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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阅读《我为下弦月》
我为下弦月

9. 琴挑

文安没管他,但话里隐约也有一点笑音:“去吧,你见过他后,来找我一趟。”

姜涵露行礼告退,忐忑不已,只好先去找磐九。

未到他居处,只听琴声悠扬,飘出院墙。

临出门前马氏十分放心不下。自家女儿昨晚从灯会上回来就魂不守舍,问她有什么心事又不说,真真急死人。

“要不我上门去报你病了,要在家多留两天,圣姑必能体恤。”马氏不愿让她这样一个人出去。

姜涵露却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娘,我真没事儿。”她劝慰母亲一番,执意出了门。

姜涵露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的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栾珏也不问她的来意,只笑问她:“姜姑娘,可否亲赐佳音一曲?”

姜涵露会弹琴,也是她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教的。从前他们谈《东阳录》时,她曾对他说过。

她想,弹一曲再问他也无妨。

姜涵露坐在那尾桐木琴前,轻轻拨弦听音。琴声清越松透,让她慢慢放松下来。涵露并不精通丝弦,熟习的曲目也不多。她想了想,弹唱出一曲父亲生前最爱的曲子: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

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

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一曲终了,栾珏抚掌赞道:“《猗兰操》,弹得好。不采而佩,于兰何伤。见幽兰而不采佩,非兰之伤,倒是见者终身之憾了,对不对,姜姑娘?”

姜涵露弹这一曲的情思,正在这八个字上。如今见他说破,正要反问他,就又听他说:“姑娘不答,那我还赠姑娘一曲。”

说着,便复坐下,边弹边吟道:

“雉朝飞兮鸣相和,

雌雄群兮于山阿。

我独伤兮未有室,

时将暮兮可奈何?”

第一段乐音流淌出,姜涵露便红了脸。

栾珏正凝神于琴弦上,她于是不怕逢上他含笑的眼睛,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看他十指舒卷,看他发梢拂颊,看他眉如飞剑,看他鼻若悬胆,看他眸光低垂,清朗朗的声音唱“我独伤兮未有室”,姜涵露几乎要晕眩。

一曲倏忽而过,姜涵露问:“君方盛年,何故弹此曲?”她借一句戏词来试探他1,用了好大劲儿掐着自己才把这句话说出来,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

这首《雉朝飞》,是鳏夫自伤之曲。她是在问他,你不曾婚配吗?不曾娶妻吗?

栾珏朗声笑起来:“盛年为何不许弹此曲?”

他听懂了,他反过来调笑她!姜涵露大窘,别过脸去。

却听他继续道:“我正当弹此曲。”

“为何?你多少年纪?”姜涵露含了嗔,反而大胆起来问他。

“二十又六。”

“二十六岁,为何不曾娶妻?”

“姜姑娘,”栾珏的神色肃正起来,“我是丧妻之人。”

姜涵露身形晃了晃,险些站不稳。栾珏伸手扶她的小臂,姜涵露挥手甩开他。

栾珏站到姜涵露面前,看着她正色道:“姜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父母早亡,手足凋零,只有一个姐姐将我养育成人,扶保我承继祖业。我十八岁时大婚,二十一岁丧妻,如今膝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后院一房妾室。”

这些话已经太私太密,姜涵露咬牙道:“你有没有孩子,几房妾室,与我什么相干?”什么“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什么“我独伤兮未有室”,他既然是有孩子有女人的人,何必来挑逗她!

栾珏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姜涵露勉强退后低头,作辞道:“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她的痛苦和廉耻不允许她再待下去。

“姜姑娘,”栾珏却叫住她,“我还有一言,请姑娘听了再走。”

姜涵露狠命吞下哽咽,挺直脊梁道:“公子还要说什么?”

“我想求娶姑娘为妻,托付家业,主持中馈,延嗣继统。”

“你胡说什么?!”姜涵露大惊,继而羞恼道,“磐九,我本当你是正人君子。你何故几次三番拿我耍笑?”

“在下绝无此心。我自知一介鳏夫,未必配得上姑娘,只是既有此心,便要说出来向姑娘问个明白。姜姑娘,可愿嫁我吗?”

“你……”姜涵露生长

母亲说的对,她是要去问问那个磐九的来路的。问问他究竟郡望何处、年龄几何、家中几人,还有……还有昨夜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随来引路的熟识侍女回到别院中,顾不上研墨展纸,就要去找他。

“有事向公子请教。”

昌平侯低低地笑起来。

“起来吧,”昌平侯免了她的礼,“你就是那位姜姑娘?”

圣姑的差事不好耽搁太久,灯会第二日下午,姜元露就回到了长公主府。

眼瞧着出了别院,来到花园中,离磐九的居处越近,姜涵露反而近乡情怯起来,不由放慢脚下,停在小径背阴处一棵松下,向树默然,不住地一遍遍打腹稿——她要怎样去问他呢?

她这里正犹疑,就听得有人声由远及近地过来。

两人的语气都熟稔亲昵,姜涵露无意听进这几句,顿有窥人隐私的不安感,忙趁着还有一段距离,从松后转到路中间,规规矩矩行礼道:“长公主殿下。”

他听起来语气很淡,和同文安长公主说话时截然两样。

“是。”姜涵露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入了这等王侯的眼,垂眸不敢多言。

“行了,你再吓着她。”文安嗔了一句,对她道,“姜姑娘在这里……去寻磐公子么?”

接着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那这次你也要跟着回京?去多久?”

文安似乎笑了一声:“我哪里知道,不止一个人想叫我回去呢。”

姜涵露踏过月洞门,见磐九一袭墨衣,黑发半束,正在院内抚琴。

他背对着她,但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立即停止弹奏:“姜姑娘,你来了?”

文安“哦”了一声:“姜姑娘在这里。来,见过昌平侯。”

姜涵露依言向她身边的男人行礼:“见过侯爷。”昌平侯,这又是什么人?母亲前几日才说过,长公主不曾嫁人。

先是文安长公主说:“……我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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