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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

30-40

“走,带我去你屋里那扇门。”

“好。”进宝点点头。

他住的屋本来就还算完好,问荇顺手帮忙打扫过,现在里面清清爽爽。

第一次尝试做完整木工失败告终,还是别整花里胡哨的盆,直接种地里实在。

问荇家院子里有颗半死不活的大槐树,他来的时候已经差点旱死了,最近经过一段时间照看,稍微有些起死回生的意思。

如果直接开地种,最理想的状况就是种在槐树边上,那块土也很松。

问荇小心翼翼,挪开已经完全失去置物功能的柜子,木屑飞扬,呛得人嗓子疼。

只是稍微挪开一点,就可以看到胡乱糊着的木条,还有些泛黄发霉的纸物痕迹。

门的结构已经彻底没了,纸上用什么红色东西画了记号,但已经模糊不清,看久了后,问荇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似乎是有人想把这里填平成墙面,结果未遂。

要从已经结构破坏的门里过去,比清理干净对面杂物更麻烦。

这间鬼宅越看越邪门,现在最牢靠的方式是等到白天,去荒地那里反向寻门的踪迹。如果能找到宅子与荒地连接口,就能证明那荒地就是曾经鬼宅的后院。

但从荒地穿过也非容易事。

地里面半人高的杂草丛生,也不清楚有没有蛇鼠之类的动物,零零碎碎的石头轻而易举能损伤草鞋,残损的瓦片更是处处可见。

问荇也只是远远观看过一次,因为荒地条件实在太差了,他当时压根没想着能用。

可现在他的思路开了,把那里开辟出来种些豆类瓜类,每天顺手管管比前院方便多了,而且不必囿于花盆或者前院余地空间狭隘,能种更多东西。

本来要用来煮粥的豆子劫后余生,被问荇存在厨房的高处,等候良好的时机拿去播种。

“后边太破了,还得重修。”

问荇揉了揉酸胀的肩,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没想到那院子已经这么破了。”进宝垂头丧气,“我明明记得之前没那么破啊,又没帮上大人什么忙。”

“你帮大忙了。”

问荇倒不是安慰他,现在情况是无论这后院是不是他家地,都是闲置出来的可用地,进宝给他提供了很好的思路。

“进宝,可以啊,你是怎么发现还有后院的?”

男孩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什么,鬼可以穿墙嘛,我进去还挺容易。”

“至于什么时候发现后院…我已经不记得了。”提起这个,进宝很迷茫。

“我记性不好,只是觉得这个宅子对我很重要,嗯…反正我对这地方还算了解。”

“大人以后有这种问题,找我准没错!”

问荇不动声色。

能闯进普通鬼进不来的宅子,对宅子非常了解,没有生前全部记忆,进宝身上一定还有秘密。

可进宝没有意识到这点,也不想知道这些,终究只是个孩子,活了几十年依旧性格单纯。

也许等到有一天,进宝想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再去探究也不迟。

将两个不靠谱的容器搬到空置的屋里,木工做都做了,又不好拆掉,只能先扔着,万一后面有用处。

完事后,问荇从大槐树下薅了三根狗尾草,找出两根长短相近的,将两根缠在一起,毛绒绒的地方打了个松松的结,这样就有了兔子的形状。

剩下那根比较短,扎在圆滚滚的结里,让兔子的脑袋变大些,不显得头重脚轻。

这是问荇为数不多会的手工活,因为之前在田头编过好多次,手艺已经纯熟。

他记得上次血玉快消失前,柳连鹊迷迷糊糊说过要这个,也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

完事后,问荇掏出火折子,让刚编好的狗尾草吞没在火舌里。

平日不好点燃的东西,在柳连鹊的灵位前一点即燃,而且烧得非常彻底。

火势凶猛,吞噬了毛茸茸的部分,转瞬间将半截细杆也给吞噬,却在离问荇的手只有半寸距离时骤然减弱。

问荇松开手,就在同时,夏夜里无端起了穿堂风,剩下的茎杆在风里火势骤猛,也被焚烧殆尽。

半个时辰后。

“这是…”

柳连鹊拿起身畔的草编,那已经焚烧在火中的狗尾草,此刻在他手里依然长青。

“给你烧着玩玩。”问荇笑,“你之前不是想要嘛。”

他依靠在桌上托着腮,笑起来明艳好看,脱去前几天风寒带来的病态,隐约有几分少年才有的风采。

柳连鹊嘴唇微动,却没说出话,右手不自觉握拳抵在唇边,这才开口:“谢谢,我…很喜欢。”

没等问荇回答,他有些紧张地生硬转过话题:“今天接着昨天讲,我看你今天气色不错,是否要加…”

“夫郎,我心口疼。”

问荇脸色一白,扒拉着胸口:“实在是想时时刻刻都和夫郎苦读,可我这身子…”

“你捂错地方了。”柳连鹊眼皮跳了跳。

“我之前好歹看过医书,心口在左边。”

“哦,这样啊。”

“夫郎懂得真多,不像我,找个地方都找不对。”

问荇仔细想了下,还真是在左边,面不改色换了只手:“这回对了。”

柳连鹊:……

头疼。

“罢了,不为难你。”

他侧过头,不仔细看像是生气了,可问荇分明看着柳连鹊耳尖泛红,唇角处还留着些许弧度。

柳连鹊微微侧过眼,茶色的瞳中宛如平静古井被投进石子,带着些许忙乱。

“别看我,看书。”

这就慌了,有意思。

问荇按下坏心思:“好,看书。”

……

问荇早早起来,拿上院子里的破竹竿,趁着没人,绕到后面的荒地里去一探究竟。

即使非常小心用竹竿打开草,前进得也极其缓慢,鞋还是在一柱香内就被碎石和灌木扎了三四次。全新的草鞋直接破了相,裤脚线头也被勾开。

问荇浅浅心疼了下鞋子,剥掉粘在袖口的木刺,总算是闯进了荒地中央。

前面可见坍圮的墙,越过层层叠叠的灌木朽木和野草,上面隐约的确有门的痕迹。

被封住的门通向进宝的屋子,还有个门已经成了洞,通向对门坍塌的屋子。

这还真是个废弃的后院。

占地还挺大,只是和预想中一样,立马投入使用是天方夜谭。

问荇放眼四周,按道理这个规模的宅子,后院三面应当有围墙,现在围墙全都倒塌,甚至都看不出明显存在过的痕迹。

这地要重建,修强、疏道、拔草、清碎石样样不能少,成本还真是巨大。

奇怪了,这院子结构全毁,没废个几十年,天王老子来了都做不到这么破。

进宝怎么会觉得不久前,院子还是完好无损的呢?

问荇暂时想不出答案,但怎么成本更低地改建院子,他昨天晚上想过许久,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再往里走,鞋和衣服得遭殃了,而且蚊子已经盯上了问荇,他只能揉碎身上带的草药,借着草药的香味驱散蚊虫,缓缓退出去。

七日后。

“这就是芝麻?”进宝蹲在坟头,好奇看着不远处抽出来的幼苗。

他在村里待了这么多年,的确没见过长这样的幼苗。可这些幼苗绿绿小小,看起来也和青菜白菜豆子苗一样平平无奇嘛。

“嗯。”问荇正在整理杂草,力道使得不对,抬起手看见没带出根来,有些惋惜。

这坟头地最邪门的地方居然是爱长杂草。

他前几天刚除草过,这几天又疯长出来,这速度简直叹为观止,也没有效的药,只能他耐心下来徒手拔。

不过也许是光照水分条件都好,芝麻幼苗抽条也比预想中快很多,出苗率也非常喜人。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考虑种下一批了。

“这小苗长大后是干嘛的咧。”

林大志自从听说了芝麻金贵,就不敢靠近,只敢蹲在田头小心地远看。

“大志哥,说了多少次咱们是鬼。”郑旺无奈,“不管怎么踩都不会伤到苗。”

鬼帮工就是这点好,虽然不能帮忙除草开垦,但也不会因为毛手毛脚伤到作物。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夫郎你好懂,我什么都不会,夫郎要教教我啊TAT

鹊鹊:……那今晚多学半时辰?

小问:夫郎我胸口好疼,要不是我胸口疼,我做鬼都要和夫郎日日学……

鹊鹊:差不多得了。

第32章 你我皆明

“芝麻长大后产出的籽可以做佐料,也可以榨油。”问荇同四个鬼解释。

“现在幼苗已经没那么脆弱了,接下来几日,你们只要注意别让人闯进来就行,就像郑大哥说的那样,林大哥不用太小心。”

“也是哦,俺是鬼,俺怕啥!”林大志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他们逐渐熟络起来,问荇嫌这群鬼一人一声大人听着头疼,他个穷农户没必要讲究,干脆就让他们直呼自己名字。

只有进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和这孩子说了几次,进宝还是死活改不了毛病,总叫他大人,问荇只能由着他跟在屁股后面乱喊了。

“听你这话,是打算要出去吗?”

王宁年纪最大,脑子也清楚,听出了问荇言外之意。

问荇着重提醒他们别让人闯进来,肯定是自己要短暂离开这里。

“嗯,后天上集里去看看,明晚就不来了。”

次要任务去给许掌柜送点豆芽换钱,然后拿回介绍祝澈的钱。最重要的事情,还得是买些农具厨具。

他那镰刀之前没保存好,沾水已经生锈了,锄头又重又不好用。本来就不多的碗,上次还给清心经打碎了一个。

再过没几天,血玉又该失效,柳连鹊状态又得变差,他想留在家观察,这几日是最适合去的时候。

只是现在他多开了些地,人手就愈发缺了,前几天轮轴转,才勉强让今天走得开。

“问小哥,你发财了啊?”

拉牛车的青年彻底震撼了,村里人上集很多都是省钱自己走,问荇今天也没带什么东西,咋又来花钱蹭车了。

唉,当大户人家赘婿就是好。

青年羡慕地想。

“没有,有急事。”

问荇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显得精神点。

他也不想花这钱,但是他赶时间晚上回去,而且最近实在太累了,怕走路晕倒在路上。

连柳连鹊都发觉到问荇疲惫,这几日都没怎么讲课,问荇自己更不敢拿人身安全去赌。

到站付好车钱,问荇跳下牛车,快步朝着醇香楼跑去。

虽然很劳累,但经过生活毒打,问荇的身体素质肉眼可见地变好,之前背着走勉强不喘气的筐,现在背上跑也还受得住。

“哎呦喂,小问啊,你这孩子急什么。”

许掌柜亲手卸下问荇背上的箩筐,冲着他嘘寒问暖:“你这身子是该补下,别总是跑来跑去,等会中午我给你弄个汤。”

问荇顶着许掌柜慈祥的眼神,头皮发麻。

到哪都是有人让他补补,真不至于。

熟络后,他感觉许掌柜比起柳家人,更像柳连鹊的父辈。

还是之前瞧不上赘婿,现在总算看他这赤脚儿婿顺眼的那种父辈。

“那就…多谢掌柜了。”

他放下东西,又是脚不沾地杀集市里挑好些的农具厨具。

兜里有了钱,问荇不用光看价格入手,毕竟最便宜那些农具,许多上面锈迹明显,质量堪忧。

他逛了许多摊位,细细挑了些价格适中,性价比不错的农具,给自己弄了个更合适更轻的锄头,这样效率变高,每天就能轻松些。

好想要全自动机械化生产,可惜只是天方夜谭。

农具是好弄,可他没找到心仪的碗。

那种摆在大店铺里,用玉或者瓷做的碗他买不起,小摊上那种便宜碗个个不抗摔不说,形状也奇奇怪怪,问荇觉得性价比太低。

算了,家里反正还剩了几个碗,问题不大。

他折回醇香楼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饭点,问荇发觉到这条街上,几乎家家酒楼都开始揽客,吆喝着自家有甜水。

“客官看看我们家,绿豆汤八文一碗,整条街没有更便宜的了。”

“我们家十文,但是可以续一碗,赤糖加得多,保证甜!!”

