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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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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驰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不瘦,但是也身材十分匀称的人顿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

“变化挺大啊。”

小学同学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情谊的,不过季驰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叙旧的心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找舒洺彦,短短聊了两句他就要离开,但是李平伟却忽然拦住了他:

季驰闭了一下眼睛, 这就是他不愿意回来的原因,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舒洺彦没有回来, 那个人脸皮薄, 自尊心强,这些污糟糟的话他不应该听到的。

季驰走上前,眼睛里像是能射出冰锥一样:

“我再问你一遍,搬还是不搬。”

看着季驰的脸色都变了,李平伟就知道他赌对了,他毕业之后就到镇上考了公务员,后来好不容易才调到了县里的招商办,小县城要发展首要的项目就是招商引资,外地的大老板不会随随便便过来投资,所以周围的几个县几乎都是先从本地出去的成功的企业家身上下功夫,毕竟这样多少还多了一丝建设家乡的情怀在里面,他们隔壁珠光县的经济之所以遥遥领先就是因为他们县出来了一个在省里都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家,回到县里投了好几个项目,让温泉旅游业一下就发展了起来,整个县的经济都起来了。

他到了招商办之后才知道他小学同学,当初那个小小年纪就爸妈都没了不受族里待见的季驰竟然在云城都混出了名头来,他们招商办的主任其实几次都想联系他,甚至去云城开会的时候还特意去过季氏,但是连季驰的面都没有见到,回来的时候他是又觉得憋气又觉得佩服,季氏在云城寸土寸金的地段有一座独立的写字楼,一个穷小子到今天真是可以算的上是神奇了。

从那以后他也留心了一些季驰的消息,毕竟他要是能为县里拉季驰回来投资,那对他的仕途可是绝大的助力,不过这一留心之下他才发现季驰当年从离开了洪炉村之后就再也眉宇回来过,有一次他回村提起这个事儿的时候还和家里人讲了,他爸这才和他说了一个或许连季驰本人都不知道的往事。

“什么事儿?和舒洺彦有关系?”

现在哪怕是任何一个有关于舒洺彦的线索季驰都不肯错过。

李平伟给季驰倒了茶,将他爸也叫了进来;

“爸,上一次你和我说的季族长和舒工程师的事儿你再和季总说一下吧。”

季驰听到族长和舒洺彦的名字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像是要拨开什么云雾一般,李平伟的父亲现在正是洪炉村的村长,对儿子的用意也了解了几分:

“到底是什么事儿?”

“季总啊,这个事儿吧,我也是后来和季族长喝酒的时候听他说漏了嘴才知道的,当初舒工程师忽然就走了,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挺着急的,开始我也以为是舒工程师自己走的,后来才知道是你们族长找了他,好像是以你父母迁出祖坟相要挟,让他离开村子。”

季驰的眼睛蓦然睁大:

“什么?”

“哎,你知道,当初村子里对于你和舒工程师的传言挺多的,季族长可能是为了颜面考虑吧?”

李平伟又给季驰添了点儿茶水,看着他的脸色斟酌了一下说道。

季驰的神色忽然就冷了下来,他知道当初有些人话说的很难听,但是也仅限于嘴碎,家长里短的念叨,当年他年纪小看不透季胜业那个人,但是十年的时间已过,他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不光是看的明白那个善于笼络人心的季胜业,就是眼前这个李平伟父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也一清二楚。

季胜业那个人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不会凭白做得罪人的事儿,听着他平常多么维护宗族的利益,那不过是因为他需要那些人的支持,当年他父母去世,他可是丝毫都不犹豫地站在了他大伯那边,舒洺彦好歹是过来做技术支持的人,仅仅因为颜面就直接得罪舒洺彦?这事儿打死他他都不信。

他晃了晃手里的水杯,看着眼前这对父子笑了一下:

“李叔若是知道什么就直说吧,这个事儿确实是压在我心里不少年了,若是今天能解惑李叔的人情我记着。”

如果他之前他没有记错的话,十年前这洪炉村的村长可一直都是姓季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家的人上去了,李平伟今天非拉着他讲那陈年往事,那么这料就绝不会只有这一点儿,这一点儿怎么够让他和季家那些老东西对上呢?

一个消息能得如今季驰的一个人情,李平伟父子乐不得的。

“季总,您当年离开村子之前曾经申请过一笔下海资金,说实在的,那个时候你什么根基背景都没有,能得到那笔资金,您就一点儿都没有好奇过吗?”

季驰忽然一愣,当初县上确实是有鼓励下海经商的政策,也有扶持资金,他从想带舒洺彦一块儿离开的时候就申请了,那个时候年纪小,一头热地在申请书上写了不少的想法,下来资金的时候舒洺彦已经走了,他那个时候心情很乱,拿到钱只觉得可能真的是他的想法有创意,根本就没有多想。

“我后来知道,是舒工程师去争取的,不过他当年找的那个县长已经退休了,我只是听说舒工程师为县里请来了建筑界一个有名的老教授,之后这县里有名的运河大桥就连通了主干路,那地方原来很难走,你知道的,那个时候要修桥一个钱一个技术,所以你那笔资金就是舒洺彦当年的条件。”

季驰的瞳孔微缩,舒洺彦,竟然是这样?心里一个地方堵的厉害,上不去下不来,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李平伟看了看他的脸色之后又出声:

“我后来听说当时县里的一中想要舒老师留下,而且条件也很丰厚,直接分县城的房子,还是楼房,不过那两年改革,楼房分给各个单位的指标就这么多,那一年刚刚好季胜业的儿子想从小学到一中争这个特聘名额,再后来就有了季胜业用你父母的坟威胁舒洺彦的事儿了。”

季驰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眼眶通红,眼底的红血丝一片,舒洺彦,当年他竟然是这样离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哎,舒老师都是为了季驰

季狗掉毛的时候到了

后面会杀疯

第42章 病危(季总知道舒老师下落)

季驰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李平伟的家里出来的, 就连宋成彬看着季驰此刻的样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驰的双眼一片血红,他怨了舒洺彦这么多年,怪了舒洺彦这么多年, 到头来, 都过去了十年他竟然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为什么他当初不和我说说啊,为什么就那么听话的受了那孙子的威胁啊?”

