短暂地吟唱之后一道金黄色的光波径直朝着灵魔袭来。
灵魔翻身躲过的一瞬，李宗纯立时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
就行你会玩声东击西那一套么？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夏卿欢。
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见激流挥起法杖来，狈獾的掩护之下，当即唤出了一道巨大的闪电。
那是激流的终极技能。
闪电击中的是激流自己，顷刻之间，金黄色的光芒瞬间席卷了激流的全身，强制唤醒的电属性单是画面效果就足够有冲击力，无法想象这蓄满力的一下攻击若是打在将将两千血量的灵魔身上的话，那将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夏老板快躲！！”
“躲开啊夏卿欢！！”
在队友们的叫嚷声中，夏卿欢却眼睁睁地看着敌方的牧师利瞬移冲向自己，将法杖上裹挟的闪电悉数注入到了自己所使用的灵魔体内。
血线骤降，被碎的两魄加成也悉数耗尽。
……
“这……”
“夏老板……？”
“不是……”
……
就在SAG所有人陷入震惊的同时，SSC那边一众人等刚要为成功击杀夏卿欢而欢喜雀跃，却不料在下一个瞬间，只听耳边传来了一声李宗纯的惊呼。
“我操为什么？！？！”
“怎么了？！”
所有人定睛看向比赛画面，只见李宗纯的激流以及那位负责掩护激流的战士位的狈獾，在此时此刻竟然与夏卿欢的灵魔一同开始消散。
You have been slain.
An ally has been slain.
……
冰冷的系统播报声传来，像是在提醒着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并非虚假。
“我靠！这为什么？！”
“不是，这夏卿欢没捡魂？！”
总归，李宗纯的反应还是要比队友们的更快一些，看着自己所使用的激流倒地，他脑海当中顿时跃然而上了这么一个答案。
所谓的“捡魂”算是灵魔的另一个被动技能，或者说比起技能，它更像是一种保护机制。
在一般的对局里，前二十分钟如果发生击杀的话，被击杀的英雄是会复活的，但只有灵魔不可以，他只有靠捡拾灵魂才能够获得重生的机会。
在整片荒川大陆当中，随机散落着七条属于灵魔的灵魂，也就意味着一局游戏里，灵魔最多可以重生七次。
但是设计师为了防止灵魔玩家们不幸遭遇开局杀丧失游戏体验，所以在设计之初便安排了一个小小的保护机制。
如果灵魔自身只有一条魂魄，且自身灵息值要比攻击者的灵息值少了百分之三十及以上的话，那么在灵魔被击倒的同时，先前七秒内曾对灵魔造成伤害的敌方英雄便会与灵魔形成共生，一起被消亡。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保护机制，目的仅仅只是为了防止开局杀而已，没有人会想着用它来杀人，毕竟总归是要为团队做事的，怎么可能一直一条命一点点灵息。
要知道，想要让七条魂魄全被捡到虽然不太可能，但最起码捡三到四条是完全轻而易举的，刚入坑一小时的萌新都能做到。
而且到了后期，像灵魔这样大C角色的灵息，基本不会比敌方的任何一个人要弱，更何况还是弱百分之三十这样夸张的数值。
但千想万想没想到，夏卿欢就是做到了。
而且因为提前碎了两个魄的缘故，让对面的牧师和战士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灵息其实是要远低于他们两个人的。
“他……”
李宗纯依旧没有从这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但是反观SAG，差点就要集体下跪膜拜了。
“一换二？！”
“我靠我说你为什么一直不吃资源！原来是怕把灵息养起来！”
“好狠啊夏老板！”
“夏老板我是你的狗我是你的狗！！”
“老公！！！”
全然不顾是在比赛场上，几个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离谱。
夏卿欢嘴角抽搐了两下。
“最麻烦的两个帮你们带走了，”说罢，垂眼看看屏幕上的时间，又看了看对局面板。
夏卿欢没怎么吃资源，而反观对面，牧师和战士可以说是占用资源最多的两位，这一波人头的互换，只能说SAG赚麻了。
还不错。甚至比夏卿欢原本预期的还要好。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没问题，夏老板！一点问题没有！”
“嗯。”
夏卿欢缓缓摘下了耳机，坐在座位上开始走神。
三十分钟……
应该可以结束的吧。
第091章
之后的比赛, SAG赢得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二十九分三十秒，戚嘉荣与陆闻锦的一波绝佳配合直接送走了对面的射手位选手，与此同时拿下了最终刷新的圣器心脏。
又是一场零封的对局, SAG这两场比赛下来足可以算得上是赢了个满堂彩，唯二的两场零封赛事都是从他们手下创造出来的。
走去SSC的对战席上握手的时候, 夏卿欢在李宗纯的面前稍稍停留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人握着自己不撒手。
“？”
夏卿欢的神色带着几分疑惑, 又把胳膊向后收了收，发现李宗纯还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真有你的夏卿欢。”李宗纯勾唇，笑得僵硬又扭曲，压着声音同夏卿欢说话，“玩得可真够脏的，有意思么？”
“放手。”
原本夏卿欢的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 但这会儿，见他眉头微微拢了一下。
他有点被李宗纯给攥疼了。
李宗纯当然是故意的, 赛场上占不着便宜, 到了场下也只能用这种顽劣又幼稚的方式来浅浅地发泄一下情绪, 聊表慰藉。
夏卿欢的皱眉于他而言算是一种杯水车薪的宽慰, 但是很快，他的心头就又被另一种更为巨大的挫败感与屈辱感所吞噬淹没，百般挣扎。
对于李宗纯这样自信到有些自负的人来说,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堪也太让他痛苦了。
面前的夏卿欢, 眼底中流转的轻蔑与厌烦像是一团熊熊烈火，烧灼着李宗纯紧绷的神经。
他暗搓搓地咬牙, 唇齿间轻如蚊蚋地挤出了两个字。
“卑鄙。”
无所谓。
打了这么多年联赛，比这更难听的话夏卿欢听过不下一万句, 恨不能凑成篇论文出来，这区区两个字对于见惯了大场面的夏卿欢而言，实在连件事都算不上。
握手的时间有些长了，站在夏卿欢身后的陆闻锦似是看出了不对劲，于是向前走了两步：“卿欢？”
“嗯。”
因着陆闻锦的这一声轻唤，夏卿欢这才得以将手从李宗纯的手中抽出来。
白皙的右手，虎口处都被捏得有些泛红了。
“夏卿欢你等着，”
眼看着夏卿欢就要走出他的视线，李宗纯被愠意填满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阴魂不散地响起。
“这不会是我们春季赛最后一次交手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所以你给我等着。”
……
像这样没水准又无趣的垃圾话，夏卿欢听都懒得听。
但偏偏，跟在他身后的陆闻锦听到了，于是一脸疑惑地对着李宗纯看了看。
原本他下一个是要与李宗纯握手的，但因着李宗纯的这句话，陆闻锦又当场将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给默默收回来了。
李宗纯抬眼看着陆闻锦。
“不好意思啊，”陆闻锦推了下眼镜，笑得和缓却透着凉意，“我从来不和不尊重我队友的人握手。”
“还有我觉得我有必要奉劝你一句。”
“你好自为之。”
……
说完，陆闻锦也随在夏卿欢的身后快步离开了。
剩下李宗纯站在原地阴鸷着一张脸。
望着那几个穿着银白色队服的男生远远离开的背影，攥紧拳头，后牙恨不得都被磨出了阴瘆瘆的咯咯声。
怪吓人的-
春季常规赛SAG2：0SSC，这在整个电竞圈内来讲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的大新闻。
比赛结束还不到五分钟，头条热搜已经被挂上了[爆]的tag，赛事播报下面的评论更是精彩至极。
但是细心的人会发现，这一次的舆论似乎并不是与之前一样一边倒的鼓吹SAG，相反，为SSC发声的人并不占少数。
真正比较起来，二者甚至可以说是一半一半，呈现出一种极其平均的两极分化的局面。
【卧槽是我看错了还是真的，SSC被零封了？！】
【我的妈退圈半年好久都不看比赛了，SAG居然依旧这么顶吗？】
【这就打完了？呜呜呜呜夏老板的绝美操作和盛世美颜我都还没有看够呢啊QAQ】
【SAG下一场是什么时候下一场是什么时候，急急急急急，现在就是非常急！】
【再多加赛一场吧！结束得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没有！】
【果然还得是我们夏老板上场！不愧是联盟三冠王！】
然而另一头。
【联盟三冠王？嘁，联盟老阴比还差不多吧。】
【就这赢了还好意思吹呢？】
【真有意思了，要打要赢就光明正大一点，靠被动带人算什么本事？难不成夏老板退役一年，实力已经退步到只能靠被动刷刷存在感了？】
【害，走下坡路的旧神独特的挽尊方式罢了，有够好笑。】
【期待一整年上场，结果就这？】
【夏卿欢你的操作呢？你的身法呢？讨巧也不是这么玩的吧，无聊，就这水平我上我也行。】
【欺负我们SSC莽夫队小伙子耿直不会玩心眼子耍套路是吧】
……
【你们耿直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跟夏老板有毛线关系，头回见到自己脑子不够使还怪别人的。】
【明明打得很好，挑什么事，夏老板秀麻了好吗？】
【不说别的，第一件法器那波团，我问问在座各位谁能在面对野怪，射手，术士三方势力的同时还能想到碎魄挡下对面牧师的一个奇袭？别吹牛逼，说实话。】
【说索然无味的是纯纯有病，一点资源没吃前期团战作用直接拉满你是眼瞎了没看到？随便捞个人上就行？年度最好笑没有之一。】
【《我上我也行》，哥们这是你主修吹牛逼专业的硕士毕业论文题目吗？你不如真上一个我看看呢？】
【别跟他们争了，SSC的粉丝们是这样的，看不懂比赛就知道瞎叫唤】
【到底是谁在挽尊啊，被零封而已，你们SSC这么输不起的吗？以前又不是没被零封过】
……
一时间，双方阵营吵得不可开交。
倒是SAG这边平静得出奇，下了比赛之后谁也没去看网络上的评价，尤其是夏卿欢，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无关紧要的东西。
本来就只是为了能早点结束比赛所以想到的办法，别人怎么看他不关心，自己达到目的才是关键。
接下去，按流程做完了赛后采访以及粉丝互送礼物环节后，SAG的队员们就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
之前送礼物的环节其实出了一些小问题，赛方准备好的夏卿欢送给粉丝们的毛绒公仔被两个男粉丝争抢之中给抢扯了，夏所以卿欢只好又当场补送了两张签名照和两张粉丝合影。
有点尴尬。
签名的时候满心想着赶紧下台，字写得也是龙飞凤舞上蹿下跳，不及夏卿欢先前水平的一半，不过看着两位粉丝心满意足的表情，夏卿欢觉得粉丝们有时候对他也真是百分之百的包容-
回到基地的时候是晚上七点，按照惯例，田钟泽安排队员们先各自回房休整，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明天下午一点准时训练室集合开会。
解散之后，夏卿欢本是想着去江颂的房间里看看的。
从刚才比赛结束到回来的路上，江颂一句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坐在保姆车最后排的小角落里，戴着耳机看着窗外，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反正让夏卿欢挺担心的。
但是转念又一想到或许江颂更想自己安静一会儿，自己现在过去一趟，，除了打扰到他之外怕是也没什么别的作用。
所以思索再三转头回寝室去了。
夏妈妈知道夏卿欢今天有比赛，所以晚上也没再叫夏卿欢陪她出去接着逛吃逛吃，掐着点儿看看比赛结束人差不多该到寝室了，就给夏卿欢来了个视频电话算作是问候。
那会儿夏卿欢才刚到寝室坐下，看到来电的备注明明是老妈，结果接起电话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围着口水巾的大金毛。
短暂地错愕之后夏卿欢面露无语的神色，最近老妈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打视频电话总喜欢叫Agatha替她露脸，吓人一跳。
Agatha是夏卿欢父母送给夏卿欢的十四岁生日礼物，那会儿的Agatha还是一只不到一岁的小金毛，据老妈说，是当时那一窝里面最漂亮最活泼的一只。
Agatha的出现也确实是为夏卿欢当时平淡无聊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快乐，只可惜后来夏卿欢从高二那年决定参加职业队的青训，所以需要住在基地不能常常回家。
于是无人照看的Agatha就只能跟随夏卿欢的父母去了美国。
而这次带Agatha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她年龄大了放在那边单独寄养不太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夏卿欢之前和老妈说想Agatha了，所以带她回来看看。
“嗨，Agatha~”夏卿欢冲着屏幕里的金毛笑了笑，“妈妈呢？”
“汪，汪！”
耳机里传来Agatha激动地叫声。
Agatha在朝夏卿欢笑，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汪汪那两声，夏卿欢没觉得她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单纯就是在发泄愉悦的情绪。
别看Agatha现在已经是将近十岁的高龄，但情绪却还是和小孩子一样，一点都没有狗中长辈的那种稳重与成熟。
“Agatha，我好像已经好几天没去看你了……”
“汪！”
“明天晚上要是没事的话我去看你行么？”
“汪汪汪！”
“这么开心，是想我了？”
“明天给你买点小牛排回去吧。”
“Agatha真乖。”
……-
江颂回到寝室之后坐在沙发上安静了一会儿。
和老妈的那通电话在回到基地的时候就挂断了，因为偶然听到一位大夫和老妈说患者的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但人还处在昏迷当中，所以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下结论。
江颂的叔叔以前是在医院工作的，也不知道是动用了什么关系，听到大夫这番话之后，立马就说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尽快想个办法让他哥转院，他到时候会帮忙联系更好的专家。
但是江颂的姑姑却不同意，说江爸爸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舟车劳顿来回折腾，说不定还会加重病情。
后来，他们两个人就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了分歧，争执不下。
江颂听得烦躁就和老妈打了声招呼把电话挂断了。
转院不转院，江颂不知道，但是心中想要回家的冲动却是愈发强烈起来。
于是思索再三，江颂最终还是从沙发上起身给任禹打了通电话-
电话挂断，纷纷扰扰的思绪依旧不见止息。
江颂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去找夏卿欢道个谢。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场比赛，如果是没有夏卿欢的话，绝对不可能赢得这样轻松顺利，那根本就是想都不要想。
别说不会赢得这样顺利，江颂甚至敢保证就刚才自己那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状态，如果真是让他强行上场的话，还不定有多少离谱操作早就名场面呢。
拿下二连跪叫对面完成一波漂亮的让一追二更是毫无悬念的，顺带着连江颂自己也要被狠狠钉在春季赛的耻辱柱上扣都扣不下来。
到那时候，观众才不会听你的解释，更不管你是家里出事状态不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观众只能看得到一个鬼迷日眼带崩三路的逆天刺客在队伍里面穷搅和，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
所以夏卿欢的这一举动，不仅仅是保住了SAG的连胜与荣誉，同时更是保住了江颂的名声，保住了江颂在粉丝们心中的形象。
于情于理，江颂都应该
去对和他表示感谢。夏卿欢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江颂不能装作无事发生。
不光如此，还有之前陈之昂的事情……
虽然已经将陈之昂删除了好友两人再无联系，但时至今日，江颂还是不愿意相信陈之昂先前叫自己远离夏卿欢这个行为其实是抱持着那样龌龊又卑劣的目的。
可江颂不愿意相信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给夏卿欢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夏卿欢从一开始对陈之昂的那些偏见与抵触也总归不是在和江颂无理取闹。
江颂也得把这件事和夏卿欢说明白，如果可能的话，或许还可以和他道个歉。
还是那句话，夏卿欢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但江颂不能装作无事发生。
想到这，江颂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确定自己此时的表情看起来还算自然，眼眶也不再那么红了之后，这才敢迈开步子走出寝室-
奇怪的是，夏卿欢寝室的房门不知为何没有关严实，欠了一条小缝，江颂抬手刚想要敲门，结果就听到夏卿欢的声音从寝室里面传了出来。
“我好像已经好几天没去看你了……”
“明天晚上要是没事的话我去看你行么？”
“这么开心，是想我了？”
“明天给你买点小牛排回去？”
“Agatha真乖。”
……
卧槽他刚刚在说什么？阿什么莎？阿加莎是谁？他在叫谁？
江颂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原本烦乱的思绪当场被瞬间一扫而空，扫得比格式化还空。
空了约莫一两秒之后，江颂又猛地想到了开幕式前一天那个失眠的晚上，他站在基地大厅里原本要出去买烟，结果碰巧听到夏卿欢一边从外面走进来，一边满脸“淫/笑”地对着手机里的视频电话犯贱的那次。
说出来的话也和现在差不多，什么开幕式结束了就去接你，什么才刚分开就想我了？
……听着都叫人恶心！
和这会儿跟他聊天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好啊好啊，中国人不够你折腾还TM玩上洋妞了是吧！
加莎你大爷加莎不要脸！
才刚比完赛回到基地就耐不住寂寞赶紧打上电话了？
以前没怎么看出来姓夏的你可真是够恋爱脑的你，小心别让这女人把你给玩死。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有多喜欢我？
那我看你的喜欢也没多值钱啊。
随随便便说换人就换人，想给谁就给谁，长得人模狗样生人勿进的，合着私下里滥情得可以是吧，玩得可真花，真有你的夏卿欢！
算TM我之前年少不经事，被你衣冠禽兽的模样骗得多惨。
亏得还想着要专程过来和他好好道谢顺便再道个歉，合着人家早就已经“不计前嫌”地和新欢你侬我侬打得火热了……再晚点来孩子怕是都会跟自己一口一个江叔叔地叫了是吧！
给江颂气得眼睛都直了。
按照常理，江颂在听到这种害臊的事情之后肯定会下意识红着脸转头跑掉的，就算生气，那也是他自顾自跑开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之后发生的事情。
结果此时此刻，江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莫名就想要顶风上。
抬手重重对着夏卿欢的房门捶了两下，就连敲门的动静里都莫名带着几分愤愤不平与理直气壮。
“等一下我去开个门，”
江颂听到夏卿欢在对手机里面的人说话。
而后又有起身的声音，不过大概是又看见寝室房门并没有关严实于是夏卿欢就又坐下了。
“进来吧，门没关。”
江颂当即推门走了进去，表情动作那叫一个不客气，比回自家都硬气。
……
一见是江颂，夏卿欢先是愣了一下，原本对着手机露出微笑的表情也渐渐敛了回去。
“小江？”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江颂一挑眉，“哦，对不起，好像打扰你谈恋爱了是吧，但我有话和你说。”
言外之意就是，你能不能先别在那发骚犯贱了，现在立刻马上停止你的谈恋爱行为，老子的事在你这才应该是最重要的。
比起理直气壮，这会儿的江颂多少已经带点不讲理的成分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一趟是专门过来道谢+道歉的。
要债的都比他有礼貌。
“啊……”夏卿欢一脸懵，乖乖把手机放下，“说什么？”
其实夏卿欢不是在问江颂要跟自己说什么，而是在问江颂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说自己在谈恋爱。
这都哪跟哪。
但是江颂直接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夏卿欢这是把“谈恋爱”三个字给默认下来，转脸开始问自己来找他什么事。
瞬间火气直蹿天灵盖，感觉要把天花板都给燎了。
“说什么……”江颂深吸一口气，对着夏卿欢那迷茫的眼神酝酿了两秒，心中不禁冷笑都这样了居然还在自己面前装纯可真是有够可笑的。
“说夏卿欢你丫就是一不要脸的臭流氓！”
说完调头就要往外冲，骂完就跑真TM刺激。
让你当初撩拨我，让你当初说你喜欢我，让你不要脸强行要亲我，现在撩完亲完你拍拍屁股走人跟别人打得火热去了！
艹！
越想越气，越气跑得越快，如果是漫画，江颂这会儿脚底下已经快要生出螺旋状的旋风了。
但是夏卿欢又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江颂，好不容易主动来找自己，虽然莫名其妙挨顿骂，但是夏卿欢也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哪怕多骂他两句再走呢？
贱皮子也好，不要脸也罢，只要江颂骂的开心，夏卿欢都认，他甚至可以不用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挨骂。
已经苦苦支撑忍耐了这么多天，表现不错，毅力见长，夏卿欢觉得这奖励是自己应得的。
于是就见那两条长腿三步并两步朝着江颂直冲过去，而后一把抓住了江颂的手腕，阻止了江颂想要继续往前跑的动作。
“你干嘛去？”
“和你没关系！”
“骂爽了么你就要走，”夏卿欢一咂嘴，和江颂标着劲，“再多骂两句又不花钱。”
“我他妈……”下意识想要回嘴，但是大脑趁机对着夏卿欢刚刚的这句话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江颂当场不会了。
“？”
又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江颂忽然看见夏卿欢十分痛苦地一皱眉，而后赶紧松开了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慌里慌张龇牙咧嘴地赶紧把塞在耳朵里面的耳机给拿下来了。
“怎么了？”江颂没懂。
“狗叫。”
“？？？？”
江颂还以为夏卿欢是说的自己，刚想要发作，岂料夏卿欢的求生欲也足够强，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歧义于是赶在江颂发作之前，赶紧把手里面的手机拿给江颂看了一眼。
画面当中，一只大金毛正冲着镜头仰头嗷嗷乱叫，那声音大到就算江颂站在夏卿欢对面，都能顺着夏卿欢手里面的耳机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点动静。
“……”
难以形容的尴尬瞬间席上心头，江颂莫名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这……这是你的狗？”没话找话。
“别别，不敢，这我女朋友，”夏卿欢边说，边还对着屏幕啧啧两声，“您刚不是说了么，我俩谈恋爱呢，来，叫嫂子。”
“我去你大爷的。”
江颂莫名被夏卿欢的这句话给逗乐了，伸手推了夏卿欢一下。
分明好尴尬的一个误会却因着夏卿欢的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就解除了。
心中的愧疚值瞬间又在向上不断飙升，江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总是能在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上得罪夏卿欢这么多次的。
好在夏卿欢从不计较，要不然的话，他得多烦自己啊。
“卿欢，卿欢？”
说话间，耳机里传来了夏卿欢老妈的声音，夏卿欢这才又把摘下去的耳机带上，顺便还拉着江颂重新回了寝室，关好了门，指了指沙发，示意江颂先坐下。
这一次，江颂可是乖多了。
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听着夏卿欢和他老妈讲电话。
“妈。”
“刚才是谁呀，”视频里，老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小伙子说话中气十足啊，不错不错，骂人骂得这么有劲儿，有点你妈年轻时候的风范。”
“他……”
“江颂是吧。”夏妈妈一边安抚着刚才被视频画面刺激到的Agatha，一边坏笑，“挺行啊小伙子，想不到我大儿子原来喜欢这一款。”
“……”
“长这么大没见有谁敢跟你这么说话呢，这小江也算是头一份了吧，连你妈我都觉得新鲜。”
啧，这话倒是真的。
从小到大，家里家外，还真就没人敢当着夏卿欢的面掉过脸儿，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自带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气场。
夏卿欢乐了一声。
“行，挺好，以后也算是有人能管得住你了。”
“妈你说什么呢。”多说点，爱听。
“别装别装，说什么你还能不知道么？”Agatha被安抚得差不多了，夏妈妈把Agatha推去了一边，“再给妈看一眼长什么样，快点快点！看完我就挂了，不耽误你们俩人交流感情。”
“不好吧……”夏卿欢一挑眉，目光朝着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江颂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哎有什么不好，你就假装还在视频，然后偷偷把后置摄像头打开不就得了！笨！”
“我才不做这样事，”夏卿欢啧了一声，而后直起身来朝着江颂的身边凑了一下，“我妈说……想看看你。”
“看我？”正在沙发上发愣的江颂完全没想过还有这环节，震惊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在得到夏卿欢的肯定答案之后，下意识想回绝，但好像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回绝理由。
I人的恐惧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夏卿欢看出了江颂的为难，“挺冒昧的。”
“啊，倒是没事……”
听到夏卿欢这样说，江颂忽然就妥协了。
心里面本就对夏卿欢心存愧疚着呢，闹了那么一通大乌龙不说，还当着人家老妈的面给人家儿子臭骂一顿……光是想想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所以这么点小要求，江颂要是再不答应，江颂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于是赶紧朝着夏卿欢的身边凑了过去。
