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什么羞耻的梦
楚微辞的目光流转于他柔软的唇瓣上，继而又落向他那略带深意的双眸间。
不知怎么，楚微辞的喉间微痒，脑海中有一种奇妙的想法，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忽而意识到，他确实是这位公子即将迎进门的新娇娘。
而顾家对这次的婚事也十分郑重，不论是准备的聘礼，亦或是成亲当日的排场，都叫人咋舌。
家奴就没见过那么多箱的聘礼，简直是将所有值钱的宝贝恨不得全部塞给他们家少爷，足以见识顾家人有多么重视这次的婚礼。
也足以见识，顾公子有多么宝贝他们家的公子。
楚微辞莫名红了耳根。
他本就生得面若芙蓉，如今更是叫人惊鸿一瞥。
那些富家公子哥们，从小金尊玉贵养大，不谈品行如何，或多或少有些傲气傍身。
可楚微辞不一样，他这面容生得很是讨喜，很容易叫人放下心中防备对他生出好感。
他气质卓然干净，眉眼清澈灵动，语声还带着点吴侬软语那边的温软。
说话时声音都轻轻的，紧张时更是会徒生一种绵软无常的颤儿音，不觉挠在人心尖分外酥痒。
是顾公子。
楚微辞脚步轻盈，如蜻蜓点入水面，飞快朝向顾公子身边奔去。
纵然人海往来，他似也能一眼锁定到他芝兰玉树的身形。
可楚微辞走了一半，快要扑进他怀中时，连忙将脚步停了下来。
在顾公子的面前，他多少还想着要矜持些。
尽管他们两人快要成亲了。
“顾公子。”抬首时，楚微辞已走至他身边。
他似颔首，答应了他这句。
语声温然，眉眼平静，却又带着几分纵容的宠溺。
楚微辞偏偏能够看到那份宠溺，他见他薄唇轻启，声音缓而沉稳，在唤他：
“夫人。”
明明没有拜堂成亲呢，他竟然就这么唐突的唤他夫人。
楚微辞目光于慌乱中别开，根根睫毛柔顺地颤了颤，似想到什么，又于慌乱中转回来。
楚微辞盯着他，他想起他还没能怎么好好正面瞧过顾公子的脸呢。
他怎能这样犯规，将面罩戴得这样密实？
突然起了点想要逗弄顾公子的心思，楚微辞也不提前与他打招呼，忽然唐突地踮起脚尖。
顾公子的身量堪堪要比他高出好多，他哪怕是踮起脚尖，也只能抵达他肩膀的位置。
饶是如此也够了。
楚微辞玉指轻抬，伸手想去拨弄他那副面罩。
他以为他藏着那张脸，是不愿意轻易露于人前，所以也做好了他随时可能会躲闪掉的准备。
伸手去摘的时候，楚微辞不小心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竟也不闪不躲，分明察觉出他的意图，立在原地岿然若青山，任由他来摘。
他瞬间撞进了满怀，身后一只手轻悄悄落于他的后背。
楚微辞指腹轻斜，那半截流光溢彩的面罩便就此掉落。
他的双眼定格在那之上，面罩下的男人目光灼灼，眉眼温然宠溺，嘴角弧度更是深刻。
他看着他，他亦看着他。
旋即，楚微辞彻底栽进了他怀里。
他小心护着他后背，双眸落入万顷星河，凛凛又粼粼。
楚微辞抬起眼，仔细端详他面前这位即将要成婚的夫君。
忆及他之前见他一面，便叫他夫人，楚微辞脸色羞赧。
他却还是笑意温然，带着那份难以忽视的宠溺，轻声问：“怎么了，夫人？”
一旁的家奴们都在起哄，眉开眼笑见他俩感情如此之好。
楚微辞听得耳朵更是一阵痒意。
终于叫他放开人。
也不知顾公子是故意，还是无意，指腹离开他的腰腹时，若有似无勾勒了一瞬。
如同细小的石子丢进湖面，泛起极为细微的涟漪。
楚微辞总算站正，为免掉先前的尴尬，怕对方笑话他，是不是瞧见人都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嫁入顾家，做顾家的新娘子。
果真听到之前那个家奴说：“少爷跑得这样焦急，生怕将人跟丢了似的，莫不是想快点嫁给顾公子？”
楚微辞嗔他一句：“少贫嘴。”
那家奴虽然不说话了，可眉眼仍然带着别有深意的笑。
楚微辞更是尴尬，忙转移话题说：“我们去逛逛吧。”
街边商贩众多，街道因灯笼的装点而流光溢彩，楚微辞快步走在前头。