宋成彬就这么看着季驰猩红着一双眼,整个人似乎再没有原来的精神,这么多年努力的信念一招落空,他靠着舒洺彦的恨和怨怼走到了今天, 重逢之后更是想着让舒洺彦将欠他的一切都还给他,额咯破到头来竟然发现, 舒洺彦从不欠他,亏欠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宋成彬也只能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是说他比你大四岁吗?你那时候才19, 还是个半大的小子, 舒老师的性子一看就是那种稳重, 想的多的,他估计是怕你知道了以后为难,那个时候你什么都没有, 多半就是直接去找那老家伙麻烦, 一个弄不好你就没有以后了。”

季驰何尝不明白,当年那种情况下舒洺彦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不然, 那个年代的清大毕业生, 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有好的发展,就算是留在他们县里的学校, 也足够他后半辈子舒舒服服的了。

季驰的眼里涌动着泪光, 他手扶在车门上, 自嘲一般地笑出声:

“你知道吗?我竟然嘲笑他穷,从重逢的第一天开始,看着他现在过的日子,我甚至有一种苍天有眼的快意,我笑他穷,笑他现在混成这样都是应得的报应。”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重新在他的脑海里重放:

“舒洺彦,你说你混成今天这样算不算是当年背叛感情的报应啊?”

舒洺彦那天在河边被他找到时候的样子还在他的脑海里:

“他连35块的雨伞都舍不得买,宁可一个人在那里淋雨,他没有回家,现在会在哪。”

季驰有些崩溃地捂住了脸,他不敢想舒洺彦没有回家会在哪里。

舒洺彦到福泰县的时候正好是刚刚下午的时间,骶骨的疼痛他吃了加倍的止痛药都止不住,磨人一般的疼让他走路都很费力,胃里更是几乎吃不下任何的东西,持续不断的低烧却反而让他的脸色好了一些。

他搭了大巴回到了镇上,身上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了,靠在一边的椅子上低头缓着,却正好听到了有人叫他:

“舒老师?”

舒洺彦抬头就看见了叫他的人正是林伟,舒洺彦站直了一点儿身子勉强笑了一下:

“林校长。”

“刚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儿?”

林伟直接就从舒洺彦的手里接过了箱子,之前季驰说要让舒洺彦去做助理,他以为短时间舒洺彦肯定是不回来的,没想到才三个月的时间这人就回来了,他只是真的挺感激舒洺彦的:

“你是不知道啊,你走的这三个月那群候孩子想你想成什么样,还有那几个皮的,就是听你的话,走走走,我送你回去。”

林伟说着就笑呵呵地推着舒洺彦往车那边走,舒洺彦没有做这公交站的公共汽车,正好错过了季驰留在这里一直等他的人。

季驰冷静下来之后想起季家那一家子的人他的脸色已经冷的阴沉到底了,舒洺彦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但是想到他和舒洺彦曾经一块儿住过的地方让那两个不要脸的给睡了他头顶的火就根本都消不下去了。

一个一个的电话打了出去,他根本就没有回云城,而是直接将季氏法务负责人和委托的律师叫到了这小县城,季胜业,季广为,季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短短一下午的时间他就已经将这几年中李平伟他家和季家那几个老东西的明争暗斗的关系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十年前他就离开了村子,这么多年来别说是村子了,就是这县城他也几乎没有回来过,当年认识的人也都没有什么联系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做到他想做的事儿。

晚一点儿的时间他直接给李平伟留下的那个名片打了电话过去,县城最好的一家酒店中季驰一身黑色的衬衣坐在皮质沙发上,眼底的阴郁之色根本掩不去:

“季总。”

季驰没有心情和时间和他兜圈子,

“明人不说暗话,季胜业的那个儿子如今做到了中学的主任,当年逼走了舒洺彦让他得了这么一个便宜,这样的人真的有本事做到这个位置吗?”

李平伟自然是听懂了季驰的意思,虽然季驰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但是能在云城那富贵云集的地方打下如今的商业帝国,他丝毫都不怀疑季驰的人脉,这已经是暗示了,季驰知道李家父子能从季家那老家伙的手里将村长的位置抢过来,那就不会什么内幕都不知道,一个30出头的主任,要说没点儿什么事儿他可不信,季家那儿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平伟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如果帮了季驰他就真的开罪季家那一家子的人了,季驰别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电话的最后提了一句火车站边上的改造项目,他随口提的两个人恰好就是招商办一直都在接洽的两个老板,而那个项目李平伟知道,他们县和隔壁县比并没有绝对的优势,不过如果季驰肯开口那就又不一样了。

宋成彬是看出来这人是认真了,也是,这要是换做是他肯定更上头,季驰一晚上几乎就没有睡,他根本就睡不着,一闭上眼睛都是重逢以来他对舒洺彦的挖苦和羞辱,那人脾气一贯的好,他竟然伤了他那么多次,他每一次看见他和宋成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走的那天是什么心情?他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晚上十二点多他实在是hi睡不着,谁也没有叫,他拿起了车钥匙下楼直接从酒店开回了村子里,就开到了他和舒洺彦原来住的地方,里面亮着灯,他看着那昏黄的灯光,眼睛里几乎冒的出来毒箭。

林伟直接送舒洺彦回了家,他发现这人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

“舒老师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太累了?”

舒洺彦轻笑了一下摇头:

“没事儿,有些晕车。”

林伟帮他把行李提到了家里,还不忘嘱咐:

“那你这两天好好休息,想什么时候回学校都行。”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间隙,一个疾风赶月一样的身影一下从远处窜了过来,毛茸茸的一团,身后带着一个快要摇成了风火轮一样的尾巴,那小东西到了舒洺彦的腿边才一个急刹,身子不停地蹭舒洺彦,那样子简直是兴奋极了,舒洺彦低头就看见了阔别三个月的地瓜,那双温润疲惫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他缓缓坐在了厨房边的椅子上,地瓜的两只爪子就扒到了他的腿上。

“好久不见,地瓜。”

舒洺彦没有什么温度的手轻轻抚在了地瓜的头上,林伟也笑了:

“这小东西可想你了,天天来你门前蹲着,晚上每次都是二姨叫它它才回去。”

舒洺彦走后就是将地瓜托付给了林伟的二姨,很显然这段时间二姨将它养的很好,身子胖了一圈,毛色也鲜亮了不少。

林伟回了学校,舒洺彦强撑的精神终于溃散,好在屋里已经不像三月前那样冷了,他甚至没有力气去缓一缓被子上的床单,胃里时时刻刻的疼痛磨着他最后的神志,总算是回来了,舒洺彦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但是他也不想去医院了,他希望最后他可以在熟悉的地方。

他将身子陷在了床里,地瓜也跟着凑了过去,那亲昵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准备走了,舒洺彦冰白的指尖在它的头上轻点,苍白干裂的嘴唇扯出了一个有些无力的笑意:

“晚上就回去吧,二姨对你很好,再陪我两个小时就回去吧。”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不舍,这小东西陪着他恐怕不会过的好,他走了,它能有个愿意对它好的人才好。

胃里的刺痛愈演愈烈,舒洺彦的额角都是冷汗,他几乎没有吃东西,灼热疼痛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了不对,这一次恐怕躲不过了,嗓子眼中那血腥味儿越来越重,知道蔓延到了他的嘴中,他再也无力咽下去,轻抚小地瓜头的那双手终究无力滑落。

林伟从学校出来之后就去了他二姨家,姨夫早年就去世了,两个表弟都已经成婚,想要接她去县城她也不喜欢,林伟过来的时候她正要和往天一样去舒洺彦家那边叫地瓜回来:

“二姨,包的饺子啊?”

