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吃力地拉开弓弦,眯眼瞄准靶上红心,在众人的嘈杂呼声中奋尽全力将一支羽箭朝前射去,羽箭离弦,不出所料,没有中靶,众人的笑声立即响做一团。
少年看着一众长辈正走了过来,在长辈面前丢了脸,他登时脸上红成了一颗苹果,喏喏的将弓塞给了身旁另外一个跃跃欲试的少年。
这些少年都是今日来赴宴的朝臣子侄,杨世宾给各个官员发请帖时特地写明今日有射箭比试,让他们带上家眷,就是想看看有哪些晚辈后生能入了他的眼。
今年初永光帝登基之后,江南部分大商贾捐资捐物,名为助大鸿朝廷复国。这处宅子也成了捐助物之一,但此时却变成了杨世宾私人的首辅宅邸。
金陵城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闾阎巷弄都在传言,杨府的豪华程度可堪比皇宫,沈猷今日一见,便知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沈猷骑马到了杨府门口,杨世宾已经站在门口等他。
朝臣们也定是猜到了他这层意思,有子侄的不论嫡出庶出,今日都带了过来赴宴。成器的可以一展才华,或许可博得杨世宾的青睐,即使做不成他女婿,将来入仕了可能得他提携一二;不成器的就当见见世面,譬如刚刚那个连靶子边都没射到的少年,才能不济顶多是被嘲笑一通,好赖也算是在杨世宾面前露了一回脸,怎么算都不亏。
杨世宾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有很多朝廷官员有意想攀上他这个高枝。这些人的目的他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搭上了他这个首辅,便可一步登天。
杨世宾远远的瞄了一眼靶心,摇了摇头对沈猷叹息道:“现在这些后生,日子过得太舒爽,整日就知道玩乐,一群人之中能射中靶子的没有几个。”
沈猷笑道:“他们看着年纪尚小,可待日后慢慢历练。”
杨世宾若有所思道:“老夫像他们这般年纪的时候,日日读书练武,想着有朝一日为国效力,想必忠勇王也是一样吧?”
沈猷摇了摇头,笑道:“晚辈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还是一介书生,水平和他们差不多。”
杨世宾一惊,“哦?是到了辽东才开始习武的?”
沈猷点头应是。
沈庆溥也为武将,杨世宾曾和他在朝中有过几面之缘,永庆十三年沈庆溥在辽东大败,被关入诏狱。当时他正统兵扬州,朝廷有意让他接了沈庆溥的烂摊子北上抵御女贞,那时朝中一众武将都对此避之不及,恐怕赴了沈庆溥的后尘惹得天子怪罪,他亦是如此。他得到消息后,私下托台州卫的好友上奏朝廷,奏请他出兵支援台州抗倭,才逃过这一劫。朝廷后来让沈庆溥长子沈猷披挂上阵,当时不满二十岁的沈猷到了辽东不到三载便一雪沈庆溥前耻,也保下了沈家上下的性命。
杨世宾本以为沈猷生在武将家庭从小跟着他父亲习武,练就了一身好本领,没想到,那时他也只是一介文弱书生。
杨世宾此时对沈猷不止是另眼相看了,他真恨自己为何没有这样一个儿子。若是有了这样一个人在他左右,那他就不会止步于首辅这个位置。
这个人,他要定了!
杨世宾拿眯着眼笑对着沈猷,将弓箭递上前去,“忠勇王来试试。”复又对着一众少年高声道:“大家瞧好了,看看忠勇王的本事!”
沈猷接过弓箭,大步走上前,弯臂侧身拉动弓弦,在众人注目下,羽箭“咻”得一声,划破午间燥热的空气,直直射向靶心。
在众人一片喝彩声中,远处六角小亭之内,一个弱质少女突地站起了身,目光在沈猷身上流连片刻,慢慢低下头去拿起了腰间的锦帕捂住嘴巴,闷咳了几声,微红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
她轻轻摆手唤来了亭口的丫头,侧头在那丫头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丫头点了点头,下了台阶朝假山那边跑过去。
丫头来到杨世宾身边,跟他耳语了一番。
杨世宾站起身来,同沈猷道:“忠勇王且在此看看热闹,老夫去去就回。”
他的女
见沈猷下马,杨世宾面上带着笑亲自迎了出门,将他引入了府中。
此时,园子内已经宾客云集,有不少官员还带了家眷,一众官员和女眷正在坐在戏台之下听戏。
一群少年郎正在假山旁比试射箭,假山之西,能看见一座建在水榭当中高出地面丈许的六角小亭,亭旁堆砌重重形状各异的太湖石,衬得小亭更加小巧雅致。水榭旁有石桥和台阶直通亭中,亭中坐了几个年轻女眷,正在远远的朝假山这边的射箭场地望过来。
射箭场上,箭靶的外沿歪歪斜斜的插着几支箭,地上远远近近,也横七竖八的躺着几支未中靶的。
台上一曲《游园惊梦》唱完,杨世宾起身,向沈猷道:“一些子侄们正在假山那边比试射箭,年纪比忠勇王小不了多少,若是忠勇王不嫌弃,可否随老夫过去指点一二?”
杨府这处宅子,原房主是扬州的大盐商,此处曾是他的私家园林,以遍植花木闻名,以叠石假山而胜。
杨世宾进来之后,吩咐下人叫停了台上的伶人,随着曲调中止,众人纷纷回头望去。
随着杨世宾过来的年轻人器宇不凡,长身挺拔结实,步子有力。他大步走过来时,周围的风似是都随着他的长袍动起,一看就是常年练武之人,又得了杨世宾亲自出门迎接,众人心下都猜到了此人便是永光帝亲赐的忠勇王沈猷。
有人继续道:“听说忠勇王不仅带兵了得,而且是永庆十一年的两榜进士,真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啊!”
沈猷笑道:“指点不敢当,去凑凑热闹倒是可以。”
反正来都来了,总比在这里听着这群攻于算计的老东西阿谀奉承的好。
沈猷在杨世宾的带领下穿过水榭上石桥中间的月形石门,再往北走就是一片假山,假山旁栽种了一片成荫的翠竹,翠竹之前,是各色盛放的花卉。
户部尚书姜愈道:“若不是武昌、成都大捷,南方也定不得太平!忠勇王请受老夫一拜!”
沈猷拱手回礼,微笑道:“上蒙朝廷洪福,下赖将士用命,是上天不亡我大鸿朝廷。”
想不到,假山旁竟乌央乌央的站着不下五六十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人。
杨世宾在朝中已经位极人臣,但是膝下却只有一个体弱的女儿。
“久仰忠勇王的大名,今日一见,居然是个少年英雄!”
沈猷笑笑一一回应,他在杨世宾的指引下落座,在众人的目光中静静听着台上的咿呀之声。
朝中除了兵部的人,大部分都没见过沈猷。他在武昌和成都两次攻克雍贼,已经在金陵朝廷中流传成为了一段佳话,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跟他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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