“咱风客楼这糖水有来头,专门挖了东边那甜水师傅做甜水,您猜好不好喝?”

柳连鹊教的识字总算派上用场,问荇停在酒楼宣传绿豆汤挂的牌子边,听着小二们撕心裂肺的吆喝,扫视牌子上的宣传,彻底搞明白了事情原本。

这种甜水和南方小镇的酒楼适配性极高,自从醇香楼小赚一笔后,什么绿豆汤红豆汤,突然间铺天盖地席卷江安镇。

有些财大气粗的商家因为已经失去先机,还绞尽脑汁弄出些新意赚吆喝。

醇香楼隔壁的万山楼就是用的这法子,人家几文钱一碗放糖,他们就十几文一碗,弄蜂蜜。

可门儿清的都知道,一大桶绿豆汤里究竟几成赤糖几成蜜,这是个良心活。

商家为了赚钱,那蜂蜜放得能有两三成都不错了。

但食客们无所谓,除了小孩多数也就是尝新鲜,依旧愿意为了尝蜂蜜新鲜去买个单。

“是啊,他们都开始搞绿豆汤了。”

许掌柜倒是很平静:“正常,酒楼生意就这样,我能赚的也就是个踩到先机的钱。”

“醇香楼现在卖甜水收益怎样?”

问荇喝了口鸡汤,心情颇好。

专业厨子就是不一样,骨头已经炖烂了,鸡肉一抿就碎。

这鸡汤虽然瞧着油汪汪,尝起来不油腻也不寡淡,他刚刚还喝到枸杞了,虽然就一颗。

“还成,毕竟是我们家开的先河,不过万山楼那…”

许掌柜提起这茬,脸上终于有些忧虑:“我这最好的厨子尝过他家绿豆汤,估计蜜和糖是一九比,挺黑心,但确实也赚足噱头。”

“食客吃不出来吗?”

“小问啊,你需知道,酒楼说里面有蜜,哪怕没有,那有些客人吃着也有花香味。”掌柜摇摇头,“噱头在那就够了,况且拿香味浓的花泡水,多弄点赤糖,成本并不高。”

“万山楼这么耍滑,许掌柜不想搞吗?”问荇半开玩笑道,“多大的商机啊。”

“说实话,要是在其他地方当掌柜我可能会这么做,但在醇香楼,绝对不可能这么做。”许掌柜正色。

“少爷生前说过诚信经营,我不能丢少爷的脸,醇香楼从来都不只属于我。”

“小问,就和你现在虽然在问我,但其实你心底也没想过这种歪心思,不是吗?”

问荇愣了下,随后笑了。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好,在圆滑和本心间能找到平衡处,柳连鹊看人确实准。

许掌柜说得对,他剩下的法子很多,用不上这种砸招牌的办法。

他和许掌柜的目的都不是赚快钱,而是让醇香楼口碑极好,并且生意稳步向前。

“也别太忧心,毕竟醇香楼不靠一道甜水立足脚跟。”问荇不紧不慢喝完汤。

“不过掌柜要是信我,我有新法子。”

“你说。”

掌柜眼前一亮,他知道这个后生比看起来有本事得多,并非废物赘婿,赶忙虚心求教。

“今日时间不够了,新方法总得我在才能实践下。”

他现在休息得差不多了,这么多铁和木做的农具,需要找个车今日就回村。否则柳连鹊万一提早因为血玉开始异变,出三长两短就难办了。

方法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不急于一时。

“掌柜的,这些天你去备些……”

问荇突然刹住声音,微微侧过头,脸上笑容淡了些。

他眼角余光分明看见门口有个徘徊身影,再一眼居然不见了。

醇香楼给他歇脚的地方在二楼,半开放,但和掌柜谈事情的时候会拉上帘子,一般识趣的小厮肯定不会过来凑热闹。

况且现在是饭点,厨子跑堂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居然还有空听墙角?

自从他早上进来,就感觉到有人盯着他。

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好遮掩,但问荇心里隐隐不太舒服。

“估计是新来的跑堂吧,唉,就是毛糙。”许掌柜刚刚也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身影,意味深长。

“若非我这店小容不下大佛,我都得觉得是哪家想来打探醇香楼的菜谱呢。”

“掌柜多操心点也是应当,总有些拎不清的人。”问荇放下心来,许掌柜清醒着,根本不用他去提醒。

“掌柜的,我和你说,你近些日子去买…”

谨慎起见,他附在掌柜耳边低声叮嘱。

“买这些干嘛?”许掌柜听完后很困惑,“酒楼平时用不上这种食材。”

“掌柜要是信我,买就是。”

问荇笑眯眯:“等我下次来,你就知道了。”

“醇香楼是我夫郎留下的酒楼,我自然也想同掌柜一起,不让我夫郎失望。”

“好,那若是你的法子真办成,功劳可就大了,也不能天天糊弄你。”许掌柜也跟着笑了,“我可以给你些报酬。”

“那就多谢掌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到蜂蜜,补点碎碎念~

蜂蜜结晶和蜂蜜品质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泡蜂蜜不要用开水,如果放绿豆汤之类的甜点,温汤直接放就行,其实能化开就可以,汤太冰化不开。

不过肠胃不好可以喝点别的,夏天解暑的甜水很多都对肠胃不好的人不太友好。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TAT

第33章 并非大过

问荇后悔了。

他不该傍晚说不让柳连鹊失望。

因为到晚上回到村里,他就遇到蹲他的柳连鹊。很显然这个邪祟委委屈屈,已经非常失望。

他披散的青丝垂在肩上,面上表情晦暗不明,浑身上下唯一明媚的,就是眉间如血的红痣。

“说好,你风寒,要早归。”

柳连鹊郁闷:“言而无信。”

“我去弄农具,否则我没东西种地了。”

柳连鹊还以为他在生病,问荇只能顺着他:“现在不晚,还没到睡下的时候。”

“种地?”柳连鹊目光里带着困惑。

“非种不可?”

夫君太累了,实在不行他可以雇人给夫君种,反正他,有钱。

“我可以,找帮工。”

后面三个装死的“帮工”脊背发凉,都想起了那天被大邪祟支配的恐惧。

他们在坟头飘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个远看斯斯文文,近看一身祟气的哥儿拎起来打工。

虽然差事是挺好,但柳连鹊简单粗暴的性格还是让鬼心有余悸。

普通小鬼又不能拿着锄头耕田,只能吓吓人,可是吓人岗已经满员了,柳连鹊喊来也没用。

“自然一定要种。”

问荇喉结滚动,努力想着找补的办法。

“夫郎,我有这十亩地,应该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让自己配得上这份馈赠。”

“如果全都去找帮工,让我变得四体不勤,我会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啊。”

三个兵卒目瞪口呆。

啊?还能这么扯?

“可是你,这样,很累。”

柳连鹊眯着眼:“晚上,还不回家。”

他最近天天回去得都比今天早,只能说柳连鹊真会挑时候出现。

问荇有苦难言,继续忽悠:“我不累,种地劳动获得收成让我感觉无比自豪,这种幸福不能让给其他帮工。”

“回去的晚,不过是我能力不够,让夫郎担心,更是让我惭愧。”问荇逐渐找到了状态,振振有词。

“我今后应当让自己更加勤劳,不仰仗他人,不仰仗夫郎的财力,更不让夫郎为我操心!”

问荇发现这时候柳连鹊不会细想事情,只要多说点把他绕进去,就能成功脱身,这办法屡试不爽。

“我草…”郑旺长大了嘴。

王宁不言语,面露倾佩。

“俺之前也和小问一样晚上在外面跑,俺媳妇天天叫俺死驴。”

林大志哭丧着脸:“俺今天才知道,还能这么说。”

“哎呦,要是俺之前会这招,俺媳妇也不至于天天嫌弃俺。”

柳连鹊邪祟状态本来就脑子迷迷糊糊,居然还真被问荇唬住了。

他秀眉缓缓松开:“嗯,耕作,的确辛苦。”

“是我,有过。”

问荇脸上笑容僵住了。

不是,柳连鹊有什么过?他突然有点慌。

柳连鹊状似反省:“一来,你忙,应该让你忙。”

“二来,晚归,倒也并、非、大、过。”

问荇:……

柳连鹊这是写议论文呢?

“三来,管不着你。”柳连鹊飘在半空,居高临下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管不着你。”

坟头没来由刮起阴风,问荇彻底慌了。

这哪是检讨,这是在阴阳怪气啊!

怎么过了没几天,他的邪祟夫郎还进化了,之前好用的招数不管用了。

“小问这夫郎人真好,虽然对咱们彪悍,但对小问善解人意,老护短了。”

林大志听不懂,满脸羡慕。

“大志哥你羡慕什么!”郑旺哭笑不得。

“看他这样子哪是善解人意,分明这是和问荇耍脾气。”

“等会万一撒气过来,我们几个这点残魂也别想要了,走吧走吧。”

两鬼拖着懵逼的林大志逃离现场。

“快逃!”

“我错了。”

问荇检讨得从善如流,之前那招不管用了,还是诚信点坦白从宽。

在邪祟的视角里,他确实是言而无信。

反正柳连鹊也不会真拿他怎样。

“油嘴滑舌。”柳连鹊眼底青光黯淡,明显心软下来,不打算继续追究,“回家。”

“你的伤寒,还有,病根未愈。”

问荇这次清晰感觉到了,柳连鹊的面上确实有称得上“无可奈何”的情绪。

这太新奇了,之前邪祟的情绪无法在面上很好显现,就连讲话都一顿一顿。

讲话?

问荇微微睁大了眼。

见他不说话,柳连鹊脸上无奈的情绪更甚:“怎么了?”

“没事。”

是他的错觉吗?今天柳连鹊说话好像清楚了很多,平时讲话停停顿顿,今天的停顿也比平日要少。

“你,不像没事。”

柳连鹊落在他跟前,两人的脸只有半寸距离。

问荇灵机一动,开始喊疼:“其实是我这手受伤了,想叫夫郎看看。”

本来是想转移柳连鹊注意力,他装蒜习惯了,可这话一出,问荇就有些后悔。

找什么别的理由不好。

果然,柳连鹊的脸肉眼可见黑了下去,但凑上前,看到问荇手上只有细小伤口的时候,脸色稍霁。

“若我不看,半时辰后,恐要痊愈。”他盯着细不可闻的磨伤,唇角微微勾了下。

在问荇看来,像是似笑非笑。

问荇:……

瞧瞧,他家夫郎肯定是变聪明了,都会打趣他了。

“夫郎,可是我手好疼。”他放低声音,“我跑东跑西一整天,归心似箭,好不容易回来,结果一回来就感觉这手…”

他可怜巴巴:“是真的疼啊。”

“……”

柳连鹊被他三两句嚷得晕乎乎,伸出修长的手治疗细小伤口,脸上那点戾色也荡然无存。

他低下头,脸上恢复了近乎死寂的严肃:“是我过错。”

问荇一身鸡皮疙瘩起来了:“不不不,你没有错!”

有前车之鉴,他现在听到这话就头疼。

“你投身耕作,有心无力,比我想得,更严重。”

问荇愣住。

柳连鹊这次倒是认真的。

“你责任繁重,宽慰我,说不需用人,可。”

“但我偏信你说辞,对农事置之不理,不可。”

“既为家人,当分忧解难。”

问荇感觉自己脑仁疼:“我真的…”

“不必多说。”

柳连鹊冷冷道:“我心已决。”

“这帮工,必须请,你,必须休息。”

问荇顶着他诚挚眼神,掐着自己耳垂,逼自己冷静下来。

邪祟夫郎最近是变聪明了,但不多。看起来和柳连鹊在家时区别还很大,两边遇到的事情也全然没有互通的意思。

他看起来变清醒了,可这清醒得更让问荇头疼。

不好哄的柳连鹊只会比之前更加固执,平时他不扯上学习算得上温和好说话,可是邪祟时,固执全然变成了强势。

蹲草丛的兵卒三人组:“哇哦……”

郑旺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好刺激。”

王宁:“刺激啥。”

郑旺激动地压低声音:“我都几十年没听书了,居然还能看到现场版怨鬼强逼良家人,而且不要钱。”

“啊…?”