“是啊,知道你回来,快进来,等我叫地瓜回来我们一块儿吃。”

林伟笑了:

“有没有多的啊二姨,舒老师回来了,我给他也带点儿,他刚到家估计家里也没吃的。”

他二姨笑了,她很喜欢舒老师,她大孙子就是舒老师的学生:

“有,有,这样我煮好你带过去。”

林伟提着一盔子的饺子去了舒洺彦家,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屋内地瓜的叫声,那叫声和平常不太一样,他立刻快步进了屋,屋里的那一幕惊的他当场立柱,手里的饺子都掉了一地,床上那人沉睡一般地躺在床上,脸上白的不似活人,唇边都是血迹,那血竟然染红了半边的枕头。

那边镇上奉季驰的命等着舒洺彦的沈着和每天一样在下午开车再去村子里看看,却没想到今天在学校听说了舒洺彦回来的消息,他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季驰那,这一下他的升职可有保障了:

“季总,舒助理回来了,就在村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好了,舒老师,卒,全剧终

第43章 放弃治疗

得到消息的季驰根本顾不得和季成他们扯皮, 顶着一夜没有睡的黑眼圈就直接回了县里,稳妥起见还是小李开的车。

一路上几乎就是踩着超速的上线走的,宋成彬看见季驰那满眼的红血丝安慰了一声:

“没事儿, 没事儿, 知道人在哪就好了,我和你去,保管给你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说完,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叫一个信誓旦旦,昨天从李平伟的家里出来后宋成彬浑身都受到了震撼, 灵魂都经过了洗礼,昨晚愣是失眠了半宿, 这半宿愣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真爱的。

他原本以为季驰已经够冤种了, 想了一个“抛弃”了他的白月光想了这么多年,但是现在他非常想对季驰说一句,你的白月光值得, 实在是太值得了。

林伟看见那枕头上的一滩血的时候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谋杀,在地瓜的狂吠声中, 他哆哆嗦嗦地掀开了舒洺彦身上的被子, 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 下一秒他动作都没有犹豫地抱起床上的人就上了外面的车。

“舒老师,舒老师你醒醒。”

看着副驾驶上没有任何反应的人, 林伟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吐血, 怎么会吐血呢?他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这才想起来舒洺彦胃好像是不太好。

脚下的油门儿差点儿踩出了火星子。

县医院门诊这个时间已经下班了,林伟直接开车就到了急诊门口,小县城急诊一天也接不了几个,舒洺彦这么年轻又这么严重的急诊就更少了。

林伟站在有些简陋的急诊室门口甚至神情都有些恍惚。

直到里面有护士出来:

“病人是胃出血,出血量很大,比较危险,需要立刻止血,你是家属吗?去交一下费用。”

林伟赶紧拿着单子去交了钱,人是两个小时之后从里面推出来的,出来的时候人有些意识了,林伟立刻上前,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的吓人,脸上扣着氧气罩,神色有些涣散。

舒洺彦直接被推进了ICU,随后急诊接诊的医生就找到了林伟:

“医生,他,他怎么样?”

那医生有些年纪了:

“病人情况不好,我们刚才只是紧急给病人止血了,用的药量大一些,但是情况不是太理想,现在只能先维持,因为出血量太大也没有给他的胃部做别的检查,这种情况要立刻转院,去大医院,你是家属吗?”

他们这县经济本就落后,县城医院几乎只能做一些常规的检查,这种危急的情况他们也只能临时给病人保命,争取救治的时间,这种不明病因的急性胃出血,他们根本就没有手术的能力,只能转院。

林伟不知道舒洺彦的状况竟然这么严重。

“我不是他的家属。”

“他的家属呢?这种危急的情况还是要家属过来。”

毕竟舒洺彦的情况几乎是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林伟一哽,舒洺彦来了村子里这么长的时间,他从未看过他有什么家属过来过,那人一直都是一个人,和那人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甚至找不出一个他家里的人。

“我不知道他家属在哪里。”

林伟也有些着急。

“病人的情况等不了,要早做决定。”

就在林伟立刻就要说转院的时候一边有一个小护士急着过来:

“李主任,刚才的病人醒了,看着不是太好,您过去看看。”

听完这个话几个人都立刻往ICU赶,林伟的心都跟着李主任的脚步一颠儿一颠儿。

舒洺彦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醋泡过了一样,胃里那火辣辣的疼痛却仿佛消退了一些,是那种连着感知都跟着消退的感觉,磨人的疼痛褪去,他的意识也跟着清醒了过来。

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白色的墙,机器运转的声音,都在提醒他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李振平进来察看了一下情况,刚才舒洺彦的血压忽然开始降低,现在好在是好了一些,但是是因为药起了作用。

考虑到门外的林伟并不是舒洺彦的家属,这样的情况医生是有义务和病人交代清楚的,毕竟若是真的出了事儿,朋友不能完全承担的了这个责任,所以还是要和本人说一下。

李振平也在这县医院当了一辈子的医生了,也算是见了不少的悲欢离合,有面对生死很淡然的,但是像舒洺彦这么年轻却能如此平静的他真是头一回见。

本来他怕刺激到病人的情绪说的也是比较委婉的:

“你这个情况我们还是建议转院的,明天就可以转到云城…”

李振平的声音都放的轻了不少,就见那个带着氧气罩的人动作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低的甚至有些听不清。

“不…不用了,麻烦,叫,叫…”

李振平轻轻附身:

“是叫外面你的朋友吗?”

