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

“不该打吗？看看她把阿皓弄成了什么样子了？”白雨桐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怎么？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又跑来找阿皓续旧情了？陈嘉韵，你怎么这么贱呢！”

“你说话放尊重点！”苏酥像个老母鸡般护在陈嘉韵身前。

白雨桐瞟了一记白眼：“你这个白眼狼，你的老板待你这么好，三年提拔你到总特助的位子，让你在京市站稳脚跟。现在他躺在那里不知生死，你不为你老板讨公道，反而还维护这个杀人凶手！”

“嘉韵，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了。临死之前，我回想起许多我们俩的回忆，我突然发现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同样地，失去你，是我这辈子最心痛的事情。失去你后，才发现原来我的生活是如此的糟糕，每天像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声音戛然而止，陈嘉韵点开第二段录音。

“不怕你笑话，你走了以后，我买下了你租的那间房子，你走得真决绝啊，除了衣服，屋子里的东西你什么都没带走。可想而知我伤你伤得有多深。是我的错，只是现在醒悟好像有点晚了，你永远也听不到这些话了。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给我留了一些念想。我可以假装你还在我身边。许多个夜晚，我睡在你睡过的床上，喝着你喝过的水杯，裹着你围过的浴巾。唔，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变态。呵呵，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

“雨桐，退下！”声音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白雨桐手里的动作在半空中停滞，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走到一边。

陈嘉韵抬起头，发现一个身穿墨绿色高定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到她身边，伫立凝视片刻，问道：“你就是陈嘉韵？”

陈嘉韵说：“是的，您是？”

中年人收回视线，平视前方，谦和中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冷漠高傲。

“哦，我是简维皓的父亲，简志信。”

陈嘉韵看到跟在简志信身边的两个黑衣男推着移动病床进去，忙问道：“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简志信说道：“这个，与你无关。”

“主治医生还没过来查房，你们不能随便带他走。”她试图阻拦，却被黑衣人一把推开。

简志信身板挺直，微微侧身斜视她一眼：“陈小姐，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

便利店

陈嘉韵坐在玻璃前，双手搭在长条桌上，手里握着一杯热饮。

苏酥向柜员要了一个冰袋：“嘉韵姐，给。”

“谢谢。”被打处又红又肿，可见白雨桐下手力度有多大。她将冰袋敷在肿胀处，缓解疼痛。

“嘉韵姐，我们先去望城和大部队汇合，然后再回京市吧。”

两人回到望城，经过这一劫难，大家都心有余悸，纷纷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临行前，陈嘉韵突然做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决定。

苏酥和安雯来到她房内。

苏酥问：“嘉韵姐，你真的考虑好了？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陈嘉韵嗯了一声。

苏酥想不通：“可是这里的事情基本上都结束了，我们回去直播也是一样的，没必要再守在这里。”

“这次洪涝灾害差点把茶园给毁了，眼下保证产品供应链是最主要的事情。”

“那这事交给别人来办就可以了，何必搞得自己这么累。”

陈嘉韵摇摇头，道：“我自己累点没什么，不能辜负李奶奶家的信任，目前这事交给谁我都不放心，而且经过这次灾害，应该也没什么人再愿意留在这里盯着产品线了。还是我留下来吧。”

苏酥拗不过她，只能作罢。

她又看向安雯：“安雯，回去后你和陆霖搭档，继续把这个系列的栏目做下去。”

安雯有些顾虑：“回去后，灵百公司怕是不会在和我们合作了。”

“不合作我们就自己做，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金石成立到现在是靠着我们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不要害怕或者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最主要的是坚信自己所走的路。”

安雯又提出疑虑：“但是助农系列目前就这一个产品，是不是太单薄了。”

陈嘉韵不否认，随即抛出第二个深思后的决定。

“是的，所以我要给你第二个任务，相信经历过这次合作你看了很多，也学了很多。系列产品条线的丰盈就由你来负责。”

“那谁来直播呢？”安雯错愕于陈嘉韵的决定。

“公司小年轻这么多，还怕没有合适的人选吗？”陈嘉韵笑笑。

她这么做无疑是把安雯从台前调至幕后，台前进步空间有限，天花板也就是金牌主播和销冠。可转到幕后就不一样了，熟悉并运营整个公司产品线，往后往管理层发展，前途无限。

安雯知道陈嘉韵的意思，既感动又不知所措：“谢谢老板提拔，我一定好好努力。”

陈嘉韵看着两人，最后嘱咐着：“苏酥公司管理经验丰富，安雯直播和产品经验丰富。你们两个算是我带出来的，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可以互相沟通，多多交流。”

送走了她们，陈嘉韵收拾行李独自上山，在李奶奶另一间空平房里安了床榻

陈嘉韵有些恍惚，在她印象里，简维皓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对待情爱也是凉薄至极。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在他的自述中，听到了卑微和遗憾。

她不由自主地点开第三段录音。

她整个人跌倒在原地，久久爬不起来。

“诶，白小姐，你怎么能打人呢！”苏酥从人群中冲出来将她扶起来。

算着时间还早，她将头发拢于脑后，用手腕上的一根黑色皮筋扎了一个低马尾，起身拿起脸盆，打算接点温水给他擦身体。

音频里的声音低沉虚弱，但语气平静，就像是在和友人闲聊。

“信号还是没有来，最后再跟你道一次别吧。嘉韵，嘉韵，再见了。你不用为我感到伤心，也不用感到愧疚。临别之际，我很开心，也很庆幸，我做的这个决定。因为，比起你死在我前面，我其实更能接受我死在你前面。你会记得我吗，还是别记得了吧，毕竟我是那么坏的一个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我，至少别那么快就把我忘了，可以吗？咳咳，我的身体快没有知觉了，我想睡一会，就睡一小会，待会儿记得把我喊醒。”

“陈嘉韵，我爱你。”

清晨，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转为小雨。陈嘉韵是被喧闹声吵醒的，她昨晚趴在床边睡了。

抱着脸盆出门，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往她这边走来。

“陈嘉韵！”

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传过来，陈嘉韵停下脚步，原地转身，刚想告诫对方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得晕头转向。

“简维皓，你…你不是爱我吗，你醒过来好吗？就当是为了我，醒过来吧。”她匍匐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听得到吗？你不是让我喊醒你吗，你快醒醒，醒来看看我。”

泪水从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无人看见，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几下。

“够了！”陈嘉韵捂着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打扰病人休息。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你…”白雨桐气不过，还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起身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早，才五点，昨晚打完点滴已经三点了。

值班护士告诉她，今天早上七点会有主治医生过来查房。

听完录音，陈嘉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泣不成声，握紧简维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