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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有人

4. 蜀中

我向他微微点头,少年转身回去禁闭思过了。

等少年走远后,我问老道人:“你这徒儿为何被关禁闭?”

“天资聪颖但心性实在是顽劣,同几位师兄弟斗殴好几回了。”他摇摇头道:“你这次怎么来了,如今江湖可不太平啊。”

那大抵是广宁十几年,忘了坐龙廷的天子是谁,也忘了哪个权臣当政,只记得朝堂不安宁,江湖多动荡。

那时我和阿泥前往蜀中拜访一位友人。

蜀中多山峰,高耸入云,苍苍横翠微,自古便是不少江湖门派聚集之地。通往衡山派曲曲折折的千余台阶上,我和阿泥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看到了友人住所,我上前一步欲效仿放翁“拄杖无时夜叩门”。

“雨前的才好喝。”我接住令牌道。

老道人确实给我安排了个好住处,那小院旁竹林掩映,流水环屋,器皿坐具多为竹制色泽却温如美玉。着实是个适宜春水煎茶,松花酿酒的好地方。

饭后我和阿泥四处闲逛时听见一阵“邦邦”的砍竹声,好奇看去——是那位拦我的少年。

少年大口喘息,抬头看到我行礼道:“见过前辈。”

“衡山派的规矩是入门弟子必须每日伐竹?”我抱着阿泥,看着他染上尘土的弟子服饰问道。

“并不是,”少年皱眉道:“师傅让我每日伐竹,从入门第一日就是。”

老道人应该是想练一练他的心性,我抱着阿泥道:“听你师傅说,你同几位师兄弟好似不太愉快。”

他面色不大好,冷哼一声侧过头去。早上的时候我害他挨了顿训,此时估计他也不怎么愿意搭理我。

“打扰你了,你自便吧。”

少年听了这话,将竹子拢作一堆,拿起两把霜花剑来练剑。我和阿泥站在一旁看他练剑。

早就听说衡山派有双手剑的剑法,早年还享誉一方。我跟阿泥站在一旁静静看他练剑。

双手剑讲究一心二用,配合有度。我看这少年练了半日,不是两剑相击就是一剑早早出了另一剑迟迟未跟上,练剑练的劈里啪啦手忙脚乱,险些身上挂彩。就在我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少年终于舍了一把剑。

这气势瞬间不一样了。

长剑如虹,白衫共霜剑上下翻飞,脚下步履不乱,翩若惊鸿。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四周竹叶被剑气拂过,悄然落下。

好剑法好身手,只不过这样刻板在实战上是要吃大亏的。我拿起地上另一把霜花剑道:“我跟你比试比试吧。”

少年蹙眉,应该是不相信我这么一个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什么剑术,况且我还抱了只胖狐狸。只好不情不愿地道:“那前辈把令宠放下吧。”

阿泥懒懒看他一眼,赖着不走。我提剑道:“它叫阿泥,先打得过我再说。”

“是,前辈请赐教。”

我单手执剑,另一手抱着阿泥也没有什么长辈谦让的觉悟。手腕猛然而动,手中长剑变幻出无数招式,剑刃寒光四射,于风中被我舞出残影,恰似白日里绽放于空中的火树银花。

少年被我的剑招晃花了眼,慢了半拍才提剑格挡。

我微微扬唇,气息不乱,脚步轻移,唯有右臂扭转腾飞,绛紫的衣袖同霜白的剑刃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也逼得他步步后退。

最后一招。

少年提起长剑运足气力刺向我的咽喉,我一改原先态势,大开大合间将他的长剑挑飞。于将凝之处未凝,欲歇之处未歇,在凝涩的空中划成一道满月,稳稳地架在他的脖颈间。

远处被挑飞的长剑,半截深深地插进泥土中,剑身在此时折射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寒光。

少年脸色铁青,僵了半晌,对我拱手道:“晚辈心服口服。”

“行走江湖,总会有一两种手艺傍身的。”我把剑递给他道:“学会了吧,学会了就走吧。”

少年不敢置信地看我一眼,眸子如星,拿着剑谢过,便离去了。

我抚上阿泥的皮毛,被它不轻不重地拍了一爪子,假装毫无波澜地道:“就教了几招防身的剑术,不为过吧。”

竹林后走出一个人,麻衣道袍,正是早间要请我喝茶的老道人。

老道人长眉紧锁,捻着胡须道:“衡山派与临风门有世仇,最近临风门蠢蠢欲动,此事向来不为外人所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可不知道,”我抱着阿泥道:“只是发现你们派中的草木颜色黯淡,推测有大劫将至。”

老道人看着周围翠绿竹叶,失笑道:“这天人合一的境界是江湖上多少老家伙的追求啊。枯惹,你果真不是凡人。”

顿了顿又道:“你能为衡山派卜一卦吗?”