舒洺彦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怎么治疗他们也只能尊重病人本身的意愿,虽然病情危急,但是病人若是执意不转院他们也没有办法。

李振平也只能出去叫林伟,林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身上连了好几个监护仪器的人,他都觉得陌生的恍惚,三个月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忽然病的这么严重了?

“舒老师?”

舒洺彦看见他之后轻轻勾了一下唇角,他猜到是林伟送他过来的了。

“舒老师,你别担心啊,我一会儿就给你办转院,没事儿的啊。”

“不…不用了,衣服里有…银行卡,密码是…”

舒洺彦报出了银行卡的密码:

“林校长,我…想回家,麻烦,帮我办下出院,住院的钱,从卡里取。”

舒洺彦的声音几乎只剩下了气声,林伟从未见过这样的舒洺彦,平静的似乎只剩下了一汪死水,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答他的话,舒洺彦那双什么时候都温柔的眼睛,如今却对他自己如此的残忍。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这人那种什么都不在乎,不想坚持下去的情绪了,在舒洺彦的坚持下他还是拿走了那张银行卡,那张卡中只有三万六千块钱,刚刚住院交了八千的押金,如今这一晚过去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林伟家里不穷但是也不算富裕,他不愿意看着舒洺彦因为钱而放弃治疗,他还是和医生说了要转院,舒洺彦在乡里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他就是去找镇长募捐也要给他凑够看病的钱。

季驰那边着急过来,不过烘炉村和清河村几乎是这一个省的两个对角,开车也要八个小时。

晚上实在太晚了,季驰再着急也不能连夜开车,12点的时候还是找了酒店住下。

被季驰留在县里的人更是一大早就去了季驰下高速的地方等着。

季驰那边早起五点就出发,终于赶在了十点之前到了县城下高速的地方,沈着立刻迎了上去。

“季总。”

“见到舒洺彦人了吗?”

“还没有,我是和学校里的人打听的,是林校长说舒助理回来了。”

季驰没说什么,立刻就让小李往村子里开,而此刻医院里舒洺彦胃里被止住的胃出血忽然再次加剧,人也再一次被送到了急救室。

只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舒洺彦是清醒的,在医生提出转院的时候他再一次拒绝了。

林伟在医院里陪了一夜,眼睛里都是血丝,在听到舒洺彦再一次拒绝转院的时候他立刻冲了过去。

“舒老师,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有办法的,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知道吗?还有那么多孩子等着你回去,你不想看看他们吗?”

他不知道舒洺彦眼中浓重的疲惫和倦意是从何而来,但是他决不能看着舒洺彦放弃自己,只是可惜,他的话舒洺彦再没有力气回答,意识就沦陷在了一片黑暗里。

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是多年前季驰的脸,还有这些年那些孩子的笑脸。

车停在了舒洺彦的院子前,看着敞开的门季驰的心里忽然有了点儿底,他快步往里走,门口的地瓜忽然过来咬住了他的裤腿,和他第一次进这院子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第一次那样不耐烦:

“地瓜是吧?等一会儿给你买地瓜吃。”

季驰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就立刻进了房间:

“舒洺彦?”

他的声音带着终于找到人的热切,他刚刚进门却没有人应答,一边的地瓜却再次扯住了他的裤脚往屋里拉他,他也顺着力道进屋,就见床上的被子凌乱,而地瓜却冲着床头的位置狂吠。

季驰看过去就发现了那已经干涸的大片血迹,那一瞬间季驰的脑子都是空白的,无数的念头涌上心头,手都跟着抖。

宋成彬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惊呆了,整个人也跟着抖了起来:

“舒,舒洺彦会不会想不开啊?他会不会寻了短见啊?要不要报警?”

季驰大声在屋里喊着舒洺彦的名字,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不断地翻着通讯录,想要找出一个学校老师的电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虐?

季狗这下做没了

第44章 季驰到(金钱的力量)

所幸的是上一次因为投资建桥的事儿, 季驰留了林伟的电话,他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但是却直到电话挂断都没有被接起来。

舒洺彦早上血压掉的厉害, 人几乎是失去了意识, 林伟整个人都懵了,脑袋里只剩下了要救他的念头:

“医生,转院,我们转院,麻烦了。”

昨天那医生此刻看着舒洺彦的状况也有些为难:

“现在他恐怕经受不住救护车长途的行驶, 现在他胃部根本不能下胃镜检查,万一在路上突发胃出血没有办法处理, 只能等情况再稳定一点儿再走。”

小县城的医疗条件有限,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更何况舒洺彦之前能查到的病例只有一个胃溃疡, 而且是两年前的病例了, 对现在的病情判断实在没有太大的作用。

林伟在舒洺彦的病房外面急的嘴都要气泡了,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交代一声,这种情况他现在肯定是没办法回去了, 季驰急的几乎上了房, 他不停地打电话,然后直接去了舒洺彦之前的学校, 今天是周二, 上课的时间学校里只有偶尔从教室里传来的朗读声, 他正要问林伟的办公室在哪,手机忽然进来了一个电话。

林伟的手机不小心碰成了静音, 这一打开手机才发现有漏接的电话, 点进去竟然看见未接来电的红字显示的是季总, 季驰?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自从上次他投了钱之后这位季总回了云城就没再联系过了,这个时候打电话?他忽然看向了病房门口,回拨了回去。

电话几乎在刚刚响的时候就被接通了起来:

“林校长,我是季驰,舒洺彦是不是回来了?他在哪?”

季驰握着电话的手心都在出冷汗,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干涸的血迹就像是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刀一样,让他的心根本落不到地上,他怕林伟说出什么他完全无法接受的结果,怕他终究是迟了有一步,怕兜兜转转十年他和舒洺彦还是要错过。

“舒老师胃出血,在县医院”

黑色的奔驰在路上几乎化成了一道流光,胃出血三个字将季驰打的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了,胃出血,要多严重的胃出血才能将那半个枕头都染红?指甲在手心中几乎要扣出血,匆匆的皮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响起,凌乱又快速,季驰拿着手机一路冲到了ICU,林伟其实从上一次就看出季驰和舒洺彦应该有些不一样的关系,但是这毕竟是舒洺彦的私事儿,他也不好多问。

所以舒洺彦和季驰走的时候他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但是没想到三个月不到的时间舒洺彦就回来了,而且身体竟然变成了这样,他不知道他和季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那个从来神色镇定连县委招商办都要巴结的集团总裁慌乱跑过来的样子,他又觉得应该不是季驰害舒洺彦变成这样的。

“季总。”

“他怎么样?怎么会胃出血?”

