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姐姐回来了

出了银行大门, 于承笑道：“这么高兴啊？笑得开花开朵的。”

“头一回名下有财产了啊。你不会懂的！”

于承照旧载她回去。但是一进大杂院的大门，众人就都看向了于朵。

反倒是袁蓓蓓叫住了她。

“于朵——“

于朵扭头看过去，袁蓓蓓给她鞠了一个躬，“对不起！”

“什么事？”

“她说今天上午宣传科进了一个新人, 是秦副厂长新夫人娘家的远亲。也是最近回城的知青，初中生, 临时工。黄师傅说王科长也没有办法。让你、让你早作打算！”

虽然已经有些预感，但今天算是另一只鞋也落下来了。

那毕竟是于朵谋划了几年的，从母亲过世她就开始努力了。

可如今, 被截胡了。

就差了两个多月！

于朵脸上的喜色立即就荡然无存了。

于凌和邱新梅还有院里几个跟于朵关系好的大妈，都是一脸担忧的看过来。

于承道：“小妹，想开点。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至不济，咱们不是还能去读高中么？”

有辛主任在，只要小妹跟他儿子确定了关系，别说临时工，宣传科的正式工也不在话下。

秦副厂长夫人家那个远亲，估计也是很远那种了。

不然不至于没给谋一个正式工。

临时工和正式工待遇差别还是很大的。

而且转正的名额往往也有限。除了年度先进，能转正的也都是有关系的。

不过，这也是无形中给小妹施加了压力啊。

他看看邱新梅，后者点头。

示意自己会尽快去找在肉联厂的小姐妹打听清楚。

如果可能，赶紧推动小姑子和辛主任儿子见一面再说。

其他人也纷纷道：“是啊，以后还有机会的。”

话是这么说，但那毕竟是于朵为之努力了几年的工作岗位。

这时候乍然听到坏消息，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下来。

她冲众人点点头，“嗯。”然后跟着大哥进屋。

于承把另外100给了于凌。

忍不住道：“都办了离婚手续了，还是要多长个心眼。”

“知道了。”

邱新梅抬抬手腕，亮出手上的梅花手表，“于承，咱们该去上班了。小鹏，领妹妹去学校！朵啊，有什么事咱们都要往好了想。嫂子托了小范下午买麦乳精回来！到时候给你浓浓的调一大杯。”

麦乳精如今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家不舍得吃的。

而且去供销社也不一定能买到。

小范是路大妈儿媳，供销社的售货员。

她之前问邱新梅借过钱应急，就答应了帮着买些紧俏物资。

那会儿还不知道家里会有个去黑市干的‘姑爷’，这种人脉就很重要了。

“谢谢嫂子。”于朵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她真觉得心头堵得慌！

哥嫂和侄儿、侄女急匆匆的走了。

于凌拿到了十张大团结，原本急着给钟言送去的。

看她这样也道：“用不用我留下来陪陪你？”

于朵道：“没事儿，我调节一下就好。下午还要继续去学英语呢。”

她学得正上心，不能为此就打乱了进程。

而且，这机会多难得啊！

如果高老师真决定年前就开始翻译工作，那她也能跟着在年前就有一份收入的。

万万耽误不得。

而且，她这会儿也只想自己待一下。其实不想听那些安慰的话。

于凌看她还有照常去学英语的心理素质便道：“那、那我就走了啊。”

“嗯，你走吧。”

于凌把于承停在庭院里的自行车推上。

她之前就借了车，所以于承才压根没锁也没推进去。

这一次过去就不用四五十分钟了。

半个小时都不要就到了。

毕竟离过年还有25天，黑市今天还不算太热闹。但陆陆续续也一直有人来去。

于凌骑到离自家最近的黑市的路口，准备跟人打听情况。

守在这里那个正剔牙的小平头警惕的看她两眼，“做什么的？”

于凌道：“您好，我是今天刚来的钟言的老婆。请问他在哪里？”

小平头诧异的看于凌一眼，“你是小钟老婆？哦，他在那边。你顺着这里过去，转个弯再骑一两分钟就能看到他了。”

“好的，谢谢您啊！”

于凌顺着指路找过去，果然看到了钟言。

他好像也是刚吃过饭，在警惕的看着往来人群，尤其是盯着路口。

看到于凌他也没动。

干一行、爱一行，这儿是他的工作岗位。

刚才来了个人，让他们四个收门票的轮替着去吃了午饭。

伙食开得很好，除了一个豆芽炒肉丝和辣白菜，还加了个鸡腿。

于凌走过去，小声道：“我分到了父母留下的100块。给你，要是看到好东西也可以转手赚一点。”

钟言点头接过，也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裹的鸡腿，“嗯，今天菜有些多。这个你拿去吃！”

他估着第一天于凌会过来看看。

而且昨天她说了她哥是去岳家讨债准备凑钱给她们姐妹俩。

于凌忙道：“你自己吃吧，今天中午我们家也吃了肉。”

钟言道：“你们又一起吃饭了？”

“是啊，人多好安排，也省些柴。”

钟言还是塞给了她，“吃吧，我已经吃好了。”

“我也刚吃了午饭不久，不饿的。你留着，一会儿下午饿了可以吃。”

