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梁落中宵月(三)
还在嘴硬。
谢无救越是这样,沈知寒就越想逗他:“可是你姐夫在我旁边啊,要是我不见了,走丢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谢无救的额角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咬着牙强压着火气,勉力维持着游刃有余的笑意讥讽道:“沈指挥使是不是入戏太快了?”
宵月宫当年背靠皇室,也是盛极一时,京中达官显贵求药的人,如过江之鲫一般,将宵月宫的门槛都快踩断了。
但到魏明瑜这里,他不信鬼神,对这些更不热心;再加上几年前,无净子闭关,宵月宫宣布无限期锁宫不开,宫内弟子也不得下山半步,于是便逐渐没落了下来,如今早已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了。
沈知寒也就是因此才在发现小木匠的丹修身份的时,便认定了这绝不是一件如它表面所呈现那般简单的案子。
“一会露了馅,你想叫我功亏一篑,还是想让无净子杀我们灭口啊。”
“好啊,姐姐。”
感受到唇上的温热触感,谢无救扬唇恶劣一笑,然后偏了偏头,在秦镜的目光下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沈知寒的指节内侧的软肉,恰到好处地留下个暧昧的咬痕。
感受到皮肤上隐约的刺痛,沈知寒有些惊讶,嘴唇微张着愣了好半晌。
谢无救就是一尾不安分的鱼,将她眼里那泊不晃不动的静湖里掀起无数的浪花。
沈知寒之所以会这么惊讶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谢无救一反常态,而是她终于记起来,在与她成婚前,谢无救一直都是这般大胆又肆意。
调戏她、挑衅她,和她缠斗到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反倒是与沈知寒成婚后,在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间,谢无救变得收敛又胆怯,想要触碰却又把手收回。
经常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调笑,流露出害羞的情绪,却还是要故作镇静,活脱脱一只外强中干的大猫。
分明沈知寒也没有刻意做什么,他却自己打碎了尖牙,拔掉了利爪。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重新看到从前那个谢无救的影子。
无所顾虑,百无禁忌。
沈知寒想,这样就很好,她希望他是自由的,哪怕跋扈一点也没关系。她自始至终不愿改变,那么他也不要舍弃自我。
可谢无救却不知道沈知寒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看到她的情绪因为自己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奇异地感到兴奋,全身的流动的血都变得滚烫沸腾起来。
但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生怕自己太过越界,而招致厌恶。
于是他刚伸出手打算勾一勾沈知寒的手指,试探下她有没有生气,就被沈知寒反握住手腕。
连拖带拽地拉着他朝前走。
“别浪费时间了,再不上山就太阳就要落了。”
沈知寒开始庆幸自己是个冰块脸,半点没让脸红出卖她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谢无救盯着黑绸袖腕间叠着沈知寒白皙的手,笑弯了眉眼,故意地问道:“姐姐和弟弟这般亲近,不怕姐夫吃醋吗。”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不曾言语的秦镜再次被提及,终于也不再好脾气地忍着了。
他同样回敬谢无救一个得体温润的笑,隔着衣袖握住沈知寒另一边的手腕。
既大方亲昵又不会轻浮浪荡,和谢无救方才的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镜抬眸无辜地看向谢无救,幽幽地说道:“姐姐牵弟弟而己,我为什么要吃醋呢?”
这回轮到谢无救脸黑了。
三个人虽然一路拉拉扯扯的,但是好在体力都不错,脚程很快。
所以在日落西山之前就赶到了宵月宫门口。
看到山门口洒扫的小童,沈知寒连忙松开谢无救,转而顺势搭上秦镜的臂弯。
谢无救看着从温热又落入孤寒中的手,只觉得心里鼓鼓得,被失落撑的有些酸涨。
而不远处已经开始摆出亲密之举的两个人更是将他的眼眶刺得发痛,眼珠像是要被流出的血浸泡到溃烂发脓一般。
他薄唇死死地咬着,恨不得用眼神直接将秦镜凌迟处死,剥皮抽筋一般。
沈知寒注意到谢无救那边的低气压,侧过脸对着他作了个口型,宽慰道。
她说:“一会就好。”</
既然所以弟子下不了山,那么身份更为特殊的丹修怎么会混进柳府,还做了个木匠,尸体更是在死后又被人从乱葬岗里挖出,刻意吊在柳府大门前,刚好被她撞破。
不。
沈知寒觉得有些好笑,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些宠溺:“现在知道跟在姐姐身边了?”
“山中瘴气囹圄,怕你走丢而已。”
而他的眼眸是山涧里将月影拉长的水波,摇曳着、荡漾着、流淌进被他注视之人的寸寸柔肠之间。
宵月宫坐落在长安城郊外的伤梦山上,先帝在时,对道学十分痴迷醉心,晚年更是为了延福永寿开始大把大把开始服用丹药,而宵月宫宫主无净子就因为炼丹术精绝天下,极受先帝青睐。
沈知寒顿了顿,抬眼望向谢无救。其实她更像是被谢无救牵引过去的。
从陈寅那一案起,他总是徘徊在她身边,不经意地给她一些提示,但却始终清白地游离于疑云之外。
谢无救不知道是不是在赌气,长腿三步并作一步,遥遥地走在沈知寒与秦镜前面。
只消一眼,就算是沈知寒这般坚如寒铁的心,都能被泡的皱皱的。
无论何时,她都会感叹一句,天下风光殊绝谢无救的眸光得占三分。
对视的第五秒后,谢无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认命似得走下石阶,理不直气也壮地挤进沈知寒和秦镜中间。
但若非沈知寒亲眼得见,当场验了尸,这件事情的真相或许就随着柳府将尸体重新妥善处理而彻底灰飞烟灭了。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沈知寒伸出根手指抵在谢无救唇边:“记得叫姐姐。”
“别再喊错了。”
在察觉到沈知寒落在他身后的灼热视线后,他微微侧过头,从山阶之上落下一个眼神。
谢无救身后白云被雾青的晓山揉碎,流下的眼泪聚成树影间潸潸的露珠,在烟芜里蘸上那一成碧色。
虽然柳府少爷打死了个木匠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归也会被锦衣卫的情报网记录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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