季驰来了一边问一边趴在门框上的小窗户上看里面的人,县城的条件其实有些简陋,所谓ICU也就是监护仪器稍微多一点儿的病房,床上的人带着氧气罩根本看不到面容,但是白色的被子中那几乎看不出的起伏却让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昨天我去给他送饺子,就见他晕倒在了家里,嘴边都是血迹,连枕头都被染红了半片,真是快吓死了,我送他到医院来,只说是胃出血,县里医院的条件现在不能直接做检查,只能止血,昨天晚上血止住之后他清醒了一会儿,医生建议转院,但是他”

林伟顿了一下有些说不下去,季驰从那小窗户边转过了头,满是红血丝的眼中透着凌厉的急迫:

“他怎么了?”

“他将银行卡交给了我,却不同意转院,只说要回家,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医生说随时可能,可能病危,我查了一下他的银行卡中只有三万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想治了,我准备向镇上申请救助金,就算是募捐也要把帮他把病治好。”

林伟嘴中吐出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在季驰心上凌迟的刀子,三万六,在医院这样的地方他甚至不敢想三万六够维持几天的时间,他更不敢想舒洺彦做出回家这个决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舒洺彦在季氏工作了三个月,他给了他集团最低一层的岗位,嘲笑他穷,季驰的眼睛酸成了一片。

“医生呢?医生呢?钱不是问题,现在怎么办?”

他心心念念的人现在无知无觉地躺在里面,季驰手按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先摒弃那毫无用处的愧疚和心痛,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他都要救舒洺彦,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好多好多年的时光要相伴。

医生的办公室永远不缺的就是忐忑的心,季驰站在医生办公桌的对面,第一次如此害怕:

“医生,钱不是问题,舒洺彦不能有事儿,您说现在需要怎么办才能救他。”

季驰纵使这几天没有休息好顶着一个黑眼圈还有那眼中的红血丝,但是周身的行头和气场都在散发着“有钱”这几个讯息,有的时候我们必须承认,钱在生死的面前不是万能的,但是它的作用却是万万不能忽视的。

“病人病史我们不清楚,我的意见是转院到云城的医院,但是我们这里只有最基础的救护车,对于在车上可能出现的危险的状况并不能完全处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云城调他们的重症专用救护车并同时配上急救医护人员,但是价格不便宜,这来回一趟应该最少需要8000。”

李振平说完看向了季驰,这个费用对面的人应该没有问题,季驰一边掏出电话一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医生的话:

“从这里开到云城平常的车也至少七个小时,救护车就算现在出发一个来回也要十几个小时,这个时间当中他会不会?”

他问不出那个后果,但是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李振平顿了一下:

“这个我不能保证,他的出血量实在是太大了,血压和血氧也不稳定,指标差了太多,这种情况一旦再次出现急性的大量胃出血是非常危险的。”

季驰闭了一下眼睛,微微抬手掌心向外,那是一个下意识的暂停的手势,他冷静了一下,一边的宋成彬忽然出声:

“锦康医院行不行?”

李振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以啊,这是云城数一数二的私人医院了,就是价格上有些贵。”

毕竟他们这是小县城,说实在的大多数人的经济水平可能都差不多,转院去云城看病的基本都是公立医院,他们下意识也是给他们推荐公立医院。

宋成彬立刻拍了拍季驰出声:

“我记着时家老爷子投资过锦康医院,现在也是金康医院的董事。”

季驰如初醒一般立刻抓着手机打了过去,时枫最近也很忙,因为挫败的股市,他当机立断扛着董事会的压力直接撤出了资金,这几天也是被那群老家伙折腾的头疼的很,看见季驰的电话进来立刻接了起来,正好今天结束的早,准备约他出来喝两杯,接起来直接开口:

“晚上有空吗?”

“时总,你们家老爷子是不是有锦康医院的股权?我现在在福泰县,我爱人胃出血需要急救转院,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很急。”

时枫刚要起身,愣是被季驰这话给震在了原地,这话中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啊:

“你爱人?”

“是,情况不太好,救护车时间太长有没有医疗直升机?”

时枫听出了季驰声音中的急切和恐惧,说实在的认识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的声音,也知道现在不是八卦的时间:

“你等我给院长去个电话,很快。”

撂下电话之后季驰握着手里的手机,手心都是冷汗,他这一句爱人震惊的可不光是时枫一人,林伟的眼睛都睁大了,就连昨天接诊的李振平都愣了,他看出了季驰有钱,却没有想到这么到位。

两分钟后时枫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是个多人语,季驰立刻接了起来:

“这是锦康医院的副院长,你让你那边的医生说一下病情情况,这边好决定哪个医生随行。”

季驰立刻将电话递给了李振平,李振平认出了语音电话中那人的头像,这可是医学界的大佬啊,他坐姿立刻都端正了起来,几乎是事无巨细地将舒洺彦的状况和用药都给报了出来,那边老院长的几个问题,愣是让他有了一种重新回到论文答辩的感觉,结束的时候才发现手心都出汗了。

电话中再次传来了时枫的声音:

“飞机十分钟后起飞,两个小时到你们县城,医院方面联系了你们那边的停机坪,我这就将地点发给你,两个小时之后带着人赶到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卡文哦

刚从五台山上下来,这几天在外面所以字数不太多

安利一下接档文《我们不卷了》

战损攻和美人强受

再知会老读者一声儿:这本时间线是沈炎还是‘草蛇’,楚擎还在非洲,苍总还是暗夜王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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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醒来

舒洺彦一直都没有醒来, 身上连着各种各样检测指标的仪器,他贫血本身就十分严重,加上胃出血, 现在只要将氧气下下来, 他的血氧饱和度就一路下跌,云城那边的医疗直升机准时起飞,这边开到机场也要四十分钟,李振平随行。

人被推出了病房,季驰甚至有些不敢信病床上那个枯瘦苍白的人一周前还和他生活在一起, 那氧气罩扣在他的脸上甚至都有些大,鸦羽一样的睫毛覆在眼睛上, 显得那苍白的脸色更加病态,季驰痴痴地看着床上的人, 手扶在床边上的扶手。

跟着床一路送他进了电梯, 他的目光没有一秒钟离开眼前的人, 他额前还有一道略显明显的疤痕,那是他上次的‘杰作’,他应该知道的, 他早就应该注意的, 在舒洺彦那贫血严重的指标出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带他去医院,郑波那一次明明说了贫血可能伴随消化道的疾病,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警惕呢?

