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饶是苏言卿，也心虚地不由咽了口气。

小丫头眸子浸润过酒气后，显得格外明亮，她状似有些懊恼地看了眼酒碗，嘴里快速垫了口一旁桌上的酱牛肉，眼里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轻笑。

就在苏言卿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小丫头端起碗，微微转身，低头，又是慢慢地饮尽了这满满的一碗。

眼见一场闹剧莫名其妙开场。

苏言卿见状，刚准备示意一旁的顾珉和林老前辈趁机悄悄离去，可转头，却看见向来眸色清寒的顾珉，在这一瞬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淡淡地看向那个躲在人身后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丫头身上。

只见那六公主得理不饶人，眼瞅着咄咄逼人地就要那小丫头好看时，那小丫头慌慌张张地扫过身旁的桌案，取过一壶跟刚才被摔碎了的一样大小的酒壶，战战兢兢，带着哭腔道，“要不这样，六姐姐，我自罚一壶酒，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们吧？”

那六公主明显没有料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小丫头，竟然能挡过这两壶烈酒来，心下有些不甘，面架着明面上又不好发作，只得让宫人们不给小丫头喘息的机会，赶紧加满酒。

另一边，那叫做小七的公主，身形微微有些不稳，看着宫人们很快又递上来的一碗酒，眉角轻轻地皱了皱。

苏言卿这才看清，这小丫头，面容是及其明艳动人，娇柔好看的，尤其是两道新月弯眉下，那双摄人心魂的杏花圆眼，柔弱中不失一丝坚韧。

“小七，不要喝了，再这么喝你身体受不了的。”只见那小丫头身旁，圆脸的五公主满脸担心道，她刚准备伸手阻挡，却见那个小丫头嘴角微微一笑，伸手快而准确地取过那一碗酒，轻若的声音因为浸泡酒水的原因，有些呆呆地迟缓，“没事的，五姐姐。”

很多年后，坐在不远处，一直看客般笑而不语，玩世不恭的陈祎不由感慨，也许就是李悦之的这一声细弱的没事，像个幽符般刻上了自己那莫名悸动的心，成了自己今后无数个午夜梦回中，爱而不得，牵肠挂肚的一记殇。

只见这次，小丫头没有礼貌性地转身，而是缓缓举过那碗烈酒，慢慢地喝了进去。

放下碗的一瞬间，原本明艳清晰的眸子，闪过一丝痛苦。然后，便身形一动，整个人便软软地向五公主靠了过去，醉倒下去的最后一刻，还不忘嘴里磕磕绊绊地嘟囔着，“三壶酒我喝完了，在座的这么多人，六姐姐可不能食言呀。”

说罢，眼眸一闭，便醉的昏睡了过去。

满场哗然。

五公主堪堪地扶过醉的死沉的七公主，原本坐在五公主身旁的陈韫陈大小姐见状忙上前帮了五公主一手，将七公主微微往自己方向托了托。

“哥，帮下忙，七公主有些醉了，咱们帮五公主一块送七公主回玉轩宫吧？”陈韫一帮帮忙，一边转身对着他身后的陈祎说道。

那厢陈祎闻言，刚起身准备搭把手，可就那一瞬间，七公主的身子微微一转，衣袖在陈祎的指尖打了个滑，再回首时，七公主瘦小的身影已被顾珉一双大手稳稳托扶住。

顾珉臂上轻轻一使劲，那公主便被稳稳地抱在怀中。

那醉沉了的小丫头，竟转头向顾珉的怀着找了个合适位子歪了歪，嘴里还咬字不清地嘟囔了句，“二两，二两酱牛肉，一，一壶明月烧，这才绝，绝配呢……”

“敢问五公主和陈大小姐，七公主的寝宫在哪，可否带路？方便我们送了过去？”顾珉身旁，一直沉默未语的林老前辈见自己的徒弟突然出手相护，轻声问道。

苏言卿听见林清风前辈的那句陈大小姐后，便知，林老前辈断了收徒的念想了。

“慢着，小七她人小不懂事，你们这些个江湖术士一把年纪了，也没半点规矩吗？小七一个堂堂公主，岂可被你这般轻浮。”

一

“屈屈一壶酒，怎么能算数！”那个六公主了冷冷道。

苏言卿心下不由一寒，这酒壶，瞅着有半斤酒的量，再看看那抖得和打摆子一样的瘦弱小丫头，别说一壶，就是半壶，估计也得那小丫头醉上半天的。

不等那小丫头喘息的空隙，那些个宫人们，很快又手脚麻利地将一壶满酒倒入刚空下的碗里。

盈盈的酒水打着碗边眼看就要溢了出了，满满一大碗酒，泛着浓浓的酒气。

登时，便有手脚麻利的宫人们，将三壶斟的满满的酒壶端了过来。不一会儿，其中一壶酒满满当当地倒入一个空碗里，清澈的酒水打着细细的酒花，漫着浓烈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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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再替刚才那个武功甚好的小师傅喝一壶酒，两壶酒好不好？”小丫头眼圈一红，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三壶，既然你爱打肿脸充胖子，那就好人做到底，三壶，不然我定不饶你们。”那个六公主尖着嗓子满不在乎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不喝，那你就当着众人的面，跪下将我裙摆上的脏污擦拭干净了。”

苏言卿不由也替那小丫头捏了把汗，身旁的顾珉神色一动，可还没等到顾珉出手，一声细细弱弱的“好”从那丫头颤颤的嘴里吐了出来。

那个被唤作小七的小公主怯怯弱弱地端起那个快有她脸庞大的沉沉大碗，细细掂量了好一会，然后状似下定好大决定一般，转头礼貌性地便要举碗豪饮，却被第一口闷地生生呛了起来，瞬时间眼泪鼻涕都呛的差点流了出来。

苏言卿有些于心不忍，想出手制止，却见那小丫头眼一闭，一仰头，硬是将一碗酒喝了进去。

这下别说苏言卿了，就是一旁的顾珉，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神色没了以往淡若清冷的样子来。

看人下菜，欺软怕硬，后宫一贯扒高踩低的做派，苏言卿鄙夷地撇撇嘴，转头不由细细打量起那个小丫头七公主。

看穿着，不太像是受宠的公主，看那战战兢兢、逆来顺受怯弱的神情，估计平日里也没少受欺负。

喝完，小丫头转身，面色因为酒气而有些红润，眼睛像酒水洗涤过一样，透着明艳的光泽。

这一下子连灌了两壶烈酒还没有倒的架势，筵席上满座的看客不由低声议论，面面相觑开来。

“那六姐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若喝了三壶酒，你就既往不咎，饶了我这些小师傅好不？”小丫头面色柔柔的说着，眼底却不可察觉地闪过一丝狡黠。

那个六公主听见七公主这般说，像是被逗笑了，“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烈酒明月烧，三壶下去快二斤的酒……”可转念，六公主那伶俐的凤眼眸光伶俐一转，忙不迭道，“那就这么定了，来人，给七公主上酒。”

在场的皇亲贵眷在听到六公主的话后，皆深深吸了口气，但碍于这六公主母妃是贵妃，外祖父是大晋的卢丞相，皆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