林大志迷迷糊糊:“可是,问小哥他,他不是汉子吗?”

“不重要啊!”郑旺振振有词,“我离家那会,镇里刚好时兴野蛮霸道夫郎。”

听得一清二楚的问荇:……

如果他说他是自愿的,连鬼都不信。

“那就谢谢夫郎了。”

算了,反正柳连鹊也不是天天变邪祟,还有时间想办法。大不了等柳连鹊把鬼全都提溜过来,他再找理由拒绝就行。

否则问荇这地,就得变野鬼收容所了。

他现在就希望柳连鹊做邪祟时,脑子能清醒得快点,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好哄,彻底清醒时也好哄,就是介于这俩中间颇为棘手。

柳连鹊还是做书生的时候最好,虽然是爱拉着人学习,但总归心软又温和。

问荇心里叫苦不迭。

……

“昨晚笑得很开心?”

清晨,问荇专门起早了些,去田里堵三个兵卒。

“没有的事。”郑旺眼神游移,赶紧装傻,“我们是在夸你肯听夫郎话,这世道,疼夫郎的好汉子不多见啊。”

“对,还有夸柳大人丰神俊朗,决策英明!”

“你们……”林大志急了,他实在是大字不识,想不出什么夸人的话,破罐子破摔。

“俺们就是在夸你俩特别特别得劲!”

问荇正在壶里的水,差点被呛到,但还是维持住表情自若:“算了,说正事。”

“你们是不是不能犁地。”

王宁苦笑:“当然不行,我和大志最多就能碰倒东西,郑旺让不太重的玩意浮空下倒也轻松,可要犁地,差太多了。”

“柳大人不清楚就算了,大人不会真要找鬼耕地吧。”

进宝忍不住插嘴:“这也太难了,我们要触及物品若不是遗物,必须身上祟气够重,我认识的鬼里,完全没有这么厉害的家伙。”

“果然。”

问荇也就是不抱希望问问,进宝鬼脉还挺广,如果进宝都不认识,单让柳连鹊随机抓倒霉小孩给他挑,遇到能耕地的鬼可能性就更低了。

“那如果我夫郎真的抓鬼,我挑怎样的鬼,可能会挑到能耕地的家伙?”

四个鬼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不知道。”

“没见过。”

“不清楚。”

进宝活得久,犹犹豫豫支吾了会,小声道:“也许柳大人那种程度的邪祟,可以做到吧。”

问荇彻底死心了。

需要柳连鹊这个水平,那四舍五入抓来的鬼,岂不是全都没用处。

就算真有邪祟被抓来,不生吃他就不错了,哪里愿意老老实实打白工呢?

“欸,他说啥了?”

草丛里传来窃窃私语。

“娘的,这赘婿就是邪门…”

“居然在对着空气说话,都让咱们看到咯。”

第34章 隔草有耳

隔草有耳,问荇隐约觉着不对,偏过头看了眼,却没发现端倪。

“别难过啊大人,万一哪天遇到了呢。”

进宝以为他心不在焉,遂宽慰道:“村里没有,也许镇里有,镇里没有,也许更大的地方里有呢?”

郑旺也点头:“就是,这是你夫郎的一片苦心嘛,大不了再凑几个弟兄一起看地,你又不出钱,咱们还有个照应。”

林大志乐了:“俺前几天看见有个空坟里有个蹴鞠还能用,到时候人多,凑…”

“凑蹴鞠队是吧?”

问荇似笑非笑:“好了,就这样,都回去吧,别等会被晒出好歹来,让我还得去新找劳力。”

几个兵卒嘿嘿一笑,作鸟兽散。

等小鬼们彻底消失,问荇脸上笑容渐渐变淡,目光移向旁边的草丛。夏季的野草疯长,半人高的草丛隐蔽性极强。

不对,刚刚他们聊天的时候,肯定有人在看着他们。

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有人不长眼,问荇背起筐,暂时把这码事放到一边。

三个时辰后。

“问小哥啊,过来过来。”

问荇抬起头,发现眼前人好像还面熟。

貌似是隔壁地那叫周二的,虽然平时还算勤快,但总和懒汉们混在一起,问荇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什么事?”他抬起头,但没挪动位置。

周二搓了搓手,讪笑。

“是这样啊,就是你这地…有没有考虑过驱个邪?”

问荇低下头:“没,我这地好好的。”

“况且就咱们村,哪来的地方驱邪?”

村里人不太能认识道士,大多也就是认识些神婆什么的,那些神棍不被这片地吓死就不错了。

“这好说,隔壁镇离得很近,有个会跳大神的哥儿,说起来和你还有点关系。”

“我打听过,喊他来就要半袋米。”周二不依不饶,牵着牛凑了过来,“半袋米而已。”

“哞————”

牛拽着脖子,蹄子摩擦,死活不愿意挪地方。

周二脸色变了变:“你看看,我这牛都不愿意上来,肯定不对劲啊。”

“你这么个大小伙,被鬼怪伤到怎么办?”

“那你出米?”问荇看向他。

“我可没有多的米,也没有钱,我的钱都拿去修灵位了。”

“这…”周二噎住了。

他也是早上同懒汉吴强躲在草里,看着问荇对着空气嘀嘀咕咕,实在是害怕。

可比起害怕,他更不想出钱出米。

“说得也是,这地就是地,翻了天去,能有什么邪门的吗?”周二讪笑,岔开了话题。

问荇不置可否。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作罢了,没想到晚上回家,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

“大人回来得真晚。”进宝吐着舌头,吊在门上,兴冲冲和他邀功,“我今天见着有人想撬锁进来,稍微动动手脚,就给他吓跑喽!”

问荇无奈打开门,把小鬼放下来:“别惹事生非,少吓人。”

“要是别人我才不吓,那人我可见过!”进宝气鼓鼓,“他可坏了,之前还和骂你那群人混在一起,好像是叫…张成。”

“他居然敢来我们家偷摸东西,看我不把他吓晕过去!”

问荇对张成有印象,村里出了名的手脚不干净,在懒汉里都算得上渣滓,看来是想不开偷鸡摸狗,踢到自己这铁板上。

“那他人呢,吓跑了?”

“没有。”进宝摆手,“口吐白沫晕在门口,被他家里人发现,刚才抬走呢。”

问荇看着地上若有若无的水渍,默默挪了个位置。

“进宝。”

“欸?”

“你小子可能真惹麻烦了。”问荇叹了口气。

翌日,下午。

“小问哥哥!”

问荇正在田头搬肥,突然听到急匆匆的声音。

“小问哥哥!”小哥儿挽着裤腿,顾不上狼狈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差点累倒。

“出事了小问哥哥,我哥刚刚瞧见,瞧见…”

“祝清,慢慢说。”

问荇心下一沉,还是宽慰孩子别太着急。

祝清喝了口水,急急开口:“我哥,我哥说有人冲你家去了!”

“我哥路上撞到他们,因为你住得偏,那里面还有你教训过的那些家伙,所以我哥多看了眼。”

“还真是去你家的!我哥让我来和你说下,看需不需要他帮忙。”

问荇脸色微微冷下:“他们去我家干嘛?”

他最近和村里人关系刚有所缓和,别是昨天那懒汉家里人,来兴师问罪吧?

可如果是兴师问罪,下午才去,是不是太晚了点。

况且他都没兴师问罪张成私闯民宅这事。

“谢谢,我知道了。”

他摸了摸祝清的脑袋:“早点回去,今天太阳大。”

“我回去叫哥哥!”祝清眨着眼睛,有些不甘心。

“他们长得好凶,小问哥哥看着不抗揍,但是我哥抗揍!”

问荇:……

真是好弟弟呢。

“不用,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首先得弄清楚前因后果,问荇支开祝清,把身上伤人的农具全都收起。

真要对面奔着打架来,同他打起来,身上带着铁具只会留作案工具给他们。而且没到田里堵,说明还不是找他打架。

但上他家去肯定也绝非好事,总不能非亲非故,一群人上门送银子来吧?

“你们在我家门口干嘛?”

距离隔得很远,问荇就看见家门口少说有六七个人,看架势就是在等他。

他这鬼宅地方偏,寻常时候被有些迷信的人避之不及,今天倒是热闹。

见到屋主来了,有些定力差的家伙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慌张。

出乎问荇意料,里面不光有无所事事的懒汉,还几个是平时勤劳耕作的农户。

牵头的懒汉正是之前找事的人之一,名叫吴强,和昨天被进宝吓晕的懒汉张成关系很好。

他上次在问荇田里,让三兵卒吓得吃了瘪,卧床好几日,回过神来不甘心,又偷听到问荇对着空气说话,越想越奇怪。

恰巧张成那天手痒又缺钱,他就撺掇张成去问荇家里摸点东西。

毕竟这种大户人家赘婿,多少都有些钱财,而且问荇早出晚归很规律,又没什么邻居照应,下手很方便。

虽然问荇的宅子很阴森,但张成还是被他劝心动了。可当夜全副武装行动,一个时辰后,就被吓晕过去。

吴强看着被吓失神的兄弟,知道他是见鬼了,更是恨意上头。

问荇家就是有鬼!

否则张成去得好好的,问荇和狗还都不在家,怎么就晕过去了。

恰巧问荇隔壁田的农户周二最近心神不宁,也对问荇有微词,毕竟昨天早上蹲草地里偷听的人除去吴强,另一个就是他。

本来偷听的内容已经让他觉得邪门,周二看到昨晚被抬回来,大小便失禁的懒汉,愈发更觉得邪门了。

“是这样子。”

瘦瘦高高的农户大着胆子上前,正是周二,他搓了搓手:“问小哥啊,你这屋门口…昨天有人晕倒了。”

“是吗?”问荇惊讶,“我还真不知道。”

旋即,他一脸警惕:“我可不敢打人,你们别诬陷我。”

“是是是,你那时候在地里,我们知道,不是怪你的意思。”

若非问荇在地里耕作有人看到,没有作案时间,他们也不至于现在忍着,这么客气同问荇说话。

“就是你这房子,好像真闹鬼啊。”

“我们想等着你来了商量下,要不要驱个邪?”

“我住得挺好啊,不邪门。”问荇摇摇头,一脸茫然。

“嗨,不要你花钱。”周二以为他在心疼钱,指了指边上,“昨天晕这的是张成,这是他家里人。”

“他们大清早就花米去请跳大神的,不用你一枚铜板!”

张成的老父狠狠点头,虽然他打心眼里很肉疼。

若不是自家那扶不上墙的儿子昨天癔症发作,说问荇那宅子里有鬼,如果不把鬼赶走,他这辈子都睡不好觉,他们也不会花这冤枉米。

跳大神的有用最好,没用就当买个张成放心。

“要是邪门,我早就没命了。”

“还不邪门,我、周二都看见你昨天早上……唔唔唔!”

吴强忍不住插话,被周二捂住了嘴。这傻子,偷窥本就不光彩,怎么把他们昨日偷看的事说出来了!

问荇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解释:“我昨天早上就是在地里待着,也没做什么事。”

“你看看,这都中邪了!”

问荇语调越镇定,吴强越生气,他拨开同伴的手,气急败坏嚷嚷。

“他明明就在对着空气说话,对空气说话!”

这下边上人的眼神也变得不对了。

懒汉的话不可信,但张成晕倒是事实,问荇这宅子、这地着实邪门。

尤其是问荇的地,不少人都在那里遇过怪事。

比如牛每次都要绕圈,不敢挨着问荇的地走,大部分农户也就由着牛了,但有些农户比如周二,总想图方便把绳牵回来,下场十分凄惨。

比如说他不过是让牛不小心踏上点菜,牛就仿佛踩了倒刺,受惊脱绳。

如果只是牛就算了,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周二也会整夜整夜做噩梦,醒来后眼圈乌黑,仿佛被恶鬼缠身。

所以听说有冤大头愿意出钱驱邪,他求之不得,自荐过来游说问荇。

问荇心底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张成家里人和他这个屋主都不商量声,就擅自去请跳大神的,那他只能让他们无功而返了。

“问小哥,其实他这话,我们也是不信,但之前我那牛踏进你家地…”周二擦了擦额角汗。

“你的牛为什么要踏进我家地里?”