舒洺彦被推上了救护车, 林伟也跟到了救护车旁, 有季驰在他也没有必要跟去云城了,季驰转身看向了林伟, 这一次和从前不同, 他知道林伟是现在少数的真正关心舒洺彦的人了, 就冲他说什么都要救人的举动,就值得他的谢意。

“林校长这一次真的很感谢你,等舒洺彦的状况好一些,我一定再当面致谢。”

林伟微微摆手:

“季总客气了,舒老师为学校做了这么多,一切都是应该的,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舒老师的心理状况,我总是觉得他醒来时对自己的状况接受的太快了,也太平静了,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只说是要回家。”

林伟顿了一下,态度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出声:

“舒老师到我们村子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这些年也没见他家里还有些什么别人,他说的回家可能还是回村子,若是他好些想要回来了,季总”

这话很显然是他站在朋友的角度上说的,季驰听到舒洺彦早就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心里就又酸又疼,他点头:

“我知道,只要他身体允许他想去哪里我就陪他去哪里。”

床被推到了直升机上,飞到云城的这两个小时中,季驰的心一直就像是被一根细线悬在空中一样,就怕舒洺彦在飞行的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他就坐在床边,眼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人,医疗直升机最大程度的减少了噪音,是为了降低对心脏的负荷,但是齐飞和降落时那超重和失重的感觉是没有办法屏蔽掉的,床上的人眉心微微发紧地蹙起,呼吸急促了两分,但人却始终都没有醒来。

季驰握住了他的手,重逢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他这样和从前一样握住他的手,那双从前修长有力十分漂亮的手如今细瘦伶仃的让他握在手里竟然有些害怕,这双手几乎没有什么温度,冰冰凉凉的,低头看那手上的血管都已经干瘪了下去,就像是他身上的生机一样,寥寥无几。

有时枫的电话在,院长亲自吩咐了下去,舒洺彦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立刻就安排好了医生做检查,这里不是小县城的医院,这里有最先进的仪器,经验丰富的医生,几乎是一刻都没有耽搁,人就被推进了诊察室。

季驰等在诊察室外面的时候心情可想而知,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变得难熬起来,他害怕,怕舒洺彦的检查结果是他无法接受的,郑波就是这家医院的,只不过他并不是主攻消化科的,此刻并没有进去,只是走到了季驰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驰一下拉住了他,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这样直直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压迫感还真不是一般的。

“什么病能因为胃出血?”

季驰的手紧紧地握住,眼睛刻意地盯着郑波,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有勇气问下去,郑波是知道舒洺彦之前血检的结果的,他也有些懊悔,当时他应该说一句去医院好好查一下消化科的,医生不怕面对患者家属,但是如果这个家属是他所熟悉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更何况季驰还不是一般的熟悉。

“胃出血的情况有很多种,胃溃疡,胃穿孔,还有,还有胃癌都会引起大量的胃出血。”

季驰的瞳孔骤然放大,那眼里的惊恐再也无法遮掩,郑波忙又出声:

“你先别急,这不是还没出结果吗?未必是最坏的结果。”

舒洺彦被推出来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人直接就被推到了单人的监护病房。

“医生,他,他怎么样?”

接诊的医生看着四十多岁,他摘下了口罩:

“胃镜的结果要晚一点儿,不过刚才在调取他之前病例的时候我们看到了病人在三个月前曾打过封闭,我看了之前的诊断,他的髋关节似乎状况不太好,已经请骨科的医生前来会诊了。”

季驰愣了一下:

“髋关节?是哪里?什么问题。”

舒洺彦的接诊医生是消化科的,季驰完全没有想到那人的髋关节还有问题:

十分钟后,办公室中,骨科的主任在看舒洺彦刚刚出来的腰椎,髋关节的片子,医生严肃时候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季总,现在也只能一脸忐忑地看着眼前的医生,甚至不敢多问一句,就他一着急给看错了。

半晌那医生摘下了眼镜儿,抬头出声:

“病人髋关节的状况很严重,关节腔内已经有了大量积液,之前行走正常吗?”

季驰愣了一下:

“正常,他走路正常的医生。”

季驰紧紧看着那个医生,手心里的冷汗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了,舒洺彦走路是正常的,怎么会有问题呢?他现在就希望这医生会说是他自己看错了。

“那就对了,是封闭将痛感给截住了,所以他本人感觉不到才能正常行走,但是封闭是治标不治本,本身并不能改变关节的病变。”

医生比了一个位置:

“这就是髋关节的位置,按照他现在片子上的状况恐怕他都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更换人工髋关节,但是他腰椎的部分也不好,已经出现了椎管狭窄,脊椎失稳的情况了,这种情况就算是更换人工髋关节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也不好说。”

季驰几乎是愣在了一边,更换髋关节?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舒洺彦的情况会这么严重,打封闭是在三个月之前,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在医院门口碰到舒洺彦的那一次,算算时间他正好是他刚刚要和他离开村子的时候,所以他那一次去县城医院是做什么?是不是就是为了打那个劳什子的封闭?

“医生,他才三十多岁啊,求你一定要尽力救救他,无论花多少钱。”

季驰想象不到如果舒洺彦不能走了会怎么样?他想起了林伟的话,他说舒洺彦很平静,所以他都知道,他对他的状况都知道,刚才医生说进口的髋关节一个就是十几万,就是国产的换下来加上手术的费用也要六七万,他想到了舒洺彦只有三万多的存款,所以他才放弃了吗?

“人什么时候会醒?”

“可能要晚上了。”

胃镜的结果是五点多出来的,季驰坐在沙发上仿佛是一个将要面对审判的信徒,此时此刻就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胃部糜烂性胃炎,伴有两个部分面积较大的溃疡,溃疡面中的部分已经送去活检了,是不是恶性的还要等活检的结果。”

判决书从来都不是长篇大论的,季驰周身都像是被冰钉钉住一样,他无法去想恶性两个字的概率,再三张口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医生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是多余的他现在也不敢保证。

“周主任,病人醒了。”

门口小护士的声音传来,季驰蹭的一下就占了起来,大步直接迈向了舒洺彦的病房,他现在住的并不是ICU,而是单人加护,病房的环境堪比五星级酒店,虽然无法掩盖那冰冷的机器带给人的那种恐慌感,但也总比只有那冰冷的机器要好多了。

舒洺彦的意识渐渐苏醒,但是大量流失的体力让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睁开眼睛,季驰脚步都不敢太重,他轻轻地坐在了床边,甚至不敢碰一下床上的人,他见那人的眼皮微颤,手在舒洺彦手背的上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敢直接握上去:

“醒了?舒洺彦?”

