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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侯门

第七章

她动手解着身上的盘扣,这身华丽的衣物从不属于她,她来自大漠,她有着坚强的韧性,从今而后,她不是宁心格格,也不再是唐文禹的阿茹娜,她只是她。

一株无根的浮萍,去到哪里都一样。

她不要接受这不情不愿的安排,若她这一离开会死在这片雪地中,她愿接受认命,至少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如她所料,真的下雪了。

宁心悲感的心冷了。回宫,代表着接受被安排的人生,成了被折断羽翼的苍鹰,再也没了自由。

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紧闭了下眼,轻轻的开口,“小宛。”

前几日身上的毒才发作,他原该躺在床上休息,但思绪一想到今日离去的宁心,他便无法安下心。

躺在床上,心里满是她的身影,于是他索性起身来到书房,发抖的手握着笔,吃力的写下这些年来烧窑的心得。有了这些文字,将来若他真有个万一,兄长带着唐窑的工匠们也不会无所适从。

“爷,”姚华放下茶,担心的看着他,“先歇着吧!”

“等会儿。”他气若游丝的拒绝。

姚华叹口气,静静的站在一旁。

自从跟着唐文禹回府,她就跟在他身旁照料他,没再回到福晋的身边,毕竟现在的她是最熟悉唐文禹状况的人。

“爷,不好了!”门房从外头冲忙的跑了进来。

姚华皱着眉看着他,“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门房急急的顺了口气,“是格格,格格出事了!”

提到宁心,唐文禹一惊,手中的笔应声掉落,“格格怎么了?”

“格格失踪了!”

“什么?”唐文禹猛然站起身,但是一阵晕眩使他脚步不稳。

姚华连忙上前扶住他,“爷,你先别激动!”

“失踪?”唐文禹不顾自己,他一手挥开姚华,揪着门房,一心悬在宁心身上,“说清楚!”

“小的也不清楚,是她的婢女小宛捎来消息,说宁心格格在返京途中失踪,现在大批人马正在找寻,但都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唐文禹呆愣住了。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赶走她,只是不想拖累她,而不是落得现在不知她踪影的下场。

他要去找她,但是才踏前一步,他的身子便软了下来,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一晃眼,寒冬褪去,初春乍暖。过了新春,山顶的白雪也化成百瀑宣泄,流于溪谷之间。

外头依然冷,但窑场却因为窑烧的缘故,显得格外温暖舒适。

“爷,歇会儿吧!”一旁的姚华替唐文禹擦拭额上的汗水。

唐文禹没有答腔,一脸苍白的专注于手边的工作,他身上的毒依然未解,常会无预警的发作,每次总会令他元气大伤。

前几日发作,直到今天才有力气下床,他就立刻进了窑场,仔细的修坯。

因为这是新春要进贡的贡品,唐文禹虽然虚弱,却依然将事情揽在身上,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突然一阵晕眩袭来,使得他眼一花。

他赶紧闭下眼,不禁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刀放下。以他现在的状况,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不然可能会毁了这瓷瓶。

“回府吧!”终于,他淡淡的交代了一句。

“是。”姚华立刻转身到外头准备。

起身离去前,唐文禹习惯性的看向某个方向,那是从前宁心画胚、上釉的地方,那桌上此刻摆着一对素坯,是他承诺要做给她的一对花瓶,要送给大嫂当作生辰的礼物,却再也等不到主人来替它勾勒上色彩了。

如今,他只有在窑场,才能感觉到她,仿佛两人离得很接近……窑场向来是他们两人最爱驻足的地方之一。

宁心,一想起她,他的心一拧,他们最后在一处悬崖边找到了她的旗服。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但是他不信!

他情愿相信她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仍好好的活着,只是生他的气,所以不愿意回来。

从那一刻起,没人敢在他面前再提及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身影早就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头上,永远无法磨灭。

“姚华,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上了回王府的马车,唐文禹闭目养神之际,轻声开口致谢。

“二爷,你这么说可折煞了奴婢。”姚华难掩担忧的看着他,忍不住劝道:“二爷实在不该再上窑场。”

“无妨。”闭眼的他语气淡然。

“若回府,王爷可会怪罪奴婢没照料好二爷。”姚华劝道。

“放心吧!”他睁开眼,“天大的事有我担着,王爷不会欺到你头上。”

姚华微微一笑,“奴婢知道二爷疼惜奴婢。”

“当然!”看着她,唐文禹仿佛回到了过去宁心还在的时光,“你可是同我与宁心一起长大的伴!看着你,就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

听他提及宁心,姚华的眼神微黯。

马车停下,姚华先一步下车,替唐文禹撩起布幕。

“文禹,我不是叫你别再上窑场了吗?”唐文尧一看到回府的弟弟,立刻皱起眉头轻斥,担忧弟弟过于劳累。

“我没事。”唐文禹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唐文尧稳稳的握住了他的手,“你难道真不要命了?”

唐文禹没有回答,只是自嘲的扬起嘴角。若真能没这条命也好!

