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康野撰

姚玄祯出列反驳道：“二大王未免太过夸夸其谈了。徐执光掌兵二十余年，尚且兵败于赵士光之手，二大王难道用兵还较那徐执光强些？”

三生天子摆手制止了姚玄祯与二大王的争论，他笑问苏寺生道：“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卿久在地方，当对朝廷局势洞若观火，不知可有妙计献上？”

苏寺生沉吟半晌，终是拱手奏道：“官家，老臣在临安镇守时，曾听往来商人交谈中提到——伪淇北方之肃迈部已誓师反淇，其首领名为金彦和，目前正与伪淇于岭北大肆交战。或许我朝可命人打通河西诸州，遣使通好肃迈，以为外援。”

……

熙祯元年七月，剑南道行军大元帅、剑南节度使、川蜀制置大使、关陕宣抚使、蜀郡公徐执光与北淇长安留守、关陕总兵官赵士光大战于东川，康军三战三败。北淇攻下东川梓、遂、绵、普、陵、泸、荣、剑、龙、昌、合、渝十二州，徐执光损兵折将，率余众退入西川，上表请罪。

同月，沿江制置大使贾德霖督兵将北淇洛阳兵马使、河洛总兵官万千秋彻底赶出了河洛故地，随后北渡黄河，向并州进发。

三生天子微微颔首，紧蹙的眉头瞬间松了两分。“既然苏相公说得头头是道，想必心中已经有了援救剑南的人选了罢？”二大王冷笑着问道。

“不错。官家，中书令姚玄祯老成持重，精于用兵，可委以重任。”苏寺生上前三步，郎声举荐道。

闻言，三生天子望向一旁肃立的姚玄祯，姚玄祯会意，挺身而出道：“老臣愿为官家分忧！”

“还请皇兄三思！”二大王厉声大喝道，“皇兄，臣弟早年曾遍游剑南三十一州，对东、西两川称为了如指掌亦不为过。眼下国难当头，臣弟身为卫康宗室，理应为国效力，望皇兄准允臣弟所请！”

三生天子刚刚舒缓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二大王能力有限，但姚玄祯身为北伐主帅，是断然不可轻易离开金陵的。三生天子阖目冥思半晌，却始终一无所获。

“父皇，儿臣有一言奏上。”

三生天子睁眼望向发言的太子卫道舒，抬手道：“太子明言即可。”

“父皇，据叔父及几位相公所言，现今徐执光并未丧失一战之力。依儿臣看，那徐执光只是惧怕朝廷惩处其战败失地的罪过，因而不敢发兵再战。如果父皇能颁诏宽恕徐执光的过失，再派出一位朝中德高望重的臣子率军前往荆湖虚张声势，徐执光定然可安心放手一搏。姚相公身负北伐主帅之重任，叔父又是父皇所倚仗的宗室亲贵，皆不可轻易离京。儿臣举荐门下省戴相公率军出征，以壮剑南军声势！”卫道舒面上闪烁着自信，他确信三生天子会采纳这条计策的。

戴贯初面色微变，正要回绝，却听三生天子轻咳一声道：“戴卿入主门下省久矣，又无军职在身，的确为上佳之选。戴卿，不知你可愿为朝廷分忧？”

此言一出，戴贯初也不好再回绝，他向裴咨略一示意，随即出列拱手道：“老臣愿往。”

三生天子闻言颇为喜悦，他霍然起身，笑着颁诏道：“门下省戴贯初公忠体国，即日起罢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职，加为侍中；另兼山南东道节度使、东川防御安抚招讨宣抚制置使，晋爵希国公。”

戴贯初拜倒于地，朗声说道：“老臣遵旨。只不过老臣出征之后，门下省日常庶务当由何人代理？”

三生天子的目光于乔洪吉、二大王两人面上逡巡许久，一时间难以抉择。戴贯初拱手道：“官家，二大王身为宗室，仍不失报国之心，当可任为门下侍郎。”

听闻戴贯初之言，二大王难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姚玄祯望向面露自得之色的二大王，生生按捺住了自己的欲言又止。

三生天子连连颔首，笑道：“既然如此，吴王明日便去门下省供职罢！”

……

……

而由海欢郡王、淮东安抚使、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挂兵部尚书衔庞文刚所率领的东路军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挫折。北淇镇南王、齐鲁总兵官钟瑾颐会同兰陵守将史文钧将庞文刚死死挡在了兰陵城下，康军不得再前进一步。

三路大军，仅有贾德霖一路仍呈高歌猛进之势，其余两路各受险阻。三生天子取消了贾德霖沿江制置大使一职，另加封他为河洛宣抚安抚招讨经略防御使，晋爵浔阳郡王，用以鼓舞士气。

戴贯初拱手出列道：“官家，徐执光接连败北，锐气尽丧，此时已不宜继续主持川蜀大局。官家可遣一精明干练、德高望重之臣提兵入川，以抵赵士光。”

二大王高声道：“臣弟愿为皇兄分忧——还请皇兄分拨给臣弟三千御林军，臣弟自为皇兄收复川蜀十八州！”

苏寺生行至三生天子驾前，躬身应道：“赖官家洪福，老臣竟还能有再慕天颜之日，实是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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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宦官无法，只得开启了殿门。

“如今北伐事变，朕欲问计于众卿。”三生天子皱起眉头，将一沓奏疏交于内侍监刘政沣。刘政沣随后将裴咨誊抄好的徐执光谢罪表分发给众人，又听得三生天子苦恼道：“现下失了东川十二州，西川亦有眉、嘉、邛、简、资、茂六州陷落敌手。徐执光又于上表谢罪的同时，向朕乞发援兵。此间诸事究竟如何办理，还需众卿议出个章程来。”

二大王看罢谢罪表，怒不可遏道：“皇兄，徐执光坐拥剑南东、西两川共三十一州，沃土千里、武士万群，朝廷不曾短了他半日钱粮。如今徐执光一败再败，三十一州丢失过半，真不知他还能不能为国镇守西陲！”

三生天子不置可否，转而望向其余朝臣。

一位头戴乌纱帽，身着紫色官袍的老者正缓缓走来，他腰间宝剑上悬挂着紫金鱼袋，威风凛凛、气势不凡。殿外侍候的宦官上前一步，拱手道：“苏相公，官家正于殿内议事，还请您稍候。”

苏寺生冷笑道：“老夫奉召回京，就任尚书仆射、同平章事，执掌尚书省，与姚、戴两位相公并为宰相。朝廷议事，岂有宰相不得入内之理？速速闪开。”

“如今连剑南东川十二州俱已失了，还谈得什么河西诸州！”二大王抖着长袖，无可奈何地说道。

苏寺生毫不在意地接着奏道：“徐执光虽说损兵折将，但仍有一战之力。只要官家能妥善遴选一位老臣提兵入川，徐执光自会从锦官城内杀出。东川百姓性情刚烈，又久慕王化，待天兵一到，官民齐力之下，那赵士光必会退出剑南道。”

随着殿门缓缓打开，三生天子率先向苏寺生看去。“老臣苏寺生，叩见官家！”苏寺生当即拜倒，朗声高呼道。

殿内众人皆循声望来，姚玄祯长舒了一口气。宦官们鱼贯而出，将殿门掩上。苏寺生礼毕，大步入殿。三生天子抬手笑道：“三年不见，苏卿反倒愈发硬朗了。”

瑞麟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