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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予他(GB)

22、月光

杨初丹斟了一杯酒,对兰封笑着说:“兰封,这酒真的很好喝,你来尝尝啊。”

兰封犹豫了一下,他其实不喝酒,毕竟喝酒会令人的自制力失效,在清梦楼里生活的他,时刻都保持着清醒与警戒,酒是他最忌讳的东西。

“啊,莫非不会喝酒?”杨初丹笑眯眯地问,然后自己又喝了一杯,叹气说:“那也太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自己喝,感觉这酒……殷沐会很喜欢,不知道能不能跟祖父要一坛……嗯,这股味道……”

“你们两个少喝点,”祖母轻轻皱眉,擦着桌子问,“小初,能在这边呆几天?”

“三……四天吧。”杨初丹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毕竟要在这里跟兰封办一场婚礼,时间太短,我怕劳烦祖母……”

“说什么话呢,我跟你祖母特别高兴,你大哥和二哥的婚礼当年我们都没能参加,但是能够主持你的婚礼,也没有遗憾了。”

祖父祖母家的四合院并不是很大,除了祖父祖母所住的厢房还有他们住的厢房,其他厢房都变成了仓库,所以他很快就在庭院里找到了杨初丹。

庭院里整齐种着四棵梅树,最里面的梅树下,有一个茶桌和两把摇椅,杨初丹就在其中一把摇椅上,摇椅轻轻晃动着,杨初丹望着夜空中的明月。

兰封走过去,将盘子放下,看到茶桌上摆着酒壶和酒杯,酒杯里倒了酒,他拿了一下酒壶,里面应该还有半壶,他轻叹:“一坛酒就剩下这半壶了,你这不是品酒,这是喝闷酒。”

“这是误会,祖父的酒真的好喝,啊,这是兰封你做得糕点吗,闻着就很好吃,”杨初丹捏住一个软软白嫩的糯米糕放入口中,然后睁大眼睛说,“这真的很好吃,我家夫君也太厉害了吧。”

兰封走过去,半蹲在她的摇椅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初丹难过的时候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吗?”

“难过的样子?”杨初丹轻轻歪头,兰封轻轻捧住她的脸颊,注视着她的眸子,他非常喜欢她的双眸,透彻而明亮,看着他的时候总是真挚而温柔,他想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宝石能够比过她的眸子。

她的双眸此刻仿佛宝石碎裂而开,泛着令人心痛无比的碎光。

夜晚的天空弥漫着雾气和湿润,他看到了她的悲伤,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吻上了她的眼角。

杨初丹眸子沉下来,将他拽了过来,让他坐到了她的腿上,摇椅有些失衡,他下意识地抱紧她,她的手紧扣着他的腰,他们静静地相拥一直到摇椅平息下来。

“祖父祖母刚刚看我的眼神,与二哥二嫂是一样的,我知道那是在心疼我,但是,那一天的我……”

杨初丹抱着兰封,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起了那一天的事情,而她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已经过了许多年,却在她记忆中依然清晰的存在着——

失去了父亲与大哥的她,得知有救二哥的机会,非常想要亲自去救二哥,廖将军认可她的武艺,也觉得她加入救援队伍的话,希望要比之前更大一些。

但是廖将军也对她的身份存有顾虑,如果二哥已经不幸遇难的话,那么她就是杨家唯一的独苗,一旦她在救援过程中遇到不测,那么就相当于杨家无人生还。

“一定要去吗?”

“如果你回不来怎么办?”

“谁也不确定你二哥还活着?”

“你是我唯一还活着的孩子。”

母亲不安而惶恐的声音偶尔依然清晰地在她耳边,她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对劲,但是当时的她,只是握着母亲的手说:“娘,二哥还活着,我不是唯一还活着的孩子,二哥我会救回来,相信我,好吗?”

当她救下二哥的之后,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第一个想要告诉母亲,但是廖将军带她去的地方,不是母亲的帐篷,而是父亲的棺椁前,廖将军用悲切而怜悯的神色注视着她,哀痛地说:“杨小姐,节哀。”

她看到了母亲穿着最喜欢的长裙,躺在父亲的身边,父亲的棺材很大,她以为空位是准备放父亲盔甲的,但最后却是母亲躺在了那里。

她整个人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大脑都是空的,身上的伤还在渗血,但是她感觉不到疼痛,而另一种尖锐的疼痛在扎着心脏,这种巨大的痛苦似乎要穿透她整个人,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并没有让她掉泪,她的大脑不停地在想——

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算殉情的?服下的毒一直放在哪里?或许是母亲并不相信她会救下二哥?

这是对她的惩罚吗?

惩罚她没有留在母亲的身边安抚她,而是选择了去救二哥?

假如她不去的话,她也许能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也许就算没有她,二哥也能够被救出来,她……

她想呐喊,尖叫,然后毫无顾忌的大哭,来宣泄自己的悲伤与悔恨,但是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必须安排父母的后事,也必须确定二哥身体的情况,她必须支撑起一切……

“初丹!!!!”兰封红着眼眶将杨初丹紧紧地抱在他的怀里,仿佛被梦魇住的杨初丹失焦的双眸渐渐恢复了神采,她看着眼眶通红的他说:“兰封,别哭。”

他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一颗一颗落下,她张开掌心,泪水有些冰凉落在她的掌心,犹如一朵脆弱到稍纵即逝的花。

杨初丹看向怀里的他,月下的他一如初见般美丽,好似月光的一部分,有着不染尘世的圣洁。

“一直很孤独吧。”他用微哑而动人的声音对她这样说。

她的呼吸瞬间带着不稳定的节奏,微微颤抖的手指抚掉他脸颊的泪痕问:“孤独?”