一边凑，夏卿欢一边匀了个耳机给江颂。
“阿姨好。”
江颂有些局促地对着屏幕招招手。
画面里，夏卿欢的妈妈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家居服，乌黑的头发披散着，没有化妆却更显出那五官底子的绝妙优越，很有气质，很有神韵。
夏卿欢很像他妈妈。
这是江颂在看清画面瞬间内心当中萌生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并且通过之后的交流，江颂也越来越确信这一点，一颦一笑，哪怕只是一个抬眼，都与夏卿欢一模一样。
果然，夏卿欢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
不是自己想法奇怪，这是事实。
“哎，小江你好~”夏妈妈朝着江颂招招手，“来找卿欢谈比赛的事情吗？”
“啊——”江颂拖了个长音，想着自己刚才那对夏卿欢破口大骂的状态，也真是难为夏妈妈替自己这么找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真好，多和卿欢交流，到时候你肯定比他还厉害，让他叫你江老师！”
江颂笑了笑。
“哎小江，阿姨送给你的围巾收到了吗？喜欢吗？”
“啊？围巾？”江颂一愣，“什……”
“还没来得及给呢妈。”夏卿欢赶紧插了一句，“哎，行了妈说两句得了，没完没了。”
一边说，夏卿欢一边顺势接过了画面，缓缓摘下耳机。
“忙呢，挂了。”
第092章
“你……就这么给电话挂了啊。”
江颂看着夏卿欢已经暗下来的手机屏, 忍不住问了一句：“万一阿姨话没说完怎么办……”
“没说完就下次再说，”夏卿欢轻轻推了下眼镜，语气云淡风轻, “和我妈打电话随时都可以，但是小江好像并不会随时来找我。”
夏卿欢在说这话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还算是稀松平常, 眼中带着几分平时见惯了的淡笑，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然而反观另一旁的江颂, 倒是被这句话给激得小脸莫名红一阵白一阵，像跟给变色龙当口罩挂脸上了似的。
每次看到夏卿欢用这样轻松自然无所谓的态度望着自己，口中却偏偏还要讲论着如此暧昧不清的话语的时候，江颂都会忍不住陷入怀疑。
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有点寡出毛病来了整个人敏感得不行。
明明夏卿欢本人看起来都对自己这番话毫无感觉，随口一说而已，怎偏偏自己次次听完之后都这么上道, 小鹿上赶着乱撞。
没谈过恋爱也总不至于菜成这样……
“小江，你今天下午……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了？”
……
即使不知道现在问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太过唐突, 但是夏卿欢忍不住, 他在江颂面前没那么大定力。
不管哪方面的定力都是一样。
听到这个问题, 江颂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而后缓缓低下头去：“我爸他心脏病突发……被送去抢救了。”
没什么唐突的，早晚要说。
江颂其实没想过要瞒着夏卿欢，不光是没想瞒着夏卿欢, 队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他都没想着要瞒过。
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有从那种恐惧战兢的情绪当中回过神来，又哪里有闲心去和他人说明情况。
现在, 听医生那边说老爸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但也足够江颂从中稍稍缓过来，恢复些理智。
“什么？”夏卿欢闻声一怔，“怎么……”
“但是没关系，刚才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江颂对着夏卿欢笑了笑，“下午那会儿……让你们担心了。”
“怎么会突发心脏病呢？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
“没有没有，我爸心脏本来就不太好，你记不记得之前队里出首发公告那天晚上，你说你看我好像哭过，其实我不是因为网上那些人骂我才哭的，我爸那天就已经被救护车拉走过一回了。”
夏卿欢短暂地回忆了一下。
确实，那天的江颂情绪非常不对，也的确不太不像是单纯被网上的舆论所影响的，夏卿欢对此隐隐约约有所察觉。
但念在当时的情况……夏卿欢没多问。
却没想到是这样严重的事情。
“小江，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说呢？”
“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是春季赛的筹备期，大家都很忙了……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叫大家再去分神为我的备赛状态担心。”
夏卿欢微微蹙眉，似乎对这话并不那么认同。
“但是现在说出来……是我觉得我有不得不说的原因。”
“嗯？”
“我……”江颂咬了下嘴唇，“刚刚和任经理请了假准备回家一趟，所以接下来有将近一周的时间我都不在基地。”
江颂说着，两只手的手指缓缓交叠在一起，半垂着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现在是春季赛，我知道我就这样请假走了对大家很不负责任，你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你长时间高频次的上场……”
“但是我觉得我必须要回去一趟……我得知道我爸他到底怎么样了。”
“所以我想把事情和大家解释清楚，希望大家能理解……”
“小江，”夏卿欢叹了口气，此时此刻，江颂在他面前所显露出的柔软叫他心疼得厉害，他把手轻轻地覆在江颂交叠的十指上，缓慢地摩挲了两下，“你不必有什么负担，出这样的事情回去探望一下无可厚非，大家会理解的。”
“真的么？”
“当然，”夏卿欢点点头，“你想想，像任禹那样出了名没人情味的老顽固都能准你的假，更何况别人呢？”
听到夏卿欢这句话，江颂的嘴角终于慢慢泛起了一丝心安的弧度。
夏老板永远知道该如何恰到好处地去宽慰他的小江那一颗受伤的心。
就见夏卿欢又缓缓朝着江颂靠近了一点，思索了片刻后他才终于又开口。
“我爸……”
提及这两个字时，夏卿欢的语气明显不似之前在哄江颂时那般自然，带着几分犹豫也带着几分抵触，但是琢磨了两秒之后，他还是决定说下去。
“我爸在国内认识几位还比较权威的心外科专家，我记得你家在致宁离青潭市不远，如果叔叔需要的话，我可以叫我爸帮忙联系一下青潭第一人民医院心外科的吴主任，他在这领域算是国内最顶尖的专家。”
“吴主任……吴林？”一听到这话，江颂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是说吴林吗？”
“对，就是他。”夏卿欢点头。
“真的是吴林？！你爸爸他居然还能认识吴林！？”因着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好消息，江颂甚至激动得忘了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地向夏卿欢重复着这个给他带来无尽希望的名字，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
“我爸和他以前是大学同学，去国外进修的那几年还做过室友，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了，”夏卿欢看着江颂，“怎么，小江也认识吴主任？”
“不不不，我当然不认识，我这小门小户的上哪里去认识这路神仙，”江颂对着夏卿欢连连摆手带摇头，“我是听我小叔叔刚才在电话里说要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找关系挂到吴林主任的专家号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的。”
“是么？”
江颂猛猛点头。
“不过后来小叔叔说应该是没什么希望，毕竟吴主任现在国内国外到处飞，忙得根本连人都见不到，所以后来就又开始想着去找别的医院大夫再给看看，但是被我姑姑拦下了。”
“为什么拦着？”
“我姑姑说，如果挂不到吴主任的号的话，其实也就不值得再东奔西跑的了没什么意义，致宁虽然是个小城市，但是医疗水品也还可以……我爸现在状况这么不乐观，来回转院对他病情恢复也不利。”
嗯，这么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姑姑这人挺好的就是说话办事太强势自己占理就不容忍说话，她也知道我小叔叔是好心，但是拒绝的时候态度挺坚决挺不客气……姐俩刚才好像还因为这件事在医院门口吵了一架，我嫌烦就把电话给挂了。”
夏卿欢安静地听着江颂碎碎念着有关于他家里面的那些事，托着脸，表情平静。
作为倾听者，夏卿欢好像永远都有一种能让向他倾诉的人不知不觉敞开心扉情不自禁就想再和他多讲两句的魔力，尤其是在面对的江颂的时候，这种魔力更像是被套了层强化buff。
他喜欢看江颂滔滔不绝的样子，因为夏卿欢知道，这是江颂释放他内心压力的一种方式，碎碎念一通之后，江颂就能变得开心些。
“所以夏老板，要是叔叔真的能联系到吴主任的话那可就太好了！我到时候一定会提着礼物登门致谢的！”
“如果小江愿意来的话那当然好，”夏卿欢笑了笑，“我妈妈一定会很热情地招待你的。”
……
嗯，确实。夏卿欢这话绝对不是在客气。
一想到刚才夏妈妈在视频电话里的那种状态，江颂甚至都可以预见她到时候将会对自己有多热情。
也不知道这夏卿欢到底是和他妈妈说过什么了……
“不过登不登门道不道谢其实不重要，能帮到小江的家人的忙就好。”
帮到忙？
这怕已经算得上是救条命了！
“夏老板……”
就当江颂是个没出息的小哭包吧，此时此刻，面对着夏卿欢，江颂的内心在得到了巨大的宽慰与释放的瞬间，竟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泪窝子浅得一点不像是个堂堂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读幼儿园的小侄女怕是都比自己坚强一百倍。
“你怎么了小江？”
身旁的夏卿欢自然也是看出了江颂的不对劲，好端端的眼眶和鼻头几乎同时开始有点泛红，眼眶里面沁出的泪花泛着碎钻一般星星点点的光亮。
在头顶暖黄色灯光的晕染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起来，就如金黄色秋日里碧波荡漾的湖泊，好看得紧。
但夏卿欢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这些，他不喜欢江颂流眼泪。
“怎么好像要哭了？”
边说，边不情不自禁地缓缓抬起手来想要去抚摸江颂泛红的脸颊。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江颂目前所处的状况依然还是有些尴尬，于是就又只得硬着头皮把这股子冲动给活活按捺下去了。
“夏老板……”江颂吸了吸鼻子，无比认真地、深深地把夏卿欢望着，目光中带着发自内心的真诚，“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啊……”
“嗯？”夏卿欢一愣。
江颂这话，说真的，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你真这样觉得？”
得到的答案是又一次的猛猛点头。
“你看，”江颂坐直了身子，摊开手在夏卿欢的面前，开始一条接一条地给他罗列，“从来不跟我生气，对我有耐心，还愿意教我怎样打比赛，没事就带我去吃好吃的，也从来不会怪我跟你闹脾气不讲理……现在……就连我家里的事你都心甘情愿地帮我……”
一边说，江颂心里面就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地循环播放：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个人？
“会么，”听着江颂的这番话，夏卿欢表情蓦地有些玩味起来，“可是我好像从来没这样觉得。”
“真的？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真的这样好的话……”说着，夏卿欢的神态循循黯淡下来，因为心里面想到了不那么令他感到快乐的事情。
“就不会叫小江……这么多天都不好好理我了。”
昏黄的光影里，夏卿欢的双眸明明灭灭，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他看着江颂，目光小心翼翼地在江颂的脸颊上逡巡着，虚无缥缈的情绪若即若离地环绕在江颂的周围。
江颂感觉到了夏卿欢那带着温度的目光，这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但却不再有先前那种想要红着脸逃离的冲动，反而已经开始有些享受起来。
享受这样被夏卿欢在只言片语里慢慢勾动心跳的感觉。
“那是因为……”
江颂嗫嚅着开口了。
“因为什么？”
耐心的猎手总也得有急迫一次的权利，深棕的眼眸中流转着寻求的渴望，夏卿欢欲盖弥彰地用指尖又推了下眼镜，害怕被江颂察觉。
“是因为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错。”江颂轻轻含了下唇，“明明我之前也和你保证过……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会不理你，但是我食言了。”
“小江？”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如果我有一天要是因为和你闹矛盾不理你的话，就变当场成条小狗……”
这话夏卿欢当然记得，不过相较而言记得更清楚的是后边那半句。
【吃你粮，睡你床】
鬼知道夏卿欢自那之后，心里面到底有多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不是盼望吵架变小狗，是盼望变小狗后边的事情。
“所以我今天找你，就是想来和你认个错的……”江颂抬眼看着夏卿欢，楚楚动人的小眼神可真真是和委屈小狗别无二致，比刚才的Agatha都像多了。
看得夏卿欢都要有点忍不住了，默默吞了口口水以示忍耐。
“不管是陈之昂的事情，还是和你生气吵架的事情，我觉得我都得和你道歉……”
夏卿欢的眸光闪了闪。
虽然江颂一直没有明说，但是夏卿欢却敏锐地听出了江颂这句话里的意思。
陈之昂这笨蛋的狐狸尾巴大概是没藏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江颂面前图穷匕见不小心露出来叫江颂察觉到端倪了。
但是究竟什么时候露出来，怎么露出来的，夏卿欢不得而知，心里面为此也有些小小的不爽。
“虽然我这个要求可能有些不公平吧……但是夏老板，我们能不能还像没吵架之前那样，”说着，江颂艰难地吸了吸鼻子，因着恐惧夏卿欢的回答而手脚冰凉，“我……还可以做你亲密无间的搭档么……？”
示弱地、委屈地、惹人怜爱地……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江颂自己主动要求过来道歉的，怎么偏偏最后搞得好像被夏卿欢强迫受了欺负一样。
“你也可以不用一直对我这么温和，要是哪里委屈不爽你可以跟我发泄……我一定照单全收，绝不还嘴……”
“但是，但是看在我都因为这事变小狗的份上……你要发泄的话也别太凶好不好。我……”
这是什么暴击心脏一击致命的发言。
夏卿欢恨不得捂住胸口连滚带爬去擦鼻血。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难耐地滚了滚，如果不是怕这温存暧昧的气氛被破坏，夏卿欢是真想……
但他不能想。
江颂好不容易才向他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如果之后要是再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让他把这一步给原封不动缩回去的话，那别说这辈子，下辈子连带着下下辈子，夏卿欢都不会原谅自己。
已经等得够久了，又何必再急这一时呢？
“可我没什么要发泄的小江，”夏卿欢笑着坐直身子，看似是在端正态度，但其实则是为了压抑自己内心当中已然冒头的禽兽想法。
而后再冠冕堂皇地、道貌岸然地、循序渐进地、一步一步地，将面前这只单纯天真的小狗，无声无息地引入到自己设下的陷阱当中。
“你不需要和我道歉，因为我们从来也没有过矛盾，不是么？”
“只要你愿意，我们也一直都会是最亲密无间的队友，这一点你无需向我确认。”
“因为答案永远在你手里。”
“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
或许是因为夏卿欢这番话实在太温暖，暖得让人无法抗拒，所以才叫江颂在这一字一句当中摇摇晃晃地迷失了自己。
像是带着微醺的醉意行走在一片泛着草木香的密林之中，浑身上下被湿润的微雨浸润着，滋养着，包裹着……
叫江颂情难自已地想要靠近，靠近更温暖的最深处，想要触摸，触摸那一寸勾魂摄魄的温柔。
……
江颂失神地望着夏卿欢的脸，他当然知道夏卿欢在自己面前从来没计较过什么，夏卿欢的体贴与大度他怕是要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晰了然。
只是江颂从没想到，夏卿欢的不计较居然已经到了这种毫无底线毫无原则的地步。
江颂知道这是夏卿欢赋予他的 ，独属于他的特权，但这份特权让此时的江颂并不好受。
哪怕夏卿欢这会儿能疾言厉色地责备自己两句都好，但偏偏，夏卿欢什么也没说。
话里话外，他甚至可以为了江颂，选择性遗忘先前的种种他所经历的不愉快，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当做不曾存在过。
江颂吸了吸鼻子：“你真的……不怪我？”
“当然。”
“你也不想埋怨我么？因为陈之昂的事情……”
“小江，”夏卿欢轻轻摸了一下江颂的肩膀，“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不计较，你也不要总是纠结，放过自己不好么？”
“当然不好！”
江颂猛地摇摇头，看着夏卿欢的时候，目光当中流露出了之前所没有过的坚定，“现在是我欠你，而不是你欠我，所以你当然不会了解我现在的想法，我不喜欢你这样总是……”
“……”
“或者你要求我去帮你做一件什么事，要么我给你当几天小跟班？请你吃点好吃的？要不我我……我给你带一个月早饭也可以，给你洗衣服么？我洗衣服很干净。”
“……”
“但是唯独女装直播能不能不再弄了，现在基地挺多人呢。”
夏卿欢被江颂给逗乐了，他看着江颂慌里慌张想要补偿自己的模样，无比享受又无比满足。
江颂真的什么都不用做。
这句话绝不是夏卿欢装大方，他的心里是真的这样想。
只要江颂从今往后可以一直这样同自己聊天说话，一直这样无拘无束地享受属于他自己的生活，那这对于夏卿欢而言，便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他为了这一切，甚至可以什么都不要。
“小江，”夏卿欢轻轻拽住江颂的袖子，“你真的不用为这件事烦恼，你愿意和我道歉，我已经受宠若惊了。”
“啊啊啊！”江颂气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话说到一半，江颂猛地停住。
目光在夏卿欢漂亮的脸上游移了几秒，蓦地，江颂凑近了夏卿欢。
“？”
夏卿欢感觉这个动作有点猝不及防，但他并没有闪躲，因为他拎不清江颂想要对自己干什么。
江颂的呼吸有些不匀，心跳的声音更是比鼓点还响。
脸红得像是要滴血，紧咬到泛白的嘴唇也预示着江颂对于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一切其实也是毫无准备的。
就见江颂伸出手去，缓缓摘下了夏卿欢的眼镜，反手丢到了一边。
抬起一条腿来，与夏卿欢面对面，跨跪在了夏卿欢的腿上。
夏卿欢明显是被江颂的这一举动给惊到了，饿得久了哪享受过这顶级待遇，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画面。
上半身因着江颂的这一个动作而不自觉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但从始至终夏卿欢都没有阻止过江颂的动作，相反，他看得入神。
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玩味，再到现在的享受……
江颂缓缓地伸出一条手臂来勾住夏卿欢的脖子。
距离好近，近到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热融融的呼吸，起伏的胸口包裹着躁动的心跳，江颂整个人紧张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你不愿意说……我自己也知道。”
“你先前不是和我说过，想把之前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么？”
“那是开玩笑小江，你不用……”
“你再拒绝我我就下去了。”
“那别。”夏卿欢赶忙紧紧拥住了江颂，像是真怕他会突然撂挑子不干了一样，“别走。”
江颂勾了下嘴角。
说话间，就见江颂用两只手略显笨拙地捧起了夏卿欢的脸颊，在夏卿欢那深邃迷离的瞳仁当中浅浅迷失了片刻后，猛地俯下身去，深深地吻住了夏卿欢柔软的薄唇。
“唔……”
零碎的喘息与轻吟从唇齿间传来，撩动着房间内本就炽热温存的气氛。
江颂承认自己在接吻方面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技巧，探进去的舌头横冲直撞，因为他也根本不知道正确地做法究竟应该是怎么样的。
或者说，就算知道，他这会儿也一定什么也都想不起来了。
一身牛劲地乱亲是本能，也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大脑当中空空荡荡，唯有两个人的心跳声在里面怦怦作响……
但是很快，这一场又江颂主动发起的深吻便被夏卿欢占据了全部的主动权。
他温柔地引导着江颂，安抚着江颂紧张慌乱的舌尖，双手紧紧环在江颂的腰间，隔着衣服，隐忍地，试探地抚摸。
好舒服……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连世界也都不复存在。
除了彼此的心跳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原来接吻，居然会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吗？
那之前的时候……自己到底在抗拒什么呢？
不知道。
有点后悔……
唔……-
过了良久。
当两人终于缓缓分开的时候，江颂那不知何时早已经变得湿润迷离的双眸无不昭示着他内心的意犹未尽与恋恋不舍。
他望着面带笑意的夏卿欢，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停下来。
是因为已经亲了太长时间了么？
就因为两个人的大脑都已经因着这一个漫长的亲吻而变得有点缺氧了么？
那可不行。
不要。
这怎么能够。
要把之前错过的全都补回来才可以。
于是下一秒。
情难自控的江颂伸手紧紧抓住了夏卿欢单薄的衣襟，上身狠狠地贴近，闭起眼睛，柔软湿润的嘴唇在夏卿欢脖颈处游移。
夏卿欢顺从地微微抬头，喉间溢出温柔地闷哼。
而后用手攥住江颂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短暂地对视之后，再一次将双唇覆了上去。
……
第093章
依稀记得江颂还在上高中那会儿, 有一天下晚自习，江颂没骑车，背着书包颠儿颠儿往家走,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住在隔壁单元与江颂同校但是比江颂低一年的妹妹，大名叫蒋予珊, 但是因为江颂从小就认识她, 叫珊珊叫习惯了，所以一直到上高中都没改过来。
江颂经常和珊珊一起上下学, 骑车的话珊珊就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不骑车就俩人肩并肩一二一，加之平常同学们在学校里听到一个人成天一口一个“珊珊”，另一个人一口一个“小颂哥”的叫着，亲昵得不像话，搞得同学老师好多人都以为他们俩人是在谈恋爱。
甚至还有一次因为这件事, 江颂和蒋予珊俩人双双被他们各自班主任联合请了家长。
不过两家人关系好，被请家长这件事非但没成为警戒, 甚至很快就成为了大人们之间茶余饭后的笑谈。
江颂挺喜欢和珊珊一起上下学的, 因为她和江颂一样平时也喜欢打游戏看漫画, 两个人凑在一起永远有话题, 聊天说话的感觉就和江颂身边那些哥们一样。
所以纵使学校里面流言蜚语满天飞，江颂也依旧能装作没事人一样每天一大早按时在珊珊她们家住的单元门口等她下楼，依旧在骑车带她上下学的时候告诉她要是怕摔的话就抱着他的腰, 抱紧点。
而且每一次, 蒋予珊都还十分听话的真地把江颂给抱得紧紧的，惹得当时好多在学校里面暗恋江颂的女孩子们眼红得不行。
而之所以他们两人的关系后来会发生变化, 就是在开头提到的那个下晚自习一起回家的晚上。
当时两人一起步行经过一条幽暗的胡同口，江颂正在聚精会神地给蒋予珊复盘着昨天晚上他们两人在《荒川》里面双排时候的一波极限操作, 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忽然袖子被蒋予珊用力拽了一下。
江颂没懂什么意思，刚要开口问怎么了，就见面前的蒋予珊用力朝着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
“？”
江颂眨巴眨巴眼睛没懂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还突然做起贼来了。
结果下一秒，江颂就被蒋予珊给拽去了一堵墙后面，一脸迷惑地看着她鬼鬼祟祟地朝着小胡同里面探头探脑。
“你看什么呢。”
“嘘！”珊珊转过头来对着江颂又嘘了一声，表情有点狰狞还吓了江颂一跳，于是只得乖乖闭嘴。
见江颂终于肯安静下来，蒋予珊这才朝着胡同里面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江颂顺势望去，就见那幽暗的路灯之下，一对穿着他们市三中校服的男女正搂在一起。
接吻……
二人都极其投入，闭着眼睛，女孩子还踮着脚尖，谁都没察觉到江颂和蒋予珊的靠近。
那男生江颂甚至还认识，是放假时候总和他一起相约打篮球的那位高三年级的学长。
一瞬间，江颂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个彻底，当即收回了目光又伸手拽住蒋予珊的胳膊用力往家的方向拖着走：“看这干什么。”
“我去多刺激啊小颂哥！孙海平和周绵在亲嘴呢！”
“我管他谁，快回家了。”
“你怎么这么无聊啊，惊天大八卦哎！他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我又不认识他们我有什么好奇的。”
“瞎说你不认识，你昨天下午还和孙海平去球场打球呢！”
“……”早知道就不和她说那么多。
蒋予珊就这么硬生生被江颂拽着疾走了一百多米，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一甩手，把江颂的手给甩开了。
“行了！躲得够远了吧！”对于江颂这种自己不爱吃瓜还要连带着把别人的瓜田给一把火烧了的行为，蒋予珊是十分不满的，甩了甩都有点被江颂拽皱了的校服袖子，眉头皱得紧紧的，“真是不懂你，这种惊天大八卦你都不感兴趣。”
“这有什么好八卦的……两个人搂一块……”
说真的，不仅仅是不感兴趣，江颂在看到那画面的一瞬间，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反胃的感觉。
想呕。
但是江颂没有和蒋予珊说，本来自己给吃瓜正吃到兴头上的蒋予珊生生拽走已经是够扫她兴了，他怕自己说完之后就把这点兴给扫得更干净了。所以江颂选择闭嘴。
但于江颂自己而言，他是真的无法接受这个行为。
这种不能接受，甚至已经延伸到只要他一想到如果这是恋爱与结婚过程当中的必要环节的话，那么他可以选择这辈子都不要谈恋爱。
没人能把舌头往自己嘴里伸，谁都休想。