我不言不语,侧头觑他一眼。

“罢了罢了,”老道人爽朗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我派命数如此,尽人事知天命就好。林中多野兽,你那只小狐狸可要小心点。”说着,悠然离去。

我揉了揉被阿泥拍疼的手,白了它一眼,阿泥不仅不知悔改,还得意洋洋地看我一眼。

临风派和衡山派有世仇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万万想不到他们将衡山派除之后快的决心这么坚定。竟然给衡山派扣上了勾结敌国的帽子,同朝廷军队一起公然围了衡山派。

事发突然,我看衡山派的弟子难以招架,便带着阿泥匆匆找到老道人。

“衡山派上下许多弟子长老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但你要是开口,我带你逃出去。”我道。

老道人却摇了摇头,板着脸难得郑重地对我说:“两派之间积怨已久,我在衡山派这么多年,衡山派是对我有恩的。又怎么临阵脱逃呢。”

他面色有些迟疑,对我道:“我那个心性顽劣的徒弟,昨日被我差到镇上办事去了。你我相识数十年,他要是能逃过这一劫,你带他去东边吧。衡山派早就料到有此一日,我有位师兄带弟子早些年去了东边隐姓埋名,叫观海阁。要是能找到他,就带他去吧。找到他说,两派的恩怨不关他们小辈的事,我实在不想他余生被仇恨所困。”

我心知他这是在托孤,退后一步,向他颔首,转身离去。

衡山派居于山林离山下的镇子恨不得离的十万八千里,我在那镇上同阿泥找了半日终于在一个卖符纸的小摊子前找到了那少年。他这次下山应该是去采买东西的,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我喘着气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扯着他往衡山派跑。

“前辈,怎么了这是?”

“去见你师傅最后一面。”我淡淡地道。

少年的步子当时便踩空了,我回头看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提起他的衣领飞檐走壁。

等回到衡山派的时候,我就知道晚

一旁的竹林里却窜出一个身影,用剑指着我道:“哪里来的人,敢擅闯我师傅居所!”

这是衡山众多山峰中毫不起眼的一峰,万顷竹海,了无人迹。他这一喊只有一群懒洋洋的白鸟从林中探出个头,看了一眼又懒懒地缩回去。恰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带起两三落叶在我俩之间尴尬地打了个旋。

“神出鬼没惯了,”我道:“贵徒担心是正常的,还是不怪他的好。”

那少年向我行礼,面色有些委屈地道:“小子莽撞,冲撞了前辈,望前辈不要介意。”

眼见他真的要将我带走,我思索了一下要不要躲闪。突然,一枚飞石破空而来,正正击中少年朝我伸来的手,他吃疼缩手。随着这飞石而来的还有一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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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气氛并不剑拔弩张反而有些尴尬,我道:“在下枯惹,此番是来访友的,无意打扰。”

“访友?”少年俊秀的面容上满是狐疑,也不收剑问道:“既是来访友的,可有拜帖?”

“都没有,往来的信笺总该有吧。”

“逆徒!谁让你逃了禁闭的!”

少年连忙行礼道:“师傅,弟子不是故意逃了禁闭的。弟子禁闭之时恰好看见这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山门口,那些守门的无一察觉,这才过来拦住她的。”

老道人捻着胡须斥道:“罚你禁闭就是因为你不能静心,若你静心自省,如何能注意到山门。回去禁闭!”转身又对我道:“小徒无礼,万望宽恕。”

“那有我师傅的请帖吗?”

我道:“没有。”

我抱着阿泥道:“无需多虑,我只是来看看蜀中的景色的。”

“想来也是,”他长啸一声,从林中招来一头白鹿又抛给我一个令牌道:“一别数十年,我必然会尽地主之谊的。你拿上令牌,马上会有弟子领你去住所。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赶明请你喝雨后新茶。”

我略有些迟疑地道:“都没有。”

少年绷不住了,怒道:“什么都没有你就来拜友,你骗谁呢。快去跟我去见掌律。”

我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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