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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梅

63. 长安色(三)

他微垂眸犹豫,“臣不是朔方节度使的人。”

“臣是深州成德节度使房山越手下的兵马使。”他弯身,“臣叫,王离。”

李洵听此,倒是抬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朔方、银州、绥州必失。”

圣人问得是最后的结果,可这馆驿巡官未听懂,回得仍是现状。

李由林在旁,替他微捏了把汗。

“他将怀中的传报颤颤巍巍地递出来,臣那时也看清了他腰间的牌子,知道是替使君传报之人。”

“外藩来袭,众民受苦。”李洵叹了口气,扶着案边回到位上。

“你且去吧,从深州一路到长安,想来也未怎么合眼。”

王离眸一顿,他忽的俯首拜地。

“陛下若是信得过我,我愿同汪使君同去凤翔,为大唐守疆土,臣为武夫,见不得外藩抢杀我大唐子民。”

他王离向来是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之人,面圣的机会甚少,可如今是绝好的机遇。

李洵背手于后,眯眼望向阶下的王离,“你可能保凤翔无恙?”

掷地之声有力。

“臣,能保!”

“好!”李洵一拍案,面露赏识之意,“既如此你且领凤翔府长史,若能将凤翔守住,朕重重有赏!”

王离心中怦然,他顿首于地,一字一句道:“臣,定不辱命。”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外藩的惶恐尚未如此之快的卷席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只在宫城的武德殿之上慢慢酝酿。

公主殿的偏房烧着炭火,李知将披衫褪了一件,正跪坐于案前。

胡几上是一盘将要瞧看出胜负的棋局。

“筱雨棋数倒是见长了。”

清河苦笑起来,同她抱怨,“是阿耶让我多学学,可是说要寻个时日考我呢。我便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三娘来了,就想起来学学。”

李知右手捻着的白子已扣,无奈笑道:“你呀。”

案面上是交错将围的白子,她便垂眸又言:“棋术多学学也是有益,向来绝处逢生,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之法,在这四方棋局之上,也可习得。”

话毕,她已落下一字。

清河长长叹了口气,将指尖的黑子丢入瓷碗,幸怏怏道:“我又输了,昭九阿姊也不知道让让我。”

李知弯眸,“便是要愈挫愈勇,再来。”

只见清河双手撑着脸,眨巴着清亮的眼眸,“三娘可不可以不开新局,让我一子?”

她这是躲懒,不想收子重来再思索旁局。

李知应答得爽快,“自是可行,可悔棋也可再多让你一子。”

“三娘下棋倒真是顺着我。”清河扬起笑来,“也不做棋君子了。”

“我向来不做棋君子。”李知弯唇,“我行事只凭心。”

清河拾黑子的指尖一顿,故作诧异,“三娘也悔过棋吗?”

她摇摇头,“既已落下,我从不悔棋,便是错了,我也从不悔。”

“这如同算不得棋君子?”清河撇唇。

殿中有些闷,清河将窗框一拉,风猛得灌进来,案上的熏香一瞬得断开,清河被这凉风冻清醒了。

她正要合上,却忽的瞥见殿外的行道拐角,青雀同中官一道朝这边行来。

莫非阿耶又要唤她去?

清河关上窗,案边的瓷盏已暖在手中。

“瞧见谁了,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李知已经搁在一旁的披衫穿上了,指尖拢着刚满上的热茶。

“青雀带着一个中官过来了。”清河抿了口热茶,“也不知道是何事?”

话毕,青雀便已卷帘进来,行至案前弯身,“圣人遣人来告,请李女师到武德殿。”

跪坐棋局之下的二人俱是一愣。

武德殿中的圣人已经动身。

“收拾一番,出宫。”

李由林接过自大家手中递来的氅衣,陪着他一同朝前,“大家这是要去何处?”

李洵未答,径直跨过门槛,转步至偏殿抬臂,朝旁吩咐,“换一身月白灰的外袍。”

“是。”内人取下銙带,解扣褪去团龙纹的赤黄地袍衫。

李由林闻言,才知晓,“大家今日便要去河间王府吗?”

“吐蕃同回纥压境的事兵部早知晓了,带着户部哭穷,河间王此番,朕是必开刀了。”

李由林敛目,放下心来。

李知已至武德殿外,圣人候她多时。

“陛下。”李知弯身,拱手行礼,“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今日便随朕去河间王府上。”

李知眸子微愣,继而忙掩了异色应下。

何事让圣人改了时辰。

她再抬眸之时,视线与将出武德殿的林正倾所相撞。

林正倾抱着注记,望见李知便轻点头,算作行礼。

女娘朝他弯唇,一个尚且生分有礼的笑,而后转身,同圣人一起迈步下阶。

武德殿阑额下,他握着手中的注记,一双雪亮的目,正盯着女娘将远的背影。

如山雾一般让他看不清。

可女娘在殿中所言之话,他一句句皆熟记于心。

自李知应下女学之事开始,林正倾才恍然发现,李三娘已非二人初见之时,逆着天光而笑,温柔寡言的习字女师。

“林舍人,可是还有什么事?”王全站在一旁,朝发愣的林正倾堆笑。

“无事。”林正倾回神,手中注记紧了紧,扬笑道:“我将要去史馆。”

言毕,便垂眸而行。

如今正晌午,馆中多去堂食。

“林舍人。”

典书,修撰零零散散地拱手朝他见礼。

入内,刘欲仍在。

“那依你看,朔方如何能保?”

馆驿巡官等着便是圣人这一句,他抬头,直起身,“如今破局之法,在凤翔吐蕃之战,吐蕃与回纥从前便是这般,一起行,一起动,吐蕃如若破了凤翔府,朔方这处攻势便会愈加猛烈,反之,回纥将退兵。”

“你在朔方节度使手下的担得是什么职。”

眼前方才能言善道的馆驿巡官,忽而不吱声了。

李洵的眼尾染上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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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洵的目暗下来,他知道,这位馆驿巡官所说乃是五年前的事。

“不过,这确不是最保险的法子。”馆驿巡官微抿唇,“将朔方周边城中百姓的性命托付与远在西南的凤翔,实为不妥。”

李洵的眼眸却忽而涣散了些。

“臣,必定夺回所失城池,所受之痛,为太子殿下报仇!”

这是,文征走前对自己立下的誓。

“便这么办吧,”李洵隐去眸中的悲戚,目中的光又聚到殿下馆驿巡官的身上。

“让文征大将军率兵南下,将军统领北庭、安西、河西三镇,且将军常年在西北与吐蕃回纥皆十分了解,手下兵的实力同外寇可能较量一番。”

他这话里头,明里暗里皆是言朔方同太原府的兵力太过羸弱。

“深州,离丹州可有千里远。”

王离也不隐瞒,“我原是因功得了假,这才奔马回长安,不巧在丹州遇上了送传报的官吏,他怕是多日未食米水,又劳奔,我见着他时,摔落在地,奄奄一息。”

文征,自上次一别,已有多年未见了。

分别时,还是五年前的他,从岷州将皇太子的灵柩一路抬至长安。

“稳妥法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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