问荇一句话,弄得他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进宝:哼哼,我是最优秀的护院(叉腰)

清心经:汪!

第35章 道德绑架

“瞧你这话说得,这也就是不小心啊,都是同村人,牛踏株青菜,踩个豆角,或者走错路,那都很正常。”

周二额角的汗越擦越多,开始口不择言。

“反正问小哥你,你夫郎家有钱,柳家这么大的人家,也不至于计较这点菜吧?”

“我还真就计较,都是同村人,你的牛干嘛要踏我家菜。”问荇终于有些生气的意思。

“我就靠着这几亩地过活,菜少一株是一株,本来就日子不好过,难道牛踏进我家地被吓跑,还是我的问题不成?”

“不是,不是你的问题。”

见问荇寸步不让,周二不自觉插上腰,蛮横地给自己壮胆:“只是这种事情多了,我们总是害怕嘛。”

“问小哥,也不用你出钱,就当是为自己想,驱个邪吧。”边上其他农户小声帮腔。

“对啊对啊。”

除去和问荇有私人恩怨的吴强之流,还有大半来的农户和他无冤无仇,只是人迷信,而且家里地多少都在问荇隔壁。

万一真的有什么邪祟鬼神,今天是在问荇地上发威,明天会不会就骑在其他人头上,所以他们也自愿被拉来凑数。

问荇这人又耿又直,和倔驴一样,讲话却十分利落,和他完全讲不通啊。

“是这样,反正我们找了个驱邪的跳大神的,人来都来了,让人回去也不好。”

“而且我昨天也说了,他还和问小哥有关系,问小哥不如就看在面子上,让他试试?”

周二使了个眼色,后排推上来个胆怯的少年:“就他,他家里是干跳大神的,对着套很在行。”

“而且这孩子,真能看见鬼。”周二神秘兮兮。

少年看起来就十六七岁,身上衣衫破旧,带着的首饰也肉眼可见的廉价,身材瘦小,长得倒秀气。

“其实,我只是有个叔…”少年弱弱开口,被一记眼刀吓得缩回了头。

“好吧,呜…我是跳大神的。”

少年低着头,露出耳朵上的红痣,眼睛里积了水,快要哭出来了。

“哥儿?我可和他没关系。”问荇默默后退半步。

“这样不好,他看着不乐意啊。”

还拿“来都来了”道德绑架他?他看这哥儿都像被绑架来的替死鬼。

他对村里人脑子里那些想法没兴趣,更不想和什么同龄哥儿扯上关系,他是有夫郎的人。

万一柳连鹊生气,后果很严重。

虽说昨夜他就没见到柳连鹊,算算时间,今天柳连鹊仍然陷在半月一次的沉睡里。但做人还是得自觉,就算和柳连鹊没夫妻之实,问荇也不想沾其他麻烦事。

他前几天才听说有哥儿走夜路摔伤被背了段路,家里人就哭他没了清白,非要好心人娶了哥儿,这地方思想太僵化了,不得不防。

“不能啊,这不你外甥吗?用不着避讳吧?”周二瞪大了眼,“你真要不放心,到时候我们也会看着他。”

那哥儿不发一言,也是默认了。

外甥?

饶是问荇也愣住了,血缘关系可不是嘴一张一闭,随便说说能造谣的事。

偏偏他又不能开口问,否则万一真是原主家亲戚,问是问出来了,后续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周二以为他看在外甥份上同意了,心里一喜,不枉他们从隔壁镇子雇人过来:“怎么样,让他试试?”

别说不知道这是真亲戚假亲戚,原主亲戚和他又没关系,问荇可没这么心软。

“行啊。”问荇眼底流过光,面色缓和,伸手制止住满脸喜色,刚要感谢的几人。

“但是有些事我必须和你们说好。”他微微笑了笑下,“毕竟听大家意思,昨天张成来我家好像没干好事啊。”

“自然是,自然是。”周二讪笑,“张成这人就是手脚不干净,但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干这种事,就是进去驱邪。”

“有什么要求,你提提看就行。”

“好。”问荇等得就是他这话。

“我夫郎灵位贵重,用的材料都很脆,万一磕碰到了,你们得赔偿,不管赔不赔得起,都必须赔上。”

他这个“赔得起”有双重意味,不管是重金打造的灵位,还是柳连鹊的灵魂,都不是这群人能染指的事物。

这话一出效果显著,村民们倒是被唬住了。

的确,柳少爷那灵位磕碰一下,真要赔偿他们半年都白干了,可不进卧房又不现实。

真要驱邪,宅子里最邪门的可不就是摆在卧房的灵堂,怎么能越过它?

“…行。”

周二和张成爹使了个眼色,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问荇神色如常,仿佛没看见他们的窘迫:“我这屋子之前没住人,里面有些隔间多破,大家也清楚。”

“最近好不容易攒了点积蓄,我花钱搭上些架子梁子,都没来得及固定好,很容易被弄坏。”

“要是塌了,我不负责,你们还得把他接上去啊。”

这是骗他们的,问荇的宅子里,那些屋子都还没开始清扫杂物,怎么可能已经搭上架子了。

但其他人进不去,不清楚屋里布局,只能当真了看。

有些农户默默摇头散开,他们的确不知道那些隔间损坏难修程度,要驱邪,隔间也得去看啊。

卧室不能去,隔间不能去,他们叫跳大神的餐馆问荇家大院呢?

问荇的条件个个合理,但这么一折腾,驱邪变得这不好去那不好去,没了意义。

吴强倒是不着急:“行啊。”

没关系,反正…

他阴毒的目光看向瑟缩的哥儿。

趁着问荇不注意,该去哪去哪,反正出了事,有人替他们背锅。

“这个哥儿,他不能进去。”

最后,问荇看向被推出来的哥儿。

吴强的笑容僵在脸上。

“问荇,你过分了吧!跳大神的不让进,跳什么大神!”他嚷嚷着,情绪险些失控,赶紧被边上人给拦住。

毕竟农户们只想讲道理,不想惹出事来。

“让他进去,你们良心安宁吗?”

问荇掷地有声,狠狠打碎了懒汉的期望:“他看着瘦弱,还是个哥儿,力量不如普通男子。”

“若是真有鬼,他要受伤出问题怎么办?毕竟是我外甥,你们可以不管他死活,我必须要管。”

“他不能进去,你们要驱邪,换个健壮的跳大神的来。”

哥儿的头埋得更低,手微微握紧,却好似松了口气。

问荇这一番话,把方才周二的道德绑架全都反制了回去,在这场不友好的协商里彻底占了上风。

几个被拉来充数,本身还算心善的农户面生退意,全然没了继续逼问问荇的意思。

问荇说得太对了,逼着哥儿确实不光彩,传出去都是要被其他人当笑话看。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其实已经不想惹事了。反正张成也不是啥好东西,罪有应得,问荇这是在为民除害,干得漂亮。

再强硬闯进去说不过去,大不了让自家牛远离问荇的地呗。

而且问荇着实心善,还能想到别人安全这层。不是风言风语里传的那样浑浑噩噩,人也比他们印象里灵光了不少。

或许是之前他们成见太深,问荇来了村里这么久,他们也该对问荇有所改观了。

“问小哥说的有道理啊,那我先走了,这跳大神就算了吧。”

“唉,我这牲口就是不听话,我回去教训教训它,指定不会乱踩人家地了。”

吴强慌忙看向张成爹,没想到他沉默了会,摇摇头,也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走吧。”

当时为什么选哥儿,次要原因是这哥儿人邪门,主要还是因为哥儿家要价便宜,给点米就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真要谈多花钱,张成家本来也不富裕,肯定不乐意。大儿子是混账玩意,这不还有小儿子要养,不能搭进去太多钱粮啊。

仔细想想,若真是摊上阴宅鬼地,问荇怎么会活蹦乱跳,许是有心人在造谣这苦孩子罢了。

撺掇他们来的吴强急了,自家兄弟被鬼吓疯,还在床上躺着,他自己也因为问荇倒大霉了,不想就这么放过问荇。

他年纪很大还没成婚,家里操碎了心,本来上个月说好的亲,可因为看见他丢人,姑娘家嫌弃他就给拒了。

为了给他治好身子,家里还花了一大笔钱,可他还是经常半夜盗汗做梦,村里小孩都在背后笑他,家里人也不信他的话。

这些都是因为问荇!

驱散掉鬼不光是张成的执念,也是他心头的梦魇,问荇就像魔鬼的载体,看似亲和的脸越看越可怖。

他在心里无数次想把问荇千刀万剐,甚至备了刀和许多符咒,就等着跳大神时,去对付问荇和鬼。

“不行!你得给个说法,之前我和我兄弟在你家地里晕过去,现在张成在你家门口晕过去,要是不管,还会有更多人晕过去。”

“那你们不去就好了。”

问荇半掩上门,语调平和:“我要吃饭,各位慢走,别在我家门口聚着了。”

他这话四两拨千斤,反倒激怒了吴强。

“我告诉你问荇,你死定了。”

“睡觉最好睁着眼睛,这事没完,我杀了你!!!”

他高大的身躯拦在门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问荇拍碎。

可他这样,正巧让其他人看不见同他身高差不多的问荇,有什么面部表情。

漂亮的青年刚还平静温和,却在此时微微眯起眼,突然露出个极具攻击性的笑。

问荇嘴唇微启,做了个极其明显的口型。

来啊。

“我杀了你!!!”吴强目呲欲裂。

“冷静,冷静,人家问小哥也没惹你啊。”

“哎哎哎,强子干嘛呢?”

“问荇,吴强这人就这样,你没事吧?”

失控的吴强被边上怕惹事的人拖开,还有好心的农户关心他。

问荇已经恢复了原本安宁的表情。

他状似有些害怕,但仍善解人意。

“我还好,吴大哥可能是心急了。”

“我不怨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道德绑架谁不会啊?

——————

怕大家担心补充下,外甥就是纯倒霉蛋外甥,不是情敌。

第36章 一片衣角

说罢,问荇眼疾手快关上了门。

“问荇,你他娘的,日!!”

门外吵吵嚷嚷了一会,终于是安静下来。

问荇舒了口气,农户们应该不会再来了,懒汉要是再来,打扰到工匠来修灵位,那就别怪他放鬼吓人。

毕竟他这宅子和地可是真有鬼啊。

“汪汪汪!!!”

他在家还没消停片刻,睡午觉的狗子突然剧烈地狂吠起来,甚至想要去撞开紧闭的院门。

问荇搁下扫帚有些意外,清心经只对鬼感兴趣,这大白天这么兴奋,倒是稀奇。

谨慎起见,他透过墙缝往外瞄了眼,没看到什么人,可清心经依旧在乐此不疲地叫着拍门。

他微笑着拎起狗子,压低声音威胁:“要是夫郎下次来问,家里怎么这么吵,我肯定会把你交出去。”

“呜呜…”清心经夹紧尾巴,声音变得委屈,可依旧锲而不舍往门上看。

“外面有什么?你这么惦记。”

问荇前脚推开屋门,后脚清心经就从他腿边溜过,精准地叼起一块粗布,摇着尾巴蹲在问荇面前,好似在邀功。

这粗布没什么稀奇,应该是拼接过不太牢靠,刚刚场面太乱,被撕扯下来了。

只是这颜色挺艳丽,普通人家衣着比这朴素,富贵人家衣服又比这干净,他印象里,只有刚刚那个哥儿神棍,好像穿着这种衣服。

而且神棍可能是为了彰显身份,衣服上片片缕缕布条特别多,应该这布就是从他身上掉的。

问荇收回目光,这布上也没稀奇玩意,清心经这是怎么了?