冰冷的潮水中舒洺彦就像是一棵浮萍一样在上面轻轻飘动,不知道自己最后的归宿会是何方,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像是溺在海水里的人终于听到了一个岸上的声音一样,他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方向。

但是眼皮就像是千斤重一样,越是急切就越是睁不开眼,看不到岸上的那个人,咳嗽声一声一声地透过冰白的唇,季驰骤然有些慌张。

“别急,别急,慢慢的,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季狗现在知道24孝了

舒老师醒了又好像还没醒

这一次医生终于没有错过有问题的地方

第46章 季狗气晕舒老师

眼前浓重的黑雾遮住了舒洺彦的视线, 但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他却怎么都不会忘记,那声音早就跟着记忆一起埋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季驰握着他冰凉的手只见床上的人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茫然地看过来, 那双写满浓重痛苦的眼睛丝毫都没有对上他的目光, 仿佛只是看向虚空中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氧气罩下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却几乎轻不可闻,季驰凑近了去听,听到了在熟悉不过的一个声音:

“小池”

舒洺彦并没有完全清醒,眼前那张惦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在他的眼前, 隐在重重黑雾之中,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看, 却发现他怎么都看不清楚。

季驰轻轻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一声迭一声地应着他:

“我在, 我在。”

那阵迷雾过后季驰的脸才真实地出现在舒洺彦的眼前, 他的表情有些怔愣, 似乎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季驰怎么会在这里。

季驰第一次重新和那双眼睛对上了目光, 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

舒洺彦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回到了清河村,记起了昨晚被林伟送到医院的事儿, 也记起了他离开云城的理由, 那双温润平和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股复杂难以言表的情绪, 但是这样的脆弱似乎也只有一瞬间,因为下一秒这样的情绪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舒洺彦那惯常的和暖笑意, 只是这样的笑在满是疲惫和倦色的脸上显得更加让人揪心。

清醒过来了, 同时身上的痛觉也清醒过来了,舒洺彦每一次呼吸都能赶到胃里拉扯一样的钝痛,那痛并不是那么剧烈,却是绵绵密密的时时刻刻折磨他,不过好在,他已经习惯了,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季驰的身上,赞了赞声音,那声音虽然微弱却足够季驰听清楚:

“恭喜了。”

短短三个字就像是一盆冰水一样兜头从季驰的头顶浇了下来,透心凉,季驰几乎忘记了该怎么反应,这几天的寻找,那突如其来的十年前的真相,这一天的担惊受怕几乎让他忘了就在一周之前他做过的事情。

但是在舒洺彦的心里,季驰却早就已经是和别人订婚的人了,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他的情况他心里清楚,不知还有多少时间了,他本不想和季驰再见面,但是人就是这样,贪婪永远都是本性,既然人都到了眼前再多看两眼也不算过分吧?

即便是让这医院中见惯生死的医生来恐怕也要感叹于舒洺彦此刻的平和,季驰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句话中凝固了,他甚至还气过为什么舒洺彦可以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但是现在他甚至不敢想舒洺彦此刻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在说这句话的,了无生趣吗?林伟的话再一次冲到了他的脑海里,如果舒洺彦自己都不愿意坚持了呢?他的目光徒然偏执了起来,不,不行,就算是舒洺彦自己也不可以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慌乱的解释冲口而出:

“我没有订婚,我和宋成彬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听到了吗?舒洺彦,你不许放弃我。”

舒洺彦的眉头却在这一瞬间微微皱起,他能感受到手上那个一直在收紧的力道,没有订婚?算起来按着公司的说法他应该是这星期订婚的,所以是因为找到了他吗?还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的眼睛清明起来,再无之前那平和的温润,盯在季驰的身上甚至有些像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

“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就像是飘在虚空的浮萍一样,却像是千斤落在了季驰的心上。

“舒洺彦,我和宋成彬根本没有要商业联姻,更不会订婚,我不过就是做个样子想要让你也醋一醋,让你也体验一下我当年的感受而已,你现在什么负担都不要有,我们好好把病治好好不好?”

“你已经让我等了十年了,舒洺彦,现在你不能放弃。”

季驰不知道那活检报告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抖,他怕舒洺彦不肯坚持了,舒洺彦却在此刻闭上了眼睛,要说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季驰啊,他想了念了十年的人,他唯一爱着的人,他不是什么圣人又怎么会真的希望他和别人订婚,他愿意相信季驰说的是真的,但是又不希望他说的真的是真的。

“季总,我们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回去吧。”

他的精神很差,只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眼睛都疲惫的有些睁不开了,他和季驰的一切都应该留在十年前,如今的藕断丝连委实不该,十年了,他们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各人有各人的路,他和季驰注定不会在一个终点,这段感情应该画上句号了。

季驰的眼底浮现出了一股子压抑很久的偏执占有欲,盯着床上那个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人,他终于忍不住:

“舒洺彦,你凭什么说结束就结束了,你凭什么为我决定人生,你自以为送出去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感恩戴德的收下吗?为什么什么都不与我说?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

一句一句的质问,夹杂着那压制不下的恐惧,这短短三天的时间季驰的心就像是一个埋在火焰下面的煤气罐,点燃只需要一个火引子,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癫狂,他何尝不知道舒洺彦这话的意思,他没有给自己希望,他不愿意再往前看了,所以他基于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紧紧捏着手里那双冰凉又枯瘦的手,眼睛像是走投无路的孤狼:

“舒洺彦,你是不是怪我,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你想要让我在愧疚中活一辈子,是不是?”

一句句的质问就像是冰碴子一样直直扎在舒洺彦心里最在意的地方,季驰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挂念,他做梦都希望他后半生顺遂无忧,这样的话就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子,在最后一刻都不肯放过他,舒洺彦睁开的眼中满是震惊和痛色,他张了张嘴却半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冲口而出的咳嗽,胃里被这咳声震的一下下抽紧,他下意识抬手去按,脸上的气色顿时灰败下去,整个人再没了半分的精神,周身骤然涌出了一股冷汗,湿冷的他甚至打了一下寒战。

意识在渐渐消散,季驰真的被他吓坏了,慌着神儿去按床头的按铃,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季驰被推到了病房外面,耳力只剩下了里面那人已经有些无意识的□□,理智一点点地回笼,他如梦初醒一般地退后了一步,一个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到底在说什么?