这种抵触来得莫名其妙且挥之不去，以至于一旁还在生闷气的蒋予珊都很快发觉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啊。”蒋予珊停下脚步，凑到江颂面前。
“嗯？”江颂回过神，“哦，没事。”
蒋予珊这女孩子的思想一向比较单纯，江颂说没事，那么她也就真的不再往下细究了，自当是江颂刚才又莫名其妙神游去了。
“哎，小颂哥，你难道不觉得……这种感觉很刺激很浪漫么？”
又将话题再一次拽回来，蒋予珊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羞答答的笑意：“瞒着同学，瞒着老师，瞒着家长，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谈恋爱……”
刺激？
管违反校规校纪叫刺激？
反正也是，万一被抓到不是记大过就是开除，高三时候来一出这个，嗯，确实挺刺激。
但比起这种刺激，江颂宁可选择去《荒川》里面1V5的刺激。
于是江颂对着蒋予珊耿直地摇摇头：“没觉得，我觉得好蠢，甚至还有点……”
“有点什么？”
江颂原本想说恶心的，但是感觉到蒋予珊好像对这件事情蛮向往也蛮热衷，江颂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和她明着心眼子唱反调，不然的话又要吵架。
江颂吵不过蒋予珊，回回吃闷亏，这一把长记性了，他选择话锋一转。
“让我有点不舒服。”
这话总没毛病了吧。
“不舒服？”蒋予珊一愣，“为什么会不舒服啊，是哪里让你不舒服？”
江颂没再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语文成绩不好，表达能力堪忧，江颂形容不出这种仅仅只是草草看一眼就像是浑身上下有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的难受。
所以就忽然想起爷爷曾经教导过他的那句话，沉默是金。
而蒋予珊见状又有点不满意了，皱着眉头一把拽住了只顾自己闷头走的江颂：“哎！”
“又怎么了。”
“我问你。”
“问。”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我为什么要喜欢？”
从小，蒋予珊就觉得江颂这人像块木头，并且这种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发的强烈，感觉这人好像也就只有在游戏里面能稍微机灵那么一点。
也不是一点，是很多，一打游戏活活像是换了一个人。
听到江颂问自己【为什么】，蒋予珊感觉自己都快要被他给气笑了，原地站定，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看着江颂。
蒋予珊的本意是希望江颂能够自己琢磨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在江颂眼里，他觉得蒋予珊是作业写完了不想那么早回家，所以在跟自己无理取闹没事找事。
这就很让人头疼了。
你写完了我还没写完呢。
“干什么，”江颂拽了一下书包带，“走啊，怎么又站这了。”说着，抬腿就要走，却又被蒋予珊给用力推回去了。
本来身后就有沉甸甸的书包坠着，这一下差点给毫无防备的江颂推个跟头。
“江颂！”
“……”
不再是“小颂哥”是“江颂”，就算江颂再迟钝，笨得像头狍子，但是根据从小到大的种种经验来看，每当蒋予珊开口叫自己全名的时候，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连带着，条件反射一样的，江颂感觉有冷汗从自己后背上流出来。
面前的蒋予珊像是很生气，涨红了脸，紧紧咬着嘴唇，拳头攥得更紧，感觉已经蓄好了力，准备随时抡圆了凿江颂脸上。
别看蒋予珊身材瘦瘦小小的，劲儿可大得很，江颂还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有命能吃下她这一拳，所以咽了口口水，暗搓搓向后退了半步与她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两人对视了也不知道多久，不知道为什么，江颂感觉蒋予珊好像突然就要哭了似的，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到底怎么了啊。”这简直比今天做的数学题都莫名其妙。
蒋予珊深吸一口气。
“江颂你这个大蠢货！！”
说完，转身就跑了。
留下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的江颂，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而如果，你时光回溯到过去，和曾经那个对亲密接触如此抗拒的江颂说，在多年之后的某一个夜晚，你会无比主动又热情地抱着一个男人，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与他接吻吻到缺氧都还不愿罢休的话……
那么那时候的江颂一定会送你几个字：“傻逼吧你。”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由不得任何人抵赖。
江颂不知道自己的心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或许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或许仅仅发生在一瞬间，江颂无从查证，只知道自己好像早已深陷至此再也再也出不来了……
也不知究竟是过了多久，交缠之中，脑海当中的兴奋与刺激感似是盖过了一切。
江颂的身子微微向前动了一下。
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但是在感受到夏卿欢同样也在热烈回应自己的那一瞬，江颂不知怎么竟一个没忍住，直接咬了一口夏卿欢的嘴唇。
夏卿欢吃痛的一声“嘶”传来，江颂这才终于肯停住了动作。
再这么下去，嘴唇怕是都要亲肿了。
江颂急促地喘着粗气，直起身看着夏卿欢的脸。
从他的唇边渗出了血珠，在那湿漉漉的嘴唇上泛着一抹鲜红，是刚才江颂最后一下情难自控之后的杰作。
“小江，”夏卿欢用手轻轻将血渍抹去，笑眯眯地，“这谢礼……是不是太大了些。”
嘴上道貌岸然地说着卖乖讨巧的话，但一双手却一直牢牢地拥着江颂的腰不放他走，眼眸更是绵密得要拉出丝来，明显是在表露着他顽劣的不知餍足。
“都有点要受不起了……”
“受不起？”江颂的呼吸还没有完全顺畅，含混着气声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涩琴，“我看你受得很开心啊……”
夏卿欢没反驳，就是望着江颂笑。
太喜欢了，真想把他变成钥匙圈每天在揣兜里看一万遍。
温存暧昧的气氛含混在洋甘菊的味道里迟迟不肯散去，江颂的大脑兴奋得像是打了鸡血，他甚至没有想过是不是要从夏卿欢的身上下去，正好夏卿欢也还将他拥着，两人就这样紧紧地靠着彼此，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恨不得要长在一起。
又过了约莫几分钟之后，江颂的手机铃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田钟泽，俩人对视一眼，江颂这才舍得从夏卿欢的身上下来，坐到了一旁。
接通之后聊了两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田钟泽想关心一下江颂目前的状况，以及嘱咐他明天回家路上要小心，给叔叔阿姨带好，到了的时候记得在战队的群里跟大家报个平安，江颂都一一答应了。
挂断电话点开微信，几个队友也分别在不同时段给江颂发了消息表达问候，江颂心间一暖，挨个给队友们一一回复过去。
等消息全部回完，江颂又看了眼时间。
“我该回去了夏老板，”江颂边说边站起身，“还要收拾一些行李，明早十点半的飞机，得早起。”
“我陪你吧。”夏卿欢站起身，“我也没什么事，去帮你叠叠衣服整理整理东西。”
其实真没什么衣服需要叠的，离开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江颂并不打算带太多的东西回去，衣服挑一两件舒服地装着，再不济还有原本就没带过来的留在家里面的衣服可以换。
但是夏卿欢的这一请求对于目前的江颂来说实在是有那么一丝难以抗拒的感觉，他怕是连“不用”这两个字怎么发音都想不起来了，直朝着夏卿欢连连点头。
夏卿欢笑了笑，而后回身又从沙发一侧的小柜子里拎出了一个深灰色的纸袋子，被江颂一眼就看到了。
“这是什么？”
“刚才我妈在电话里面和你提到过的那条围巾，”夏卿欢笑着说，“趁着你还没走呢，先拿给你吧。”
“让阿姨破费了……”江颂对着袋子上的[Prada]看了看，江颂不认识这牌子，但光看包装就能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消费得起的东西，“很贵吧这个。”
“不知道哎，”夏卿欢摇摇头，其实知道大概的价格，但怕江颂又会因此而有什么心理负担，所以只好装傻，“她说就是逛街的时候感觉很好看就买下来了，我有一条一样的。”
“……”
一样的围巾买了两条，一条送给自己儿子，一条送给自己儿子的好朋友。
说出来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怎么感觉越细品越不对劲-
等一起来到江颂的寝室之后，夏卿欢这才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江颂。
江颂接过的一瞬间，比留意围巾，他反倒是一眼就先瞧见了夏卿欢拎着纸袋的那只手上有几道新结的血痂。
江颂的动作当即就停下了。
“你手怎么了？”
“？”
夏卿欢怔愣一下，蓦地反应过来，于是赶紧垂下手去把袖子拽得盖住了手背：“哦，没事小江，不用担心。”
“什么没事啊我都看到了！”
江颂蹙眉，他才不会听夏卿欢的，一把拽起夏卿欢的胳膊，将袖子撸起来，让那狰狞的疤痕袒露无遗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确实是新结的血痂，甚至有些位置的伤口都还没完全愈合，皮肉皲裂着，触目惊心地向外渗着点点血渍。
江颂咬了咬牙。
“你又咬你自己了是不是？”
“你什么时候……”
“已经没事了小江，只是伤口愈合得比较慢，所以看起来才……”
“是我们吵架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么？”
根本无暇顾及夏卿欢所说的话，因为江颂已经能够音乐猜到在夏卿欢的身上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不是……”
夏卿欢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是看着面前江颂那满眼笃定的表情，他便瞬间了然，自己之后不论再怎么狡辩也都是徒劳的了。
江颂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认定的事情，一般人改变不了。
“是……是因为我？”江颂皱起眉头，迟迟没有松开夏卿欢的手，仿佛这遍布疤痕的手只要还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能无孔不入地提醒着江颂曾经在夏卿欢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顺带将江颂心中那股早已经被隐匿的愧疚感再一次十倍百倍地激发出来。
心如刀绞原来是这种感觉。
“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我不好好理你？所以你才会……”
“不是的小江，你想多了。”夏卿欢摇着头，他想把手抽回来，但奈何江颂这会儿使用的力道出奇的大。
“是我的原因对不对，我给你来带负面情绪了，不然你肯定一直都会好好的不会再复发了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发作的，当时都有谁在，有人过来帮你么？”
说真的，就夏卿欢自己而言，他其实不愿意再去回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
他折磨自己折磨到凌晨，他哑着嗓子呼求，他眼睁睁地看着周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无法控制地变为灰黑色……这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痛苦太过折磨的记忆。
所以夏卿欢什么也没回答。
但于江颂而言，沉默便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江颂缓缓放开了夏卿欢的手，瞳孔颤抖着。
“都已经这样了……你刚刚居然还说愿意不和我计较么？”
“还说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无所谓的？”
“你还……你还愿意替我去上比赛？”说着，江颂再一次一把扯过了夏卿欢的手，“你这种状态这种情况你怎么敢上比赛的！你万一……”
不得不说，江颂此时此刻的崩溃有点超出了夏卿欢的预料。
他从没想过要把自己后来发病的事情告诉江颂，本以为这件事情就会被自己悄无声息地隐瞒过去。
但结果，就因为这一时疏忽叫江颂察觉到了不对劲。
该聪敏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反倒成了爱因斯坦……
“小江，”夏卿欢看着江颂，两只手温柔地搭在了江颂的肩膀上，“我刚才不是和你说过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再追问了，没有意义。”
“为什么没有意义。”
“因为于我而言，比起曾经，我更喜欢珍惜当下，”夏卿欢的眸中带着笑意，他在安抚江颂的愧疚与自责，他活泼可爱的小江不该被这样的情绪所要挟。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想快乐，我也不得不选择珍惜当下。”
“……”
“有些事情我不去回忆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所以小江……帮帮我，我们不想了好不好？”
夏卿欢慢慢靠近江颂。
“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了。”
话音渐落的时候，江颂眼眶一热，一下扑进了夏卿欢的怀里，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上用力地点着头。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坏，是我蠢……”
“我不应该因为陈之昂那个傻逼和你生气，更不应该疏远你不听你的话……我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怎么……”
“啧，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小江，”夏卿欢打断了江颂的话，手轻轻在江颂的后背上拍了一下算是对江颂贬低自己的责罚，“我们只是产生了一点误会，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嗯……”
虽然心里面并不认同夏卿欢所说的，知道夏卿欢是为了叫自己宽心才这样安慰自己，但此时此刻的江颂却还是顺从如小羊一样地在夏卿欢的怀里面发出了一声赞同的声音。
夏卿欢露出了欣慰地笑容，抚摸着江颂柔软的发丝。
“夏老板……”
“嗯？”
“我以后再也不想和你吵架了……”说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那是江颂笨拙地表达爱意的方式。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也不怕别人说小话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就要跟着你，说我是你的跟屁虫，是附属品，是小白脸，说就说吧我不在乎。”
“嗤……”
夏卿欢被江颂这句话给逗乐。
究竟为什么江颂随便说句话都会这么可爱，他到底是有什么超能力在身上，有朝一日，夏卿欢一定要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给研究个明白。
“小江。”
“嗯？”
“你知道么？”一边说，夏卿欢一边轻轻将江颂额前的碎发拨开，好叫自己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江颂那闪着光芒的眼睛，“打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一个很依赖我的人……”
“？”
“我曾经以为你深更半夜来我家找我，拉我入队，就是一种依赖我的方式，但我很快就发现我想错了。”
“这一度还让我感觉十分受挫，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真的？”
夏卿欢点点头：“甚至说，比起你依赖于我，很多时候，反倒更像是我在依赖你，不觉得么？”
“什么？你？你依赖我？”
这话瞬间就让江颂惊呆了，抬起头来与夏卿欢错愕地对视，那表情像是在说[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堂堂夏老板哎，我一个出道刚满一年的黄毛小子，有什么好依赖我的。”
夏卿欢看着江颂，没着急回答，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江颂琢磨了一下。
“你如果要指的是，你很害怕我像之前那样不理你之类的事情的话……那坦白说我也很怕，先前不说话的时候，我每天都过得非常不快乐。”
“是啊，”夏卿欢笑了笑，“小江没有我只是不快乐，可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没有小江我大概会死……”
说着，夏卿欢敛起眸子，环住江颂腰部的两只手缓缓交叠，右手指尖轻轻在左手的疤痕上抚摸了一下。
夏卿欢没在开玩笑。
……
只是江颂不喜欢听这话，
“我靠，你又胡说什么！”
伸手推了夏卿欢一下。
力道有些大。
但是依旧没能将两人分开。
……
第094章
这么说吧。
在遇到夏卿欢之前, 江颂从来不认为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有幸体会到什么是“喜欢”和“爱”。
江颂也知道自己在感情方面实在是慢热又迟钝，或许在面对家里人的时候还能稍稍好一些，但如果是面对外人……迟钝得最严重的时候, 感觉江颂和台机器人比起来，也仅仅只能强在不用充电上。
有关这一点, 其实江颂自己一直都清楚。
他甚至试图改变过, 他也有过不止一次地强迫自己去交际，去和他觉得大概能与他比较合得来的女孩子接触, 但任凭怎么努力最终也都是无济于事。
所以江颂干脆选择放弃。
很长一段时间，江颂一度以为这就是上天给他关闭的那一扇窗，不光关上，且还捎带手用不锈钢板给封得严严实实。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所有同龄的男孩女孩们青春期荷尔蒙泛滥到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寻求一些只有恋爱才能给他们带来的快感与刺激的时候，江颂却偏偏对这话题一直讳莫如深, 寡得像个小和尚。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窝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的夜晚，江颂甚至为自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他甚至查过养老院, 不是为自己的父母, 而是为自己。
这事他跟谁都没敢说, 他怕别人听完之后觉得他有什么精神上的疾病。
直到有一天，夏卿欢带着锤子榔头小撬棍逆光出现了，三下五除二敲开了江颂心中那扇被上天封死的窗, 并一脚踹开了江颂那道还从未被真正开启过的心门。
在感情方面, 夏卿欢一直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引导者，他了解江颂对感情的陌生与慢热, 他也愿意为了江颂倾尽全部的耐心与体贴。
现在回忆起来，江颂觉得自己对于夏卿欢这个人, 应该也是在很早之前就是有了些好感的吧。
从他听说夏卿欢和戚嘉荣深夜在酒吧“私会”的那一次，如果那时候江颂但凡敏锐一些，他应该是能有所察觉的。
可是江颂在当时却偏偏将其归类为了“单纯不爽戚嘉荣这个人而已”。
江颂不是傲娇，他是真的这样想，内心比磐石还坚定。
还好还好，虽然江颂一直都是懵懵懂懂迷迷糊糊，但万幸夏卿欢却从没有想过要放弃江颂。
从夏卿欢开始意识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江颂到现在，仔细算算已有将近两年多的时间。在这七百多天的日日夜夜里，夏卿欢的脑海中没有任何一分一秒曾闪现过“要不算了吧”的念头。
从没有过。
……
夏卿欢喜欢江颂。
在这两年多里，夏卿欢似乎已经渐渐将这脑海中的一个想法转变成为了一种生理上的本能-
第二天一早，按照之前说好的，夏卿欢开车送江颂去机场。
早上十点半的飞机。
昨天半夜的时候下了场雨夹雪，虽然后半夜停了但路面还是依然不那么好走，又考虑到要办登机牌过安检之类的事情，所以在时间方面，俩人打了足足的提前量。
送江颂出来的时候天才擦亮，通往机场的沿海公路还正巧迎着日出。
美是很美，毕竟自从打职业之后已经很久没看过日出了，但除了美之外，也着实有点刺眼睛，所以夏卿欢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就把墨镜给戴上了。
这会儿到了机场，将车停好之后他也没取下来。
平时见夏卿欢戴眼镜戴多了，今天忽然换了墨镜看着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从一个斯文优等生变成了一位妖冶酷哥。
江颂觉得新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横竖才不到八点半，浪费些时间在这种事情上也是不打紧的。
不过这哥酷是酷，但是嘴里面絮絮叨叨的碎碎念可真是和他此时的气质多少有那么点子违和。
“晚上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我下了训练之后看到就回你。”
“好。”
“证件记得看好可别弄丢了。”
“好好。”
“给你带了两包夏威夷果，已经去过壳了，候机的时候要是没意思的话就坐那吃。”
“好好好。”
“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进去吧，等你换了登机牌之后我再走不好么……”
“夏老板。”
终于，在夏卿欢这一路上唠叨到不知道第多少件事的时候，江颂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夏卿欢的话。
“嗯？”
听到江颂在叫自己，夏卿欢乖乖闭了嘴。
“让你这么早送我来机场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换个登机牌你要是再跟着，我是真的会觉得自己在你这好像生活不能自理。”
夏卿欢笑了笑，既然江颂这么说，自己自然也是没有再坚持的道理。
好在从停车场到机场大厅的距离并不算远，江颂的行李也不多。
“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还挺爹系的呢，”江颂笑了笑，“这一路上唠唠叨叨哪像是联盟里鼎鼎大名的夏大神的做派。”
“那请问江老师，夏大神在您这里应该是什么做派？”夏卿欢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的手肘低着窗户托着脑袋，虚心求教。
“大神最起码都得高冷点吧，应该是从一上车开始就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等到了地方看着我下车之后直接一脚油门把车开走，最多来句‘慢走不送’。”
“……”夏卿欢沉默片刻，“行，原来在我们小江心里夏大神其实是个网约车司机。”
“嗤……”
江颂被夏卿欢这句话给逗笑了。
变笑边回身将安全带解开，而后才把原本在怀里面抱着的书包给背了起来：“我就是回趟家，又不是上月球，夏老板你就放心吧，没事的。”
“好。”
夏卿欢含笑点头。
其实真不是夏卿欢啰嗦，毕竟这一路上很多时候，比起嘱咐江颂，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夏卿欢在故意没话找话地和江颂聊天，因为害怕自己会开到一半的时候犯困。
眼看这会儿江颂要下车了，回去的路上没人能陪自己聊天，夏卿欢又不得不把车里的音乐声稍微调大了些。
“怎么忽然开这么大声。”江颂一怔。
“怕犯困，”夏卿欢笑着打了个哈欠，“谁叫你昨天折腾我折腾到那么晚，今天还要起大早。”
我靠，这话什么意思！？
江颂听完，小脸刷地一下红了个彻底，忍不住伸手拍了夏卿欢一下：“瞎说八道什么，我哪折腾你了你说清楚！”
夏卿欢也没躲，任着江颂对自己像是维修老电视一样的拍拍打打。
马上要一个星期见不着面，得赶紧趁着这一小会儿的功多感受一下来自小江的气息与温度，也好能让之后绵延的思念来得稍慢一些。
江颂也确实没折腾夏卿欢，刚才那话纯属是夏卿欢想得美。
只是昨天呆在江颂的房间里聊天聊得晚了些而已，俩人绝对没再多做任何的逾越之举。
夏卿欢从不是一个会得意忘形的人，他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而明显现在这个时候，贴贴嘴唇搂搂腰已经是目前江颂这只情感小趴菜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凡事有度，过犹不及，物极必反”，这话夏卿欢懂得不能再懂。
“我该走了，”江颂缩了缩袖子，“下周见了夏老板。”
“好，下周见。”
“六天后的比赛加油哦。”
“放心吧小江。”
虽然六天之后的比赛对手究竟是谁目前还没有定下来，但既然SAG昨天已经被顺利划分到了胜者组，那么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对手绝不会比之前所遇到SSC更弱，最有可能的，是会遭遇去年世界赛的种子队。
FRE和TQL江颂倒是不担心，毕竟在正式赛前也在训练赛里面交手过，他们在SAG这占不到什么便宜。
令人最最害怕的，是会不小心抽到HSG。
在上一次与HSG战队的训练赛上，SAG的惨败对于整个战队来说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五个人深夜组团写检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江颂甚至都不太敢确定各位队友们是不是已经从这阴影当中完全缓过神来了。
而夏卿欢的实力一直是在江颂之上，所以硬实力方面，江颂并不担心。
真正让江颂担心的，是如果真的不巧在下一场比赛当中遇到的话，那么这几天的训练赛，队里的压力一定不会太小。
江颂担心以夏卿欢目前的状态来说会顶不住。
一边想着，江颂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在夏卿欢扶着方向盘的左手上轻轻扫过，留下一片恻恻的黯然。
“小江？”
“嗯？”
听到夏卿欢在叫自己，江颂这才赶忙抬起头。
“再不走小心赶不上飞机咯。”
“啊，好。”江颂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朝着夏卿欢笑了两声，“走了走，夏老板再见！”
“嗯，再见。”
拉开车门正要走，不料两人的目光却又偏偏恰好对上，江颂开车门的手又隐隐地僵了一下。
内心当中，思绪翩跹翻涌。
什么意思？
这个意味深长的笑眯眯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干嘛一直看着我？
是，是又想要亲亲的意思吗？想吻别？
可，可是这是在停车场哎，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
还是说我误会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能是什么意思啊，笑得这么淫dang.