原以为自己的时日不多,却没料到老天爷戏耍他,硬是让他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子苟延残喘大半年,还不收走他这条命。

反而是宁心,想起音讯全无的她,他的心一揪。

唐文尧幽幽的望着弟弟,见原本意气风发的弟弟今日竟然变得如此沉默寡言,令他心痛。

正要转身回房的唐文禹注意到大厅里跪着一个陌生男子,在他前头还摆着两个精美的锦盒。

“这是什么?”他随口问着兄长。

“太皇太后寿诞,圣上下旨,要郎窑准备一对六尺高的瓷瓶给太皇太后贺寿,这原本不是难事,但是偏偏郎窑唯一一位有此能耐的工匠前些时候死了。”

唐文尧轻描淡写的回答,“郎窑的工匠试了个把月,终于承认没那份能耐,但是圣命难违,所以郎窑的督窑官郎宁便派人送来书信,望你相助,但我已经替你回绝,今天看来,他们似乎还不打算死心,派人送来了这些。”

要完成一只六尺高的瓷瓶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要的是一对!

除了淘泥、摞泥、拉坯是门大学门,烧窑的火候功夫更是得要够纯熟才行。纵使技巧之高如他们的阿玛,做了十只瓷瓶也可能只有一只成功,在阿玛死后,唯一有学到些许技巧的便是打小跟在一旁的弟弟文禹,他有这份能耐,也成功的制造过,不过,以他现在的身子骨,唐文尧并不希望弟弟太过劳累。

唐文禹对于外务向来就不感兴趣,只管窑场内的大小事,所以是否要出手相助,他全都听从大哥的意思。

若他们只是平常人家,回绝郎窑可能会种下心结,但他们是皇亲国戚,姐姐又是备受恩宠的贵妃娘娘,纵使郎窑不满,也拿他们兄弟俩莫可奈何。

“爷,这是我们家大人送上的礼,还望笑纳!”原本跪在地上的男子一看到唐文禹,立刻将面前的锦盒打开。

来此之前,他早就打听清楚,唐窑能够出手相助的人就是王府的贝子爷——唐文禹。

锦盒里头摆的是个深艳明亮的红釉瓷,这是郎窑特殊的制瓷技巧。

这个瓷品的色彩之美,令一旁的唐文尧看了也忍不住赞叹,但是他很清楚不能收下这份礼,因为他明白这份礼背后的目的。

“这些大礼,”他冷着脸,直截了当的说:“我们受不起!”

“等等!”一旁的唐文禹陡地开口,“大哥,让我看看。”

“文禹!”

唐文禹轻摇下头,拿起红釉瓷,要让土坯有这样夺目的色彩,得要高温烧制才行,那火候的控制最难拿捏得当,看来郎窑里也有不得了的工匠。

“那又是什么?”他好奇的看着另一个没被打开的锦盒,“打开看看!”

“是。”跪在地上的下人立刻动手将锦盒打开。

里头是个精致的彩瓶,上头的百花栩栩如生,勾勒上釉的工匠每丁点小细节都没有忽略。

“美是挺美!但全送回去!”唐文尧只瞄了一眼,语气坚决表示。

“等等!”唐文禹原本平静的五官突然一变,灼热的视线仔细的打量着彩瓶。

“文禹?”唐文尧注意到弟弟的眼神与以往的死寂明显不同。

唐文禹将手中的红釉瓷放进了唐文尧的怀中,在兄长不解的目光下,单膝跪在地上,拿起锦盒里的彩瓷。

他太熟悉这样的笔法,这特有的勾勒笔法,他到死都不会忘,这是出自宁心之手。

原本以为已死的心再次跳动。一年过去,他终于有了她一丁点的消息!

“我要去一趟!”

“什么?”

“我要去一趟!”他的语气坚定无比,“郎窑!”

唐文尧皱起眉头,“可是你的身体……”

他的目光须臾不离手上的彩瓷。“不管如何,我一定得去一趟!”

他要得到一个答案。他的心情激动,但表情依然平静,无论如何,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看看绘这彩瓷的工匠。

如果是宁心,知道她安然无无恙,就算舟车劳顿会赔上他一条命,他也在所不惜。

唐文尧想要弟弟打消念头,但是看他闪闪发亮的眼眸,他不由得迟疑了。

听到主子终于开口说话,小宛一脸兴奋,“是,格格!”

“我想下去走走。”

宁心转头看了那些侍卫、哨兵一眼。

一咬牙,她没有迟疑,在微暗的天色下转身离开。

一个满清格格,空有称谓,但说穿了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纵使穿了这锦衣华服也不是真格格。

突然宁心伸出手,撩起马车上的毛毡,马车正经过一片树林,不见青翠,只有一片雪白的苍茫。

小宛心里惊讶,外头天冷又下雪,天色快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不赶路,他们一行人可得露宿这荒郊野外。

但是格格是主子,主子开了口,她做奴婢的只能照办。

她的眼神使小宛闭上了嘴,只能头一低,静静的退开。

一切都是她想得太过天真,唐文禹曾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都刻入她的心,她记得温柔多情的他,却也记得绝情冷漠的他。

他安排她回京,怕他的心上人看着她心头难受,要她不要给他的婚事惹麻烦,还替她选了个不知名的男人,要她嫁,认为这样做便还了她的情。

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若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她的命,她认命,但她还不想服输。

“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格格……”

至于唐文禹,从今而后只会深深埋在她的心底,永不再提!

唐文禹冷汗涔涔,拿着笔的手发抖着。

宁心走在一片苍茫之中,四周除了他们一行人所发出的细小声响外,没有太多的声音。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这可笑的一生。

小宛立刻叫一行人停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宁心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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