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真感人啊
哦，或许是弗雷德里克·奇尔顿，这位不甘心于寂寞生活的心理医生，时时刻刻都在让吉迪恩认同自己是条嗅觉失灵的疯狗。
吉迪恩乐观地想，他并不想承认李斯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尽管，尽管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就像一位行走在雾气缭绕的森林里，却不小心被拨开的荆棘划伤手指的旅人。
他会惊疑不定地握住那支长满倒刺的树枝，以确保这个会向所有靠近的活物行凶的玩意儿慢慢停留在原本该待着的地方，再思考如何离开。
如果这位旅客对将要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心怀同情，他会折断那些疯长的枝干，漠然地看着不规则的断口渗出暗绿色的汁液。
看得出来，这位年轻人有一些不合时宜的焦虑。
他的睫毛颤动得非常厉害，就像吉迪恩医生一样，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也很抱歉，格雷厄姆先生。”吉迪恩的手指已经摁住了红色的挂断键，这位仍然搞不清楚状况的疯子医生并不在乎这位与他境况相似的fBi特别探员。
甚至于，还有些嫉妒。
“是我有些过敏了，你知道的，我曾经受到过很多人的歧视。”吉迪恩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说道，“特别是作为一名罪犯而言，除了李斯几乎没什么人相信我会改过自新。”
吉迪恩明白李斯现在非常难堪，这位年轻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因为……他也不相信，至少没有吉迪恩想象中的那么信任。
这也是李斯定下的道德标准如此之低的真正缘由。
吉迪恩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向着自由的罪犯怀着警惕性是很好的一件事，起码不会让李斯在巴尔的摩那么容易被其他杀手利用起泛滥的同情心。
只不过，吉迪恩医生不愿意在一个和他精神状况相似的人面前展现这点。
这会让吉迪恩充分发现自己的软肋。
从某种意义上讲，弗雷德里克·奇尔顿所对他说的一切，都带有那么几分劝告的意思。
他们都知道，意图站在斯兰特先生旁边的精神变态者会受到厌弃，被这位真正的猎人杀死。而与斯兰特带着些微共性的李斯，是否会在不断的厮杀中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本性呢？
吉迪恩明白，这是奇尔顿医生所希望的。恰恰相反的是，他仅仅是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环境，才能让李斯那幅善良的皮囊长进了肉里。m..m壹趣妏敩
他仍然记得与李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位年轻人的眼睛里除了责任与愤怒之外，还有着潜藏着的……冷漠。
或许李斯认为，那根本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尽管他本人不知道。
就像把另外一个人的行为模式强行套在了他的身上，处处展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性格矛盾。
吉迪恩急于找到矛盾的源头，为此不得不假意逢迎奇尔顿的计划。
拥有野性是很好的一件事，如果李斯非要回到巴尔的摩打击犯罪，光凭着善良与勇气可没几个人会买账。
“吉迪恩，我……”李斯皱了皱眉，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口，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骗了你。”他说，“我根本没办法像预想中的那样和你在一起生活，吉迪恩，我很难忘记你还在不久前想要……”拿刀子剖开我的身体。
李斯没有继续说完剩下的话，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要随着风飘走一般。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的小百灵鸟。”
吉迪恩拨开他耳际的碎发，捏了捏李斯的耳垂。
这位不擅长玩弄心理的医生，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你总是能够做到既听话又这么讨人喜欢呢？”
李斯略带愧疚与抗拒的表情迅速转变成了尴尬。
他不太明白吉迪恩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种语气，这种语气像极了念着莎翁的十四行情诗向意中人表白心迹的酸气文人。
如果这事发生在奇尔顿和他确定关系之前，李斯是绝对不会向那种方面胡思乱想的，哪怕一秒钟。
所以，吉迪恩是什么意思？
“我的”——宣布主权
“小百灵鸟”——表明吉迪恩医生只是单纯的欣赏他吗？
李斯挡开了吉迪恩玩笑似的亲密举动，后背紧贴着的不甚光滑的墙壁稍微给了他几分慰藉。
“我，我代弗雷德里克向你，向你道歉。”他说话少见地有些结巴，甚至特意强调了奇尔顿院长的名字，尽管吉迪恩可能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怎么说呢，李斯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吉迪恩定定地看着那个惶急的背影。
果然是，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的年轻人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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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折下的部分会迅速枯萎，在湿润的泥土里消亡。或许会有一天，人们踩着它的骸骨踏过这条僻静的小道，感谢这份“上帝的恩赐”。
当然，过客仅仅对这些逞凶的货色们感兴趣时，便会好心地将它偏移到阳光更加充足的另一处，慈悲地观望着人们对于隐藏的危险毫无所觉。
“哦，威尔先生，我觉得您是这么想我的。虽然我是位精神病人，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您，这种称呼纯粹是对于我的一种偏见。”吉迪恩说道。
他的语调末尾有些上扬，口气就像念出早已背过多次的台词那般熟稔。
但吉迪恩有些难过。
“你们总喜欢这样背着人说话，好叫其他搞不清楚状况的疯子在……”吉迪恩清楚地瞧见李斯听见“madman”这个词时，悬停在半空中的手指握紧，又仿佛是在掩盖内心的什么念头似的，连忙僵硬地转过身摸索靠在墙边的盲杖。
只有那些几乎恰到好处的撞在陷阱里的，稍显智慧的倒霉蛋才能隐约瞥见串起墨绿色屏障的骗局。
一个专门作弄愚者的小把戏。
吉迪恩深知这种无力感。
他至少得装出正正常常的模样出来，这只可爱的小百灵才会乐意站在碧绿色的藤蔓上整理被露水打湿的羽毛。
而不是被伴生的荆棘格挡开来。
这种安逸而又平静的生活叫他有些放松警惕了。
而李斯……只想让那些刺变得圆滑些，即使撞到什么东西，也不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
有什么是比，发现自己的努力完全不起作用时更加挫败的呢？
“我很抱歉，吉迪恩。”李斯轻声说道，他紧握住盲杖，后背贴在长了些微绿色苔藓的墙上。
“威尔不了解你，我也是。”
在他被奇尔顿院长当做动物园里的猴子那样展览的时候，曾试图改变自己的处境，只可惜换来的是那些实习生变本加厉地对待。
他并不为此感到颓丧。
甚至不需要始俑作者动什么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