他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不近也不远的距离。
恰而，他的臂膀在走动时，可以微微扫到楚微辞的臂膀。
这样若有似无，细微到不易察觉的肢体接触，也叫楚微辞心中一片慌乱。
可慌乱的人好似只有他，偷偷觑了身侧的人一眼。
他见他面色如常，总是带着那般儒雅之风的笑意，温然却又莫名宠溺。
楚微辞慌忙别开视线，随意拿取了就近一个小摊贩上的东西。
是一个剑穗。
他微迟疑了片刻。
他是世家公子，从小体弱多病，身形孱弱，虽是家中最得宠的小公子，却也知道他这身体不堪大用。
想当初顾家竟然主动上门求娶，万没有一点嫌弃他这病弱身体的意思，楚微辞心中自带了一份感激。
将剑穗取到顾青禾的身边，他腰间配了一把纹路繁复，雕刻精美的宝剑。
他明明不该知道那柄剑的名字，却在看到镶嵌明华珠宝剑鞘的第一眼，忽而想到这柄剑好像叫——
溯情。
拿着剑穗在溯情剑上比了比，溯情剑上已有了一条与之相衬的蓝色剑穗。
楚微辞端详那剑穗许久，忽听到顾青禾声音清朗说：“这也是你送的。”
这也是他送的？
可他怎么不记得了。
“你自小体弱，还有顽疾。这顽疾病发时，会叫你失忆，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
他声音淳淳，低沉悦耳，明明与他说话时，保持了一段君子之仪的距离。
但楚微辞总觉得这声音好像贴着他耳畔在说一样。
他抬眸，眼中流露万般不舍，也有明显的慌乱与惧怕：“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也会忘记吗？”
“可能会。”
楚微辞的眼中蓦然流露出失望。
然下一瞬，指尖微热，触及到顾青禾的目光，他已被他握紧指心。
“但我会让你一遍遍记住。”
“记住你是我的夫人。”
“明媒正娶的妻。”
楚微辞记下了这段话，因他这份叫人笃定的保证，心中莫名安定。
楚微辞颔首，也不那么怕了，他们不日就要成亲，他信他会好好护着他。
想罢，楚微辞将那剑穗又重新放回去。
既然曾经已经送过一个剑穗，他还如此珍重地一直挂在剑柄上，足见得他对它的欢喜。
亦是对他的欢喜。
“真想快点叫你一声夫君啊。”
楚微辞突然抬起眼，见他模样怔怔，长睫忽闪，灵动眨了眨，“真想明日就能与你拜堂成亲。”
他轻盈地待在他怀里，但是好似带了点逗弄心思，只驻足停留了一瞬，楚微辞便从他怀中又轻盈脱离。
抬起头，他薄软的唇恰巧扫过他的下颌，扫得他微痒，眸若碾碎的晨星，这般静静注视他。
楚微辞还故意问他：“你不想快点成亲吗？”
他神色却在瞬间怔了片刻，凝眸很缓慢地说了声：“想。”
楚微辞更有些羞。
不再看他，又加快脚步走向前，路过一个卖稀糖画的摊子。
那摊主画的极好，栩栩如生，游龙走凤，宛若即刻能从摊位上腾空而起。
楚微辞要了一只看着就软萌可口的小兔子，却给他来了只尖嘴獠牙的大老虎。
也不问顾青禾要不要，他将大老虎塞进他手心。
指腹莫名在他掌心勾过，蜻蜓点水的不动声色。
即将离开时，又被他牢牢握住指心，小兔子瞬间被沾着浅笑的唇咬坏了一大口。
楚微辞看到已经残破的小兔子，心中难受，他嘟囔着：“我的兔子。”
“你还我兔子，你居然把我软软萌萌的小兔子给吃了。”
抬起头，楚微辞也赌气似的去叼他手中的大老虎，他咬他的小兔子，他就将他的大老虎也给吃掉。
明明唇角即将凑近那只大老虎，糖稀却临时变成了一张沾着笑意的唇。
楚微辞不期然间碰上了那双唇，薄软温热。
他心中慌乱，想快速往后退，腰身却被对方给搂住，叫他刻意挣了挣，也完全脱离不掉，心甘情愿又被那人轻柔落下一吻。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楚微辞眼睫颤动，被吻得舌尖都要麻了。
他三世为人，第一世在现代的时候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做这种事情啊，何况这里还是古代。
等等。
三世为人？