而且这哥儿压根就是替罪羊,看着普普通通,这么窝囊,肯定不会什么厉鬼。

问荇没理会它,一手抓着狗,一手合上门。

即使被抓起来,清心经还是不愿意松口,仿佛叼在嘴里的破布上面附着厉鬼,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松口。”问荇瞪着它。

“呜…呜!”

“松、口。”

问荇黑了脸,叼着人家哥儿衣角布,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狗这么变态呢?

要是这玩意扔他家,他可嫌心烦。

但看着清心经无辜的眼睛,问荇手上动作停滞住了。

他拿来块前几天从自己衣服上勾掉的布条,摆在清心经面前。

清心经这次看也没看,只是死死盯着问荇,好像在期待表扬。

“乖,张嘴。”

和狗说不清话,问荇费了很大力气,虚情假意表扬了一番狗子,还赏了点肉沫,终于从它嘴里取下了那块布。

这布邪门不邪门,问狗不如问鬼来得更直接。

黄昏。

“不对劲。”

进宝眯着眼,装作老成模样:“这布不对劲,大人,你从哪弄来的?”

问荇抽了抽嘴角,言简意赅:“地上捡的。”

“你直接说是哪里不对劲,别卖关子。”

“这块布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进宝摸了摸下巴,“嗯…虽然不是鬼的感觉,是活人的东西,但是上面阴气很重,很邪门。”

“就像。”他有些畏惧,看向清心经,“它给我的感觉。”

被狗咬的经历让进宝有很大的心理阴影,但狗子不记事,早忘了他还啃过可怜的小男孩。

“汪呜?”狗子呆呆歪了歪头。

阴气很重,很像清心经。

他们家的狗也就是只狗而已,清心经除去能看见鬼,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看见鬼?

————这孩子真的,能看见鬼。

问荇眼珠微微转动,想到了周二推销神棍时,说的那席话。

神棍为了讨生计,十个里面九个说自己能看见鬼。问荇刚刚压根没把那话放心上,左耳进右耳出。

莫非周二说的是真的?

那个哥儿真能见着鬼,所以清心经感觉到了他非同寻常。

“会不会是能见鬼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进宝叉着腰。

“如果鬼不愿意现身,除了道士,谁也不能逼鬼现身。”

“清心经就能见鬼。”

“它,它是狗嘛,狗比人阴气重。”

“那我不是抓到你了么?”问荇不紧不慢,喝了口荷叶茶。

这是前几天刚从荷塘摘了晒的,虽然口感就那样,但算是最廉价的解暑饮料。

“什么是大人抓到我,那分明是柳大人把我给…”进宝忿忿,敢怒不敢言。

“可清心经感觉到不对劲,你也感觉到不对劲。”问荇放下碗,“这是事实。”

“那神棍还说要来我这驱邪呢。”问荇笑了,托着腮,“不管田里还是屋里,你猜猜这邪,最好驱的是谁?”

进宝瑟瑟发抖:“大,大人别吓我。”

“不是吓你,只是提醒你,他们可能不甘心,而且还会带着能看见鬼的神棍。”

问荇扫了眼自家围墙,因为年久失修,可以靠攀爬轻松上来。

“我不想惊动我夫郎,他今天在休息,进宝,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进宝呆滞,舌头都掉了出来:“啊?那我能干嘛。”

问荇笑了。

“能干嘛?把他们吓出去呗。”

半个时辰后,祝澈上门来了,脸色不甚好看:“呦,你猜得还真没错。”

“我刚刚去吴强家附近,他不在,牛二那边也是,吴强倒是草包一个,牛二力气还挺大,我倒希望今晚别碰上他。”

下午的时候,问荇和祝澈约定好,祝澈要是发现那几个懒汉不在家,就到问荇家里来,带上点杀伤力弱的小弓。

问荇打量了下祝澈手里破旧的弓:“这个没问题?”

“有我在,就算拿石子扔也能教训他们。”

“只是你…真的要做这么绝?”祝澈有些犹豫,他箭术很好,就算是在深夜,只要那群人敢私闯进来,都别想有好果子。

他能做到悄无声息全身而退,可这是问荇家,问荇撇不干净。

“我朝律法,私闯民宅者,杀不入罪,而我只是给他们点教训。”

问荇笑眯眯,却看得祝澈不寒而粟。

“这是我夫郎和我说的,他喜欢背这些。”问荇收敛笑容,垂眸看向灵位。

“你夫郎?”

饶是胆子不小,祝澈还是被吓到了,他记得柳连鹊不是没和问荇认识几天,就病死了吗?

病死的人怎么还能背东西?

“骗你的。”问荇笑了笑,喃喃道,“死人怎么能活过来。”

“我不想做这么绝,但他们反反复复,毁我农田,散我谣言,扰我生活,如今打着驱邪名号,想动我夫郎灵位。”

问荇手指摩挲上石板,柳连鹊正在里面休眠,只要顺利,他不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

祝澈颇为动容,是人都有三分血性,问荇的确已经很客气了。经过那次夜晚,问荇治愈他的腿后,祝澈总觉得,问荇身边也许真的有邪祟,可这也无妨。

或许问荇反倒希望他的夫郎作为邪祟,就在他身边。

“如果他们没来呢?”

吴强被他激成那样,而且如果那哥儿神棍能见鬼,他肯定要带上那哥儿。今晚哥儿还在村里,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会饭点刚过,几个懒汉不在家,问荇敢肯定他来的概率少说八九成。

“要来只能今晚来,借神棍一日就要花更多粮食,他们可不会拖时间。”

“如果真没来,那就没来呗。”问荇端出盘蜜饯,岔开话题,“许掌柜上次拿的,很好吃,尝尝。”

祝澈:……

你这心还挺大。

“我也要吃蜜饯!”进宝趴在桌边抗议着,但祝澈看不见他。

问荇笑而不语,指了指柳连鹊的牌位,威胁意味明显。

进宝立马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去望风了。

“大人,真讨厌。”

问荇其实很希望那群懒汉去地里找麻烦,这样更好处理,但上次被吓过,他们要找麻烦,应该只敢来问荇家里。

要是能把地里那三个优秀劳工拉过来,那才是真的精彩,可惜他们进不了这屋。

事件分分秒秒流逝,平时这个点,问荇都睡下一个时辰了,村里大部分人也都已经上床休息。

许掌柜给的蜜饯本来也没几个,问荇将最后一个塞进嘴里,终于听到进宝开始激动地大呼小叫。

“来了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鬼在迎宾呢,问荇扫了他眼,进宝立马噤声,将舌头吸了回去,手点了点围墙的方向。

果然是翻墙进来。

他和祝澈打了个手势,猎户会意,利落地翻身爬上了前院那颗槐树。

槐树经过问荇照料,叶子已经焕发生机,虽然还不算茂盛,但在无声的黑夜里,足以隐藏一个人的身影。

问荇将卧室门禁闭,防止惊扰柳连鹊。自己躲在角落里,进宝则仗着自己死了,肆无忌惮蹲在院内。

小鬼压根不信有人能看见他。

围墙外。

“赵小鲤,别磨蹭。”

懒汉推搡着那神棍哥儿,言语中全是威胁:“再不上去,我打死你。”

“我不想去。”

叫赵小鲤的哥儿死活不愿上去:“小舅说了不要。”

“你听他的?”吴强阴笑,“你爹半袋米都把你卖给我们一天了,还敢听他的!”

“问荇这人就是邪门,肯定养了鬼。”

“一副无辜样子,我呸,装给谁看。”

他已经疯魔了,自从见过鬼后夜夜噩梦,却因为游手好闲,连家里人都不相信他的话。

好不容易说的亲事告吹,姑娘家死活不愿意嫁。媒婆那连铜板也要不回来,说他骗人家姑娘,明明游手好闲谎话连篇,装正经不过三天,就到处胡闹。

他今天回家,爹娘那眼神失望,他甚至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说还好家里有个弟弟。问他们要钱,他们也不给他。

摆明了就是不管他死活了!

他什么都不会,两个老不死不管他,他怎么活啊!

都是问荇,一切都是因为问荇到这个村子,他的日子才会过得这么糟!!!

他恨死问荇了。

“别废话。”他不耐烦地推搡着赵小鲤,顺手还摸了把,“你给我进去。”

“否则你猜这天这么黑,我能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进宝,上去咬他。

进宝:我不咬人!

第37章 鬼门大开

听到赤裸裸的威胁,赵小鲤害怕得缩成一团,依旧不愿意动弹。

从小到大没人对他好,是因为他真的能感觉到鬼。他比谁都清楚,问荇的宅子去不得。

但没人管他死活,爹娘和街坊都觉得他不吉利,说他不是傻子、就是怪物。

他们还经常拉着他,把他和他那个叫问荇的小舅舅比着骂。

“我那弟弟再蠢,好歹是个男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再瞎说话,呸!小心卖都卖不出价钱。”

他胆子很小也很怕鬼,但是更怕人。

他爹娘游手好闲,一边嫌弃他晦气,一边逼着他装成会通灵模样,去给家里挣那点微薄的饭食。

有时候那些地方真有鬼,但他说什么,做什么,还得看那家主人脸色行事。

这份“晦气”始终伴随着他,成了他的噩梦,也保护他现在都没被人染指。

赵小鲤知道眼前这几个人也不会碰他,因为他很不吉利,他们不敢碰他。

最多打他一顿而已。

“草,你还敢不听话。”

吴强吐了口唾沫,扬起巴掌。

没这据说能见鬼的小贱种,他也不敢进去冒险。

赵小鲤闭上了眼睛,蜷缩成一团。

打死了,那就死吧。

被打死和被鬼吓死,反正一样都是死。

这个宅子里确实有鬼,而且拥有很恐怖的气息。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鬼,都要恐怖十倍不止,如果真的触怒里面的凶星,又没人真的会驱鬼,谁也不能活着出去。

吱呀————

吴强的拳头就要落下,不知哪里突然起来了风,卷起落叶和灰尘,吹开门扉,仿佛是终止墙边暴行的赦令。

“……”

院子里,祝澈错愕瞪大了眼,这和他们约定好的不一样。

他看向问荇的方向,可问荇藏身的角落里没有动静,祝澈只得调转小弓,重新瞄准大门。

问荇也很意外,这还真不是他安排的戏码。

他可没这么好心,巴不得这群懒汉爬墙吃个苦。奇怪,门明明已经闭上了,怎么会被这么弱的风给吹开。

这样也好,正好请君入瓮,速战速决,他也好早些睡觉。

问荇冲着进宝点点头,计划开始。

得令后,按耐已久的进宝立马把舌头伸到最长,极力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扮相。

可问荇想到这小鬼平时到处吃瘪那模样,只觉得想笑。

虽然扮凶对小鬼来说还是为时过早,但在月光下进宝惨白着脸,对不明情况的闯入者来说,依旧有极强威慑力。

吴强缓缓放下拳头,虽然有些疑惑,可赵小鲤翻不了墙,直接从门走确实更方便。

二牛的弟弟三牛大着胆子,往里面看了眼:“强子,没人,去吧。”

吴强舔了舔嘴唇:“等会再教训这个小贱种。”

“走。”

这下闯进来方便了许多,吴强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他现在满脑子只想拆了问荇的家。

几个懒汉将赵小鲤挡在前面,粗暴地把人往前推搡,撞开了门。

月光下,赵小鲤那张满是恐惧的脸让祝澈都不忍卒视,将弓压后了些。

问荇让他不到万不得已无需出手,他也不想伤及被胁迫的赵小鲤。

“舅…唔唔唔…”

赵小鲤六神无主,被懒汉狠狠捂住嘴,两行泪从他脸颊滑过。

不详的气息愈发浓重,潜移默化侵蚀闯入者的意志。

吴强压低声音,目呲欲裂威胁:“你敢说,我让你去见鬼。”

他要被问荇逼疯了,他和问荇,只能好过一个人。

吴强这种人渣,就连鬼都无法忍受。

进宝的舌头卷起一阵风,阴森森刮过吴强耳畔,他右脚踹起问荇扔在这的报废铁桶,直直往吴强面门上冲。

进宝不是强大的厉鬼邪祟,力量更是他的短板,最用力也只能带起物品乱飞。

吴强轻而易举就能躲开,但这突然飞起的铁桶直冲面门,自然吓得他们惊魂未定。

“救命啊啊啊!!!”