他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向她的脸,指腹轻触她的脸颊,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温柔上扬的唇,颤抖得接近卑微的抚摩着。

片刻后,他停下手,声音平静而温柔地说:“对,你的母亲并非不信你,能够装下两个人的棺椁,最喜欢的衣服,致命的毒药,她一开始就准备去陪伴你的父亲,因为那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算你没有去救二哥,你阻止了她殉情,活下来的她……也可能变得不幸。”

“……”杨初丹呆呆地看向兰封,兰封垂下眸子,轻叹说:“我的父亲就是一个例子,失去了我母亲以后,他就如同变了一个人,可怕又可怜,疯魔了一般。”

她忽然觉得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止,母亲殉情的那一天,她仿佛陷入了一个循环,没有答案的循环,不断有一个声音质问着她,为什么不选择陪伴母亲,而是选择二哥,但是每当二嫂对她露出感激的神色,二嫂与二哥露出幸福的笑容,她会庆幸自己去救了二哥。

因为那一天,如果不是她和敌将交手拖延了时间,根本没有时间运送二哥。

她陷入了一个救母亲还是救二哥的死循环……

“我做得对吗?”杨初丹低声问。

“这件事不存在对错,如果没有救下二哥,二嫂也要经历丧失挚爱的痛苦,你的小侄子也不会诞生。”

啊……没错,过去不可改不可逆,她也不知道怎么才是正确的,但是一直遵从本心选择自己的路。

“因为只能自己考虑,自己承担,所以才会这么孤独吧。”

月神般的男子在纯白而安静的月光中注视着她,他的眼睛是温柔的,包容的,仿佛能够容下她一路走来的全部孤单与伤痛。

“从今以后,我会陪你一起考虑,不管是错的还是对的,都陪你一起去承担。”

她心中似跳耀的火焰般,眼睛发涩,大脑发胀,却仍然挡不住她凝视着他的渴望。

啊,原来是这样,二哥与二嫂心痛她的付出,祖父与祖母疼惜她的难过,但是她最深的感受是孤单。

母亲有父亲,二哥有二嫂,他们都回到了挚爱之人身边,而她却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的嘴角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一直注视着她的兰封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因为她的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耀眼而迷人。

“我说的应该没错吧……”兰封有些迟疑地说。

杨初丹点了点头,非常想要告诉他,他的话语与怀抱,温柔如月的目光都是她的救赎。

可惜在她想要诉说现在心情之前,兰封更快的说出下一句话:“毕竟你曾经有一位姓商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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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很多战役,拥有着超常第六感的杨大将军,顿时有种不好预感。

祖父说着,将酒倒入酒壶,然后用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向杨初丹。

杨初丹握着白瓷酒杯与祖父轻轻碰杯,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流连,她忍不住感慨说:“这酒真是绝品,祖父大方!”

“别独吞,”祖父板起脸,然后对兰封说,“兰封也尝尝,是我珍藏的好酒。”

兰封点头,看着祖父一脸心疼地扶着哭泣的祖母回了房间。

“祖母,那种情况下让你们回到家里也改变不了什么,”杨初丹结果兰封的手帕,轻轻为祖母擦着眼泪,“就像你和祖父选择隐居,母亲也是做了自己的选择。”

杨初丹摸着吃饱的胃,祖母和兰封收拾着碗筷,她刚刚准备帮忙,祖父就拿着一坛酒走了出来。

“那你看,我一直都珍藏着,可不是谁都有运气喝,你爹上次来,我都没让他碰。”杨祖父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什么话题,偷偷看了一眼杨祖母。

杨祖母擦桌子的手停下了,半响,微笑对杨初丹说:“你祖父那几坛子酒,对谁都小气,也就对你大方。”

“好好好,我杨家满门都是武将,不分男女,”杨祖父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眼眶泛红,“小初,你是我们杨家最骄傲的孩子。”

“你母亲那个人,看起来坚强又开朗,实际上比谁都脆弱,她和你父亲青梅竹马,从小就在一起,当时一定是绝望极了,绝对不是想要抛下你们兄妹。”

杨祖父叹气,又饮了一杯酒,然后走过去轻轻抱住自己的妻子,对杨初丹说:“我先带你祖母回房了,她一直不太敢面对你父母的事情。”

“嗯,那酒,我就自己喝了。”杨初丹对祖父笑着说。

“难为你了。”祖父拍了拍杨初丹的肩膀,“我和你祖母回过一趟都城,那时候你已经去军营。”

“父亲出征前,嘱咐我们不要打扰祖父祖母的隐居生活,”杨初丹对祖父敬了一杯酒,“让你们担心了,但是家里已经没有关系了,二哥和二嫂把杨家打理的很好,我在战场上也没有给我们杨家丢脸,杨家旗帜依然完好无损的立在战场上。”

一股清甜的味道传来,兰封连忙对杨初丹说:“刚刚吃饭前,我蒸了一些红豆糯米糕,应该已经好了,我去看看。”

兰封来到厨房,熄灭了灶台的火之后,将糯米糕装到盘子里,端着盘子回到屋里的时候,杨初丹已经不见了,酒坛已经空了,但是酒壶和酒杯不见了。

杨家祖母的泪水终于没有忍住,她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杨初丹的身边将她紧紧抱住,“我和你祖父知道的太晚了,那时候你一定很辛苦……”

兰封洗碗回来之后,就看到杨祖母抱着杨初丹哭泣,他连忙走过去递上手帕,杨祖母看到兰封,泣不成声地说:“幸好……你现在身边有一个贴心的兰封……”

“父母的事情,二哥应该写信告诉过祖父祖母。”杨初丹轻轻放下酒杯,对两位老人说:“我在边关将他们合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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