如果说不是这个意思的话，那就只能是更不能播出的意思了，那可就太恐怖了。
那是纯变态。
所以说要亲一下吗？轻轻地贴一下应该没事吧，不会有人看到吧……
可是停车场附近好多人哎……万一要是真有人看见了还认出来了怎么办？
《电竞大神与其同队队员于浦莘机场停车场内激情拥吻，背后真相令人暖心》（？
想到这，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也不知道是车内暖风开得太大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带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我先走了夏老板！拜拜！”
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跑下了车，慌里慌张到连放在后面的行李箱都忘了拿。
最后还是被夏卿欢给叫住了。
“小江，行李箱不要了！”
江颂闻声蓦地停住脚步，尴尬回身：“啊……要。”
于是只好又灰溜溜地转身回去。
总感觉夏卿欢像是能看得出江颂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似的，笑眯眯地下了车，帮着江颂把行李箱从后面拎下来，却没着急递给江颂，歪着头满眼促狭地望着他。
江颂一路小跑地来到行李箱跟前，原本是想直接把箱子给接过来的，结果发现夏卿欢好像并没有要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东西交给他的意思。
“？”江颂眨了眨迷茫的大眼睛。
“小江。”
“啊？”
“刚才下车之前你在想什么呢？”夏卿欢笑了一声，“把自己给想得慌慌张张的。”
“……”
靠！
这人是学了什么读心术是吧！
“想……”
那红扑扑的小脸其实早已经把江颂内心的真实想法给出卖了个彻底，所以他嘴上的回答于夏卿欢而言也就真的没那么重要了，身体诚实足可以盖过一切。
“想着一会儿去机场要买杯咖啡醒醒神……”
“哦，是么。”夏卿欢一挑眉。
“是。”
“行。”夏卿欢点点头，假装信了，但目光却没从江颂的身上移开，也依旧没有把行李箱还给江颂的打算。
江颂还在倔强地坚持着，殊不知自己这点小把戏在夏老板面前根本连看都不够看的。
几秒钟后，就见夏卿欢玩味地笑了笑，点着头：“小江。”
“嗯？”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说谎的时候脚尖喜欢向里收啊。”
“啊？有么……”
说着，江颂赶紧低头想要去看，结果下一秒，就被手快的夏卿欢给攥着外衣帽子两边的小绳拽到了他的跟前。
嘴唇在江颂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啊啊啊啊！”
反应过来的江颂抬手对着夏卿欢就是一记爆锤。
说是爆锤，但其实也没使多大劲，毕竟因着这猝不及防的一个吻，江颂连腿都软了那，就更不要说胳膊。
整个人这会儿活像是用棉花糖做的。
“干嘛啊你！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
“谈恋爱啊。”夏卿欢大言不惭地回道。
“谈个屁你不怕被人看到！”
“又没偷又没抢的。”夏卿欢缓缓靠近江颂，拽着江颂的衣襟，笑得有些流氓，“亲我自己男朋友还不让么？”
“……”
完蛋完蛋，可真真是完蛋！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啊啊！
江颂这会儿感觉自己脸烫得简直是要自燃，把头一低将头上的帽檐一压：“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拜拜小江，下周我来接你。”
“……随便你啦！”
说完，赶紧把原本卡在下巴上的黑色口罩戴好，拉起行李箱就跑了。
夏卿欢站在原地看着江颂慌里慌张远去的背影，黑色的外衣，黑色的背包，鸭舌帽被他给压得低低的……忽然想起好像去年SAG夺冠，江颂夤夜来见自己的那一次，也是差不多的装扮。
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啊……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从夏卿欢的心底油然而生。
就这么一直看着江颂跑进了机场大厅之后，夏卿欢才收回了那意犹未尽的眷恋的目光。
掏出手机来拨了通电话过去。
“妈。”
“卿欢？”
“醒了么？”
“早就醒了，和你爸开车去了趟西城区的早市，这会儿都往回走了。”
“早市？”夏卿欢一愣，“都买什么了？”
“没买什么，就买了两大块鸡腿肉，几条燕鱼，二斤牛肉，两个猪蹄，一袋翅中，还买了点别的乱七八糟的菜。”
“这还叫没买什么……”夏卿欢无语，“对标满汉全席来说没买什么是吧。”
电话那边传来了夏妈妈的笑声：“本来是觉得没买什么，现在这么一说好像买得是有点多。”
“行了，我一会儿回趟家，中午我来做饭吧。”
“哎呦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夏大少爷居然主动申请回家了，还要亲自下厨？收不起啊受不起。”
“少来，”夏卿欢满头黑线地啧了一声，“嗯，我这会儿在机场呢，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到家了。”
“机场？你去机场干什么了？”
“回去再说吧，我爸中午在家么？”
“在呢在呢。”
“那正好……”夏卿欢说着，神色忽然黯淡了一下，“我回家之后有话想和他说。”-
碧江豪庭是位于长嘉市市中心地段的一处高档小区。
夏卿欢的父母在那有一套顶楼的小复式，只不过才刚买下来装修好夫妻俩人就一起双双出国了，于是这房子一放就是三年，偶尔夏卿欢在市里或者附近的地方和朋友们玩得太晚了又懒得回家的话会独自来这里睡一宿。
所以说虽然闲置了三年，但是总体来说，夏卿欢对这个家并不那么陌生。
开车到了楼下，停好之后就乘电梯上了楼。
老爸老妈应该是早就到家了，夏卿欢在路上稍稍耽搁了点时间，去市场买了些东西又在路过的花店买了束花。
浅紫色的曼塔玫瑰配上紫精灵康乃馨，夏妈妈最中意的两种花。
这次老爸老妈回国，几乎每次来探望他们，夏卿欢都会带上一束花来。
倒不是夏妈妈要求的，纯是因为夏卿欢看到他老妈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临街的花鸟市场买了个花瓶回来，心里面就大概知道估计这又是老妈在国外养成的新爱好，所以夏卿欢也就开始乖乖投其所好了。
因为知道老爸爱喝骨头汤，夏卿欢就又特意去市场买了两节大棒骨。
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进了家门，上来就被热情似火的Agatha给差点扑一跟头。
“哎！”夏卿欢向后踉跄一下，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后，赶紧故作凶狠的样子指着大金毛，“Agatha！”
Agatha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依旧跃跃欲试着要往夏卿欢的身上扑。
这已经快要成为夏卿欢每次回家的常驻节目了，给夏卿欢烦得都想喊救命。
一旁的夏妈妈见状，完全没有要救儿子的意思，赶到现场后的第一件事是把夏卿欢手里面的花给接走：“你俩要闹去一边闹，离我的花远一点。”
夏卿欢：“……”
又和这个精力旺盛得一点都不像是已经十岁高领的Agatha周旋了一会儿，在夏卿欢终于屈服着从兜里掏出了两罐牛肉罐头并给Agatha打开之后，Agatha这才终于肯放过了他。
如获大赦的夏卿欢赶紧趁机把买的东西拎去了厨房。
顺手围了个围裙，熟练地挽起袖子来把棒骨拿出来洗了洗，又把买的蓝莓和小西红柿用水泡上了。
夏妈妈从客厅慢悠悠走过来，斜身倚着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在厨房里面轻车熟路地忙前忙后的大儿子：“少爷才刚一进家就准备干活了？不喝点热水喘口气啊。”
“下午训练呢，哪有时间喘气。”夏卿欢一边忙活一边说，“我先把鱼收拾干净了，再把你们刚买的鸡腿肉用料酒腌一下，我爸上次不是说想吃辣子鸡，我中午做。”
“那大棒骨呢？”
“我刚才洗干净了，用淡盐水泡四十分钟之后我再管它，这会儿炖上下午就能喝了。”
“我的意思是，大棒骨也是给你爸买的？”
夏卿欢对着老妈怔愣一下，手上动作稍稍停了停，而后低下头：“当然是炖出来你俩一起喝。”
夏妈妈闻声忍不住哂笑：“我看你是这有事求你爸吧，我就是个借光的。”
“……”
虽然这句话的确是事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老妈嘴里面说出来之后就感觉怪怪的。
所以夏卿欢选择闭嘴不吱声。
“你爸在书房呢，谈完了出来再忙吧，”夏妈妈一抬下巴，“你爸今天心情不错，要是真有事求他就好好和他说，他会认真听的。”
听到老妈这话，夏卿欢缓缓放下了手里面已经拿起来的燕鱼和剪刀，沉思了片刻：“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那我先过去找我爸。”
“去吧，需要你妈我在旁边给你煽风点火当打助么？”
“……”夏卿欢一边解开围裙的带子，一边苦笑一声，“跟谁学的新词。”
“这还用学么？真当你的比赛我一场不看。”夏妈妈骄傲地一甩头，朝着书房的方向指了指，“快去吧。”
“嗯，那我先过去了。”
说着，夏卿欢快速脱下了刚穿好的围裙，匆匆上了楼-
夏谨珩书房的门开了条缝，没有关紧，但是夏卿欢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敲了两下。
“进来。”
听到老爸的邀请之后，夏卿欢这才敢伸手推门。
夏爸爸似乎并不意外是夏卿欢，目光在夏卿欢的身上不咸不淡地扫了一下之后，毫无感情地说了句：“回来了。”
“爸。”
“刚才你挂了电话，你妈就和我说你肯定是有事要求我。”夏爸爸低头翻着书，没再看夏卿欢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地烟草味道。
“……”
这还真是有够开门见山的。
夏卿欢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你有事就说，我虽然不认可你这个人，但毕竟你还是我儿子，求自己亲爹办事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叫旁人见了笑话。”
“……”
果然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夏卿欢微微蹙眉。
“当然了，要是你这次来的目的还是像之前一样，是想让我过去看你打比赛的话就免了吧，我刚才也说了，我不认可你做的那些事情，更不会去看。”
“这您想多了，自从前年您在总决赛之前从电话里给我骂了一顿之后，我就没再有过这个想法了。”
“那就好，”夏谨珩点点头，“那就说明这顿骂没白挨，长记性是好事。”
夏卿欢咬咬嘴唇。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和这个人像正常父子一样交流。
拳头微微攥紧，虽然已经在内心做了充分的会被老爸怼的准备，但是真到了这时候，夏卿欢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在提到前年世界总决赛的一瞬间，虽然是夏卿欢自己提的，但也的确是让夏卿欢的内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前年世界总决赛，是在美国洛杉矶举行的，就在夏卿欢父母所住的城市。
当年的夏卿欢当然知道老爸对于自己打比赛这件事情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但既然已经进了世界赛还是总决赛，甚至还是在LA，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凑得齐齐的，夏卿欢觉得自己似乎没理由不叫父母来观一次赛。
但是最终却只有夏妈妈到场了。
而且因着那天夏妈妈原本是答应要去和夏爸爸以及夏爸爸的同事打高尔夫球，但是因为要看儿子比赛所以不得不爽了约，以至于夏卿欢还在比赛前一个小时的时候被老爸在电话里面狠狠骂了一顿。
时隔两年，这件事于夏卿欢而言却依旧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鲜活，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夏卿欢大概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当时在看到老爸的来电，兴致勃勃地接起电话以为是老爸他忽然回心转意想在电话里面鼓励自己几句，但最终得到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时的那种屈辱与绝望。
简直比活剐了他还更能让他感到疼痛。
曾经的夏卿欢天真地以为或许有一天，自己这位顽固的老爹或许会在某个灵光一现的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年的这件事做得有多么过分，或许他还会稍稍地为此而愧疚一下。
但是现在，夏卿欢了然，是自己天真了。
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快要渗到肉里，但表面上，夏卿欢必须保持平静，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因为老爸喜欢情绪稳定的人。
多可笑，一个喜欢情绪稳定的老爹，养了个患有严重双相情感障碍的疯儿子。
有时候夏卿欢甚至觉得生活可以比戏剧还更荒诞。
“要说什么就说。”
老爸的催促声传来，看样子父子俩确实谁也不想和谁在同一个空间内相处太长时间。
都会觉得不舒服。
“我是想来问问您……回国之后，吴叔叔和您还有联系么？”
“有。”
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回答。
“那他最近在国内么？”
“这会儿人在韩国，下礼拜的飞机，落长嘉，到时候我会去和他见一面。”说到这，夏爸爸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了夏卿欢一眼，眸光淡然，“怎么了，你要找他看病。”
你要再这么聊下去我怕是就真要去看病了。
夏卿欢暗搓搓地深吸一口气，对着老爸耐心地摇摇头：“不是我。”
“那是谁？”
“是我一个队友的父亲，”夏卿欢说完，又谨慎地补了一句，“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队友……”
“谁？”
“江颂。”
“江颂……？”夏爸爸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思索片刻，“好像听你妈跟我提过，哎，你们不是……”
“？”
“……”
夏爸爸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话多了，于是也赶忙收了声。
“不管怎样，要是吴叔叔能帮上忙的话……”
“我不知道他回国之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夏爸爸打断了夏卿欢的话。
“……”夏卿欢被噎得无话，一种灰蒙蒙的绝望感再一次笼上心头。
看来老爸是不打算帮忙了。
也罢，这对于夏卿欢而言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回身正要走，竟又听到夏谨珩跟着补了一句： “他今天有个座谈会，晚点结束之后我问问他吧……”？！
夏卿欢猛地抬起头。
闻声，心中一喜，但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真的？”
“什么时候方便的话让你这个队友把他父亲的病历单和做过的检查还有拍的所有片子都照下来发给我，让我知道一下大致的情况，我到时候也好和吴林说。”
“好。”
“你八百年不下厨，费这么大劲又是买菜又是要做饭，就是为了这个？”
“……”
面对这个问题，夏卿欢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自己这回答究竟是对是错，老爸是不是又要不高兴，夏卿欢猜不透他。
就见夏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勾了下嘴角。
要知道，这表情在夏卿欢的眼中可实在是不多见。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夏卿欢捕捉到了。
很快，夏爸爸就又重新冷下脸来，把眼镜戴了回去继续低头继续看书。
“行了，你忙去吧。”
第095章
因为回家当天长嘉市没有直达致宁的班机, 所以江颂不得不稍稍周转一下，乘飞机抵达青潭市之后再转一趟到致宁的高铁。
列车停最终靠在致宁东站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上九点，才刚从车厢里下来, 那迎面而来的西北风几乎快要把毫无防备的江颂给吹个大跟头，连帽子都给吹得掀起来了。
致宁的冬天, 风一向是刮得又冷又硬, 扎得人脸疼，可比长嘉那挠痒痒一样的小风儿强势多了。
拖着行李随着人流艰难地从站台上逆风而行, 去到外面之后，江颂匆匆忙忙地排着队打了辆车。
预报说今天致宁还要下雪，所以江颂现在只想赶在下雪之前回到家-
一直到现在，江颂都还没有把自己回家的这件事情告诉老妈。
一方面是想到先前老妈在电话里那么坚定地拒绝让自己回来，自己如果叫她提前知道了自己没听她的话的话，那保不齐又要被臭骂一顿。
另一方面, 江颂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回来这件事而给家里人添什么麻烦，到时候又是来车站接又是往车站送的, 会让江颂心里面非常过意不去。
所以思量再三, 江颂最终选择低调一些, 先悄没声儿地回来, 等一会儿到了家楼下的时候再给老妈打个电话告知一下，省着他要是突然进门的话还得给老妈吓一跳-
从火车站到江颂家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到达目的地之后，司机师傅将车停在了小区对面的街边。
江颂下了车, 把肩上的背包带往上拽了拽, 正要拎起箱子朝家走，结果忽然瞧见迎面并肩走过来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 背着书包，穿着市三中的冬季校服。
女生梳着一条长长的高马尾, 身形和体态一看就能知道是学舞蹈出身，就连穿着这样厚重的冬衣随便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都能带出几分舞蹈生所特有的优雅与灵动。
白嫩的脸颊被凛冽的空气冻得有些泛红，这会儿她正侧着身与旁边的那位男生兴致勃勃地聊着天，笑得挺开心。
珊珊？
江颂怔愣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觉得能这么巧。
蒋予珊明显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江颂，于是立刻瞪大眼睛停在了原地，俩人似是在冥冥之中有什么默契似的。
身边的男生还在和她说话呢，一见她忽然一脸震惊地停下，就也赶紧顺着蒋予珊地目光望去。
正瞧见了背着书包拎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的江颂。
“江颂？”很明显，蒋予珊有那么一瞬间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而身边那男生可根本不这么觉得。
“江颂？”男生愣愣地跟着蒋予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Cantabile？哪呢哪呢？”
“……”
蒋予珊有些无语，看他没出息这样子，虽然很不想告诉他，但无奈目光却早已将江颂和她自己给出卖了个彻底。
眼前那相隔不到二十米处站在路灯下穿着黑衣服背着黑包戴着黑口罩背着背包拎着行李箱瘦瘦高高的帅小伙，就是江颂。
“我靠！Cantabile！”
那男生明显也认出来了，当场惊叫一声。？？
江颂是着实没想到都已经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了，居然还能在街边随随便便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在比赛时候用的ID。
甚至给江颂造成了一种自己在经过了这仨小时飞机外加一个半小时高铁的漫长行程过后，最终却好像连SAG大门都没出去的错觉……就挺邪门的。
其实走在街上上被粉丝认出来这种事，江颂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大大小小曾经历过好多次了，但只可惜这几次的经历似乎都没能够让他吸取到什么经验和教训。
每次看见像这种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粉丝横冲直撞地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江颂心中依然还是会和他第一次经历时一样，油然而生一种想要喊救命的冲动。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江颂甚至被吓得暗搓搓向后退了一步。
“真的是江颂？！”
直呼大名倒是比游戏ID听起来顺耳多了，但是江颂还是没想起来要回答人家问题。
那男生也不觉得尴尬，见江颂不理会自己，当场随机应变猛地扭过头去看向了身边的蒋予珊：“我靠！真是江颂！你真认识江颂啊！”
蒋予珊这会儿明显也还没能从在街头偶遇江颂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听到身边男生这样问，蒋予珊不得不强迫自己努力挤出了一个相对自然的笑容：“对啊，早就跟你说了，我和江颂很早就认识，你后转学来的所以不知道。”
“我的天啊，居然真的是……Cantabile我是你的粉丝，我可以要你的签名吗？！”
“啊——”江颂笑得有些勉强，倒不是不想给签名，只是现在是在大街上。
拖了个长音之后，心软的江颂最终还是向男生点点头：“可以啊，谢谢你支持我，但是现在好像……”
“啊啊啊！Cantabile说他谢谢我！卧槽予珊你听见了吗，Cantabile说他谢谢我！”
“哎呀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蒋予珊一脸不耐烦。
说真的，有点尴尬，尤其是看看身边路过的行人们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江颂忽然有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的感觉。
眼看着男生又要热情洋溢地迈开步伐向着江颂的方向靠过去，甚至就要越过正常合理的社交距离，手疾眼快的蒋予珊赶紧给及时拦住了。
“哎，你干嘛啊！人家江颂这次回来是家里有事，能不能别丢人！”
“可是！”
男生惊讶于蒋予珊此时的淡定，他似乎无法接受居然会有人类能在面对江颂的时候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一蹦三尺高这不是最基本的尊重吗？！
“那可是江颂！”
“知道是江颂了，知道是江颂了！”蒋予珊烦躁地推了他一下，“你想要签名，横不能现在天寒地冻的在大街上给你签吧，有没有点眼力劲儿！”
“可是刚才Cantabile都答应了……”
“人家答应那是人家心软不好意思拒绝，谁知道还真遇到个实心眼子顺坡下驴的，签不了，别想！”
替江颂严声拒绝别人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当年“她珊姐”的飒爽英姿。
江颂和蒋予珊在一块玩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蒋予珊都是强势的那一个，小时候甚至给江颂欺负哭过好几次，后来小学时候也常常替江颂出过头。
现在这画面，仿佛梦回致宁市一小。
“那……”
见蒋予珊态度坚决，一旁的江颂似乎也没有要为自己再争取一下的意思，男生思索片刻忽然灵机一动：“那，那拍个照总不过分吧，偶像我能和你合个影吗？”
“好。”江颂僵硬着点点头。
话音恨不得都还没完全落下，男生就已经把他的手机给举得老高了。
死亡角度死亡灯光死亡原相机，三重死亡Buff的加持之下，不得不说江颂的颜值简直就是C麻了。
蒋予珊见开的是原相机就没过去照，男生叫她来她也不来，等拍完之后才又赶快凑过去对着手机看了看。
“还可以吧偶像！”
“啊……”江颂笑着点点头，没好意思多说什么。
“确实还可以，”蒋予珊在旁边啧了一声，“把你这张大脸用什么贴纸一糊就可以原图直出了，江颂这从小到大怎么拍怎么好看的有点还真是一直没变过。”
男生：“……”
江颂：“……”
“你快点先回去吧袁铎，”蒋予珊把手插进兜里，“记着别和你那些咋咋呼呼的朋友们说你遇到江颂这件事，照片想发出来的话也等江颂回长嘉之后再发……”
“好好好，我记下了！我肯定不给偶像添麻烦！”
“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予珊！”
……
看着男生大步流星兴奋着跑开的背影，江颂终于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一直目送他彻底跑远之后，江颂才终于又缓缓开口。
“你男朋友？”
以这四个字作为两人对话的开篇，这着实是让蒋予珊没有想到。
这么久不见，感觉江颂好像变直接了不少，也变敏锐了不少。
终于不再是那块烂木头了。
“嗯……算是吧，”蒋予珊笑了笑，“隔壁班学体育的，这学期才刚转过来。”
“看出来是学体育的了，人高马大的。”江颂看着那在夜色中逐渐变小的背影，“他不得有一米九——”拖了个长音，因为在目测九后面的具体数字。
“一米九二，”蒋予珊笑着歪歪头把话茬接了过去，伸手在江颂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是不是觉得连你这个一八四的在人家跟前都成了小土豆了？”
“……”
江颂闻声尴尬地抽了两下嘴角，不认同，但无法反驳-
好像自从那一次和蒋予珊在放学路上撞见情侣接吻，而后两人为此事闹了莫名其妙的不愉快之后，蒋予珊和江颂两人就再没有像这样聊过天了。
甚至都没再一起上下学过，搞得好多同学都在传他们俩是不是分手了。
江颂也曾一头雾水地追问过蒋予珊到底怎么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不理自己了，但是蒋予珊就是不告诉他。
后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江颂就办了休学被职业队捡走了……
所以毫不夸张地说，[蒋予珊到底怎么了]这件事，直到现在，在江颂心里都还是个未解之谜。
但是他不敢再问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每问一次他都感觉蒋予珊心中的怒意就旺盛一分，他不想再点炮了，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快回去吧偶像，看你大包小包的在街边站着，哪里还有大明星的样子。”蒋予珊甩甩头发，粗着声音学着刚才袁铎的语气说了一句。
江颂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要如何回应蒋予珊的调侃。
“叔叔的情况我昨天听我妈说了……”
两人肩并着肩，一边往小区的方向走，蒋予珊一边同着江颂小声念叨：“不用担心小颂哥，江叔叔吉人天相，肯定很快就就会痊愈的。”
“嗯，谢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阐述事实，”蒋予珊笑了笑，“叔叔上个月还答应我高考完了就教我拉胡琴呢。”
“就我爸那胡琴拉的还好意思教你呢……”江颂笑了一声。
“肯定比你强，学画画都能给老师学气跑了。”
“……”甚至已经无力再去辩解什么，江颂勾着嘴角点点头，“所以这会儿跑去打比赛了么，少祸害人。”
蒋予珊乐了一声。
……
致宁的夜晚可真冷啊，冷到只要俩人之间的话音稍稍一落下，耳朵里就会被呼啸而过的寒风给填得满满的。
江颂扭头看了看蒋予珊，明灭交替的路灯之下，她也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你现在高三，学习很紧张么？”
“紧张？”蒋予珊一挑眉，思索了一下之后摇摇头，“还好吧，艺考才刚结束，虽然没出成绩但是我对自己挺有信心，希望到时候能进前三。”
“嗯，你跳舞那么好看，一定没问题的。”
蒋予珊微微一笑。
这话如果是放在以前，蒋予珊一定会转过头去偷偷脸红心跳上好久，暗搓搓地思索江颂他是不是话里有话，说自己跳舞好看是不是暗藏深意，其实是想要表达更暧昧的意思？
但是现在，蒋予珊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蒋予珊深刻地意识到江颂才没那个情商和那个脑子，对自己更是没那个心思，蒋予珊看明白了。
所以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初自己因为江颂迟迟不开窍而和他生气，属实是没必要-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蒋予珊家楼下。
“我周日放假，我妈说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医院探望叔叔。”
“替我谢谢阿姨，让阿姨费心了。”
“不费心，我们周日见吧。”
“嗯，周日见。”
“晚安。”
“晚安。”-
和蒋予珊的这一次碰面属实有点出乎江颂的意料之外。
就这样站在原地习惯性地看着蒋予珊上了楼，等到她卧室的等亮起来之后江颂才转身离开。
这是之前江颂还在上学时，他们两个每天一起放学回家的必要环节。
一边往家走，江颂一边在心里嘀咕。
他总觉得蒋予珊好像是哪里变了，但又说不上来，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性格么？还是言谈举止？形象气质？似乎都沾点，但似乎也都不那么贴切……反正就是变了，变得不再像是江颂印象里的小女孩了。
由于心里面一直在想这个事情，所以江颂这会儿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这一趟是瞒着老妈回来的，捎带着也把到楼下之后得和老妈打声招呼再上楼的事情给一并忘了个一干二净。
以至于江颂开门的一瞬间，江妈妈还以为家里面招贼了。