钟言笑，“这个天气，等饿了早就冷了。放心吧，四点钟还要发鸡蛋糕的。你拿回去。现在吃不了就晚上给家里加个菜。”

于凌想了想。于承对钟言印象好像不大好，正好让他吃人的嘴软。

“好！哦，对了，小妹说懒得去一处处排队，想托你置办年货。”

钟言点头，“行，我看着有好的、实惠的，先留起来。到时候找个时间一起给你们送过去或者通知你来拿。”

搁家里不太保险，他大嫂看到肯定不会理会是替人带的，直接就用了。

来人了，他得工作了。

钟言朝于凌挥挥手，示意她回去。

等收了门票把人放进去，又对没走开几步的于凌道：“最近会越来越忙，你别来了。”

这种地方，家属来得勤也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知道了。”

于朵在家自己静静的待了十几分钟，然后起身洗了个脸，振作起精神来。

日子还是要过的！

她看看挂钟，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背上挎包、锁上门，再度往高老师那里去。

杨大妈问道：“朵朵，你去哪啊？”

“哦，我去高老师家。”

“你上午不才去了么？而且，31号你也去了。”

以前不是十天半月才去一次么，怎么最近这么频繁？

高老师出啥事了？

于朵道：“不是的，我在跟高老师学英语。这不华国和漂亮国建交了么，以后会英语的人肯定吃香。”

杨大妈点头，“哦，这样。可是学堂里好像都不教啊。”

“可能不够老师吧，中学就没有开课。大学是要学的！”

“哦，大学生才有资格学啊。那你好好学！”

既然国家开了课的，应该就没什么不好了。

以前跟老毛子关系好的时候，学生也要学俄语的。

那会儿懂俄语的好找工作。

“好的！”于朵挥挥手，继续背着军用挎包往前走。

等她到了高家，高老师已经又在翻看《英汉大辞典》了。

还问她，“你中午复习了么？”

于朵一滞，“没有。”

取了钱回来是有一段空闲时间的。

高老师挑眉，盯着于朵看看，“你这状态跟上午比不行啊。出什么事了？”

于朵就把宣传科进了新人的事儿说了。

高老师也知道她为这个岗位努力五六年了。

如今一朝被截胡，是有些难以接受。

于朵道：“我其实也有心理准备的。一下子回来那么多知青，那个岗位也不可能等我两三个月。”

可心头还是难受。

如果不是高老师这里给了她另外一份工作，这会儿对她来说天都塌一半了。

高老师道：“今天上午去人事科办的报到手续啊。那估计年前领导就定下来了。不过，那么大个机械厂，也许不只差一个人。”

“还有两位资深的同志，只等说清楚问题也要回来了。办板报这块应该就不怎么缺人了。”

高老师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好在你主要就是为了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咱们师徒俩把翻译的活儿做好，也能达到同样目的的。好了，一边已经没戏了，剩下另一边总得抓住。”

于朵点头‘嗯’。

晚上，于凌把鸡腿蒸上，然后用筷子分。

闻到香味的于鹏和娜娜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喜地道：“大姑，你买鸡腿了么？”

邱新梅在堂屋听到挑眉，小声同于承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或者是今天拿到一大笔钱心头高兴？”

行吧，既然是公婆给女儿的嫁妆，她也就不多想了。

当年她爸也给她买了六床铺盖的。

于承道：“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啊。”

于凌已经拈起撕了的鸡腿肉喂了侄儿、侄女和正炒菜的于朵一人一根。

“不是大姑买的，是你们姑父让给你们加菜的。”

于朵道：“这是盐焗鸡退吧，还蛮好吃的。不过这么大一个鸡腿，估计至少得一块钱了。”

小孩子最好收卖了，吃过鸡腿立即道：“大姑父真好！”

于朵道：“鸡腿骨给我，明天煮白菜汤。”

于凌笑着递给她，然后把盘子端了出去。

“大哥、嫂子，来尝尝盐焗鸡腿。”

于朵静默了一会儿, “我接受。”

她没有说没关系, 其实当时她也吓到了。

存好后她美滋滋的把两本折子一起放弃斜挎包里。

嗯, 这是军用的斜挎包，高老师拿给她的。如今可时髦了！

于承骑二八大扛, 左脚一踩踏板, 右脚抬起一扫就上去了。

但于朵也没有和袁蓓蓓打招呼, 直接就走了过去。

于朵当年只料到大人不会把她怎么样，漏算了这样嫉妒又得势的女同学。

如今这样的人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于承取钱需要拿户口簿和存折去。她一道去开户正合适。

于朵小跑几步，跳到后座坐下, 手扶着他的腰。

到了银行, 于朵很顺利的办到一本活期、一本死期的存折。

她存了80元的半年死期，20元的活期。

然后于凌洗碗、邱新梅收拾桌子兼扫地。于朵跟着于承去银行。

她准备开个账户, 把100块存起来。

于朵有些莫名其妙, “出什么事了么？”

于鹏道：“小姑，刚才黄师傅的女儿过来找你。她说了一件事。”

户口簿现成的，监护人也到场。

不然还差两个半月才满16周岁，于朵自己去想开户的话还有点麻烦。

她回到家做好午饭, 一家六口一起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