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欺瞒罪
若是她此时再求他办事,无异于授人以柄,让他有了更多的要挟之机。
何楚云早就不想与邓意潮成亲,她现在清楚得很,等真成了婚,甩都甩不掉他。反倒他还会时刻管制她,那种不自由的日子,与她嫁给邓意清有什么区别?
是啊,还有邓意清呢。
这安神香平日极好用,可今日不知怎地,香味都已淡了许多,她还迟迟无法入睡,依旧心绪难平。
无奈,何楚云下了床,趿着鞋到窗边望月。
她穿得单薄,也没有披着暖裘,就这样迎着春夜的冷风伫立。
锦哥哥,放心,我会让你安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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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夏满就得了令赶去了邓府。
等他回到何府也才不过巳时。
他复命极快,知道主人家着急,步履匆匆地赶回何家。
一串结队的春燕跟着他的脚步,穿飞于珠玉阁的檐角。
夏满气喘吁吁地向久侯的何楚云回禀:“那,那邓大公子说明日得空,不过只有半个时辰。若小姐愿意,可明日午时往城南玉鼎客栈一见。”
何楚云也知道邓意清是个大忙人,突然邀约定是不合礼数的。
但她不想再等了。今儿个刚起,她便让夏满传贴给邓意清,说是商量婚事,不过是仅她二人私下商量。
虽理解此事突然,何楚云听了夏满带回的答复还是有些不悦。这邓意清派头真是大得很。
可她现在也别无选择。
何楚云对夏满吩咐:“你去回,就说我允了。”
夏满:“是。”
说罢,便叩礼又匆匆出门了。
何楚云被这件事折腾得有些头痛,喜灵上前站在她身后轻揉着,试图缓解。
“小姐,您也别太伤心了,生死有命。”喜灵自然已经知道了原委,也感叹那个世子的凄苦命运。
不过喜灵的想法却不同,她觉得当年锦世子就应当死了,活到现在也是他捡来的命。
如今死了倒算多活了几年。
何楚云没有答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她眉头微皱,纤手轻抬,让喜灵退下。
喜灵动了动额头,知道自己是说了小姐不爱听的话。瘪瘪嘴,退到了一旁。
她见何楚云愁丝不解,心里也急。她是真的心疼小姐,想让小姐开心。
喜灵转着眼珠,想着能令何楚云开心的法子。
灵机一动,还真叫她想到了。
喜灵试探地开口道:“小姐,要不让雪来过来伺候?”
小姐之前心情不佳时,都是拿那个雪来出气。
且成效不错。
这会儿让他过来,没准能让小姐解解气呢!
何楚云巧目轻转,看向一脸急色的喜灵,那个马奴?
的确,她好几日没见到雪来了。
近来被邓意潮闹得凶,她都快忘了院里还有他这个人。
喜灵提醒得对,此刻她郁结于胸,确实该找个人发泄发泄。
遂颔首道:“唤他过来吧。”
喜灵听言面上一喜,忙应:“哎!”随后连忙出去叫人了。
雪来过来之后,她还知趣地退出内室,合上了门。
雪来得知自己被召唤到何楚云的面前时,内心激动不已。
何楚云几日未见雪来,雪来亦是见不到她。
这几天叫他想得心都慌了。寝食难安。
之前只当马奴时,日日都见不到小姐。偶尔见上一面都能让他高兴许久。
可自从来了珠玉阁伺候,经常都能见到小姐,前几日因着那位邓公子的原因,没得到机会见小姐,叫他想得觉都睡不好。
可算进了小姐屋子,雪来悄悄地吸着小姐屋子里的味道。
恨不得将这些香味都锁进自己身体里,等离开后能多回味一阵子。
他用余光瞥到了随意坐在榻上的女主子。
她还是那般美,姝丽绝艳,素裳飘渺,眸若秋水含情,只一眼就让他紧张得喘不上气。
何楚云靠在榻上,一只手杵着额角,另一只手里捏着邓意潮送的《北洲记》,视线是放在书上,可却一字未入脑中。
待来人跪好,她低眸瞧着地上的马奴。
想到俞文锦在巫州作奴隶时,是不是也给别人这样跪过。
她不忍想象合上了眼。
过了会儿才轻轻抬眸,问道:“你之前说,不曾习字?”
雪来终于听到女主子讲话了。是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他咽了咽喉咙,回道:“是,雪来不识字。”
何楚云‘嗯’了一声。
是啊,寻常奴隶哪会识字呢。之前俞文锦还瞒她,骗她说自己不识字。
她又轻叹一声,道:“想习字吗?”
