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前进的勇气
需要消化这些信息、尽可能充足的时间。
立于她身后的寒如萱因而也一动不动。仿若守护大海的候鸟，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高悬于头顶的皎月无声无息地替下晚阳，点亮了漆黑无晧的无边夜空。
冷心瞳黯然垂下肩膀，有些无助地苦笑。
好像只有自己身在局内，被蒙蔽住了双眼。
“又是还未到时候么……”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
绽放红橙耀光的暖日第二天照常升起。
窗外景色如故。
于大多数人而言，只不过经历了平常的一天。
学校、公司、食堂……辗转于重复而又熟悉的地点，经历着重复而又熟悉的事。
然而就是这样平淡的一天，在冷心瞳眼中却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般那样漫长。
略带咸味的海风轻轻拂过衣角，冷心瞳醒了过来。
窗户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位红发少女正坐在窗边向外悠悠遥望。
“唔……”
冷心瞳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来盖子，半眯着眼看了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
十点零六分。算是比较迟的一个时间了。
哪怕在周末的学生公寓，冷心瞳也没有一觉睡到这个时候过。
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宛如宿醉般的头痛感倏然涌上大脑。
冷心瞳于是扶着额，接着用力捏了眼角。
“你醒了？肚子饿吗？等你洗漱完，我们就去楼下吃早餐吧？”
轻微的动静没能逃过寒如萱的感知。她回望过来，以平常心的口吻倾诉般地询问道。
“……嗯。”
冷心瞳声音微弱地应了。事到如今，再执着回西泫岛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心结虽未解开，至少决定好了前进的方向。
她要和寒如萱一同入学珊瑚宫。
冷静一想，这其实是相当难得的机会。通过学习珊瑚宫的秘传技术，增强自己作为攻魔师的能力。那些人想要夺取「清雪」，正是源于当她为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实力想必极为有限。
帮到夜启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断提升自身硬实力。这一点的重要性甚至盖过了筹备所谓的计划。
从六翼契约习得的攻魔手段，用来对付一般的魔导罪犯当然绰绰有余。可是图谋原典的人，并不能用“一般”二字来简单概括。
当原典被开发的进度越来越快，夜启前进的脚步也只会跟着越变越快。冷心瞳若想稳稳跟上他，只有不断深化攻魔师的业务水平这一条路。
即使目前对接触自己的身世仍有抵触，可经过一整晚的忖思，冷心瞳总算是有了些勇气面对它了。
吃透珊瑚宫的所有秘传技术，然后去到夜启身边——冷心瞳在心底为自己做出的决定默默打气。
还有被称为“寒如烟”的不明少女，一定要搞清楚她的身份。
简单地洗漱过后，两人便下楼用了早餐。
早上吃面看起来似乎很奇怪，但加上浓汤后却意外的合适。
满满一碗面，被冷心瞳一扫而光。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忘记一切烦恼，尽管这段时间很短很短。
“从这里渡船去主岛，下午一点左右应该就能到。”
“两个多小时的水程么……”
“嗯，毕竟这里离主岛不算太远。”
寒如萱用纸巾擦过嘴，就准备起身去吧台和老板商议关于租船一事。
这里的船只可以通往各个离岛，而且据说每个离岛都有类似于这种船坞的小型民宿。当谈及这一点，老板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过多解释。
船身长约七公尺的快艇，是寒如萱最终租下的船只。
只是用来赶路的话，这种快艇就已足够。至于午饭，等到了主岛后再找地方。二女如此商定。
马达运转的嗡嗡声响彻海平面，寒如萱驾驶着快艇于海际拖出长长的白芒。