拖着行李箱走进家门，第一眼看见的竟是老妈拿着一把菜刀一脸戒备地站在客厅里，江颂当时冷汗直接都下来了。
“妈你要干啥……”江颂另一只脚甚至都没敢往里迈，心想自己不就是瞒着家里偷偷回来一趟么，虽然是有点擅作主张但也是好心，不至于要动刀子吧……
江妈妈看见江颂也惊呆了：“颂颂？你怎么……”
“妈你先把刀放下。”江颂轻轻点了点手，“咱有话好好说。”
江妈妈扭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菜刀，又气又想笑：“真吓死我了，我以为家里面进贼了！”
“你也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今天要交代到这了。”江颂把背包放下，搓了搓冰凉的手，“我爸怎么样了？”
“我昨天守了一整宿，一直到今天下午才回来，中午你爸醒了一会儿……大夫说情况虽然有好转，但是不排除还会有复发的可能。”
“这会儿谁在医院守着呢？”
“你姑在呢，她明天休班所以今天晚上就过去看一宿，明天早上我再过去。”说到一半，江妈妈转身坐回到沙发上，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说不让你回来了么？”
“不回来我在基地待着也不踏实，什么也干不进去，不如让我回来看我爸一眼。”
“机票贵不贵？”
“不贵，你儿子在赛场上愣坐三分钟都能赚回来。”
“你就吹吧你，”江妈妈无语，但既然人都已经回来了，再责备也没什么意义了，索性语调柔和了下来，“能回来待几天？”
“一个星期吧。”
“和你们经理说了？”
“说过了。”
“那你这一个星期里的比赛怎么办？”
“妈您怎么这么操心啊，”江颂终于忍不住一咂嘴，“回都回来了还这么多问题。”
“我这不是怕你……”
“你儿子又不是缺心眼，肯定是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才敢回来啊，你这操心劲儿怎么跟……”跟夏卿欢似的。
但是后半句话，江颂并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敢在老妈面前提及夏卿欢的名字。
“跟什么？”
没想到江颂会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江妈妈还在那等着江颂的下文呢。
“没事。”江颂站起身，对着老妈摆摆手，“今天太晚了，我明天早上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行吧。”江妈妈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咱们七点出门，别起晚了。”
“好。”
和老妈说完话，江颂就拿着自己的行李回了房间。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江颂到了房间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先在床上躺一会儿。
一天的舟车劳顿，虽然看似不是在坐飞机就是在坐车，好像没做什么太劳累的事情，但是这样一天下来也真是有够劳神费力的，一点不比打训练赛轻松。
所以才刚往床上一躺，江颂这眼皮子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要往一块打架。
但是还不能睡，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晚训差不多应该已经结束了。
于是江颂打开了与夏卿欢的微信对话框。
本来是要按照约定给夏卿欢报个平安的，但这会儿江颂却没着急打字，反而是举着手机，盯着夏卿欢的头像默默看了半天。
夏卿欢的微信头像其实一直给人一种意味不明的感觉，纯黑色的背景，左上方有一个淡蓝色的光圈。
每次在放大看的时候江颂都要忍不住猜测一番它其中的深意，只是猜来猜去没个结果……更没想过要去问一问夏卿欢本人。
对着这头像愣了一会儿，脑海当中不知为何自动浮现出了夏卿欢今天早上在机场的时候同自己说过的话。
【谈恋爱啊。】
【亲我自己的男朋友还不让么？】
……
谈恋爱……
江颂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所以……这就是谈恋爱吗？
自己现在是已经在和夏卿欢谈恋爱了吗？
是那种……不管去了哪里，都要及时和对方报备，报平安的关系了吗？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和夏卿欢发生了那样在江颂心中已经非常超过的事情了，但是当“谈恋爱”这三个字赫然出现在江颂头脑当中的时候，他的心里面依然还是有一种非常诡异的不真实感。
夏卿欢说我是他男朋友？
我居然也能是别人的男朋友了……？还是夏卿欢的男朋友……
那个曾经只能在屏幕里看到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夏卿欢……的男朋友。
脸上的红晕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太不真实了，真的太不真实了……
这是江颂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像是要当场飘起来。
江颂想夏卿欢了。
特别想。
让一向如此嘴硬的他都抵赖不得的那种想。
于是快速在空白的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文字。
[夏老板，在干什么呢？]
想想觉得不太好，删掉之后又改成了：[夏老板，我到家了。]
夏卿欢说了想要让江颂给他按时报平安，江颂肯定要乖乖听话的。
说完，还顺带着拍了一张自己房间的天花板给夏卿欢发了过去，同时也在战队的闲聊群里面说了声已经到家了，叫大家放心。
发完之后，江颂翻身换成了趴姿，捞了个枕头压在自己的身下，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两只脚兴奋地晃来晃去晃来晃去，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活脱脱像是个陷入热恋的思春少女。
夏卿欢的消息大概是两分钟后才回过来的，应该是才刚结束晚训。
[Liquor：嗯，到家就好，还担心致宁那边下雪你不好打车。]
[颂：我也看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晚上有雪，但是现在还没下呢。]
[Liquor：冷不冷？]
[颂：路上的时候有一点点，不过到家就缓过来啦。]
[Liquor：明天出门的话记得多穿点，致宁和长嘉的温差还是挺大的，怕你会感冒。]
[颂：放心吧夏老板，我肯定亏待不了自己的。]
收到江颂这条消息之后，夏卿欢发来了一个小猫咪比大拇指的表情。
紧接着又是一个摸摸小狗头的表情。
[Liquor：阿姨在家么？]
[颂：在呢，今天我姑姑在医院做陪护，明天我和我妈一起去医院。]
[颂：我之前忘了提前打招呼和我妈说我回来了，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妈以为家里招贼，拿着菜刀迎接的我。]
[Liquor：阿姨有自我保护意识是好事。]
[颂：差点给他亲儿子砍了还是好事。]
[Liquor：没关系小江，下辈子注意一点不要再忘了打招呼了。]
江颂对着这句话笑了半天。
[Liquor：明天要是去医院的话，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我一会儿还要去戚嘉荣那里和他商量点比赛的事情。]
江颂对着这话愣了一下，微微一蹙眉。
[颂：啧啧啧。]
[Liquor：怎么了？]
[颂：没事，就是希望夏老板遵守男德，不要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
[Liquor：？]
收到这个问号之后不出五秒，江颂都还没来得及回复呢，夏卿欢竟然打了通电话过来。
江颂见状，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第一件事是先去把卧室的门给关了，而后才摁下了接听键。
“夏老板？”江颂的语气当中带着几分震惊，“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
“你猜猜呢？”夏卿欢那边静静的，应该是在寝室里。
“我……不知道啊……”其实知道，但是说出来怪害羞的，所以江颂选择装傻。
夏卿欢的轻笑声从手机里传来，代入感太强，江颂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热轻浅的鼻息在自己的颈窝里掻自己的痒。
身上立时有点酥酥麻麻的。
“原来小江这么不放心我呢。”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大概是训练累了。
“我哪有啊，”江颂红着脸重新趴回了床上，把脸埋进在身下压着的枕头里，“我刚才那句话就是逗逗你，怎么就不放心了……我放心得很。”
“是么？”
“当，当然了。”
“那小江刚才说的，不要忘了我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指的什么身份？”
啧，这人真是……
“不知道，你自己想。”说不过，江颂选择开始耍赖。
“想不到，要听小江告诉我。”
“小江不告诉你，小江困了。”说着，江颂还故意打了个哈欠。
夏卿欢笑了一声：“那小江可真坏。”
“啧，你第一天知道小江坏啊。”江颂笑了，爬得有点累，于是直接翻身躺在了床上 ，把枕头抱在怀里，“怎么样，我这么坏，让你后悔了么？”
“后悔？那没有，”夏卿欢说，“更喜欢了。”
“……”
“小江。”
“嗯？”
“我想你了。”
……
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安静了。
耳边，夏卿欢的这一句“想你了”的尾音渐渐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江颂狂烈的心跳。
明明昨天晚上比这一句“想你了”更害羞的事情两个人都已经做过了，怎么偏偏这会儿对着这一句隔着电话的表白还能这么敏感呢？
很奇怪啊！！
“啊——”江颂猛地翻身想要坐起来，但是脑海中那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好像瞬间更强烈了，叫江颂身子一软又躺下去了。
红着脸举着手机，江颂喉咙有些发紧，但还是努力坚持着说道：“你……接着说呀，想我了，然，然后呢？”
“然后小江知道我在等什么。”
……
啊啊啊啊啊！
江颂掀起身下的被子用力地卷在了自己身上，像是要给自己卷成一只蚕蛹。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江颂感觉自己在燃烧。
“我……”
“嗯？”
“我也想你……”
“男朋友。”
第096章
“你刚刚……叫我什么？”
终于终于, 有朝一日终于也算是轮得上让夏卿欢感受一点点来自江颂的小震撼了。
听着夏卿欢在电话那边诧异中又略带几分兴奋的声调，江颂甚至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脑补出此时此刻夏卿欢脸上的表情。
一时间，竟让江颂莫名觉得有些暗爽。
但其实更多的还是害羞, 害羞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说出这种话来。
毕竟这简直太不符合江颂一贯的说话风格了，正常情况下拿刀架在江颂脖子上江颂都说不出来的东西, 但是今天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发生了……
没办法, 江颂实在是太想夏卿欢了。
人一旦陷入思念或是热恋就难免会变得奇奇怪怪，这是生理反应, 是无法靠个人的意志就能控制得住的。
就连纯情耿直如江颂都难以逃脱。
“你不是都听到了，还要明知故问……”江颂手抓着被子，小声呢喃。
“听到了，”夏卿欢倒也坦诚，“但是没听够怎么办，小江再说一次好不好, 我是谁？”
“想听可以，一次二百块。”
“那就先来五百次的, ”夏卿欢笑了笑, “如果夏老板愿意出双倍价钱的话会解锁别的玩法么？”
“靠。”江颂被夏卿欢给逗乐了, “忘了你是土大款这招对你不好使, 你也不怕把我累死。”
笑了半天，夏卿欢还是贼心不死地对着江颂耍贱：“再叫一声么小江……算我求求你。”
他到底又是跟谁学的这么会撒娇啊！！
江颂最顶不住这一套了。
果然，夏卿欢那边话音都还没完全落下, 江颂这边已经是选择当场倒地投降乖乖妥协。
多叫一声就多叫一声吧, 多不了他少不了我的。
“是……”江颂轻轻咬了下嘴唇，“是男朋友。”
啊啊啊啊果然还是很羞耻啊！
话说正常谈恋爱的人难道都会像这样聊天么？！有没有人知道啊！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害羞了……我的天, 谈恋爱好难……
难，难道我的后半辈子就要一直在这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当中晕晕乎乎地度过了吗？！
哎, 不对，现在谈后半辈子是不是还早……
不太合适吧。
江颂头脑当中的思绪漫天乱飞，耳边，夏卿欢那蛊人的笑声又在跃跃欲试着撩得他春心荡漾，这让江颂更难绷了。
“说得不准确小江，是谁的男朋友？”
靠！还来！
这人还真是会蹬鼻子上脸！
“啊啊啊不知道！我困了，我要睡觉！”
说完就把头给蒙了起来。
“回答完这个问题就让你睡觉。”
“不回答！在我这里禁止带着答案问问题！”
“那好吧……”
听到江颂态度这样坚决，夏卿欢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低落起来。
在电话那边极尽委屈地、卑微地跟江颂嘀咕：“那小江快去休息吧，我没关系的。”
“一会儿去和他们聊完比赛的事情我也要睡觉了……真的没关系的，虽然比赛的压力很大，也没有小江叫男朋友给我听，但是对我来说真的只有一点点痛苦而已，我这么坚强一定可以克服的，小江不用担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也一定会记得按时吃药不会让自己陷入焦虑的，只要小江默默在心里面心疼我，我就已经很快乐很知……”
“啊啊啊你的男朋友你的男朋友你的男朋友！！！”
都没等夏卿欢把这矫情得让人听完想上吊的烂台词说完，江颂便放弃抵抗似地对着电话连喊了三遍，先前好好的气氛都让给搅和没了。
但是没办法，谁叫夏卿欢先不当人的。
这狗东西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苦肉计啊艹！
相隔千里之外美人计不那么灵了就开始换招式了是吧，他们家家谱里写的不是人名是三十六计是吧！
江颂气得牙痒痒，可恶自己偏偏还就是吃这一套。
听着电话那边夏卿欢委屈巴巴的小声调，要哭不哭地跟自己撒娇，江颂感觉自己这会儿都已经有点血脉喷张要遭不住了。
这个诡计多端的漂亮男人！
果然，意料当中的，夏卿欢在听完江颂那三声毫无情趣可言的“男朋友”之后，忍不住又在笑了。
“你还笑！”江颂气得哼了一声，“知道我心软是吧，你现在算是给我拿捏透了。”
“没办法，我们小江最善良了。”
“人善被人骑，马善被人欺，我现在算是领略到了，夏卿欢啊夏卿欢，你……”
“说反了小江。”
“啊……？”
哽住，反应了两秒，欲言又止，再次哽住，咬咬嘴唇，心里默念了一句“艹”。
“啧，有愿望就直说么小江，别这么拐弯抹角的，”夏卿欢不要脸地笑着，“我
又不是不答应你。”
“等你回来就让你骑还不行？”
“滚啊夏卿欢！！！！！”-
果然，要论嘴上功夫，二十个江颂绑一块都不是夏卿欢对手，人家随随便便三两句就能给江颂聊得面红耳赤心律不齐，没个五六分钟都不带缓过来的。
又和夏卿欢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几句没溜的话之后，夏卿欢忽然语气变得认真了些。
“对了小江，忘了和你说。”
“嗯？”
“我爸他今天联系过吴大夫了。”
“真的？！”江颂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怎么说？可以吗？”
“你明天去医院的时候，记得要把叔叔的病例以及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拍好发过来，吴大夫那边说需要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那，那意思就是有戏是吗？吴大夫愿意接？！”
“嗯，以我对吴医生的了解，既然他都已经说让把这些东西给发过去，那就是会接了，只不过他现在人在韩国，不确定具体哪天可以面诊，只能先提前了解一下情况。”
“真的？！我靠谢谢！替我谢谢叔叔，谢谢吴医生，也谢谢夏老板！等我回长嘉之后一定登门拜访，我请叔叔吃饭！”
江颂是真的太开心了，这种走投无路但又绝处逢生的感觉叫他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场蹦起来。
听着江颂在电话这边欣喜若狂地欢呼，夏卿欢笑得分外宠溺，上午和老爸说话时生的那一肚子闷气似乎也都随之全部一扫而空了。
“感觉是不是不应该今晚告诉你的，兴奋成这样，一会儿更要睡不着了。”
“不不不，你告诉得对你告诉得对！”江颂兴奋得几乎快要破音，“夏老板你真好，你对我最好了！你怎么这么好啊，你简直就是天使下凡，你又帅又酷又温柔，呜呜呜呜你简直就是世界第一大好人！”
夏卿欢笑得不行，头回听到江颂这么手舞足蹈不着边际地夸赞自己，不得不说还有点小飘。
“世界第一大好人可不敢奢求，我也没那么大觉悟，”夏卿欢笑着念叨，“只要小江能一直愿意让我做他的男朋友，我就非常知足了。”
“……”
江颂卡了一下，想笑，但是憋住了：“那，那你的愿望还真是渺小。”
“渺小么？”面对江颂的这个形容，夏卿欢似是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先前的笑意。
“渺小就渺小吧。”
“毕竟越渺小的愿望就越容易实现，你说对吧小江？”
这问题问得太暧昧。
江颂有些害臊地低下头去揉了揉鼻子，良久才从鼻腔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被夏卿欢听到。
夏卿欢又在笑了。
他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时间不早了，你该去睡了小江。”
“嗯，”江颂应声看了眼时间。
确实是该睡了，要不然明天怕是真的起不来床。
“那……晚安，夏老板。”
“晚安之前，还想听小江说一遍喜欢我。”
卑微中又略带几分无赖与撒娇的小请求，夏卿欢那把清泠泠的嗓子哼哼唧唧的，几乎是快要把江颂的魂都勾没了。
“可以么？”
“好啊……”说着，江颂抓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没再像之前那样抗拒，因为夏卿欢刚才带来的好消息让江颂几乎是把一切抗拒的话都硬生生地给摁回到了肚子里。
就有种夏卿欢这会儿不管提什么无理要求，江颂都会毫无怨言点头答应的感觉。
“夏卿欢……”
“我喜欢你……”
弱弱的声线，一点都不似刚才那耀武扬威对夏卿欢大喊大叫的嚣张状态，乖巧得活像只兔子。
夏卿欢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的轻笑声从手机那边传来。
“晚安小江……”
“我爱你。”-
江颂感觉自己这一觉都是晕晕乎乎飘着睡的。
他好像梦见夏卿欢了。
具体梦到了什么他不记得，只知道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脸上是挂着笑容的。
陷在绵软的被窝里，将脸贴在怀中紧紧抱着的派大星玩偶上用力蹭了蹭。
这抱枕大概从江颂小还在念学的时候就已经陪在他身边了，也是目前江颂房间里面唯一一件毛绒玩具。
不比他在SAG寝室里面堆积起来的粉丝们送来的海量毛绒玩偶，毕竟这里是江颂自己家，总觉得堆太多这样的东西不太像是他一个大男生的风格。
由这派大星作为代表独得一份恩宠就足够了。
这玩偶老妈大概是才刚洗过，有一股非常浓郁的洗衣液的味道，江颂把鼻子贴在上面嗅了嗅……要是是洋甘菊味道的就更好了。
想到这，江颂又跟小猫撒娇似的把它用力往怀里面揽了揽。
心里面其实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把这派大星给当成是夏卿欢了，但是不得不说，像今天这种对着派大星“蹭了蹭”的行为，在江颂先前整整十九年的人生里，还从来都没发生过。
又磨蹭了一会儿，江颂翻身拿起床头的手机来点开了夏卿欢的对话框。
[颂：早啊夏老板，你应该还没醒吧，我一会儿就准备去医院了。]
而后对着刚刚自己搂着的派大星拍了一张，还拍了自己的半张脸进去。
[颂：昨晚一直搂着它睡的，也不知道沾没沾上口水。]
[颂：猜猜我早上起来看到它被我抱着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发完之后琢磨琢磨，是不是说得有点太露骨了……这和调琴有什么区别。
保守的小江被自己这话给臊得小脸一红。
但是转念又一想，夏卿欢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更过分，他都大言不惭那自己还有什么好害臊的-
“小颂，起床了吗？吃完饭去医院了！”
江妈妈的催促声从门外响起，捎带手还敲了两下他房间的门。
“起来了妈！”
江颂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
洗漱完坐到餐桌前，一边撕着面包边，一边习惯性地瞟了眼手机，结果上来就看见了一条有关于MLK的赛事推送。
这是分组出来了？
赶忙点开看了一眼，果然。
直奔SAG的队标一路看过去，万幸的是，SAG下一场比赛遇到的对手是FRE，与HSG这支战队完美地擦肩而过了。
倒也不是说FRE这支战队的实力相较于HSG来说会有多弱，能在胜者组里当胜者的战队，肯定都算得上是有资格在本届春季赛里冲击冠军的强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江颂眼里，遇上FRE就是比遇上HSG强。
退一万步说，最起码能让夏卿欢少些心理上的压力。
可以预见的是SAG与HSG的交手在今年春季赛上必然是要被列为热门赛事的。
夏卿欢和戚嘉荣都是HSG出身，又是曾经最默契的搭档，现在强强联合一起报答（暴打）老东家，这怕连圈外人听了都要忍不住点开看两眼的程度。
但是江颂却并不希望夏卿欢以现在这样极不稳定的身体状况去参加这样关注度拉满节奏更是会被带得飞起的对局。
不论输赢，对他来说都不好。
前天和SSC的比赛，夏卿欢就被这支战队的粉丝们给恶意带了节奏，说他不尊重比赛只知道耍小聪明，观众买票不是来看投机取巧的，说夏卿欢是不是真的开始走下坡路了，操作跟不上年轻人所以才不得不选用这样的方式来恶心别人……
总之各种各样离谱的攻击与谩骂甚嚣尘上，一直到今天都还在吵得不可开交。
虽然这其中不排除有战队内部力量支持并从中作梗的嫌疑，但是没办法，舆论就是舆论，江颂不希望夏卿欢再去经历这些。
“一大早就看手机，忙工作啊。”江妈妈倒了杯牛奶推到江颂面前，“是队里有什么事么？”
“不是，没事。”江颂锁了屏，“我爸怎么样了？”
“刚才你姑来了个电话，你爸今天早上醒了，但是身体虚弱得厉害，说不了话也下不了床。”
“医生有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我看那医生真是不怎么样，你爸在医院躺了两天了，想问问他情况结果连个面都见不着。你姑说看你爸说不了话，怀疑脑袋里面是不是也有血栓压迫神经影响语言功能了，想着等早上查房的时候再问问。”
“嗯……”江颂用盛着热牛奶的杯子捂了捂手，“对了妈，一会儿到了医院，你把爸的病历单和检查报告什么的都拿给我看一下。”
“拿给你看？”江妈妈一愣，“拿给你看干什么，你还会看病啊。”
“我不会看总有人会啊。”江颂一咂嘴， “哎反正你就想着拿给我就行了。”
江妈妈对着江颂看了看，一脸疑惑，不懂江颂什么意思，觉得他是没睡醒说梦话。
江颂其实想过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昨天晚上夏卿欢跟自己说的事情也和老妈提前说一下。
毕竟对于一家老小上上下下来说这都得算得上是个天大的喜讯，现在提前说出来也好能宽慰一下老妈烦乱的心。
不过斟酌再三，江颂还是藏下来了。
在事情没有板上钉钉之前还是不要说比较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颂实在是不想到时候让老妈白白空欢喜一场。
所以还是等着给吴医生看了检查结果之后再说吧-
和老妈到达市医院的时候正好是八点，大夫们过来查房的时间。
江妈妈和江颂的姑姑站在一旁和主治大夫交流着江爸爸两天的大概情况。
江颂坐在老爸的床边，一边认真留心听，一边用手机把他们说的话给一句一句记录了下来，准备一会儿连带着检查报告之类的东西一并发给夏卿欢。
江爸爸这会儿是醒着的。
醒着，但是也不完全清醒，江颂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是谁。
进来的时候和老爸简单聊了两句天，说自己是昨天晚上才到的致宁，但是因为太晚了怕打扰他休息就没过来，队里面目前没什么事，预计下周就回去乖乖打比赛了让老爸放心。
老爸偶尔会点两下头表示回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颂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他那双半梦半醒的眼睛中看出了几分迷茫，似乎对于自己的话都是似懂非懂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之已经要比江颂想象当中的情况好太多。
最起码没有浑身插着那种吓人的管子，而且老爸这会儿整个人看起来也还算壮实，没有那种瘦骨嶙峋的羸弱感。
“大夫，我哥他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下地走走啊。”
姑姑问的这个问题正好是江颂这会儿最想要知道的。
如果之后真的要转院的话，老爸现在这种状态怕是有点危险，江颂不放心。
“这目前还不好说……根据现在的检查结果来看，患者昏迷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心脏主动脉栓塞引起的动脉供血不足从而造成了脑组织缺血，我们现在的治疗方法只能是通过服用和注射溶栓的药物，辅助栓塞溶解恢复血液流通之后，患者才有清醒以及活动的可能。”
“不过患者现在情况较入院时比起来有明显好转说明服用的溶栓抗凝血的药物对病症还是有效果的。”
“但是刚才听家属说患者早上醒来之后语言功能似乎是受到了些影响，所以之后可能需要再去拍个片子确认一下患者的脑部是不是同样有栓塞压迫了神经。”
……
说了个一六八开江颂没怎么听太懂，只知道大夫的意思是老爸目前的情况应该是见好的。
见好就行见好就行。
此时的江颂根本不敢再多去奢求别的什么。
已经满足了-
和老妈在医院一直待到了晚上六点多，期间还有两拨江爸爸的同事带着大包小裹的过来探望。
后来江颂的叔叔下了班也来了医院，说是要替江妈妈在医院看一宿，结果却被江颂把这活给接过去了。
江颂的叔叔做生意忙，每天东奔西跑劳神费力辛苦得很，横竖江颂这次回来就是想着探望老爸并替家里人分担点事情，所以陪床这件在目前来看最耗神耗力的事情他揽过来倒也是理所应当。
江爸爸住的是一个小单间，晚上熄灯休息之后，精疲力竭的江颂就独自一人懒洋洋地偎在了病房窗边的那张小沙发上。
在医院忙前忙后跑了一天没怎么看手机，除了早上起床那会儿跟夏卿欢报备了一下今天的行程顺便还小小地调了个情，以及来到医院之后把老爸的病历和检查报告拍下来给夏卿欢发了过去之外，这一天下来也没和夏卿欢再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这会儿打开手机点开夏卿欢的微信，发现夏卿欢早已经给自己回复了一长串了。
先是告诉江颂他已经把照片给吴大夫发过去了今天之内应该会有回复，但是自己马上就要下楼训练，所以大概不能及时把结果转达给江颂，叫江颂不要着急。
顺便又把吴医生的微信推给了江颂，说要是实在着急的话可以加一下。
然后就是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给江颂发来了四五张微信聊天的截图，大致内容是吴大夫在看了江爸爸的一系列检查报告之后制定出来的一个粗略的治疗计划。
太多的专业名词江颂看不懂，但是他看到了吴大夫说老爸目前的心动脉栓塞程度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如果控制不当发展到百分之七十五甚至以上的话就会有可能引发心肌梗塞。所以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后续大概率会涉及到心脏的支架手术。
再然后就是夏卿欢发来的一条语音，江颂戴好耳机之后点开了。
“一直没回我应该是在忙吧，没关系小江，我后来又替你问了一下，吴大夫说目前来看支架手术还不是必须的，家里面如果顾虑的话可以考虑采取保守治疗控制一下病情，叔叔年龄不算大，药物维持是行得通的。”
“但是又考虑到叔叔先前已经突发过两次，所以吴医生还是建议有时间的话去找他面诊看一下，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
“而且虽然目前国内心脏支架手术的技术和设备都已经相对很完善了，但是吴医生的意思是这毕竟涉及到开胸，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手术，能不做就还是不要做……当然如果家里害怕保守治疗的效果不理想怕出危险还是想要手术的话，吴大夫说他会申请主刀的。”
“总之不用担心，吴医生说只要叔叔愿意坚持配合治疗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小江别太担心。”
“这么久都还没回消息，看来真的很忙，辛苦了小江。”
之后还附了个[加油]的表情。
“我要去晚训了小江，看到记得回我，特别想你。”
又附了个卡通小兔子说“想你”的表情。
“如果我一会儿晚训回来，打开手机可以听到小江说他也想我的话，”
“那我一定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派大星了。”
第097章
江颂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夏卿欢的消息。
他只是静静地窝在沙发里, 半阖着眼睛，把夏卿欢发给他的语音一遍又一遍地点开来听。
黑暗中，江颂那一张干净帅气的小脸蛋连带着他水汪汪的双眸都被手机屏幕给映得亮亮的。
脸颊似是带着春桃般暧昧的红晕, 只因耳边就是恋人温柔的低语。