有个混混定力不够,吓得掉头就要跑,

他拼尽全身力气,刚要跨过门槛,就被阵阴风狠狠挡住,头磕在地上,昏迷过去。

牛二是张成的朋友,牛三是跟着哥哥来凑热闹的。兄弟俩没见过这种阵仗,还在呆滞。吴强则是虽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却被这场面震慑住,腿软地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这一幕他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很久,终于还是快其他人半步镇定下来,阴郁目光看向赵小鲤。

“鬼在哪里?”

他专门去和大师求了符咒,只要赵小鲤找准鬼位置,他就能杀掉困扰他的噩梦。

“我,我没看见鬼。”

赵小鲤说得是实话,因为进宝刚刚在他的视觉死角,现在已经躲起来了。

“你他妈老实点。”

已经无法回头,吴强抽出腰间的刀:“就算没有鬼,你都要给老子找到鬼在哪。”

“大人,真家伙。”

进宝悄然溜到问荇旁边,面露得色:“他身上还真有符,虽然大部分没啥用,但假货里面有那么点真东西。”

“不过放心,没我跑得快。”

敏捷度是进宝强项,问荇想了下,指了指赵小鲤,又指了下进宝的房间:“去。”

“成!”

进宝意会,轻轻一跃,主动暴露在赵小鲤面前。

他收起长舌头,指向自己休息的房间,高声喊:“喂,去那边,那里面安全!!!”

问荇家大部分屋子都是危房,只有卧室和进宝的屋躲人还算安全。

就算赵小鲤真指进宝位置也无所谓,进宝虽然很弱,但动作麻利,不会被符咒伤到。

众目睽睽下,赵小鲤直直盯着进宝,害怕得浑身颤抖,却作出了个意料之外的反应。

他枯瘦的手指向了另个方向:“在那。”

反正这屋里有比那鬼童更可怕的厉鬼,他帮谁也活不了。

赵小鲤觉得很累。

他没见过问荇几次,可知道小舅痴傻,被当做货物买卖入赘,和他一样命苦。

吴强没把他当人看,如果真的要选,他想硬气一次来帮小舅,甚至是帮屋里厉鬼。

至少厉鬼也许会给他个好些的死法。

他一出声,懒汉们喜出望外,纷纷看向另个方向。吴强颤抖着手,也不管有没有用,胡乱抽出符咒,花花绿绿的玩意满天飘散。

进宝刚刚被盯着看,现在终于愿意相信,赵小鲤是真能发现鬼。他故意报错位置,还让进宝愣了下。

回过神来,趁几个懒汉注意力被吸引,进宝扬起身边的草叉,直直冲着吴强的屁股过去。

这一下结结实实命中靶心,吴强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手里没用光的符咒飞在空中,被阴风卷跑,一时间竟然没人注意赵小鲤。

“跑!”进宝急了,看向瘫软的赵小鲤,“你别愣着啊,快跑!”

赵小鲤咬咬牙,捂住受伤的肩膀,跌撞着拼命往前跑去,只是他已经吓得濒临崩溃,跑错了方向。

“等等,那个房间,那个房间不能去!”

进宝急得原地跳脚:“喂————你回来————”

晚了,赵小鲤直直闯入的不是进宝的屋子。

而是摆着柳连鹊灵堂的卧房。

扑进卧房已经用了他全身力气,赵小鲤打了个滚,蜷缩在地,不敢动弹。

“……”

问荇嘴角垮了下来。

他可算知道刚刚开院门的好心人是谁了。

情况略微有些失控,本来不想这么早出面,可现在这种局面对谁都不安全,还是快些收拾残局。

拿起边上的锄头,问荇掂量了下重量,走出阴影:“三更半夜,为什么要私闯我家?”

几个懒汉已经要崩溃了,吴强屁股流血如注,看见问荇依旧是那副脸上带笑模样,理智全无。

“他妈的,你才是真的鬼…真的鬼,真的有鬼,有鬼!!!!”

都是问荇,他的一切不幸都来自问荇,凭什么,凭什么!

“是啊,有鬼。”

问荇收敛起笑意,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顺手抽走吴强腰间剩余的符咒。

进宝控制铁桶悬在半空,随时防范着他们。

看见凭空冒出的铁桶,祝澈虽然惊讶,弓的目标却并未偏离,他箭在弦上,防止这三个懒汉乱来。

“但是鬼不会半夜跑进人家菜地,拔人家菜苗。”

“鬼也不会绑着个人,半夜跑来砸别人家。”

“吴强,你说说,你是不是连鬼也不如?”

后面的三牛方才吓得不敢动弹,这时才回过神,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了他。

他红着双目,突然拔出手里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直直刺向问荇。

还敢乱来。

问荇早有准备,沉着脸闪身,避开他的攻击。然后狠狠给了他一脚,直踹在他胸口,自己只是破了点皮。

问荇再体弱也是个成年男子,这一脚并不轻,直接把人踹倒在地,痛苦呻吟。

树上传来轻微响动,祝澈的支援来得及时,三牛的手腕上立马贯穿一箭。

就在两人缠斗时,进宝只是稍微走了下神,旁边的二牛偷偷起身,面露阴狠,飞出一把匕首。

“大人,小心!”

进宝瞪大了眼,想去接住匕首,扑了个空。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大志:俺记得小问今天在抓人。

王宁:嗯。

郑旺:我也想去凑热闹!!!为什么我进不去他宅子!!!

王宁:你很喜欢见柳大人?

郑旺:…好吧,不想去了。

第38章 自食其果

匕首的方向不对。

那匕首没有冲着问荇去,而是向着赵小鲤去。

懒汉们自知问荇有鬼庇佑打不过,于是打算欺凌弱小无依的赵小鲤,能拖死一个是一个。

要不是这个贱货不愿意翻墙,害得他们被问荇察觉,事情根本不会到这地步。

要不是这贱货乱报位置,符咒肯定可以贴在鬼身上,他们已经能踏着问荇的脸作威作福了!

二牛体格不小,这一掷用尽全身力气,力道极大。在他发出匕首的一瞬间,祝澈眼疾手快,用肌肉记忆利落放箭,给他手腕来了一下。

可利箭射出需要时间,这一箭没能阻止匕首扔出,但让匕首力道偏离,直直抛向卧房的门槛,失去原本威力。

而就在匕首接触门槛的一瞬间,却被一阵青蓝色的光用力弹开。匕首在空中飞了两圈,生生插在地上。

嗡————

刀把微微颤动,陷进去两寸来深。

赵小鲤惊魂未定,蜷缩成一团。

危机暂时过去,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周围萦绕满了邪祟的气息。鼓起勇气,他抬头看向气息发出的方向。

他不认字,但认得牌位。

赵小鲤这才注意到,刚刚依靠着的,就是柳连鹊的灵堂。

心底的恐惧再次涌上,与生俱来直觉让他明白,灵堂就是凶宅里最恐怖的存在,屋里最强大的邪祟,原来刚刚就在他旁边。

赵小鲤赶紧跪下,将头碰在地上:“柳,柳大人,我该死,我该死!我不是故意打搅你的。”

他浑身是伤,哪里都很疼,跪在地上咬着牙才不会痛呼出声,却不敢抬起头来。

“起来…”

似有似无的声音虚弱飘散在空中,无法汇聚成实体。

护在门槛上的青蓝色光晕碎裂,携带着夜风,拂过这个浑身上下满是伤痕的少年。

“是我……开门救你…你无错…”

声音熄了下去,灵位上泛起柔和青光,赵小鲤周身被打出的青紫也慢慢愈合。

柳连鹊若真的不愿让他进来,就算再虚弱,也完全可以像挡住那匕首一样,把他狠狠拦在外面。

不忍看人受苦,开门放赵小鲤的是柳连鹊,默许他闯进卧房避难的是柳连鹊,把他护在灵位边的人,还是柳连鹊。

赵小鲤的眼泪滴滴答答好似断了线,他忘了自己应该恐惧:“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他活在最卑贱的家族里,父母都只把他当货物。问荇和他无多少亲情,柳连鹊更是和他素未相识,这是何必呢?

灵位的光弱了下去,柳连鹊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题,血玉失效,他必须彻底陷入沉睡中,才能压制住浑身上下失控的感觉。

事情在正轨上,可问荇没来由地出现了些许烦躁。

此前,他很少有称得上躁的情绪。

从赵小鲤闯进卧房反倒被庇佑,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柳连鹊果然醒着,就是听起来受血玉影响,变得很虚弱。

对受苦者能救则救,柳连鹊一直是这样的人。可他不该让柳连鹊在这种时候干这种事。

几个混混见大势已去,都抖如筛糠,刚刚的疯狂模样不复存在。

问荇将锄头狠狠钉在二牛下身,脚踩在他的膝盖上嘎吱作响。

他居高临下看着二牛:“我夫郎和我说过,擅闯民宅偷盗者。”

“可杀。”

“可我觉得还是太碍事。”

他看着眼前人吓得口吐白沫,另两人不敢动弹,依旧慢条斯理。

“我要让你真的见了鬼,去和全村人说,我问荇就是个恶鬼。”

问荇收回锄头,看向吴强,那张好看的脸上难得有些残忍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寒寂。

“猜猜多少人会信你们的话?”

嗖————

一支离弦箭精准插在二牛肩胛上,已经快吓晕过去的人,又被疼清醒了。

问荇颇为意外,看向树梢。

“死不了,真卸胳膊也能接回去,那地方中箭就是疼。”

祝澈摆弄着那把小弓,满脸不耐烦:“恶心玩意,欺负哥儿,操。”

他家里有个小哥儿弟弟,最不爱看这些人持强凌弱。

祝澈利落跳下树,指着这三个六神无主的懒汉:“反正他们说话没人信,让我射两箭解个气呗。”

“你不是说你夫郎说那…那…”

祝澈卡壳了,他打小就记不住那些规规矩矩,早忘了问荇背的律法。

“擅闯民宅,可杀?”问荇恢复了往日模样,从容逗他,“我骗你的,没这规矩。”

“我夫郎走多久了,他哪能冒出来给我背这玩意。”

“什么?”祝澈瞪大眼,“老弟,你这不厚道啊。”

看他这副样子,问荇憋着笑:“好了,不开玩笑,是有这规矩,我不杀他们,真的只是嫌麻烦而已。”

岂止是嫌麻烦,这群人连个进宝都怕成这样,估计以后只能草木皆兵地活着,他要让这群人一辈子都在噩梦里度过。

“真的有吧?”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去查。”问荇无奈,他再损也不至于坑朋友。

“那算了。”

祝澈笑着摸了摸头:“我这人脑子不好使,问老弟说有,那就是有!”

赵小鲤缩在柳连鹊的灵位边,不敢插话,装成透明人模样。

“你叫什么来着?”

“赵小鲤。”赵小鲤小声答。

“好,赵小鲤。”

问荇终于看了过来:“你先出来,别待在那。”

赵小鲤如梦方醒,发现自己待的地方不合适,急急冲柳连鹊灵位磕了个响头,忙不迭跑了出来。

“你能看见鬼吧?先跟着那孩子,去他屋里对付一晚。”问荇指着边上做鬼脸的进宝。

“明早我有事问你。”

“和我来吧。”进宝得意洋洋,看着赵小鲤脸色越来越白,仿佛马上要晕过去。

真好玩,能见鬼的家伙,居然还怕鬼!

