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灯照常亮着，男人影子摇晃。

没过一会，窗户拉上，再看不见里面的踪影。

江知渺收回目光，她此时身心俱疲，没有再考虑医院和小区的距离，径直打了车回家。

病房里的话题已经转到工作上面，有条不紊，似乎刚刚要报警的人不是沈卓温。

江知渺走到面前，把东西放下，打包好的晚餐放在床头。

她看都没看沈卓温，“唐助理，沈总这边交给你了？”

簌簌水流沿着花洒落下来，落进眼睫，滑过鼻尖。

温热气息弥漫在整个盥洗室里。

思绪勾向彼时医院的病房门前，江知渺那一瞬间是有想过，要不要推门询问沈卓温为什么要对温柔一再纵容。

即使，她没有对沈卓温抱有什么期待——

可当听见沈卓温那句言简意赅的‘放着’，多少还是有点憋屈。

哪怕这股情绪很快就平复了，江知渺每次回想，多少都感觉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讲不出话来。

葱白指尖泡得发皱，她垂首看过，拧紧水龙头。

赤着脚，换上睡衣，就出了门。

平时家里也就她和江云云两个人，穿衣服没什么避讳的，所以江知渺都没有调扣子，就坐在化妆台，开始拍爽肤水。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江知渺看都没看，便接了电话。

“咳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接着是单于窘迫的声音：“知知，衣服，衣服！”

江知渺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灼，立刻把手机盖上桌面。

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她又裹了一层薄毯子，把手机重新竖起来。

“你怎么现在打视频过来？”

单于也有点尴尬，他的眼睛闭着，似乎是担心江知渺误会，整个人都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对着镜头后面。

“我看你没回我，有点担心。”

江知渺一顿，讪讪道：“今天出了点意外。”

半晌，她实在是看不过单于这个闭眼睛的姿势，“我已经穿好衣服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单于睁开眼睛，转过身形。

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江知渺犹豫片刻，还是把电梯的事讲了出来，不过她省略了沈卓温这个人的存在，简化为同事，真相也没有和单于说。

单于也听得心惊胆战的，他抱怨说：“沈哥家的电梯怎么回事，真的要好好检查检查了，今天是你，下一次指不定就是沈哥自己了。”

江知渺干巴巴咳嗽几声。

单于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他看着江知渺略显苍白的脸色，“你要不要好好休息，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

江知渺顺势下梯，“好，那我们改天再聊。”

话毕，她伸出手，准备按断通话键。

单于像是想到什么，开口：“周日要不要出来玩，放松一下精神，巧巧也在。”

江知渺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且这一次安巧巧还在。

再拒绝，有点说不过去。

只好点了点头，她轻声道：“你们决定好时间，再告诉我，有空我就来。”

单于亮出一口牙，“好，我到时候电话通知你。”

江知渺提了提唇角。

掐断视频通话。

她看着恢复安静的房间，屈指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回到床上躺着。

兴许是临睡前和单于聊了一段的原因，江知渺压在心上的情绪被驱散，她几乎没有思索太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细微的吱呀声响起。

一个人影钻进她的房间里，拉开了抽屉……

隔天。

江知渺起床洗漱，收拾完，就准备去厨房拿早餐，离开。

然而，脚步刚刚走进客厅。

江云云沉着脸，坐在客厅，冷冷看着她，“江知渺。”

江知渺脑子还有点没清醒，“姨妈，怎么了？”

江云云温和的声音现在尽是冷意，“卡里怎么就只有五千块钱了？”

大脑瞬间精神，江知渺唇线抿作一条直线，没吭声。

江云云厉声：“我记得里面本来有五万的，钱呢！”

江知渺硬着头皮说：“我用去还债了……”

“还债？”江云云倏然起身，走到江知渺面前，她举起手臂，眼睛含恨，“知知，你什么时候学得和你妈一样的，满嘴谎话！我去查了银行记录，钱早就在追债上门之前被提走了！”

手臂高高地停在半空中。

江云云看着从小养大的江知渺，深深吸一口气，“你要是现在说出来，我就不说什么了，否则我会去起诉！”

说着，她的胸口大幅起伏着。

江知渺一瞬间慌了神，伸出手连忙替江云云顺着后背，声音也不自觉带着哭腔。

“没有，我真的没干什么，是巧巧遇到了难事，我把钱借给她了。”

江云云起伏的情绪稍稍平复，“真的假的？”

江知渺：“真的。”

她又尽力安抚江云云道：“你放心，巧巧说下个月还给我。”

江云云脸色这才堪堪好转，“那就行，我也不是心疼这五万块钱，知知，主要是我怕你走上你妈的老路。”

江知渺乖顺点头，“我知道的。”

“去上班吧。”她说：“别迟到了。”

可刚刚见识过江云云差点复发病情，江知渺怎么可能去上班。

只能硬着头皮和唐凡请了个假。

唐凡道：“请假可以，我记得你家离医院很近，中午可以麻烦你给沈总送个饭吗？”

他话虽是询问，却充斥着不容拒绝。（www.）

唐凡一怔，下意识看过病床上的男人，“好。”

江知渺弯了弯唇，“麻烦你了。”

江知渺刚出医院，就接到江云云的电话。

好不容易搪塞完，她下意识抬头往住院楼熟悉的那层房间看去。

唐凡浑身一激灵，干脆闭上嘴，不讲话了。

江知渺若无其事推开门进去。

随后，她掉头看向沈卓温，态度语气都跳不出错来，款款说：“沈总，我家里长辈还要照顾，就先走了。”

沈卓温没说话。

沈卓温：“所以？”

沈卓温神色淡淡，他目光看向窗外，树影婆娑间，一轮皎月光影投射印在玻璃上，隐隐的，能看出来一双含情脉脉的担忧神色，她看着他，眼底含着泪。

喉头发紧，粗粝指腹不自觉摩挲。

他侧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垂眼睑，“把窗户拉上。”

连给唐凡说送她的机会都没有。

唐凡：“沈总，江小姐听见了。”

回到家中，江云云把刚刚热过一遍的菜端出来。

只是，江知渺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去洗澡了。

“您要不要哄一哄。”唐凡斟酌说：“如果是我，如果听见有人害自己，还被放过——”

沈卓温懒散掀起眼皮，“你哪边的？”

江知渺也没等沈卓温说话，她这番话就像是通知一样，说完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