对于此时此刻的江颂来说，夏卿欢的声音里就像是被掺了什么不得了的灵丹妙药, 只要再多听几遍, 那席卷全身的疲倦和劳累就能够被顷刻之间一扫而空了。
幸福得快要冒泡，连呼出的气似是都要变成粉红色的蘑菇云。
天知道江颂到底有多想立刻顺着信号飞到夏卿欢的身边, 把他抱在怀里亲上他一口。
救命，就连呼吸都是甜的。
虽然夏卿欢并没有直接去回应今天早上江颂抛给他的有关于[猜猜我把这个派大星当成谁了？]的问题，但是不得不说刚刚他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更能叫江颂为之心潮荡漾。
[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派大星了。]
根本不需要回答，直接就把江颂的问题安自己身上，免除一切不必要的后患尤其是江颂经常性的事后因着害羞而赖账的毛病。
江颂格外喜欢夏卿欢这种游刃有余的自信, 相处起来会让人觉得毫无压力与负担，舒适而满足。
语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 江颂觉得自己是不是是时候该回消息了。
于是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
因为这一天下来, 心里面想对夏卿欢说的话实在是太多, 全部堆在一起的时候竟还有种不知道该要从何说起的感觉。
一行字删了打，打了删，好一通忙活, 一边嫌弃着自己幼儿园大班一样的语言组织能力, 一边最终将千万言语只浓缩成了一句话。
[一会儿晚训结束了打过来。]
对着这行自己发出去的字回味良久，江颂越品越觉得好像莫名有种在对夏卿欢殷气指使的感觉似的。
一点不像平常夏卿欢和自己说话时候的那种温柔随和, 自己这话说得反倒像是个很烦人的领导。
不过江颂又觉得像夏卿欢这么宽宏大量善解人意的绝世大好人，一定是不会跟自己多去计较什么的, 所以乖乖窝在沙发里一边刷着视频，一边静静等待着来自夏卿欢的电话。
结果没成想一直到十点半，夏卿欢的电话没等来，陆闻锦的倒是过来了，还是个视频电话。
江颂坐起身看了看熟睡的老爸，出去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出到了医院的走廊里，拐了个弯到楼梯间这才把电话接了。
陆闻锦的微信打过来的，本以为接通之后看到的会是陆闻锦，结果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祁念昭的大脸。
“嘿，颂宝，晚上好啊！”
“晚上好啊昭哥。”江颂朝着祁念昭挥了挥手，顺带着也看到了站在祁念昭身后的陆闻锦和谷冉。
看这样子他们仨应该是在外面，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
“我们下晚训啦，所以准备来问候一下你，”谷冉在旁边插嘴，“怎么样？叔叔还好吗？听任经理说叔叔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是不是很快就能出院了呀？”
“是脱离危险期了，但是出院的话大概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江颂说，“我爸这次犯心脏病就和他之前住院的时候观察期没到就吵着要走有关系，所以这次可不敢再乱来了。”
“嗯，任经理上午的时候都和我们说了，说叔叔已经是第二次，是得小心一些，”陆闻锦点了点头，“真是难为你了小江，怪不得当时在会场吓成那个样子。”
“对不起啊，”江颂干笑了一声，“叫你们担心了，还差点耽误了比赛。”
“哎你好端端道什么歉啊，”祁念昭在旁边不满地啧了一声，对于江颂这种突然客客气气的态度表示非常不适应，“你安心照顾叔叔吧，队里一切都好着呢。”
“我大概下周就回去，你们这几天训练还顺利么？”
“你是想问我们训练顺不顺利，还是单独想问问夏卿欢和我们训练顺不顺利啊？”一直游离在屏幕外的谷冉一听这话，赶忙挤到了镜头前，“嗯？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们不好回答。”
“那肯定是问咱们啊！”没等江颂回答呢，祁念昭就主动接过了话茬，“想问夏老板，那私下里俩人猫被窝不就问了，还轮得着从咱们嘴里传话啊。”
“倒也是，你说得有道理。”
“对吧对吧。”
“我靠我是关心你们好不好，”见自己不吭声，这俩人居然还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江颂当场一个坐不住，“扯什么呢你俩！”
“哦是么，关心我们啊，”祁念昭翻了个白眼，开始跟江颂阴阳怪气，“没事，我们都好着呢，就是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会感觉有点空虚寂寞冷，颂宝你说这该怎么整呢~”
“你又发什么瘟。”江颂一头黑线，没懂祁念昭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确实空虚寂寞冷，”谷冉对此表示认同，“我觉得必须得有小江给我们打电话才能好~~~”
……
瞬间明白了这俩人在阴阳怪气什么，江颂小脸当场臊通红。
自己昨晚和夏卿欢打电话聊天的事情怎么被这帮人知道的！
“哎小江你别听他们瞎起哄，别理他们。”陆闻锦见状赶紧在旁边打圆场，把谷冉和祁念昭用力推出了屏幕之外，开始和江颂解释起事情的始末经过。
“就是昨天晚上下晚训，田教说带我们去华中路吃点小吃当宵夜，等回来之后再到戚嘉荣房间里开个总结会，本来是想开两个车大家一起行动的，结果夏卿欢说他想歇会儿就没跟我们去。”
“然后戚嘉荣就在旁边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什么歇一会儿啊，我看你是想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揣空跟你的小江打电话犯贱献殷勤去吧’……”
“……”啊，原来还有这种事吗？江颂怔了怔，忽然觉得好尴尬，“那，那夏卿欢怎么回答的？”
“夏卿欢说‘给我带份炒酸奶’，然后转头就走了。”
艹。
这TM不就相当于是变相默认了吗？！
有他夏卿欢这么办事的吗？！
说真的，那一刻，江颂甚至都能想象得出夏卿欢在冷着脸说出那一句“给我带份炒酸奶”之后，一回身，脸上又开始浮现出来得意又暗爽的表情。
江颂想狠狠怼他腰眼。
“真行啊小江，你真行，跟哥几个闷声干大事，”祁念昭的调侃还在继续，“去年刚拿下一个冠军，时隔仨月又拿下一个‘冠军’，真有你的哥服了。”
“艹！”旁边谷冉让祁念昭这话给逗乐了，冲着祁念昭比了个大拇指，“哥您这话说得可真有水平，说一下您当年执意退出文坛的原因。”
陆闻锦也在旁边听着也乐得不行。
知道他们三个这当然是在纯纯开玩笑，不可能是真觉得江颂和夏卿欢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最多就是俩人的关系比较好，聊得来，所以才经常泡在一块而已，根本不会往深了想的。
在场四个人，怕是也就只有江颂自己知道谷冉和祁念昭这番对话当中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
又对着手机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了两句，得知其他人这会儿都还没有下训，他们三个人是被田教派出来买小龙虾的。
眼看着快要走到地方，店里的声音有些嘈杂，江颂与他们匆匆互道了晚安就挂断了电话。
耳根忽然清静，江颂正想转身回病房去，结果就看到了手机上夏卿欢的一通未接来电。
哦对，刚才自己是有叫夏卿欢忙完之后给自己打过来……
那看来这会儿应该是也下训了吧。
于是兴冲冲地把电话给拨了回去，江颂那满眼开心的小模样像个刚得了糖的孩子。
不一会儿就被接通了。
“晚上好啊，夏老板。”下意识对着镜头招招手，结果招完之后才意识到，夏卿欢那边的画面怎么是个天花板。
“晚上好啊小江，刚才在打电话么？”
“嗯……闻锦哥打电话过来问候了一下，”江颂回答完问题之后一咂嘴，“干嘛给我看天花板。”
“嗯？”夏卿欢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而后就又听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打的是视频电话……”
于是就见夏卿欢一边笑一边匆匆忙忙地把手机给立了起来。
夏卿欢这会儿应该是才结束训练，人还在训练室里没走，但也就只有他自己，其他人也不知道都去干什么了。
“小江你这是在哪里呢？黑漆漆的。”夏卿欢一脸好奇地朝着江颂眨了眨眼。
“在医院，今天晚上我陪床。”江颂说，“我爸睡了，我这会儿自己偷偷跑到楼道里和你打电话。”
“冷不冷？”
“不冷，医院暖气给得足。”
“那就好。”
“听说你们晚上吃小龙虾啊，”江颂笑了笑，“真不错，改善生活。”
“嗯，”夏卿欢笑了笑，“叶回昨天就在吵着想吃了，今天再不给安排上明天怕是要罢工。”
“靠，就他还敢罢工？”江颂满眼惊奇地一挑眉，“夏老板一句话，尿不都得给他吓漏三滴。”
“行，我们小江聊天就是干净。”夏卿欢笑得无奈。
“嘿嘿还行。”
江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得意个什么-
看得出夏卿欢这会儿下了训都没从训练室离开是因为还在忙，和江颂聊着天，手却一直在敲键盘，目光会在江颂说话的时候看向江颂，认真地听他说话，但大部分时候却还是盯着电脑屏幕。
“你在忙什么呢夏老板。”
“嗯……在做统计图，明天开会的时候要用，”夏卿欢轻轻推了下眼镜，“今天和NY的训练赛打得不太理想，田教刚刚叫我和闻锦一起把每个时间节点的数据统计出来看一看……闻锦这会儿去买小龙虾了，我就先做着。”
“啊——这么辛苦啊，”江颂吸了口气，“周哥他们呢，这活不是应该分析师们来做么？”
“HSG和INE的比赛刚打完，挺精彩的，周哥他们几个去赶工了。”
“哦对，今天是HSG和INE……”江颂一拍脑门，恍然，“我在医院忙得晕头转向都忘了这回事……谁赢了啊？”
“HSG。”
“靠，一猜就是，”江颂不爽地啧了一下，“零封？”
“那倒没，让一追二了。”
“那INE也不行啊，这能让追了。”
夏卿欢笑着耸耸肩。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发现我们夏老板可真是厉害啊，连分析师的活儿都会做。”
被猝不及防夸奖了一句的夏卿欢先是愣住，而后低下头去腼腆地笑了笑。
最后轻轻一推眼镜火速转移了话题：“叔叔今天怎么样？比昨天好些了吗？”
虽然总觉得夏卿欢在江颂面前常常是一副老司机的浪荡模样，但是每一次，当江颂在特别诚恳真挚地夸奖他的时候，他却又会莫名害羞起来，只能推推眼镜算作是掩饰，一点都不像是那个平常骚得轻车熟路的夏卿欢。
只可惜江颂目前好像还没发掘出这一点，还在十分耿直地回答着夏卿欢欲盖弥彰地提问。
“嗯，好多了，我爸今天醒了，晚上的时候还简单和我说了句话，问我怎么不回家，我说我今天给他陪床，我爸还冲我笑了笑。”
“意思是叔叔已经可以正常讲话了么？”
“讲话还是不太行，就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都说得都不太利索，后来我就让他好好休息了。”江颂说，“今天去拍片子，大夫说脑部确实是有栓塞但是不严重，也达不到会影响语言神经的程度，大概还是心脏的问题吧……意识不清，说话就费劲。”
“不过有好转就是好事，我这会儿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担心了，我爸肯定会好起来的。”
“替你开心小江，叔叔一定会很快痊愈的，”夏卿欢淡淡地说，“吴医生接了诊的事，和家里说了么？”
“还没呢，我打算等到彻底定下来之后再告诉我妈，现在吴医生还没回国，具体面诊时间定不下来，我怕现在就说的话万一到时候……”
“不说没关系的小江，谨慎一点也好，”夏卿欢停下了打字的手，“加了吴主任的微信么？”
“还没……这么晚了我加人家会不会太打扰了啊。”
“那就等明天再说吧，”夏卿欢对着江颂笑了笑，“下午一点到一点二十是吴主任每天固定刷手机看新闻的时间，这时候加他的话通过的速度也会比较快，中国的时间比韩国晚一个小时小江别记错了。”
“好好好。”江颂连连点头，“我记住了我记住了，谢谢夏老板！”
“别总谢谢，来点实际的。”
“啊？”江颂一愣，“你说什么实际的……”
夏卿欢朝着江颂眯缝了一下眼睛，默认了江颂是在故意跟自己装傻，于是侧过头去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把话说得极尽直白不容曲解：“亲一口。”
“……”这人的要求怎么越来越过分，属猴子的是吧顺杆爬！
“不行，换一个。”江颂摇头拒绝。
“不换，就这个。”
“不！”
……
如此言简意赅直截了当的拒绝让夏卿欢不由得愣了一下，沉默两秒，而后就低下头去对着江颂轻轻地啜泣了两声。
“好吧，没关系的小江，我知道小江也辛苦了一天了，我应该学着懂事一点，不应该提这种要求来难为小江的，我真是太不体贴了，我真是一个不合格的男朋友，我……”
“亲亲亲亲亲！亲还不行！亲！”江颂都快让夏卿欢给气笑了。
因为是在医院也不能讲话太大声，所以江颂只能一连好几个亲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崩溃：“我真艹了夏卿欢！”
“那也行，”夏卿欢乐了一声，点点头，“那就不用亲了。”
“……”
江颂想给夏卿欢一头槌。
对着手机皱着眉头非常勉强地“么么”了两下，而后就看到夏卿欢心满意足地跟自己摇头晃脑地笑。
这应该是人生第一次，江颂觉得堂堂夏卿欢夏老板居然也能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怎么说呢……
其实还挺可爱的。
“对了夏老板。”
“嗯？”
“你会煲汤么？”
“煲汤啊……”夏卿欢想了想，“算是会一点，怎么了？”
“医生说我爸明天大概就可以尝试着适当摄入一点流食了，所以我就想着明天早上我姑来替我班之后，我就去市场买条鲫鱼回家给我爸炖个汤喝……”
“然后需要我提供一点场外指导是吗？”夏卿欢笑了笑。
“嗯……我妈厨艺不太好，我怕我妈提供完场外指导我爸喝完又得多住半个月院。”
“哪有这么夸张啊，”夏卿欢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还有你就不怕我也是个二把刀。”
“不怕，刚才都说了，夏老板什么都会，我绝对相信夏老板。”
“也总得有点不会的。”
“不可能，没有。”
“好，那就没有，”夏卿欢倒是好说好商量，“怎么说？是我现在把步骤发给你，还是明天一步一步现场指导更容易些？”
“明天我开始的时候联系你吧，我怕我连你发的步骤都看不明白。”
“怎么会，小江又在谦虚了。”
“等你有机会尝尝我的厨艺你就知道我谦没谦虚了。”不是江颂吹，那菜吃完之后你都不见得能找到对症的药。
夏卿欢在那边乐得不行，全当是个玩笑在听，也就只有江颂自己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到底有多真实。
“那我明天买完食材联系你，估计要辛苦你早起一些了，我早上煲完下午就得送过去，医生说最好让我爸六点之前就吃完饭，太晚吃饭不好。”
“没问题小江，你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就好。”
“谢谢夏老板！”
“爱你小江。”-
从小到大，江颂下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第一次下厨是小学时候为了完成老师留的作业：以[今天我下厨]为主题，写一篇周记。
江颂当时炒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后来江爸爸尝了一口后直呼[到底是以今天我下厨为主题，还是以今天我下毒为主题，你给我说清楚。]
第二次下厨是初中时候有一年过年，信誓旦旦和家里人说要给大家展示一手新学的拔丝地瓜，结果把盐当白糖扔锅里炒了半天最后一脸天真地跑去问老妈到底为什么炒不出糖色，糖是不是过期了。
最后一次，是江颂临去长嘉之前，家人分别正是伤感之际，在老爸老妈一句一句苦口婆心的嘱托当中，江颂站在厨房里抹着眼泪说“妈我去给你们做顿晚饭吧。”
江妈妈说：“，有话好好说你把炒勺给我放下。”
这今天，是第四次。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失败，但是就江颂个人而言却依旧还是对自己的厨艺信心满满。
总觉得自己的翻车和成功只有一线之隔，而他今天势必是要迈过那条线的。
有自信是好事，只要不盲目就好。
江颂的姑姑早上来医院接了班之后，江颂就骑着车去了家楼下的超市，买了一条大鲫鱼又买了块鲜豆腐。
拎着东西往家走的时候，还碰巧遇到了穿着一身淡紫色运动服梳着马尾辫正往小区门口慢跑的蒋予珊。
蒋予珊从小就有晨跑的习惯，不过今天似乎要比往常晨跑的时间都晚了一点。
后来江颂才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课，晚点倒也在情理之中。
看到江颂手里面提着的大包小包，蒋予珊笑着跑了过去：“早啊小颂哥，一大早出门买菜啊。”
“嗯，想煲个汤。”
“给叔叔？”
江颂点点头。
“啧啧啧，这大儿子可真好啊。”
“？”
“没有没有，我替叔叔说的，我替叔叔说的，不是我叫你大儿子，。”蒋予珊乐了一声，“不过话又说回来，煲汤……就你这厨艺能行么。”
作为前几次江颂下厨翻车经历的资深知情者，蒋予珊对此深表怀疑。
“不知道哎，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江颂低头看了看自己买的这些食材。
“怎么不等阿姨回来再弄？”
“我妈今天去公司了，就我自己在家。”其实真正原因是就算阿姨在家，该不行也还是一样不行，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后面那半句，江颂没敢说出口，怕这蒋予珊告密之后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蒋予珊冲着江颂笑了笑：“要不我去你家帮你吧。”
“啊？”
“鲫鱼汤嘛，我会一点点，只要那鱼收拾干净了是死的就行。”
“收拾干净了。”
“那走，”说着蒋予珊走过来一把搀住了江颂的胳膊，“我上你家帮你炖汤，到时候给叔叔送过去的时候我也算是能沾点功劳。”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横竖我和我妈下午也要去医院探望叔叔，炖好了一起送过去呗。”
众所周知，从小到大，在所有意见有分歧的事情上，江颂就没有几件是拗得过蒋予珊的。
小时候拗不过，长大了更是不可能，江颂感觉自己最后恨不得都是被蒋予珊给架回家去的。
臭丫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到了家，江颂把食材往旁边一放，掏出手机来就开始给夏卿欢发消息。
“夏老板，醒了吗？”
“醒着呢小江，早上还不到七点就被任禹他们强制开机了。”
“啊？又叫你干什么？”
“还是昨天训练赛的事情，没事小江，你说你的，”电话那边，传来了夏卿欢打哈欠的声音，估计是刚刚挂了任禹的电话之后又不小心浅眯了一觉，但是这会儿没好意思和江颂说。
看来最近队里面的压力确实不小，就连以从不赖床而远近闻名的夏老板，这段时间以来都开始变得起不来床了。
“东西买好了么？”夏卿欢的声音懒得像只猫。
“嗯，都买好了，”江颂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了看正在厨房里把东西都从袋子里拿出来的蒋予珊，“我刚刚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我的好朋友，她非要跟着我回来。”
“是么，”一听这话，夏卿欢似乎是来了点兴趣，声音都连带着清醒了不少，“女生？”
“嗯，就是我之前和你说小时候总把我欺负哭那个……”
“嗤。”夏卿欢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江颂说的这事他记得，江颂在和自己说他曾经被一个女生欺负哭过的时候那楚楚可怜的小表情他也记得。
“所以现在就剩我和她在家，我妈去上班了。她厨艺比我好手也比我巧，我想着要是她愿意帮忙的话说不定煲出来的汤能更符合正常人类的胃口……”江颂吸了吸鼻子，“夏老板你别多想，就是正常做个饭，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
“我才反应过来，小江这是在和我报备呢？”
夏卿欢略带玩味的声音缓缓响起，听得江颂整个人随即卡了一下，连接下去想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思索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夏卿欢是在等自己回答。
“啊……算是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挠了挠鼻梁，“怕你多想……”
“小江。”
“嗯？”
“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啊。”
“……”
“我好想亲亲你。”
啊啊啊啊啊这个逼又开始了！
“夏卿欢！青天白日的你能不能穿好裤子！”
“穿着呢小江，”夏卿欢笑了一声，“要拍个照片给你检查一下么？刚醒没多久，捎带着还能给你看个‘大’惊喜。”
故意加重了大的读音，夏卿欢就差把“耍流氓”这三个字给贴脑门上了。
“艹！谁TM要看你晨……”后面那个字江颂没喊出声，因为赫然意识到蒋予珊还他这，所以说话不能太放肆。
“你当个人吧你夏卿欢！”
第098章
为了防止夏卿欢之后再一个不小心突然冒出什么炸裂性的发言来, 江颂最终不得不选择让夏卿欢以扣字的方式来指导自己把这个汤做好。
毕竟蒋予珊这会儿还在呢，万一要夏卿欢的骚气要是没收住是被她听了一两句去……那产生的效果就和原。子。弹爆炸没什么两样。
不是青一块紫一块，那是得给江颂炸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挂了夏卿欢的电话江颂走进了厨房, 看到蒋予珊正对着那条鲫鱼皱眉，看得出她好像有点害怕。
“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这鱼还在动呢……”
“……”
江颂无语, 索性伸手把鱼拿到了自己这一边离蒋予珊远了些。
“应激反应肌肉痉挛……你高中生物学哪里去了啊。”
“我又没选生物我上哪知道去。”
“啧, 没选又不是完全没学过……”
听到蒋予珊的辩解之后江颂又不服气地小声跟自己嘀咕了一句，但是没敢让蒋予珊听到, 怕她又要炸着毛跟自己吵。
鱼被江颂拿走，蒋予珊这会儿终于算是敢自由行动了，赶紧把豆腐拿出来放在了案板上。
“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呢。”
“一个朋友。”
“我听见你叫他名字了，你家厨房门隔音不太好，”蒋予珊笑了下，“夏卿欢是吧。”
“……”
江颂莫名其妙地有点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了。
其实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夏卿欢又不是个通缉犯，说出来无所谓。
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虚, 心虚自己和夏卿欢之间的关系, 所以江颂干脆假装没听到。
只可惜江颂的回避并没能让蒋予珊对此一无所获。
相反, 如此真实的反应对于像这样了解江颂脾气秉性的蒋予珊来说, 那简直比直接回答一个“是”字的信息量还更多一些。
“你不承认就说明是咯，”蒋予珊佯装无所谓地啧了一声，歪歪头, “不过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说夏卿欢这名字, 哎江颂，你知道我之前还从哪听到过见到过么？”
“不知道。”
“班里的男生见天儿提他的光辉事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最主要的是这段时间以来这名字霸占热搜的次数也太————多了吧！”蒋予珊苦笑着一挑眉，“你知道的, 我最烦看你们电竞圈的事，结果他这一霸榜，我想不看都不行。”
嗯，确实。
这话不是蒋予珊第一次当着江颂的面说。
去年新年休赛期，江颂家和蒋予珊家两家人聚餐的时候聊到了电竞这个话题。
蒋予珊当时在餐桌上直言不讳地就来了一句“哎你们能不能不聊这个了，听不懂。”“最烦看你们电竞圈的事了。”
话里话外的其实带着些开玩笑的语气，只是就像蒋予珊了解江颂一样，江颂也同样了解蒋予珊。
蒋予珊这话绝对不是单纯在开玩笑，她一定是掺了真情实感进去的。
而且还得是很大一部分的真情实感，否则她绝不会说出来。
后来聚餐结束的时候，蒋予珊的妈妈因着这个事把江颂偷偷拉到了一边，小声和江颂说珊珊最近是有点心情不好，刚才在餐桌上说得那些话太没规矩不礼貌，叫江颂千万别在意也别跟她计较。
江颂当然不会计较，只是多问了阿姨一句为什么心情不好，阿姨就说自从江颂休学去打比赛之后，蒋予珊独自一人消沉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每天上学放学独来独往，整个人连点精气神都没了。
蒋妈妈也曾劝过她说江颂只是换了一条赛道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又不是再也不和你做朋友了，要是真想他也可以给他打电话，江颂就算再忙也不可能不理你的。
但是一次都没有，从江颂打职业联赛到现在，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江颂从没有接到过蒋予珊的一个电话甚至是一条微信，甚至连朋友圈都把他给屏蔽了。
后来江颂又发现，自从他走了之后，蒋予珊就再也没再登陆过她的《荒川》账号，最后一次游戏记录还是一年多以前江颂用小号最后一次带她打天梯的那一次。
最后，事情甚至演变到连带着《荒川》这个游戏在蒋予珊的口中都成为了一个“傻X游戏”，旁人提都不允许当着她面提。
时隔这么久，这个情况似乎有所缓解，但电竞圈的事……在蒋予珊这里似乎依旧还是一个不可被提及的死穴。
现在，她忽然跟自己这样说，脑子转得慢的江颂莫名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
“在热搜看了很多次，然后呢？”
“然后我就有点烦了啊，有一天我就想，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夏卿欢究竟是哪路神仙，怎么处处都有他。”
江颂扭头看向蒋予珊。
看她这会儿龇牙咧嘴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总觉得一会儿说出口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都已经蓄势待发做好要去为夏卿欢据理力争的准备了，结果事情的发展却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然后我发现小伙子长得还不错。”
哎？
江颂一愣。
“挺好，是我喜欢的款，长得漂亮又干净，我们班有不少玩游戏的女生都超级迷他。”蒋予珊也抬头看向江颂，看着他那一脸懵逼的表情，笑了笑，“怎么这么震惊啊，怕我说你队友坏话。”
“也不是……”说坏话又能怎么样，我又吵不过你，顶多跟你争两句，也算是为爱冲锋过了。
“我们班有好多先前认识你的同学，知道你今年和夏卿欢成了队友私交还不错，所以都争着抢着想要找你帮忙要个照片要个签名什么的。”
“是么？可我怎么一条都没收到过。”
确实，仔细想想，除了自己班那些目前还有联系同学们曾跟自己提出过一些无理要求之外，蒋予珊她们班的，还真没有过。
“因为我就知道你帮不了这忙，就主动帮你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拦下了。”蒋予珊歪歪头，“怎么样，够意思吧。”
“嗯……不过其实要是有你想要主动套套近乎或者和你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需要帮这个忙的话，也可以适当放几个过来，”江颂笑了笑，“也算是你自己的一条门路么，干嘛不用，我要几张签名照还是很容易的。”
“你倒是大方。”
“跟你我没必要小气。”
蒋予珊笑了笑，却没有再往下接话。
她是不可能利用自己和江颂之间的关系来做人情的，江颂这样说话，简直太不了解她了。
但是蒋予珊却并不觉得生气，她也知道江颂是一片好心。
“你刚刚给夏卿欢打电话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他炖鲫鱼汤的步骤。”
江颂把鱼用水洗了洗，而后将手擦干净点开了和夏卿欢的微信。
[怕鱼的味道太腥的话可以用盐、料酒和姜片把鱼腌一下，也不用太久 ，十分就好，怕麻烦不想腌也行，一般鲫鱼汤做对方法就不会腥的。]
[豆腐切成小方块最好焯一下水。]
[然后往锅里面倒油，不用放太多，把锅底铺满就好，把油加热，小江手艺不熟练的话就开小火慢慢来，千万不要急。]
[把这两步做完之后告诉我，我等你。]
“啊……”
完蛋，怎么感觉才刚一开始就已经有点上难度了呢？
“珊珊，你先去烧锅水把切好的豆腐焯一下。”
“哦好。”
“这鱼……我觉得还是先给它腌一下吧。”说着，江颂从碗柜里拿了个盆子出来把鱼放了进去，按照夏卿欢说的，一步一步放了盐料酒和姜片。
[颂：夏老板，我在按你说的方法腌鱼，等我十分钟！]
[Liquor：不急小江，慢慢来。]
[颂：虽然还没开始呢，但是就感觉这把应该能成功。]
[颂：要是成功的话，等回去之后我跟张姨说一声借半天厨房，给大家露一手。]
[Liquor：我发现我们小江在厨艺方面还挺自告奋勇呢，比上赛场都自信。]
[颂：有么，我自己怎么没觉得？]
[Liquor：当然有。]
[Liquor：小江真可爱。]
……
江颂咬了下嘴唇，疯狂向上翘的嘴角根本想往下压都压不住，盯着手机屏看了半天，一直到蒋予珊大声开口叫江颂名字，他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站了个人。
“你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啊？”江颂猛地一抬头，“……没啊。”
“还说没？你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别跟我说是聊工作，骗鬼鬼都不信。”
“我哪有啊……”江颂一边说，一边心虚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眼神里含含糊糊不敢去看蒋予珊。
蒋予珊本来是想把水烧上焯豆腐的，结果看到江颂这个表情和这个反应之后，她忽然停下了动作，表情也略略地表现出了一丝异样的不自然。
江颂这会儿简直太心虚，冷汗都快要顺着额头滴下来了。