“进宝!”问荇扫了他眼,“你今晚开小差差点惹事,现在还敢吓人。”

“哦。”进宝自知理亏,将手背到身后,把吐出的舌头收了回去,勉强有些人样。

“随我来。”

……

清晨。

“谢谢小舅。”

劫后余生,赵小鲤对问荇千恩万谢:“如果不是小舅和柳大人帮忙,我就没命了。”

“是他愿意帮你,他人心善,看不得别人受苦,我主要是想教训那几个混混。”问荇意有所指。

昨晚,祝澈把三个懒汉彻底打晕,加上一开始晕掉那个,两人把四个晕过去的家伙挪到门口。

赶来接应的兵卒三人组早就手痒难耐,乐不可支飘着四人,就飘到了村里其他地方。

这下彻底毁尸灭迹,他们有八百张嘴都说不清喽。

郑旺很遗憾没参与这次吓人活动,被老大哥王宁无奈劝走。

他们的“抛尸地点”也精挑细选,经过问荇特别关照,四个懒汉分别被抬到了鸡圈和猪圈里。

至于赵小鲤,问荇让他在进宝屋里待了一晚,祝澈离开后,他和进宝则把院子稍微清理下,就去各自休息了。

天光未亮,赵小鲤就自觉向问荇辞行。

“我还得回去,不然我爹妈又得打骂了。”提起自家,赵小鲤有些恐惧,他由衷地羡慕问荇……

“小舅,你真的找了个好人家,离开我们那片地方,是天大的好事。”

“小舅要问什么,我只要知道,就全都会说出来。”

问荇噎住了。

怎么弄得像他在吃软饭。

不过他非常相信,赵小鲤现在最崇拜的人是柳连鹊。

“等等,我记得你是我外甥?”问荇试探着他。

“是啊。”赵小鲤松了口气,“我看你之前那样子,还以为小舅不记得我了。”

“毕竟小舅之前就…”他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兴讲,顿时哑了声。

“之前就怎么?”

“就,这里有点…”赵小鲤硬着头皮,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小声道,“经常情况差起来,家里人都不认得。”

“但是小舅现在看着挺灵光!而且小舅不记得我,其实也正常啊。”他看问荇脸色不太好,赶紧找补。

“我娘是小舅的大姐,很早就不在问家了,我也有一两年没见过小舅。”

“果然人都会变,小舅现在清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这几天下来,问荇早把原主身世拼凑大概。

是家里幼子,家境不好,家风不行,上面有哥哥姐姐,脑子不好使。

而且是非常不好使。

“可能嫁到柳家后,人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吧。”

“我在这待得很好,不想回问家,也不想和他们再有关系。”

“他们把我当傻子,继续当下去就行。”问荇压低声音。赵小鲤已经知道他不是傻子,不好和赵小鲤继续隐瞒,只能提醒赵小鲤别说出去。

虽然赵小鲤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信。

“还有院子里你能看到的那些事,也别说出去,明白吗?”

他不傻这事包不住,迟早会被传出去,但不能是现在。

“我知道,我知道。”赵小鲤狠狠点头,“昨晚的事情,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柳少爷和小舅是他救命恩人,就算看在柳少爷天大恩情上,他也一定保守秘密。

“我这脑子清醒了,有些事还是不清楚。”

“和我说说问家,还有过去的我。”

问荇虽然不想和问家沾染关系,但知己知彼,才有备无患。

“小舅家和我家差不多,就那样吧。”

赵小鲤苦笑:“小舅不记得也好,你之前肯定也不好过,可能就和我一样,天天被打被骂。”

“他们说你是傻子,每天和没有魂一样,可你不坏啊,怎么说也比大舅他们好太多了。”赵小鲤脸上露出厌恶。

“大舅他们,很坏很坏。”

“小舅,你真的千万别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小鲤:小舅舅,你享福了,要和柳大人好好过。(泪眼汪汪)

小问:我真的不吃软饭!

第39章 修缮里屋

“我知道了,你保重。”

问荇思忖了下,问家似乎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他在这待得安好,肯定会对问家敬而远之。只是问家听起来厚颜无耻,巴不得把子孙价值榨干,万一他哪天挣了钱,这群人会不会贴上来?

他不是傻子,肯定不会扶贫原主的亲戚。

“真是的,你都不怕我吗?”

进宝被晾在边上当透明鬼当得浑身难受,明明这俩人都能看见他,却都不理他。

他长得不够凶,本来也就只能吓吓赵小鲤,现在赵小鲤都不害怕了。

真的没有人害怕他吗?

进宝很伤心。

“啊!”

赵小鲤回神,这才注意到进宝,吓得后退两步。

进宝很开心,把脖子扭了一整圈。

“干嘛呢?”

问荇看不下去,扫了眼进宝:“别怕,我养的小鬼,不咬人。”

“你能看见鬼,还这么怕鬼?”

“森么咬不鸟人,窝又不似狗!”进宝瞪大了眼急着反驳,长长的舌头打结拧成麻花。

他又不是狗,只是想吓人而已嘛。

“怕啊,谁不怕鬼啊,能见鬼又不是能打鬼。”

赵小鲤嗫嚅着,总算敢正眼看进宝。

进宝刚收拾好舌头,气呼呼瞪了他一眼。

问大人还真就不怕呢。

其实不仔细看,眼前这个小鬼,也就像个普通小孩子而已。

赵小鲤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勉强活命,鬼见过不少,可真想害他的鬼,竟然还没想害他的人一半多。

“只是,我想…”

想到这,哥儿脸上的恐惧略微减弱,声音也变得更清楚。

“我想试试不怕鬼。”

“柳少爷救了我,他是鬼,可他并不可怕。”

“如果不是他,我…我肯定不会被那群人放过去,其实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他为什么救我。”

柳连鹊这种人和他生活在两个境遇里,赵小鲤之前甚至都没接触过柳连鹊。

“他想救,所以就救了。”

问荇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柳连鹊来说,只有一个。

因为赵小鲤不是坏人,且处于困境需要帮助,他能救,所以就顺手救了。

某天晚上,柳连鹊和他聊起过这些事。

“兼济天下,拯救苍生。”问荇合上手里的书,“你信有这种人存在吗?”

“自然不信,苍生太多,谁也救不过来。”柳连鹊用笔誊写出隽秀字迹。

“况且恶人也算在苍生里,救了恶人,那岂不是残害余下的苍生?”

“有意思。”问荇笑,“我还当你这脾性,会说你想做这种人,倒是我肤浅了。”

柳连鹊淡淡道:“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人总是势单力薄,如若是我,能救眼前可救该救之人,就已是最好。”

昨日护在门口的青光,逐渐与那夜青衣人的身形交叠。

问荇定定看向赵小鲤,认真道:“赵小鲤,你要记得,今后无论多苦你都得活下去。”

活下去是柳连鹊无法完成的夙愿,柳连鹊救下赵小鲤,也肯定是看出他还不想死不该死,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嗯!”

赵小鲤通红着眼眶,他狠狠擦了擦眼周,拼命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

糟糕的日子里总有奇迹会出现,小舅舅既然可以恢复神智脱离苦海,他一定也可以!

金色的朝阳划破天际,赵小鲤背上行囊,同问荇挥别,踏在归家的路上。

他来时浑身旧伤跌跌撞撞,走的时候没了身上的疼痛,终于可以挺直脊梁。

“哼,他怎么只知道谢谢柳大人,明明我昨天晚上看他可怜都没吓他,他该谢谢我!”

进宝气呼呼跟在问荇后面,太阳升起,他马上也该消失不见了。

“有意见和我夫郎去提。”问荇笑眯眯,“我们家谁最厉害你也知道,和我说可没用。”

“那算了。”进宝登时心虚,“柳大人这么忙,就不麻烦他啦。”

“我先休息去了,求求大人了,可别让那群工匠拆我屋子!”

“这我可不保证。”问荇伸了个懒腰,看着气成河豚的小鬼消失在阳光下。

果然不管在哪,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喜欢大人动他们屋。

问荇深表遗憾,他本来是想今天修灵堂的工匠来了后顺便给进宝把窝清理下,他不愿意就算了。

进宝的屋他可以不动,但是那间连通后院的隔间他必须清理。

卖菜加上和酒楼老板牵线,问荇手里攒了点积蓄,开辟后院的事也能提上日程了。

地嘛,当然越多越好。

工匠们来得及时,问荇开门见山,和他们提了清理屋子的事。

“是这样,我这屋不是有几间不能住人吗。”

“我想清理下里面杂物,好放点东西,但我自己不懂这些。”

“后面加钱好商量,你们提就行。”

“清理这间屋子?”为首的工匠查看了屋子的情况,面露难色。

“不好办,我们材料没带够,这还不是加钱不加钱的问题。”

“何肃哥,只是清理杂物,应该用不着什么材料吧。”

后面的工匠探头探脑满脸蒙圈:“就这么小的隔间清理下很快的。”

今天老大是怎么了,有钱不赚?

“傻小子,娘的,这都看不出,难怪教你什么你都学不懂!”

为首的工匠何肃瞪着眼,指向破屋:“这屋最要紧的压根不是清理,从外面都能看出里面房梁出事了,墙面瓦片没一处地方好,你告诉我这不要材料?”

年轻工匠缩了缩脑袋:“这,这样啊。”

何肃冷静下来,和问荇说话时语调已经缓和:“问小哥,不是我不帮,要是真就只是搬运杂物这么简单,随便给两三文,我都可以给你清理干净。”

“但是里面房梁如果修不好,随便移动杂物还可能让屋子塌掉。”

“动房子筋骨,这可就不是小工程了。”

“那需要多久,花多少钱才能修好?”问荇思忖片刻。

他也能猜到屋子年久失修,里面问题肯定严重,只是听何肃这话,修这屋需要不少钱。

“估计得两天,快点也要一整天。”

“价钱给你便宜点,三百文。”何肃摆三根手指,“这个数我能修到勉强能用,要是还要再牢靠的木料,然后把门窗也修好,得到四百文。”

“能再便宜些吗?”问荇试图争取。

“我看山里木头砍一根,瓦片和村里人买买,用点用剩下的材料,不需要这么多吧?”

他记得祝澈家前几天刚巧换了个房梁,才用掉几十文钱。

“没办法便宜,已经最便宜了。”

“你说的那种屋它整个就小,你是宅子,情况特殊啊。”何肃面露难色。

“屋里面木头受潮得换下来,整个宅子骨架大,屋顶材料也结实,房梁承重得更好,木料要用硬度好的良木,哪能随便去砍个树来凑合?过几天下雨,房梁要长蘑菇了。”

“而且修这种又大又老的屋子风险也不小,吃力不讨好,要不是我们熟,这活我都不接。”

“可以,要修就牢靠些,我出四百文,。”

问荇觉得还能接受,应了下来:“但是我急着用,能明天就来吗?”

“成,这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来。”

“定金就免了,问小哥我信得过,你这钱明天付也不迟。”

两人谈话间,屋里传来小工匠郁闷的声音:“呀,怎么血玉又没了!”

“没了就补,人家又不差你钱。”何肃没好气,“我这徒弟脑子就是笨。”

“血玉又没了?”问荇脸上露出些落寞,明知故问道,“奇怪,我明明不耕作时就守着灵位,可这血玉怎么还每次都消失。”

“不怪你。”

何肃见他这样子心软,压低声音:“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血玉这茬,别说你觉得奇怪,我都觉得邪门。”

“柳家之前特意叮嘱血玉不管失踪还是变小,都不用管,也别多问,换一个就好。”

“这灵位也没撬动痕迹,血玉据说又阴气重。”

“所以问小哥你还是别细想,细想怪吓人的。”何肃把自己说得害怕了,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你对柳少爷情深,但活人还是少靠近那边比较好。”

“我知道了,谢谢啊。”

何肃也是一片好意,问荇点点头,将这事揭了过去。

工匠们明日还得上门,问荇趁着下午去地里转了圈,看见自家苗整整齐齐,没有被踏过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问荇!”周二热络地和他打招呼,让问荇有些惊讶。

他可记得直到昨天,周二和吴强都好得穿一条裤子,吴强出事,周二肯定知道。

“怎么了?”