楚微辞感觉脑袋里似乎有什么要冲破牢笼，他头痛欲裂，望着眼前映在灯火下，自有朦胧亮光之美的男人。
脱口道：“顾公子？”
顾青禾的眼神却微微黯淡下去，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开始逐渐清醒，意识到这不是真世。
“顾公子，我们能顺利成亲吗？”
他忽然有些不安，不知怎么回事，周遭的天地似乎都在发生变化。
远处的灯盏开始一盏盏熄灭，原先震耳欲聋的欢笑声，也逐渐开始消失。
鼎沸喧嚣的人声，变得寂静空宁。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开始逐渐放缓脚步，乃至站定在原处如浮光掠影，不再动弹。
“顾公子？”
楚微辞越来越不安。
这份浓烈的不安感究竟来自何处，他也不知。
他担心他们的亲事无法完成。
他忽然就怕，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也会随时消失。
他牢牢抓住他的手，目光温软而透着欲绝的伤心。
冰凉的指尖却突然摸上他的脸。
“叫我的字。”
“我想听你叫。”
楚微辞颤了颤，声音迟钝而流连忘返：“青禾？”
他摇摇头，指腹依然摸着他的唇。
楚微辞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说叫他的字，这是只有亲密的人之间才会互相叫的称呼。
“鹤绥？”
他才略点了头，软唇忽然碰触他的指尖，那双眼，似乎看进了他的神魂里。
他也同样唤他。
“寄雪。”
……
楚微辞赫然惊醒。
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他的大徒弟还在熟睡，还好还好，他并没有清醒。
他抚着胸口，那边心脏噗噗乱跳，仿佛要从胸腔中震出来一样。
他怎么可以做出那样罪恶羞耻的梦？
竟然在梦中一直调戏大弟子，还梦见和他即将成亲？
那家奴还在拿他打趣：“少爷，你与顾公子成亲之后，你们两人便要整日黏黏糊糊腻在一起了，你怎到事到如今还这样害羞？”
旁边另外一个家奴也打趣：“何止是黏黏糊糊腻在一起？少爷和顾公子两人，可不得整日缠绵在床榻？”
另外半张脸流转于面罩的光华之下，嘴角弧度轻轻勾起，那下颌轮廓幽深，线条流畅，唇色清浅沾着笑意。
仿若见到他的视线投来后，他唇角弧度竟在顷刻间加深。
家奴指给他看。
是了，他已经婚配给顾家嫡子顾青禾。不日就要嫁给顾青禾做他的夫人。
说到缠绵床榻四个字，还故意看了楚微辞一眼。
楚微辞莫名耳热，脑中莫名想起一张美背，肩宽而臂修长，轮廓深刻精美。
先前调戏他的家奴，继而又笑说：“少爷，你可别再杵在这儿了，还不快点回去找顾公子？他正在那边等着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楚微辞与对方不经意四目相对。
可他辨不清对方情绪，也瞧不清对方真实面容，顾公子脸上此刻正戴着半截同样为蓝色，点缀细碎珠光的面罩。
目光所及之处，他的半张脸藏于面罩之下，身影静默高大，清瘦却不显弱，俊美也挺拔。
难道他们两个人已经，做了、做了那种叫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楚微辞的耳根红得能滴血。
如今他待字闺中，无论是金麟楚家，亦或是沽宁顾家，都没有成亲之前，新郎与新娘不得见面的规矩。
虽然顾家家风严正，但顾家如今的家主倒似乎很希望两位富家公子之间，能够多多见面才好。
一阵嬉嬉闹闹中，楚微辞回首立在原地，千灯于风中轻轻摇曳，灯火阑珊处，果然见到一蓝衫公子鹤立于众人间。
家奴瞧他仍站在原地，又在起哄：“少爷，你不会连顾公子是谁，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喏，他就站在那里。”
他竟然在此之前，就已经瞧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