这种心虚一方面源自于他知道自己本身就不是一个太能藏得住事的性格，另一方面他也深知蒋予珊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脑子还很灵活，用不了三句话她就能把自己这点家底儿全套出来。
所以江颂整个人戒备得不行，生怕一个不注意蒋予珊就给自己下绊儿。
她是肯定会下绊儿的，因为她这会儿的眼神都已经暴露出来她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厨房内瞬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两个人的斗智斗勇在无尽的沉默中蓄势待发。
江颂连手机都不敢看了，就这么盯着蒋予珊用锅接了水，开了灶，把豆腐放了进去。
“你愣着干什么。”忙完了这些，蒋予珊抬眼看了看江颂，“不说把鱼腌一下么？动啊。”
“哦好。”
江颂闻声，赶紧低头去拿盆子，结果脑袋一个不小心嘭地磕到了油烟机的角，痛得江颂直呲牙。
“哥我说你是做饭呢你还是自杀呢。”蒋予珊赶紧跑过来看了一眼。
还行，倒是没撞出什么事来，但是江颂这会儿的心不在焉，蒋予珊却是已经深刻地领会到了。
“疼死我了。”江颂揉着发痛的额角，“个子高的烦恼。”
“是个子高的烦恼还是谈恋爱的烦恼啊。”蒋予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勾唇，开始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当然是个……”江颂刚要回答个子高，结果忽然意识到蒋予珊这问题问得好好怪，于是皱眉看向她，“你又瞎说八道什么呢。”
蒋予珊没回答，只是笑，笑得让江颂发毛。
“干嘛啊，”又开始打哑谜是吧，江颂最烦的就是打哑谜，因为他一打一个不吱声，他是真的猜不到都什么意思，“你好好说话行不行，别这么看着我怪瘆得慌的。”
“江颂你谈恋爱了。”
“我没有。”
想都没想地就否认，甚至比真没谈恋爱时候的否认还要真诚。
“真没有？”蒋予珊眯缝了一下眼睛。
“真没有。”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跟你说这种事可经不住人念叨，到时候万一真被你给念叨没有了你可别找我哭。”
“……”
靠！
给江颂整没音儿了。
“啧。”
江颂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回答，加之想起刚才蒋予珊在提到“夏卿欢”这个名字时，看到江颂陷入的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沉默与愀然，一切的事情便是那般的不言自明显而易见。
永远不要试图低估一个女生的洞察力和逻辑性。
江颂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
洞察一切的蒋予珊眸光似是黯淡了片刻，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刚才的轻松自然，拿起大葱来就开始剥。
“谈就谈了呗，跟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太不够意思了。”
“放心，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跟叔叔阿姨说，我嘴很严的。”
“你也就只比我大一岁，我知道叔叔阿姨肯定不会同意你早早就谈恋爱，叔叔身体不好，我怎么可能故意说出来气他呢？放心吧。”
只大一岁……
真的是年龄的问题么？
或者说，真的只是年龄的问题么？
如果蒋予珊不特意提这句话倒还好，现在提完之后，江颂瞬间更加确信，蒋予珊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蒋予珊还故意提到了一句江爸爸的身体不好……
是啊，老爸身体不好，就算这次能够顺利出院，今后怕是也经不得什么刺激和惊吓了。
可自己偏偏却……
蓦地，一种从未有过的罪恶感从江颂的内心油然而生。
是啊……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江颂当然也可以选择一辈子不叫老爸老妈知道夏卿欢的存在，只需要每年硬着头皮被他们催一催婚，自己再插科打诨地蒙混过去也就算了。
但是转过头来想想，这对于夏卿欢又真的公平么？
十九岁的初恋青涩而冲动。
江颂根本都没有来得及把上述这些事情全部都想清楚，就已经在一腔热血之中答应夏卿欢了。
只觉得喜欢，只觉得是时候该给这一位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男人有一个明确的回应了，江颂只是不想让他失望，害怕他对自己寒心。
江颂不觉得这是他脑子一热的结果，只是尽管不是脑子一热，但似乎也并没有把后果全部都考虑清楚。
想起先前和夏卿欢妈妈的那一次通话中，江颂知道夏卿欢的妈妈一定是早已经认定了自己和夏卿欢之间的关系绝非仅仅只是朋友。
所以那天晚上，她才会主动要求自己接过电话，才会主动给自己买那样价格昂贵的围巾。
江颂也希望自己的妈妈总有一天也会对夏卿欢这样好。
不是出于对儿子的朋友的好，而是出于……
可是反过来，就像蒋予珊刚才提到的，以老爸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又真的能承受住这样的事情么？
就因着蒋予珊的这么一句话，江颂的脑海当中便瞬间凌乱得像是团被揉在一起的渔网线，没有头绪，也根本无从整理。
他知道，无论蒋予珊提或不提，这事他早晚一天都要面对，但这实在是太难了-
厨房内，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把这话继续深入下去将其挑明，而是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别扭地心照不宣着。
气氛陷入尴尬，江颂拼了命地叫自己先不要去想，试图将这气氛稍稍缓解一下，但却发现好像这会儿他不论开口说什么，都莫名会有一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感觉。
索性还是闭嘴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感觉这段关系还是让你觉得很开心的不是么？”
蒋予珊忽然的一句话叫江颂整个人一怔，不知该要如何回应。
“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你像刚才那样笑过。”
或许吧……
江颂虽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的确，夏卿欢的确是给了他一种从小到大别人从不曾给过他的感觉。
这一点，其实从江颂还没有和夏卿欢真正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朦朦胧胧当中有所察觉了。
“那你觉得你后悔么？”
蒋予珊的声音很轻，江颂知道每次她只要一这样问问题，那意思就是自己的答案真的不重要了。
因为她自己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坚定的答案，而之所以会问出来，就只是想从江颂的口中再确认一下。
就算最后确认的结果与她的相悖，她也绝不会更改自己的想法，她只会觉得江颂一点都不坦率，又在撒谎。
但是这一次，江颂决定坦率一把。
他看着蒋予珊的眼睛，沉默了两秒钟之后摇了摇头。
当然不后悔。
非要说有什么后悔的话，那或许更多的是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一些答应夏卿欢，偏偏叫他白白苦等了那么久。
江颂喜欢夏卿欢，他觉得他就算再迟钝，但是他能懂得夏卿欢对自己一切的好。
同样的，江颂也愿意对夏卿欢这样好。
……
看到江颂的回应，蒋予珊先是笑了笑，而后走上前去抬手像哥们一样地揽了一下江颂的肩膀。
“那我就祝福你。”
“……”
“小颂哥。”
“嗯？”
“大胆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这样的话，起码在你最后开始为自己的是非对错过买单的时候，你是甘心乐意的。”
“这就足够了。”
……-
SAG今天晚上的训练结束得照以前晚了将近四十分钟。
夏卿欢独自一人回到寝室的时候累得晕头转向，瘫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江颂先前给自己发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回的消息。
江颂的鲫鱼汤炖得很成功，给夏卿欢报了喜并狠狠感谢夸奖了夏卿欢一番之后都不算完，甚至还发了条朋友圈。
把汤拍了张美照加了美食滤镜，并配文说恭喜自己苦修十数年终于成功摆脱黑暗料理小标兵头衔，准备进军天才美食家行列。
下面几个比夏卿欢提前看到这条朋友圈的队友们无一不是连讽刺带挖苦，但这丝毫磨灭不了江颂满腔沸腾的自信与热情。
夏卿欢也默默点了个赞，对着江颂这条朋友圈，脑补着江颂说话的语气，心里面要多满足有多满足。
江颂应该是还有别的话想要和自己说的，看着他七点左右的时候问了一句“夏老板，下训了吗？”夏卿欢猜测，大概是吴大夫那边有消息了。
[下了小江，刚回寝室。]
果然，把消息回过去都还不到一分钟，江颂的电话就过来了。
自从江颂回家开始，两人打电话聊天似乎已经成为了一项固定环节，如果真要是哪天忽然不打了怕是还得不适应。
夏卿欢侧躺着接起了电话，脑袋枕在手臂上。
“晚上好啊夏老板。”
江颂那边的背景又是一片漆黑，好在江颂皮肤很白，要不然的话怕是连脸都看不清。
“又陪床啊小江。”
“嗯，再陪一宿，明天我姑姑替我我就可以回家睡一晚啦。”
“辛苦了。”
“没有夏老板辛苦，这么晚才下训，是不是田教又难为你们。”
“嗯……昨天HSG那场打得太漂亮本来心里就有压力，结果今天训练赛还打得不太顺利，田教就发脾气了。”
“那夏老板也挨骂了吗？”
“没有哦，夏老板怎么会挨骂。”
“啧啧啧，优等生说话就是硬气，我也觉得夏老板不可能挨骂。”
夏卿欢笑了笑：“小江今天都忙什么了？叔叔今天状态怎么样？”
“恢复得还不错，下午那会儿都知道跟我抱怨汤炖得太淡了。”江颂说完，忍不住乐了一声，“但最后也还是喝了不少，嘿嘿。”
“是么，”夏卿欢开心地一挑眉，“那小江这回是不是可以更放心了？”
“已经放心很多啦，而且今天我加了吴大夫的微信，吴大夫说他很快就会回国今天可以确定一下面诊的时间，我看八字都有一撇就把事情和我妈讲了，也好让我妈和医生确定时间。”
“阿姨怎么说？”
“我妈刚开始还以为我是遇到骗子了给我骂了一顿，后来问了我小叔才知道真的是吴主任，对我态度立刻就变了，一口一个大儿子叫得从来没这么亲过。”说完，江颂又噘了噘嘴，“但是我也是白挨一顿骂。”
“这也属于是能屈能伸，”看着江颂委屈巴巴的样子，夏卿欢忍不住笑，“阿姨格局大是好事，小江应该开心。”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江颂啧了一声，而后忽然话锋一转，“哦对了……我和我妈说了是你拜托你老爸帮忙给搭的线……”
说到这的时候，夏卿欢敏锐地感知到江颂的表情似乎是不自然地变了变，但是他在刻意隐藏这种不自然，明显是不想让夏卿欢察觉到。
既然江颂不想，那夏卿欢就乖乖装不知道，他在这种事上一贯喜欢偷偷地迁就江颂。
“我妈说等我爸康复之后一定要去一趟长嘉，到时候当面谢谢你……”
“虽然到那时候叔叔阿姨可能已经回美国了，但是你替叔叔阿姨代领一下谢意也未尝不可。”
“阿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这样，”夏卿欢摇摇头，“长嘉到致宁的直达班机不多，出行很不方便，小江替我劝劝阿姨不要来了。”
“这种事我肯定是劝不住的，就算是劝住了我妈，我爸也费劲能听我的，”江颂吸了吸鼻子，“你就当他们是过来看我，顺路感谢你一下你不就得了。”
“还可以这样，”夏卿欢乐了，“那行，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心理负担差不多能减轻一半。”
“那剩下一半呢？”
“剩下一半是见丈母娘的负担了，那横竖都消不了，属于是客观存在了。”
“嗤。”
江颂没忍住乐了一下。
但也真的就只有一下。
因为江颂又一次不自主地想到了今天上午的时候他同蒋予珊的那段诡异又深刻的对话。
一字一句，那么清晰直白地在耳边晃啊晃，他就算是想不琢磨都不行，硬逼着他去烦恼。
蒋予珊当然是好意。
话里话外，江颂感受得到蒋予珊是想默默支持自己的，江颂也无条件相信，蒋予珊她一定会谨慎地替自己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
但是同样的，一件事情，如果连嘴巴大到像漏勺一样的蒋予珊都要死守秘密不叫任何人知道的话，那也足够说明这件事情有多么的严肃和严重。
甚至可以说，这几乎是一件一旦公之于众的话那么整个江家都要塌天的事情。
蒋予珊当然不敢乱说，她别无选择。
况且从始至终，蒋予珊和江颂一直都是处于一种打哑谜的状态，非要深究起来的话，江颂好像也并没有向她真正地承认自己和夏卿欢之间的关系。
这一切都还只是蒋予珊基于一系列事实的推断与猜测。
江颂硬要赖那也是赖得掉的。
但是……真的要赖么？
想到夏卿欢的妈妈对自己那般热情，又是打电话又是送礼物……这叫江颂的心里面怎能没负担。
这负担几乎重得要死。
“夏老板……”
“嗯？”
“我忽然有个问题想问你，可能有点冒昧。”
“没事小江，你问吧，”夏卿欢温柔地把江颂哄着，“冒昧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话糙理不糙，江颂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就是……你妈妈，知道你……喜欢男生的是吧。”
“嗯，我初中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这问题对于夏卿欢来说可真是没什么好觉得冒犯的，尤其还是江颂来问，那简直比他要当夏卿欢野爹那次来说，委婉礼貌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那当时是你主动……主动告诉叔叔阿姨的么？”
“没有，我妈问的我，我就承认了。”夏卿欢回忆了一下，“不过当时其实是我妈误会了，我初中总和隔壁班一个男生走在一块，我妈以为我在追他呢，所以才想起来要问问我。”
“那阿姨知道你喜欢男生之后……跟你生气了么？”
“小江。”
夏卿欢忽然打断了江颂的话，微微蹙了下眉，江颂这问题一句句下来问得简直太有针对性了，这让夏卿欢想装傻都不行。
“是阿姨看出来什么了吗？还是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那倒没有，我妈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还什么都没和她说……我只是忽然有点害怕……”
“害怕”二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江颂卡了一下，因为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
仿佛自己随口一句害怕，就能直接把这样尖锐的问题丢给夏卿欢了一样。
夏卿欢那边也同时怔愣了一下，不需要他再往下说什么，心里面当即明白了江颂的意思。
“对不起夏老板，我是不是……不该这样说的。”江颂蹲在医院走廊的地上，后背腰部倚着墙壁，神色黯然，“今天在炖汤的时候，珊珊云里雾里地和我聊了两句，话里话外，我感觉她好像看出我在和你谈恋爱了。”
“是她和你说了什么才让你担心的么？”
“也不是吧……这种担心可能很早就有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所以一直回避，”江颂缓缓低下头去，任由自己的脸被阴影所笼罩，“珊珊只是今天把它拎出来拿到我面前而已。”
“这让你觉得很压抑么小江？”
“压不压抑我不知道……”江颂吸了吸鼻子，眼睛看向夏卿欢的时候，眸光微微煽动了两下，“我只知道在我心里，我非常非常不希望你永远只是一个默默付出隐姓埋名的男朋友。”
夏卿欢闻声，脸色微微动容了一下。
他没想到江颂居然会这样说。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我想让我家里人认识你，我也想什么时候我妈也能像阿姨那样，逼着我把电话拿给你和你笑着聊天说话给你买礼物……我做梦都想我的生活是这样的。”
“但是好像……”
后面的话，江颂没有再说出来了。
但就算江颂不说，夏卿欢也能够知道。
虽然自己老妈对于自己喜欢男生的这件事情一直很开明，但夏卿欢也绝不是个何不食肉糜的人。
他当然了解这件事情在大多数父母们心中有多严重有多恐怖，每年因为取向而被父母当成精神病抓取挂精神科做治疗的孩子数不胜数比比皆是……夏卿欢又怎么敢保证江颂不会成为其中之一。
长达数十秒的沉默里，江颂的目光顺着医院走廊的小床望向窗外天边的月亮，他不想再去看夏卿欢了。因为害怕看到夏卿欢脸上浮现出来的落寞表情会叫他心痛。
他此时此刻偏偏还无力去改变。
这太折磨了。
积云在月光的边缘遮遮掩掩，让那薄凉的光亮随之明明灭灭，像是江颂迷茫的心。
“小江。”
良久，夏卿欢开口了。
“嗯？”
听到夏卿欢在叫自己，江颂不得不逼迫自己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夏卿欢这会儿的表情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失落或是严肃，他依旧是挂着淡淡笑意，极尽温柔地望着江颂，像是要把江颂融化在自己深邃迷离的眼泊当中。
江颂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你……不要再为这件事情烦恼了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希望你快乐。”
“所以如果这件事让你烦恼，不快乐的话，那就不要想。”
“可是……”
“小江愿意为我着想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想你因着我的事情烦恼，也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夏卿欢的语气温柔却充满了无法抗拒的力量，叫江颂似是中了蛊惑，无法把自己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再进行下去。
“只要小江还愿意让我守在身边……有没有别人知道真的不重要。”
“我知道就足够了。”
夏卿欢笑着。
因为没戴眼镜，所以那双狭长而漂亮的眼睛在此时看来竟那样的直白而坦然。
即使是隔着屏幕也依旧能漫出绵延不绝的温柔来，丝丝入扣地安抚着江颂躁动不安的心跳。
“所以小江，”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每天光是看你训练和比赛就已经够苦的了，放松下来的时候不如多想些快乐的事情。”
“我们不为难自己了好么？”
第099章
临近黄昏的时候, 致宁市就开始下雪了。
此时的窗外早已是一片雾凇沆砀，轻飘如尘一般的雪花不动声色地落在寂寥无人的深夜里，目之所及尽都是皑皑的白色。
距离和夏卿欢挂断电话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但江颂却迟迟没有回去病房里，就这样抱膝蹲在医院黑漆漆的楼梯间, 任由那安全出口的绿色光亮悄悄映在自己薄薄的肩膀上。
其实刚才挂断电话之后, 江颂独自一人十分没出息地缩在墙角里狠狠哭了一鼻子，哭得都有点啜泣了都还没完全停下。
不是因为别的, 就是因为刚才夏卿欢在手机里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坦白讲，江颂是被夏卿欢愣生生给气哭的。
他气这夏卿欢为什么总是要平白无故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能那么轻而易举无所谓地说出“只要小江还愿意让我守在身边，别人知不知道我的存在都不重要。”这样毫无底线的话。
这绝不应该是从夏卿欢的口中说出来的。
而且就算夏卿欢说出来了，那也并不代表它就一定就是对的，至少江颂不认可！
这只会加重他内心当中本就沉重的负罪感, 也只会更加牢牢地笼住江颂的心，笼得他难受, 笼得他窒息, 也笼得他无法逃离。
要钱有钱要颜有颜, 要人气有人气要实力有实力, 上赶着往他身上床上扑的男男女女更是比那海里的鱼都多……难道夏卿欢就不能稍微活得自私一点，蛮横一点，不讲理一点么？！
拿着男一号的剧本和资材, 何必非要去走这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苦情男二路线呢？！
夏卿欢你的底线呢？！
但凡是个思维正常的人, 刚才在听完了江颂的那番话之后，心里面也会无比难受的吧……但是夏卿欢就是死咬着不说, 他就是要笑着说小江开心他就开心，一切都好。
可TM小江根本一点都不开心！
江颂从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无力过, 他不敢回去见老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宽慰夏卿欢的心，他就被这样莫名其妙地夹在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中间了。
而之所以说莫名其妙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夹住江颂的双方……还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逼迫过江颂什么。
江颂完全就是自己把自己夹住了。
哭过一场之后的感觉并没有好受分毫，该面对的问题依然存在。
这也就是为什么江颂从来都不喜欢哭的原因。
因为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江颂哭的频率的确是变多了。
男子汉变小哭包，江颂也真是服了自己。
又把头埋在膝盖里蹲了一会儿，江颂感觉到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是夏卿欢发来的微信。
江颂擦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把对话框点开了。
[Liquor：小江，我想过了，如果这件事真的让你很在意的话，那不如就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Liquor：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希望小江开心的话，那其实反过来，小江应该也是希望我开心的对吧，我应该给小江一个宽慰我的机会。]
[Liquor：不过小江别有压力，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想办法。]
……
眸光闪烁，江颂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行行字盯了好久。
久到那咸涩的泪珠都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啪嗒啪嗒地滑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泛着温度的横竖撇捺……
[颂：夏老板……]
[Liquor：嗯？]
[颂：你真的会一直对我像现在这样好么？]
江颂并没有回答夏卿欢的问题。
因为在此时此刻，刚刚的那些话问题那些话，似乎突然之间就不再有多么重要了。
江颂只想紧紧地抓住夏卿欢，在他的字里行间，在他的一颦一笑当中，反反反复复复地、不知餍足地确认着他的好。
浸润在夏卿欢永不干涸的温柔当中一辈子也不出来。
江颂实在是太想了。
[Liquor：我当然会小江。]
[颂：真的么？]
江颂吸了吸鼻子。
[……不会觉得这样对一个人好，实在是太累了么？]
[Liquor：当然不会小江，永远不会。]
[Liquor：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是我哪里做了什么让小江不放心的事情么？]
[颂：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我就是怕……]
[颂：夏老板，我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像你对我这样好过，我觉得这太累了。]
[所以我觉得害怕……我怕你对我的好只是暂时的，但是我好像已经离不开你了……]
没有面红耳赤，没有遮遮掩掩，江颂这句话说得极尽坦诚也足够认真。
因为他喜欢夏卿欢在面对自己时候的坦诚，所以他就也要学着夏卿欢的样子，对夏卿欢倾心吐意。
夏卿欢也会喜欢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隔着屏幕可以听到夏卿欢在看到自己这番话时发出来的轻笑声。
带着浓浓的宠溺与疼惜，把江颂紧紧地包裹着。
[Liquor：我也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的小江。]
……
[Liquor：虽然我不知道小江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担心，但小江以后要是再因为这样的问题而烦恼的时候，就随时来见我好么？]
[Liquor：言语太苍白，我会用行动向小江证明的。]
……-
江爸爸去青潭市面诊的日子被定在了周三，于是江颂就提前买了一张周二回长嘉市的机票。
临返程的前一天的晚上，江颂去到医院陪着老爸坐了一会儿。
经过了这一周的恢复，江爸爸现在已经可以与人进行正常的说话和交流了，只是体力还是有些跟不上，饮食与作息也需要严格地控制，所以江颂也不敢待太久，听着老爸唠叨自己两句过过嘴瘾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反正眼看着没多久就要过年放假，到时候自己还要再回来，父子俩也不愁没日子聊天说话。
“小颂啊，替我谢谢你们那个帮忙联系吴医生的队友，这一次他真是帮了大忙了……”
临出病房门，江颂听着老爸一边吸着氧气，一边用小声念叨了一句。
这已经是老爸今天晚上第四遍说了，一模一样只字不差，讲真，江颂耳朵都该让磨出茧子。
“知道了爸，你快好好养病吧就别瞎操心了。”
“这怎么是瞎操心，是怕你粗心大意给忘记了……”
“这怎么可能忘啊爸，你儿子是不那么聪明但也不至于蠢成这样吧，干嘛一天天拿我当大傻子。”
江爸爸笑了笑。
“我走了爸，”江颂走到病房门口，“过年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看见你能活蹦乱跳的，到时候带你看烟花去。”
江爸爸没吱声，只是笑着点头。
“哦对了，我妈刚才和我说到楼下了，我去迎迎她，然后就直接回家了。”
“嗯，路上小心点小颂。”
“好。”
江颂顿了顿。
推门离开了-
致宁的夜晚是真冷啊，江颂回到家的时候鼻尖儿都让冻红了。
江妈妈今天陪床，家里就剩下江颂自己。
返程要带的行李比来的时候要多一些，因为老妈给江颂的几个队友包括经理和教练都预备了些致宁这边的特产叫江颂给大家带回去。又是栗子饼又是荆条蜜还有蒜蓉里脊肠，稀里哗啦带了一大堆，江颂看着都头疼。
夏卿欢的那一份被江妈妈给单独拎了出来，比别人的量多不说还夹带了点私货，多了两盒江颂姥姥新炒的酱虾爬子，还有两罐江妈妈自己蒸的肉焖子，都给密封好了。
又叫江颂跟夏卿欢问了地址，给夏卿欢的父母邮了两箱梭子蟹和基围虾过去，这才算是将将能够安心。
“哎……这东西也太多了，热心肠是没毛病，那也不能不顾亲儿子的死活吧！我怀疑她想累死我。”
江颂在这一边坐在地上整理着东西，一边把手机开了扬声器放在一边，跟电话那头的夏卿欢委屈着抱怨。
夏卿欢这会儿正在寝室吃晚饭，听着耳边江颂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散去。
“要不小江你把阿姨给我的那份偷偷拿出去吧，到时候就说忘带了，反正阿姨明天下午才回家，那时候你人都已经在机场了。”
“把你的忘带了？”江颂扯着嘴角哼了一声，“你这说的什么疯话，我把我自己忘带了我都不敢把你的忘带了，你现在在我妈那儿可比我值钱多了。”
“真的么？”
“呵。”江颂发出了一声极其阴阳怪气的声音。
“别呵我么小江，”夏卿欢捏着嗓子跟着江颂耍了个贱，“害怕。”
……
江颂内心一阵恶寒。
“哎对了夏老板，你们明天和FRE的比赛是第一场对吧？”
“对，大概四点左右就能结束，小江六点的飞机到长嘉，我正好可以开车去接你。”
“四点多就能结束？”江颂停下了手里面的活，抓住了夏卿欢这句话的重点之后，整个人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笑道，“这么有自信，决胜局都不打算考虑了？”
“那可是FRE，去年三号种子呢。”
“不考虑，”夏卿欢极为不屑地一挑眉，“两把结束，接小江要紧，没时间跟他们扯。”
“夏老板。”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恋爱脑啊。”
夏卿欢笑了一声。
“明天先好好打比赛知道么？”
江颂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夏卿欢见状赶紧乖乖点头。
“嗯，知道了领导。”
江颂似乎还想接着说些什么，但是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等会儿啊夏老板，有人敲门。”江颂一边说，一边从地板上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是谁。”
“去吧小江，我也该去晚训了。”
“好吧，那等结束了再说。”
“好的。”
“拜拜夏老板。”
“想你小江。”
说完，江颂就挂了电话跑去开门了。
其实听到敲门声的一瞬间，江颂就大概能猜到是谁了。
开门一看果不其然，蒋予珊穿着一身厚重的长款羽绒服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手里面还拎着一个棕色的纸袋子。
“珊珊？”
“小颂哥，听说你明天就走了，我这过来看看你。”
“你这是……刚放学？”
“嗯，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家去就过来了。”蒋予珊笑了笑，“够意思吧。”
“别够不够意思了，你快进来吧，外面多冷啊。”
“我就不进去了小颂哥，回家还有作业要写。”
“那你——”