“嗨,就是叫你下。”周二讪笑,“你知道吗,吴强他疯了。”

“什么,他怎么了?”问荇状似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

周二盯着他看了会,没看出什么端倪,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今早被人看到在猪圈里,恐怕癔症是治不好了。”

“哦。”问荇面露同情。

“虽然他对我很凶,但变成这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你和他关系好,肯定不好受。”

“也,也就那样吧。”

吴强人都傻了,家里正缺钱看病到处借呢,周二也不想凑上去当冤大头,自觉远离了吴强家。

问荇虽然古怪,但田在自家地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和他搞好关系比较实在。

“我现在觉得,还是你更适合交朋友!吴强这人太冲动,有事不会好好说。”

“真的吗?”问荇面上有些犹豫。

“真的真的!”

周二心里一喜,这赘婿还真好套近乎。

“唉。”

可问荇摇摇头,神情落寞。

“算了吧,我这人不吉利,都让人找跳大神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呀,这就疯了,www.youxs.org

第40章 坟冢往事

“没有的事!”

“害,那都是他们有些人瞎胡闹,到处造谣,把我都带跑了。”周二赶紧否认,急中出错。

“根本不是你不吉利,是村里这乱葬岗本来就…就…呃…”

“就什么?”问荇看他突然卡壳,好奇地询问,“你说啊,我从来没听人说过村里乱葬岗的事。”

“难道这地方还有来头?”

“算了,我偷偷告诉你啊。”

八卦是人的天性,周二被他一问,也心里痒痒把不住嘴。

他鬼鬼祟祟,把问荇拉到一边:“这乱葬岗建村的时候就有,也不知道哪代传下来的。”

“之前就有人在这撞鬼,还不止一次,所以压根不是你邪门,是乱葬岗邪门!”

“这事太怪了,所以大家平时都不提,我和你在这说,我够意思吧?”

这事问荇倒是第一次听说。

难怪村里人对这坟头地反应这么大,也难怪每次来“讨伐”他时,连懒汉的煽动都听得进去。

因为这片坟地,本来就比其他坟地更不“干净”,来种地的人就算不是问荇,是张三李四王五,也会被怀疑和排挤。

“原来是这样。”

“你放心,我觉着这事就是吴强自己倒霉,撞到什么不干净玩意了,我现在绝对对你没有意见!”周二趁热打铁,他自然没吴强这么笨,知道问荇就算真邪门他也扳不倒,大局已定,只希望问荇别来计较他。

问荇眼底划过冷意,周二这话拿给真傻子听听就算了,想骗他还早得很。

之前来他家门口道德绑架他的人里,周二可是打头阵那个,他没给周二家晚上送鬼吓人,已经很客气了。

“我之前也是脑子一晕,听信了他的话。”

“问小哥你看,就你家门口那事…咱们就算揭过去行吗?”

周二图穷匕见,他来找问荇,就是怕问荇真有什么本事,后面蓄意报复。

他观察下来,问荇虽然没传言里蠢,但终究还是年轻,性格单纯了些,这么蒙下哄下,应该就不会再计较那事了吧?

“可以啊。”问荇答应得爽快。

“但是我俩地离得近,你家牛可不能再进我家地了。”

朋友未必能做,但看问荇的意思,是要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小鬼就是好哄,果然被他三言两语蒙了过去。

周二松了口气,看到吴强的下场,他后面哪敢带牛乱来啊,毕竟他的牛都在家里病着呢。

“好,当然好,我肯定管好这畜|||牲。”

问荇垂眸,看着周二踏在自家地上的脚,神色晦暗不明。

他是要井水不犯河水,但周二如果哪天做个噩梦撞个鬼,可就不管他的事了。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农户,没本事管住鬼怪的手脚。

周二高兴地离开了,三个兵卒鬼也兴高采烈地上岗了,只是今天比平时晚了些。

“我就说我挑那位置好,够吓人。”郑旺一脸兴奋,“那群混混这辈子都不会想看到猪了。”

“你小子,就是咋咋呼呼,非要挑这么远的地方。”王宁叹了口气。

“要不是昨天晚上躲得快,咱们搬人就得被看见了。”

“他们几个怎么样?”问荇知道这三个兵卒这模样,肯定偷偷跑去看懒汉家了,顺嘴多问了句。

“不怎么样。”王宁摇头,“那个姓吴的家里门闭得严严实实,只能听到有吵架声,我们也没进去。”

“还有个好像吓懵了,据说不会说话了,另外两兄弟……”

“我来说我来说!”郑旺乐呵呵接过话茬,“那兄弟俩晕到现在没醒呢,他们家猪臊味太重,我们没敢进去。”

“太解气了!老早就看这群家伙不顺眼,要不是时间紧,我都想进去再吓吓他们。”

“真惨。”

问荇轻轻笑了下,弄得三个鬼满脸懵,也不知道该不该讲下去。

“那个,这些不都是你做的吗?”郑旺小心翼翼开口,“怎么还同情他们。”

他可不记得问荇是这种好心人。

“我做的吗?”问荇眨了眨眼,“对哦。”

“我觉得他们确实很惨了,但其实还可以再惨些。”

“要是哪天你们想去他们家拜访,说一声就行,我可以放你们假。”

三个兵卒:……

怎么有人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啊!

“好了,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问荇看了眼蹲在田头的小狗,小狗立马乐颠颠跑了过来:“汪!”

“最近你回去的好早哦。”林大志摸了摸脑袋,傻乎乎地开口。

“咋滴,夫郎催得紧吗?”

“是啊。”问荇无奈笑了笑,“夫郎催得紧,我再不回去,只能提头见他了。”

三个兵卒瞪着眼睛,目送问荇渐行渐远。

王宁脸上露出困惑:“郑旺,你和小问岁数差不多,见识也大,现在这年纪的哥儿都这样吗?”

他以为柳连鹊作为邪祟,只是对其他人很冷漠,没想到管问荇这么严厉,已经到要自家夫君提头来见的地步了!

郑旺呆愣,随后怒道:“我咋知道,我又没夫郎,而且我死了这都多少年了!”

“俺知道!”林大志一拍掌,“小问这不就,不就是阿旺之前说那种…那种什么野蛮夫郎话本里,有这种哥儿!”

“对对对,可能是话本已经影响到现在哥儿了,柳大人不是听说之前还是读书人嘛,那肯定比咱们懂得多。”郑旺故作深沉摸了摸下巴。

“唉,还好我没娶媳妇,否则被这么管着,我得难受死啊。”

王宁听着俩鬼咋咋呼呼,沉默不语,他还是觉得奇怪。

他总觉得,问荇一点也不苦恼,压根是乐在其中。

问荇当然乐在其中,他只想回家休息。谁不喜欢上班早退,下地摸鱼。

之前是怕苗出问题迫不得已加班加点,现在苗都长得顺当起来,谁还要在地里和三个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大晚上一脚深一脚浅刨土。

不过说怕柳连鹊着急倒还真不是借口,毕竟刚经历过吴强闯家那惊险一夜,白天工匠们又换好了血玉,也不知道柳连鹊状况怎样,他是要早些回去看看。

“你没事吧?”

万幸,柳连鹊看起来气色很好,甚至看着比他还好。

见问荇推门而入,柳连鹊赶紧扶着他左看右看,发现只是在田里沾灰袖口脏了些,微不可闻松了口气。

问荇任由他摆弄:“我当然没事,怎么这么急?”

“我能不急吗?”

柳连鹊面上忧虑:“昨天家里遭贼了,贼还绑了个小哥儿,我当时见着就觉得麻烦。”

“那几个贼人高马大,你也是能胡来,光拿个锄头还敢往他们面上撞。”

“你记得啊?”问荇微微笑了下,“好了,我真没什么事。”

“别摸了。”

柳连鹊手搭在问荇胸口,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举止有多……大胆。

他红着脸收回目光,局促地把手背在身后,语调却依旧严肃:“咳…我要是不记得,你是不是不打算说?”

“冤枉,我可没说这话。”

虽然问荇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且不说这事又没出纰漏,解决掉后说出来只会让柳连鹊担心。就说他拿着锄头揍人恐吓懒汉,让夫郎知道还怪丢人的,毕竟他在柳连鹊面前形象,一直都还算正派。

而且那群懒汉好死不死,绑着个哥儿就冲他家来,虽然绑的是问荇外甥,但让柳连鹊误会可就尴尬了。

不过万幸,柳连鹊的注意力不在这些细节上,也没追着他逼问。

柳连鹊看问荇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顺手端起茶盏:“我看你就想这么干。”

“罢了,没事就好,家里那孩子我不担心,但那被绑的哥儿,他没事吧?”

柳连鹊知道自己是鬼那天,也猜到了进宝也是鬼,不会被吴强伤出好歹。

“没呢,那个哥儿是我亲外甥,就是好几年没见实在不太熟,当时我都没认出来。”

问荇赶紧表忠心,一来要让柳连鹊知道这是他亲戚,二来告诉柳连鹊俩人压根不熟。

揭开茶盏盖的手抖了下,柳连鹊似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眼底带笑:“我能看出来,你这解释,倒不如不解释。”

“我问你昨夜的事也不是想管你,我现在这样子…也管不上事,就是有些担心,一切都好就行。”

“怎么会管不上,我特别需要夫郎管我。”

问荇赶紧顺杆爬:“就夫郎开宅院门救人这举动,能有几个活人能做到?要不是夫郎明智,我这外甥怕是要麻烦了。”

“我和你说个稀奇事,他居然能见着鬼,现在特别崇拜夫郎,觉得你英明神武。”

“我也是看情况不对,才想着开门,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连鹊被他一顿夸,脸上都挂不住了,一想到昨晚那小哥儿哭哭啼啼磕头模样,就觉得头疼。

他只是干了件小事,无福消受那种大礼。

“其实那时候我意识不清,听到外面有声音,这才发现有异。”说起这茬,柳连鹊有些庆幸。

“还好那时候还有些许意识。”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不能出屋子,怎么还能听到有声音,转而去开了院门。”

问荇其实昨晚就奇怪了,按之前的经验来说,柳连鹊神智清楚,就出不了屋门;如果在屋门外面,就会变成邪祟,完全进不来屋子。

而且每过半个月,柳连鹊都会陷入昏睡里失去意识,昨日刚好就是血玉失效,他该失去意识的时候。

柳连鹊为什么还存留着理智,并且能够脱离卧房,打开院子的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我在你心里,应该算正派吧?

鹊鹊:(盯)

小问:应该…吧?(心虚)

鹊鹊:(盯)

小问:…好吧,我不是好东西。

若是之前的问荇也许会这么做,可最近种地有经验了,肯定不会这么贸然。

绿豆喜阳,种在树下绝对不行,发苗还好说,后面叶子长起来肯定要出事。

因为那里面的房梁塌下,门也只剩下了半扇,杂物将门口堵得结结实实,不清理开根本进不去。

问荇走上前,透过废墟看了眼里面,断定没法进去。

进宝小手一指,指向一扇已经完全破损掉的门:“那里面可以通后院。”

第31章 后院荒地

可是前院的大槐树已经很显眼了,再直接去其他地方开块地,很占位置得不偿失。

“大人,你是要种绿豆吗?”

问荇比他更加意外:“哪来的后院。”

“其实我平时住的屋子里也有门,只是那扇好像被封住了,大人可能进不去。”

问荇对进宝指的那间房印象很深,主要是因为那间屋子就算在这个家,都算得上破得出奇。

这宅子到处多多少少都年久失修,好些的和进宝住的地方差不多,糟糕些的,就和那间侧屋差不多。

“为什么不种在后院呀。”

“后院?”

“把这个柜子挪开,里面就是门。”

原来藏在柜子后面,难怪之前没发现。

他来的时候仔仔细细检查过,这宅子后面是片荒地,比前院还大,没发现有宅子里面直通荒地的道路。

“当然有,我以为大人知道呢。”

清脆的童声打断他的思绪,进宝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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