雪来犹豫着不知如何答话。奴隶习字那是大过,被人发现了可是要送官的。
这点何楚云也知晓,她随意说道:“放心,我不罚你。你只说你想与不想。”
雪来本不想习字,可小姐既然问了他,定是有原因,遂结巴着回:“雪,雪来想学。”
何楚云慢悠悠将手中的书放下,缓缓起身走到桌案旁。
她路过雪来时,衣摆的一角落到他脸上。
雪来眼睛快速闪动了几次,灵魂都跳出身体抓着那衣摆去了。
何楚云坐桌旁,左手拢着袖子,右手转着墨条磨墨,动作优雅而从容。
“过来。”她没有抬头,淡淡唤道。
雪来听言忙跪行至桌旁。
她简单磨了几下,随后从笔架上拿起一直玄杆青尾的笔。
她的手纤长白腻,指甲清透形状好看,那笔在她手上都衬得像什么极为值钱的宝物。
取出一张纸,秀手微动,她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写好后递给雪来看,“这两个字你可认得?”
雪来伸着脖子仔细瞧了两眼,摇摇头,“不认得。”
何楚云被他憨厚的模样逗得心里轻松了几分。
眼中带了些笑意,“这是雪来的名字。”
何楚云:“伸手。”
雪来听言乖乖双手摊开,他还以为主子是不满意自己什么都不认识,要鞭他。
没想到何楚云只是将写着他名字的纸放到他手上,随后又递给他一支笔。
“喏,照着画来试试。”
雪来瞧着主子温柔的模样,才意识到主子这是要教他写字。
黑大的瞳仁映着韶秀的女子,他的心似乎有了自己的注意,想蹦出来亲自瞧瞧令这幅身躯牵肠挂肚的人。
雪来激动回道:“是!”
雪来接好纸笔放到地上,随后俯着身有样学样地画起来。
他紧张地照着主子方才写得那两个‘符咒’在纸上歪歪斜斜地绘着,看上去格外认真,额头都渗了一层细汗。
他握笔的姿势不对,五根指头同时抓着笔杆,像握着一根小木棍一样。
何楚云没有纠正他的错误,而是趁着这个时间又在案上写了几行字。
雪来写得很快,抬头兴奋地看向她,“小姐,雪来写得可对?”
何楚云正好写完手上的字,她垂首看着那蚯蚓爬过一般的笔迹,微笑道:“还不错,能看得出是雪来二字。”
雪来被夸,高兴都要哭出来,“太好了,雪来会好好练的,不辜负小姐的教导。”
何楚云偏过头,随口回道:“嗯,你可以带回房好好记。”
随后她又抽出一张纸连同着自己方才写好的一封信递给他,“照着写一遍。”
雪来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学会,不知为何主子又让他学这么多字。
他突然有些慌张,怕自己完不成主子的交代令她失望。万一她嫌弃他笨,再也不想教他了怎么办。
可主子既吩咐了,他就要应。
雪来硬着头皮接过两张纸,额头的汗越渗越多。
何楚云瞧出了他的慌张,用笔杆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轻笑道:“这张不用记。”
雪来这才眉开眼笑,松了口气。
他撅着身子趴在地上开始慢慢描绘,许久,才抄完了这几行字。
何楚云伸手拿过来仔仔细细瞧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看不出什么破绽。
她要给广荣送一份惊喜,但是还不能叫人发现。
眼下正好可以用这不识字的雪来。
她郑重地将这张纸装进信封封好后,夹在了一本旧书中。然后要将自己写的那张纸
衣襟摆动,夜风从袖口钻入她的身体。
她敛了敛衣袖,抱臂而立。
邓意潮此人太过极端。尤其近来,对她的控制欲更是强得令人窒息。
已经打扰了她的生活。
何楚云盘算了一番自己能使的手段,可以利用的人,自然地想到了与何家有婚约的邓家。
今日俞文锦之事令她骨颤肉惊,已过子时还毫无睡意。喜灵见状点了一盏安神香后悄然退去。
从后面看,形单影只,瞧上去羸弱破碎。
何楚云不仅悲愤,也有后怕。
她听宝勤形容俞文锦身上的伤,听得心里悸悸作痛。
邓家与广家素有嫌隙,平日还有些生意上的冲突。
正好一用。
何楚云想令夏满明日去给邓意潮送信,叫他过来商议。可转念间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说那混账平日惹人烦,但他仍是她最亲近之人,只能有她何楚云能欺负,哪容他人构害。
何况广荣害了俞文锦的命。
邓意清此人十分淡寡,不沾情爱,行事亦稳妥。倒是比邓意潮靠谱得多。
何楚云微微仰首望着窗外的那半扇月,双手从臂上拿下举到胸前合十,双目轻阖。
她暗暗发誓,不仅要广荣的命,还要他遭一遍俞文锦受过的所有苦。
可广家在敏州势大,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她该如何做。
若不是俞文锦挡下那壶酒,受罪的就是何度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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