“我来就是想送给你件礼物，”蒋予珊打断了江颂的话，“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收下吧。”
说着，就把手里面的袋子递在了江颂的手里。
“好啦，东西送完了，我也该走了，明天回去的路上小心，寒假再见。”
“哎！”
江颂明显是想叫住蒋予珊的，但奈何蒋予珊并不打算给江颂这个机会，话音都没落人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了。
连说声谢谢的时间都没给江颂留。
风风火火的样子照小时候倒是一点都没变。
江颂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拿起手里面蒋予珊刚刚送来的袋子看了看。
……
其实从小到大，珊珊送给江颂的礼物不少，从她亲手制作的小相框，到她在校门口抽奖抽到的存钱罐，还有和她床头同款的小台灯，印着江颂名字缩写的小挂历……
反正江颂上学那会儿隔三差五的就能收着点她的东西，当然江颂也会回礼，买点女生觉得好看的铅笔橡皮小贴纸之类的，不过似乎并不如蒋予珊的那么走心。
有一次蒋予珊送给了江颂一个她亲手绣了花的小钱包，结果转脸就被江颂同班一个暗恋江颂的女生给抢跑了，美其名曰是她看着喜欢，所以想让江颂转手送给她，但其实就是看不惯江颂和蒋予珊走那么近而已。
当时江颂傻乎乎地想着本来自己兜里也没几个钱，钱包确实用不上，这女生要是真的这么喜欢的话那就拿去呗……
结果不料这件事过了没两节课就让蒋予珊知道了，当时蒋予珊还在学校里跟江颂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一顿河东狮吼之后，吓得江颂又不得不低三下四地去找那位女同学厚着脸皮把钱包要回来自己好好收着，甚至等到他自己想用的时候都不敢拿出来了。
怕万一弄脏了弄坏了又要被这姑奶奶找麻烦。
……
明明都是初中时候发生的事情，但一直到现在却都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但其实细想起来的话，江颂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收到过蒋予珊的礼物了。
关了门回到屋里，江颂把袋子拆开，发现里面居然有两个礼物盒。
盒子的大小颜色一模一样，对比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任何区别之后，江颂随便打开了其中一个。
盒内，是一个被用正方体的透明塑料罩框住的黏土小人。
虽然制作工艺略微粗糙了些，但江颂还是一眼看出了这捏的是《迷雾荒川》里一个叫极光的角色。
也是江颂曾经经常用来带蒋予珊上分的一位刺客英雄。
毫不夸张地说，之前他们两个双排的时候有百分之八十的对局江颂用的都是他。
毕竟是传说中的带妹幻神角色，爆发高支援快还有一定的保护能力，最主要的是人物建模又英俊身姿又挺拔，在妹妹眼前秀一手操作，这搁谁谁能不心动。
谁不心动不知道，反正蒋予珊那会儿看完之后是心动极了。
只可惜江颂不知道，江颂只是觉得这角色双排上分挺顶，五星推荐。
对着透明罩子里的极光上下左右地看了看，江颂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边，又打开了第二个。
同样也是一个黏土小人，也是《迷雾荒川》里的一个角色，夜罗刹。
夏卿欢当年一战封神时使用的角色。
江颂愣了一下，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在《荒川》最新一话的背景故事集中，极光在与精灵族的战役当中不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性命垂危之际，夜罗刹当即将自己唯一的一颗还魂珠嵌入了极光的身体里。
并垂眸对着怀中战损的极光轻喃了一句：“愿我的灵魂覆蔽你，我的爱人。”
因这一句话，《荒川》官方也算是彻底将夜罗刹与极光这二人影影绰绰被暗示了多年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关系坦然公之于众了。
同样也表明，无数将这二位角色奉为老公与挚爱的女性玩家们一夜之间当场失恋，失得渣都不剩。
挺刺激的一晚上。
江颂对着这俩黏土小人怔了一会儿，他想他大概是已经猜到蒋予珊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可是光猜到还不算完，转头，江颂又赫然发现纸袋里面还有一张小小的便签。
上面写了三句话。
[送给你和夏老板的礼物，捏得不好看，希望不要嫌弃，具体哪个小人是送给谁的不用我说了，你应该知道的吧。]
[总之，别纠结也别退缩，大胆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吧。]
[祝你和你心爱的人心想事成一切顺利，小颂哥。]
第100章
江颂抵达机场的时候是下午一点五十左右。
因为也不是处在什么节假日期间所以这会儿机场里面的客流量并不算太大, 半个小时不到江颂就已经换好了登机牌过完了安检。
买了杯热腾腾的咖啡捧在手里往候机大厅里一坐，对着面前电子屏上显示的14:15愣了两秒之后忽然想到。
哎对，比赛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SAG和FRE的比赛是下午第一场, 夏卿欢一点多的时候曾给江颂发过一条消息说他要出发去赛场了，结果当时江颂坐在去往机场的车上睡得正香, 一直到刚才等着过安检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消息。
这会儿坐在候机大厅的角落里, 江颂默默戴上耳机打开了比赛的直播。
比赛两点整开始，双方这会儿早都已经结束BP环节了。
本场的两位解说一位是去年才刚刚从INE战队退役的老牌选手胡尹, 另一位则是MLK赛区目前的当家解说唐焰，算是含金量超高的一次配搭了，所以江颂默默把解说的声音稍稍调大了些。
“我们看到在这一场对局当中，SAG战队大概率是选择要采取一个强攻的路线，这其实是有那么一点超出我们之前的预测的。”
“是的，因为一般在面对像FRE这样更加偏向于抱团打后期的战队来说, 强攻是非常冒险的一个决策，很有可能到中期两拨之内, SAG如果无法从FRE的身上打出一个理想效果的话, 那么后期几乎是要完全被FRE牵着鼻子跑的节奏。”
“的确是这样, 而且我们看到FRE的战士位选择了特拉贡这名英雄, 更加说明FRE前期绝对是要求稳的，而在一方极力避战的情况下，SAG一方连强开都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很有可能连对面的关键点位都开不到。”
“不过如果刺客位是Liquor的话, 也不好说。”唐焰笑了笑，“毕竟团战幻神这个名号的由来我们也是见识过的对吧。”
“岂止见识过, 简直深受其害。”胡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可见没退役之前在打比赛的时候也是在夏卿欢这里吃过了不少苦头, 那心理阴影直到现在退役都还没完全散去。
“确实，而且我绝对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刺客位是Liquor的话，那么SAG在这一局里也绝对不会冒险采取这样激进的打法。”
“就感觉好像不仅仅是我们和观众，连SAG他们自己也都是很想找机会还原一下昔日幻神Liquor在团战中的真实面貌的。”
“希望夏老板能够顶住压力吧。”
江颂一边默默听着两位解说的话，一边注视着屏幕上这一片暗流涌动的荒川大陆。
然而比起分析比赛的局势，此时此刻江颂的内心更多的反而是担忧和心疼。
江颂心疼夏卿欢。
尤其是在唐焰说到希望夏老板顶住压力的那一瞬间，毫不夸张地说，江颂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停了那么一下。
刚刚解说口中提到的“强攻”，是《荒川》游戏里一种较为打法较为激进的策略，因其非常考验刺客位玩家的控场能力、战场存活能力，以及主C位的配合输出关键击杀能力，虽然能够极为有效地打出优势，但团队容错率极低，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从而导致全局崩盘。
所以这种打法，一般只有在职业联赛上才会偶尔见到那么一两次，甚至连相当一部分的职业战队都会对这种打法避之不及，尤其是在大型赛事上，主教练唯恐自家战队的队员到时候一紧张会顶不住压力，节奏一旦掌握不好，整个团队都会陷入六神无主兵荒马乱的境遇，想救都救不回来，索性直接pass。
但偏偏，SAG这一局就是要这样打。
江颂其实并不真的知道这到底是他们几个里面谁的主意，但莫名觉得就是夏卿欢，因为毕竟是给到刺客位压力的玩法，全队上下谁敢有那个胆子去做夏卿欢的主？
除了夏卿欢自己。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江颂觉得自己到时候是不是该好好找他说道说道了。
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现在什么状态自己心里没数，www.youxs.org，疯了是吧。
一想到临回家前的那一晚，江颂忽然看到夏卿欢的手上新添的那几道伤，心里面当即咯噔一下的感觉直到现在都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
这夏卿欢真是要气死人了。
老老实实打发育不好么，非要强攻干什么？着急打完了干什么去？！干什……
[两局结束战斗，接小江要紧，没时间跟他们扯。]
一瞬间，江颂的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
昨天晚上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夏卿欢同自己说过的……
靠！这个人真的是！
……
“经过刚才Liquor在滩涂之地的一波绕后之后，Hints目前的行踪在SAG的视角里基本上是已经被暴露了百分之八十左右。”
“锁定敌方牧师位的动向是非常关键的一个决策，如果现在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开启一次关键团战的话，那SAG这边配合上吞噬者的终极技能基本上是可以做到给FRE无伤断奶减免增益的。”
“没错，所以接下来就要看SAG这边的指挥将会做什么样的决策了。”
“我觉得Liquor节奏真的很好啊，他把几个关键点位看得很死，接下来就要看团队的指挥是不是想配合了。”
江颂蛮同意这两位解说刚才所说的话。
夏卿欢这一步棋下得极其高明，连带着意图也足够明显。
同时江颂也敢打赌，此时此刻，作为指挥位的戚嘉荣也是一定会无条件配合夏卿欢的，毕竟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两年的搭档，怎么可能连这么一点信任都给不到。
第一件法器冰簇被夏卿欢所使用的维尔塔融进了武器里，光是凭着一点就足以表明，SAG这把是要把注全部压在夏卿欢一人的身上了。
与上一场和SSC比赛时的绝食型打法不同，夏卿欢在这一局里几乎是占据了全队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经济，这个数值甚至随着游戏时间的推移还在稳步上升。
这要是在路人局里面，简直和明抢没什么区别，非得给别的几个队友气挂机不可。
而且夏卿欢这把打得确实是凶，这才开局二十分钟不到，江颂看到他所使用的维尔塔都已经两个人头入账了，同时维尔塔身上时不时浮现出来的金色纹路也说明在江颂没来得及看的那二十分钟里，夏卿欢在灵修座抢到了一件浮灵铠甲。
浮灵铠甲其实是敌方战士特拉贡的一个被动技能，他在地图上每捡拾到一个浮灵铠甲就会产生一点护盾值，但如果在捡拾后的三秒内特拉贡本体遭遇击杀或是陷入重伤的话，那么铠甲就会自动从他的的身上被弹出并默认可以由敌方角色所捡拾为敌方英雄带来自适应增益。
铠甲会在五十秒后自动从敌方英雄身上脱落，重新回到特拉贡的身上。
而现在夏卿欢的维尔塔身上附了这件甲，那就说明他入账的两个人头里很有可能有一个是属于特拉贡的。
因为江颂不相信以夏卿欢目前的状态来说会好心放走一个敌方的重伤的残血，或者换一种说法，他同样也不相信这特拉贡能有本事从这种状态的夏卿欢手中丝血逃脱。
这都是太不现实的事情了，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被夏卿欢先扒两层皮再说。
而且夏卿欢这一场的竞技状态竟然出乎意料的好，操作和身法毫无破绽不说，连每一阶段的节奏都被他给踩得严丝合缝。
曾被誉为殿堂级别的控场能力绝非浪得虚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天那些黑粉们对于有关“夏卿欢是不是真的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以及“夏卿欢是不是真的操作和意识跟不上了所以才会选择那样投机取巧地方式获胜，恶心对手也恶心观众”之类的种种讨论太过热烈。
以至于到了这一把，比起比赛，夏卿欢更像是在泄私愤。
是的，江颂甚至不觉得夏卿欢是在向黑粉们证明自己，他单纯就是为了泄私愤，哪怕是隔着屏幕都让人觉得恐怖的程度。
按照常理三十分钟之后才有可能叠满的技能夏卿欢整整提前了将近十分钟。
并且紧接着就孤身一人深入敌后，在一套行云流水地预判走位，压起身，www.youxs.org，拉断减速锁链的操作之后，夏卿欢稳稳收下了本场比赛以来他的第三颗人头。
一时间，给原本还在愤愤不平为夏卿欢身体而担忧的江颂看得汗流浃背的。
我靠夏老板这状态……这等我回到SAG之后，还，还能有我事吗？
一点不夸张，就连江颂自己这会儿都觉得自己回去之后是不是都显得有点多余。
这人到底是人是鬼啊！
“看得出Liquor今天的状态真的非常好啊，有点前年世界总决赛时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感觉了。”
“确实，看得出对于像Liquor这样比赛经验比较丰富的选手来说，想要从赛场上找回状态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其实从上一周SAG对阵SSC的第二场比赛我们就能看得出，夏老板虽然离开赛场一年多的时间，但他一直是在状态的。”
“不论是技术操作，还是思维意识，都绝对能够与当前比赛的版本做到精准契合，这甚至是当下很多MLK赛区新晋的年轻选手都无法达到的程度。”
“没错，因为现在游戏版本更新换代太快，不同的版本配合不同的打法和思路与此同时还要再去研究不同的英雄配搭，这其中的门道非常复杂繁琐，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更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
“而对于一个已经阔别赛场一年之久的老牌选手来说，他到现在还是依然能够以如此谦逊谨慎的态度静下心来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我认为这也值得每一位MLK的年轻选手以及观众们去尊重的。”
“是的，希望这局比赛之后那些跟风质疑的声音可以小一点，自己多去听一听看一看，你会发现这赛场上每一位队员所带来的不同魅力。”
……
就算反应迟钝如江颂，他这会儿也能明显听出来两位解说是明里暗里地在替夏卿欢打抱不平。
不知道是哥俩一时兴起还是赛方的授意，总之就现在而言，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官方的立场和态度。
言外之意就是，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官方将无条件站边支持夏卿欢，官方也并不觉得夏卿欢在上一场的打法有任何技术层面或是决策层面的问题，别人想不出来的策略不代表夏卿欢想不出办不到。
优秀的人之所以优秀就是因为永远可以与众不同且出其不意。
那些心胸狭隘鼠目寸光的人啊。
可以老老实实闭嘴了，不然MLK的脸都要让你们给丢尽了。
……
不知道两位解说的内心OS究竟是不是这样，反正就江颂自己而言的确是这样的。
心里面偷偷暗爽了半天，一直到第一场比赛结束，那种酣畅淋漓的爽快感都还没有完全散去。
看着FRE的五名选手面色沉重地下了台，江颂大概猜到他们战队目前应该是也没有想到什么能够特别有效抑制夏卿欢入侵的方法。
挺绝望的。
但是只可惜，第二场的比赛江颂看不到了。
机场播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该登机了。
从青潭到长嘉大概要飞三个多小时，等到落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飞机停稳，江颂一边背着包随着攒动的人流往机舱外面走，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果然，接收到的第一条就是夏卿欢的消息。
[比赛结束了小江，看看时间应该还够回趟基地换一身衣服，然后就去接你啦。]
[到机场了小江，我在大厅等你。]
行，看样子这倒霉催的FRE确实是让零封了，要不然打加赛的话没这么快。
不过这其实这结果也并不让人觉得有多意外。
别的不说，光是看夏卿欢第一场比赛时候那三英战吕布的架势，确实不像是能给他们一丁点翻盘机会的样子，凶得像是要吃人。
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中暗自庆幸夏卿欢是队友而非对手，情至深处，江颂恨不得跪下来对着老天磕两个-
取完了行李来到大厅，几乎用不着第二眼，江颂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黑戴着口罩站在一旁的夏卿欢，身姿高挑又挺拔，整个人往那一站像是在发光。
前后左右，时不时会有从夏卿欢身边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再回过头来对着他那曼妙的身姿津津有味地多看两眼，虽然被口罩遮挡着看不见全脸，但是只能说该发光的人不论到哪里都会发光，仅凭一个口罩那是绝对遮不住的，只会更多地激发人的遐想。
想象一下这口罩之下，配合上这深邃的眼眸，究竟会是怎样一张敬畏天人的帅脸。
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会是我男朋友……他心里面装着的是我，他居然喜欢我……
这是江颂在见到夏卿欢的一瞬间，脑海当中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转脸第二个念头才是：这狗男人刚刚又不长记性地在赛场上逞能，看我一会儿不好好收拾他！
眼神灵敏的夏卿欢明显是也看到了江颂，于是小狗一样笑眯眯地一路小跑着来到江颂身边，并十分熟练地接过了江颂拖着的行李箱和背包。
丝毫不知道刚才自己已经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惹了他心爱的小江一肚子气了。
“晚上好啊小江。”
“晚上好啊夏老板，”由着夏卿欢把行李箱和背包接过去，压抑着小火苗，还算温情地询问着夏卿欢，“等很久了吧。”
“十几分钟，不算久。”夏卿欢笑了笑，“怎么了小江，累了么？看你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比赛谁让打强攻的！”
“？”夏卿欢让江颂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啊？”
“你这状态你还敢打强攻啊你，失误了怎么办，中期没抗住怎么办，场没站住叫人滚雪球了怎么办！”
“小江小江小江……”夏卿欢笑着摁住了已经气得有点跳脚的江颂，左手从下面流畅地接过行李箱，抬起右臂直接搭在了江颂的肩膀上把江颂紧紧地搂着，而后俯身一边笑一边压低了声音，“小点声好不好，机场这么多人……万一把咱俩认出来了怎么办。”
“认出来就认出来啊，讨论比赛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不让人谈工作了嘛！”说完又要蹦，结果又被夏卿欢给轻而易举地制住了。
别看夏卿欢属于清冷单薄款的，但是在力气方面他好像还真没在谁那儿占过下风。
“你这是谈工作你还是训狗呢小江，”夏卿欢笑得肩膀都抖了，“这万一要叫哪个记者听了去，信不信明天头条直接就是一个《某知名电竞选手深夜于机场遭同队后辈贴脸输出连打带踹》。”
“你少造谣，我哪连打带踹了。”
“要不是及时摁住你，我看你快了。”夏卿欢垂眼一挑眉，“一天天你就欺负我厉害。”
“你少装无辜。”
虽然还在说夏卿欢，但说到一半江颂忍不住乐了一声。
原本旺盛的小火苗被夏卿欢随口这么两句话就给彻底扑灭了。
江颂也不知道这夏卿欢到底是跟谁学的本事，明明刚在坐在飞机上半梦半醒之中江颂已经立定心志一定要好好说说夏卿欢了，谁来谁劝都不好使，结果见了面说了还不到两句，直接当场哑火。
只能说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小江是在担心我，”夏卿欢边说，搂着江颂肩膀的手又暗暗往里收了收，“放心吧小江，我自己有分寸。”
“你确定你有分寸吗？”江颂一边质问，一边忍不住垂眼看了看夏卿欢握着行李箱拉杆的左手，“嗯？”
“当然了小江，相信我的技术好不好，强攻对我来说真没那么难。”
“……”
这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的一句话。
确实，回来这一路上光顾着生气了，江颂完全没有想到或许强攻这件在常人看来非常困难的打法，在夏卿欢眼中或许根本连渣都算不上。这是江颂真的没有想过的。
因为先入为主地就觉得，这种打法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驭得了的，却偏偏忘记了眼前的夏卿欢绝非什么一般人。
听到夏卿欢这样说完之后，江颂莫名就觉得有那么点点理亏的感觉，低下头去小声嘟嘟囔囔：“那可真是对不起啊……我等凡人没考虑过像您这种级别的神仙早就已经修炼到可以不把强攻这种打法放在眼里了的情况。”
“也不是不放在眼里，就是没那么难，”夏卿欢说，“我知道小江担心我，又怎么会故意勉强自己呢。况且我还答应过小江绝对不做小江不喜欢的事。”
“真这么听话。”
“当然了，”夏卿欢的语气有些自豪，“我们恋爱脑都是这样的。”
江颂又被逗笑了。
被夏卿欢这样搂着，他身上那股清甜的洋甘菊香就又开始在不经意间肆意掠夺着江颂的嗅觉，与夏卿欢本人气质所格格不入的强势与霸道。
分别一周，江颂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想念夏卿欢。
想抱抱他，想把脸埋在夏卿欢的胸前，最好是让彼此的身上都沾满属于对方的味道，极尽隐晦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是一件多么刺激又暧昧的事情。
不知道夏卿欢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冲动……
想到这，江颂忍不住偷偷扭头瞟了夏卿欢一眼。
结果却发现他这会儿只是淡淡地笑着，从他的眼神中也看不出他有多急切，整个人平静而温雅，眼神中也丝毫没有那种迫不及待的热烈。
反倒是江颂自己被自己刚才的那一系列想法勾引得小脸发烫躁动不已。
多希望他是在伪装，可偏偏江颂又不信夏卿欢会伪装得这么像。明明就是发自内心的……
“看来也没有像电话里说得那样有多想我么……”江颂就忍不住低下头，失落地小声地跟自己念叨了一句。
“在说什么呢？”夏卿欢听到了江颂的动静，但是却没有听清楚内容，于是扭头问了江颂一句。
“啊？没什么。”江颂赶紧摇摇头，怕被夏卿欢察觉，“快回车上吧，机场好冷。”
“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夏卿欢柔着声音撩拨着江颂，“小江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江颂抬眼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语气变得格外委屈，“刚刚在飞机上不小心睡着了……连送的晚餐都没吃上，这会儿已经要饿死了。”
“飞机餐多难吃啊，”夏卿欢笑了笑，“走，夏老板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晚上队里没安排训练么？”
“小江忘了今天赢了比赛，晚上照例半天假。”
“哦对，”江颂忽然反应过来，“赢了两场呢……”
夏卿欢勾了勾唇。
“怎么办，感觉你这两场都打得这么好，我这一回去是不是都显得多余了。”江颂的语气带着那么点子失落，“要被你赶去挤饮水机了。”
“怎么会，”夏卿欢啧了一声，“谁敢说小江多余，我第一个不答应。”
“小江自己说的。”
“小江自己也不行说。”
“那你下场比赛打得差一点行不行，也算是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
“不用，我正常发挥小江也照样可以比我出彩。”
“那您可真看得起小江。”-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走到夏卿欢的车旁，把江颂的大包小包在后备箱放好之后，就赶紧回到了车上。
“啊——好冷啊，要是……唔……！！”
搓了两下被冻得冰凉的手之后，江颂一边抱怨着天气一边要扣安全带。
然而不等话说完，安全带也都还没扣好，江颂便一脸震惊地感觉到身旁原本正在发动车子的夏卿欢忽然毫不避讳地直接吻了上来。
吻得强硬又绵软，江颂根本无法躲得开。
先前在机场时强装出的淡定从容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之中一双被贪恋与欲望所填满的眼睛。
像是瞬间换了个人一样叫江颂猝不及防。
夏卿欢的攫取永远带着几分侵略性的意味，不知餍足，甚至含混着一丝隐隐的下流……与那个平日里清冷自持谦逊温和的夏卿欢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夏卿欢明显是故意把车停在了这样一个漆黑阴暗无人在意的小角落里，以此来遮蔽接下去他将要对江颂所做的种种“肮脏”的行为。
上次送江颂来机场的时候就因为江颂说害怕停车场里人多眼杂，所以夏卿欢连亲都还没亲够就放江颂走了。
这一次，夏卿欢可不想那么轻易放过江颂。
所以说，就是下流。
“别……”江颂轻轻推了夏卿欢一下。
感觉到江颂的抗拒，夏卿欢便乖乖退后了一些，将嘴唇从江颂的唇齿间移开，但目光却依然还是那般依恋着逡巡在江颂的脸颊上，内里流转着翻腾滚烫的欲望，有种随时会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扑上来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突然……”江颂脸红的发烫，连带着说话都有点哼哼唧唧的， “一点准备没有……”
“是么，”夏卿欢笑了，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起来，“大概是因为我实在是太想念小江了吧……”说完，单手挑起江颂的下巴，与他四目相望，“一会儿都忍不下去了……”
“想我么？”
“嗯，想……”
那双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水盈盈的光亮，尤其是在听到江颂如此直白坦然地说出“想”这个字之后，夏卿欢瞳孔微微颤动着，在睫毛的阴影里名明明灭灭，暗流攒动。
夜色撩人。
江颂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夏卿欢是正在自己的面前极力地抑制着什么。
那团扑不灭的火苗将他本就深邃的双眸映得有种格外醉人的晶莹，扬着嘴角，一步一步试探着，引诱着毫无防备的江颂落入其中。
“小江……”
一边唤着小江的名字，嘴唇一边在江颂雪白的脖颈上琐碎地啜吻着。
江颂紧靠着椅背微微昂头，配合着夏卿欢的动作，一只手难以自控地抓住了夏卿欢柔软的发丝，感受着来自夏卿欢的轻浅微热的喘息。
夏卿欢在江颂腿上轻轻捏了一下，良久才终于肯抬起头来，只是嘴里面，尽是那狐媚惑主的妖话。
“晚上……”
“来陪陪我好不好。”
虽然还是与之前一样面带笑容温柔耐心，但怕是任人都无法从这笑容与耐心当中体会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更是不掺杂一星半点的私人情感在里面, 像是隔着一层看不清也打不破的毛玻璃。
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是怪异至极，以至于连队里面那几个神经大条的队友们都陆续察觉出了不对劲。
“啊, 抱歉抱歉。”意识到自己在如此一个特殊时期开这样的玩笑好像不忒合适，于是戚嘉荣赶紧双手合十跟江颂道了歉，“是我说错话了。”
“黄牌警告一次，”江颂重新把目光放回到了键盘上，“三次直接给你踢出局。”
“不去和他们吃饭么？”戚嘉荣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我刚才可是听说陆哥要请客的。”
第081章
于是大家决定兵分两路, 有的人偷偷跑去问夏卿欢是怎么回事，有的人则是偷偷跑去问江颂是怎么回事。
但从两人口中得到的回答却出了奇的一致：没事，一切都好。
训练室里面一时间就只剩下了戚嘉荣和江颂两个人。
“不去。”江颂这会儿正低着头在弄键盘, 刚才训练赛的时候一激动不小心把Q键的轴给摁坏了, 这会儿正在拿备用的往上补。
“呦，心情欠佳啊, 还没和你老公和好呢。”
“……”原本聚精会神弄键盘的江颂因着这句话而缓缓抬起眼来，表情无语中又带着几分不适。
戚嘉荣是全队上下最后一个找到江颂询问他和夏卿欢之间的事情的，甚至排在任禹和沈灼后面。
当时是队里的晚训刚结束, 叶回谷冉陆闻锦祁念昭他们四个人晚上没吃饭，准备出门约一顿海底捞作为夜宵, 夏卿欢也是训练才刚一结束就跑了, 急匆匆地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为你难道不就是为了卿欢么？不会真以为你俩能分得开吧，”戚嘉荣一咂嘴，“都开始直呼其名了，看来夏卿欢这次是真给你惹毛了啊。”
“他没惹我，”轴插好了，把键帽往上一扣大功告成，将键盘放好之后江颂开始整理刚才用到的工具，“是我不知道怎么惹着他了。”
不得不说自从他们两个人被队里面安排拎出来单独训练之后, 不仅比赛中的默契程度有了质的飞跃和提升, 就连私下里的关系也真的是在逐渐缓和。
毕竟有了上一次在院子里促膝长谈的经历作为基础，原本就没什么心眼和戒心的江颂对于戚嘉荣似乎更容易放下防备了。
可见两人虽然关系疏远了，但是先前练就出来的默契却还依然存在，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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