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满
姜且去了趟洗手间。
她拿出唇釉补了个妆,手浸湿冷水,拍拍有些发热的脸。
隔间里有个女孩喝多了,扶着墙吐得很狼狈,姜且询问了她需不需要帮助,她摆摆手,谢绝了姜且的好意。
“那你看我敢不敢咯?”
姜且捏起一颗樱桃,不动声色地下了通牒。她尾音略微上扬,杏眼睨了沈逸,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问句。
她平日里澄澈的眸子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不甚分明,抓人的声音像是尾部尖尖的钩子,悦耳,蛊惑,沈逸的心脏漏跳两拍。
他身上酒精味有些重,看样子是刚刚洗了脸,能让自己保持一个清醒的状态。
额前的刘海都湿了,湿答答的撩在一边,他像淋湿的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和镜头里精致的妆造有点反差。
“姐姐要陪我出去吹吹风吗?”他歪歪脑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出去醒醒酒。”
馨慧有工作要处理,已经早早回民宿了,酒吧里就剩下零星几个人。
短暂犹豫后,姜且点点头,“好。”
少了高楼的遮掩,岐山的夜幕要空旷得多。凉风席席,消融身体里的倦意。
岐山唯一的商业街,稀稀落落几盏灯火。
“姐姐,我好像真的红了。”宋璟指着店铺前的海报,声音漂浮像是在梦里。
姜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轻奢珠宝的广告,视线内唯一现代风的海报,黑金撞色的金属风与这个古镇格格不入。
“谦虚了,你可是早就红了,”姜且坐在长椅上,示意远处的高楼,“那里数不清有多少你的代言呢,档期都快排到年后了吧,”她暼了眼身侧的宋璟,他穿得单薄,落绰的单衣卷入冷风中,吹得凌乱。
“你想我们来的时候,山脚下围了多少你的粉丝接风,把路都堵死了,还有这些满员的民宿和酒店。”姜且笑笑,声音吹散在风里,
“黄牛都比你先知道你要住哪里,节目组不还是临时把你调走换房间的吗?拜你所赐,我们工作人员才能住在三年也揽不来客人的巷尾。”
宋璟笑出声,“不好意思啊。”
“不用,拉高地方经济嘛,这算是你的功劳。”
宋璟没有坐在长椅上,像是一只小狗抵着椅座,舒展着双腿,懒懒坐在地上。
“他们说我是命好。”宋璟仰头看着零星散落的夜空,轻声呢喃。
姜且看了他一眼。
她依稀记得宋璟是小说改编的偶像剧爆红的,那部剧的出圈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最低廉的制作,小班底出品,出圈的契机就是短视频上疯传的沈逸新歌BGM,配上他饰演结局be的暗恋男主角。
媒体总是会这样,一旦你出圈,就会急着给你安上一个引起噱头的标签,锦鲤命这个营销词条下,彻底抹杀了宋璟几年默默无闻的努力。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好好谢谢姐姐。”他无奈地弯起嘴角,很小声。
“我大二刚开始进组的时候,第一部戏是在姜哲前辈的剧组里跑龙套,一个人演好几个角色。”
“姜哲剧组那么穷啊,不会穿帮吗?”姜且出戏地问了句。
“不会,因为根本就不露脸,两集就杀青了。”他笑出声,黑长的睫毛低垂,“那时谁也不认识我,连盒饭都吃不上。”
“后来我好不容易接到了一个几分钟的单人镜头,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宿舍准备了很久,还找老师请教了表演状态,到片场后导演才告诉我这个角色被另一个人给顶了。”他语气轻快,“当时是姐姐替我出的头。”
姜且讶然地睁大眼睛,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雨,姐姐站在姜哲前辈的旁边,打着一把白色的雨伞,笑起来很好看。看完我拍的戏,临走时姐姐告诉我一定会红的。”他背过手,看着手腕上代言的高奢手链出神。
看到那条手链,姜且蓦地想起沈逸中指上那枚黯然无光的环形戒指。
“我看到姐姐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姜且姐好像不记得我了,”宋璟偏过脸,扭头看向姜且,“是吗?”
他语音上扬,碎发遮掩下的浅色瞳孔里明晃晃的期待,让姜且不忍心移开视线。
安静良久,姜且还是出声打破了沉默,
“宋璟,那天无论是谁,我都会这样说的。”
宋璟面色一怔,慢慢低下了头。
“如果几年前我遇见的是沈逸,是夏瑜,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我都会这样说的,并不是因为你是宋璟。”顿了顿,姜且偏头看着他低垂的发顶,
能在北街被姜哲养大的姜且,绝对不是一朵空有皮囊的小白花。就凭在连城的那一个标准后踢,沈逸相信她是真能把自己扔在路边。
他依言放下酒杯。
不过才第三杯,怎么会醉呢。
“少喝点吧,我听你讲话有点鼻音,是不是感冒了?岐山的温度比京城要冷一点,晚上还是要多穿一点。”
姜且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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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且弯起嘴角,奖励似的给他倒了杯葡萄汁,酒红色的液体汩汩流入杯中,液体晃动,溅出星星点点,“喝这个吧,一样的。”
“嗯。”沈逸别过脸,把自己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黑影中,鼻尖讨好地蹭了蹭姜且的侧脸。
暧昧不清的灯光下,他骨相优越,眼睛里少了点平日里看人的疏远。他挑眉,左手拇指擦过姜且的嘴角,伴随轻微的按压,指腹的温度转瞬即逝。
一定是喝多了。她收回视线,看着杯中仅存的酒发呆。今天出门,她化了淡妆,酒杯壁上不甚显眼的一抹明红。
“喝多了吗?”注意到姜且久久不说话,夏瑜关切地挪开开了封的半瓶红酒。
“......没有。”姜且说得很没有底气。
姜且摇摇头,用嘴型回了句“没事。”
姜且转眸望向他。
“姐姐?”
出洗手间,姜且迎面撞上了宋璟。
“嘴角,擦一擦。”
他的眼睛晦涩不清,暧昧的动作止步于此,很快,沈逸就拉远了距离,保持最正常不过的社交距离。
滚烫的呼吸惹得姜且拿酒杯的右手抖了下,冰块撞在一起当啷的脆响,夏瑜好奇地看了姜且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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