一路无话，唯有海浪拍打船体的离响作伴。
依寒如萱所说，抵达主岛为下午一点。或许是手底下不自主地加快了行驶的速度，两人抵达主岛时刚过十二点半。
“感觉和西泫岛完全不同呢……”
“嘿嘿，硬要说的话，这里的风格倒是接近于六翼契约选的福祉。”
高崖流水，群山伺绕，云烟绕提，亭台楼阁。缺少现代气息的主岛，整体建筑风格偏于古风，与冷心瞳修习时所待的「虚陵」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珊瑚宫位于断山崖西侧，我们先去找落脚的地方吧。”
若想顺利进入珊瑚宫修习，前提是通过每年的入学测试。考核内容大多都是作为攻魔师的一些常识性知识，以及基本的战斗本领。
整次测试下来持续时间为三日。换言之，冷心瞳二人得先定下至少两天的旅馆。
尽管以冷心瞳和寒如萱的水平而言，这种考核毫无难度。
除去尚不知晓具体实力的寒如萱外，冷心瞳可是顺利拿到国家攻魔官头衔的出色攻魔师。
“跟紧我。星芒岛的本土居民可是相当的排外。”
将快艇停于某个小型船坞，寒如萱率先下了船。
冷心瞳发现，她的左手中不知何时握起了一柄剑鞘有玄妙雕纹的冰蓝长剑。
“她的武器竟也是剑……”
冷心瞳内心讶异，不过倒也没多问。反正等来的回答也有“现在无法告诉你”罢了。
由此及彼，她蓦然想起寒如萱最初提醒自己的话语——不要在人前亮出「清雪」。
“抱歉啊，我差点忘了，得先去武器铺给你挑把临时用的武器……啊，还要再换一身衣服。”
大概是继承了她母亲心思缜密的优点，看着两手空空、仍穿着学校体育服的冷心瞳，寒如萱便如是提议。
当然，所有的费用都是她出。
——理应如此。
结果冷心瞳最终选择的服饰乃是在「虚陵」修习时早已穿习惯了的黑色劲服。
宽松合适的黑色布裤以及贴身的半袖内衬，上衣下摆盖住了小半个臀部；腰间系了根红色系带，上面悬挂着一个黑色的猫咪布偶。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酷爱猫咪玩偶的特点还是没变呢……寒如萱默默心想，然后开口问了：
“武器的话，还是长剑么？”
“嗯。”
冷心瞳轻轻点头。尽管也会操使刀枪棍等武器，但用的最顺手的仍是只有剑这一种，而且是那种单手使的长剑。
在星芒岛开设的武器店铺数量相当之多，这一点倒是让冷心瞳小小地吃了一惊。
“就算只是用来临时替代「清雪」，也最好尽可能地选出自名匠之手的那类。”
在自身实力足够强之前，「清雪」只能暂时雪藏——寒如萱正如此暗示心瞳。
“抱歉……”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寒如萱仍闭口不言自己的真实身份。冷心瞳大概也是发现了这点，随即放弃了追问。
监视原典的任务使命；破开迷雾的离奇身世；自称寒如萱的莫名少女。倾盆得有如汹涌奔流的潮水，无情吞没了冷心瞳的整个存在。
她需要时间。
无情的真相深深刺痛着她心脏每一处角落。
“不能告诉我吗……这样啊……”
她不是那种会为了追寻答案而采用拷问等残忍手段的人。何况她也没有能轻松制伏寒如萱的把握。
“不过，我能明确向你保证的是，我说过的所有的话，没有一句是妄言。包括夜启会在这之后来到星芒岛也是。”
“……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么？”
寒如萱适时松开了紧攥着的船锚麻绳，散去供给咒式的魔力，静悄悄地站到了蜷缩着的冷心瞳的身后。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凝望着青丝自肩头随重力自然滑落的少女，寒如萱对自己的做法莫名感到了些许厌恶。
不管于她而言，冷心瞳的真实形象究竟为何，但至少眼下的心瞳仍只是那个即将年满十六周岁的青涩少女。
然而，冷心瞳却没有心思再细细琢磨寒如萱犹如宣誓般的证言了。
脑海中接收到的信息量一时太过爆炸，超出了冷心瞳大脑所能承受的负荷，心身俱惫的她深深闭上双眸，停下了渔船的发动机。
伫立于船坞的两根路灯如同照应星辉般知趣地亮起，于地面上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却见她缓缓走下渔船，就势坐在了船埠的木隔边缘。
踩着运动鞋的双脚被她收回，抱着屈起的双膝，埋头无声地哽咽。
寒如萱眼神透露着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