舒洺彦是真的太累了,身上没有一块儿地方是舒坦的,医生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季驰脸色煞白的不敢问,还是那医生摘下口罩,他刚才在门口也隐约听到了季驰的质问声,叹了口气出声:

“胃病是个情绪病,胃出血好不容易止住,就算不能保障心情舒畅,至少也要保证心态平缓,除非,你是真的不想他活了。”

这医生看着四十多岁,毕竟也年轻过,甚至感情这东西的杀伤力,为了避免自己未来几天的不必要加班,他觉得他有义务和眼前这个‘VIP’下一剂猛药。

果然季驰听完这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都麻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医生看着真的吓住了他也就不再加码,舒洺彦几乎身上都是维持了最低的运转,血项的指标让医生看了都摇头,季驰不敢离开病房,他就坐在床边上,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舒洺彦再次醒过来是第二天的早上,单人病房是有陪床的,但是季驰没有睡,他就在舒洺彦床边的椅子上凑合了一宿,舒洺彦缓过了眼前的黑雾就感觉到了有人握着他的手,季驰身上的气息是他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他低下头,能看到季驰的侧脸,昨天的一切也都涌上了心头,他心里无声地叹息了一句。

季驰的神经一直警醒着,哪怕是这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叹息也一样入了他的耳中,他猛地坐了起来,对上了床上那人已经清明的双眼,他有些惊喜,像是粘人的大狗一样凑上去:

“你醒了?好些了吗?”

舒洺彦的目光从这病房的环境上挪到了季驰的身上,昨天他没有顾得上看,今天才发现这环境优雅的病房很显然不是小县城能有的,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哪。

“这是哪?”

“云城,县医院的医生建议你转院,你放心,这里有最好的医生,你的病不会有问题的。”

季驰趴在他的床边,希望这样的话可以给舒洺彦勇气和希望,但是眼前的人却是目光一暗,他不愿意成为季驰的累赘,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了解季驰,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他,但是他更怕,如今这样的情况他终究会让季驰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季狗的狗果然无与伦比

舒老师是既忧且俱

明天楚总恢复更新

第47章 我求你别放弃

医生办公室中, 舒洺彦的主治医生就是昨天吓唬季驰的王川,因为髋关节的关系,办公室中还有来会诊的骨科医生, 季驰坐在桌子的对面神经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紧紧盯着王川,他知道审判就此开始:

“王医生,是不是活检的结果出来了?”

王川拿起了手边的报告:

“是,从活检的结果上看现在还不是恶性的。”

季驰一下坐直了身子,听出了他话中不对的地方:

“什么叫现在还不是?”

王川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检查报告递了过来:

“从现在的检查上看确实不是胃癌, 但是溃疡的面积很大,出血量也不小, 而且现在病人已经不能正常进食了,胃部疾病的发展是很快的, 就现在这个检查从我个人的经验上来看, 手术要趁早。”

季驰的目光微眯, 他看出舒洺彦的状况不好了,也知道眼前的医生必然是如实相告:

“趁早是多早?”

“就这一周吧,我们已经仔细讨论过了, 这一次手术要切除他胃上所有的溃疡部分, 只是他现在身体的指标很差,这一点对手术的进行和术后的恢复都不好, 所以这几天的主要的就是调一下指标, 让他可以达到手术的要求。”

季驰的手一直在攥紧, 王川说起指标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在他的家里,明明他是看见过舒洺彦血常规报告的, 那么严重的贫血, 他竟然只是给他买了点儿补药, 还在给那人的时候羞辱他穷,他从前每说过的一句话放在现在都像是一把可以随时凌迟他的刀子一样,一刀下去就是鲜血淋漓。

“手术之后能够恢复吗?”

“按照现在的溃疡面积,胃部至少要切掉一半,甚至更多,到后面的功能性能恢复到什么情况也很难说,为防万一,还是要定期检查。”

这无疑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季驰沉默了一下,但是他已经不敢太贪心了,他怕太贪心终究会让他失去的更多,他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才继续问道:

“那他这几天都不能吃东西吗?”

“胃出血现在控制住了,胃时间长不进食会萎缩,所以我建议吃流食,粥汤一类的东西,不要烫,也不要太油。”

王川看了看正拿着笔记本认真记着他说的话的人,忽然想起了这位季总昨天冲动的一面,他决定还是要小心一点儿,多叮嘱几句:

“胃病怕激动也怕凉,入口的东西不能低于体温,尤其腹部不能着凉,情绪就很好理解了,最好让他保持心情愉快。”

季驰立刻点头,他绝不会再惹舒洺彦不开心了,王川说完他看向了一旁骨科的医生问道:

“髋关节是也需要手术吗?”

骨科的主任和王川的年纪差不多:

“是,病人髋关节的病变已经十分明显了,需要置换人工的髋关节,不过因为他胃上的关系,我和王主任商量之后决定骨科的手术还是要放在胃部手术之后,他之前打过封闭,现在髋关节的疼痛应该比较剧烈,所以在胃部恢复期间髋关节还是采取保守治疗,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毕竟骨科的术后恢复比较漫长,髋关节置换还需要进行行走训练,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是无法负荷的。”

季驰忙问:

“那平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他现在的状况最好是少走路,配合理疗和用药,不要受凉,日常活动可能是比较受限,有条件的话还是请一个专业些的护工比较好。”

这位医生真诚地建议着这位VIP客户,这可是他们医院的董事点名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啊,这一位伺候好了,年终奖搞不好都会翻倍的,所以专业的护工什么的请一定要请起来,实在不行请两个。

季驰拿着那个记得满满当当的小本本走到病房拐角处的时候一下顿住了脚步,下一秒他将小本本揣进了裤兜里然后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自拍模式,对着镜子微笑了好几次,力求让舒洺彦能够一睁眼就看到他笑容最舒展的样子,他昨天连夜狂补了二十多页的ppt,就怕自己一个智商捉急再干出什么伤害舒洺彦的事儿来,书上再三提及,舒展的笑容能够让人身心放松。

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还不是最坏的情况,只要他照顾好舒洺彦,治疗及时,让他事事舒心他是可以陪自己好久好久的,他对着镜子调整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最让人舒服的笑,抬步往病房的方向走去,殊不知舒洺彦的病房中还有一个‘赎罪’的人。

这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和季驰一路见证他那刻骨铭心爱情的大冤种——宋成彬。

宋成彬昨晚回去也是一夜没睡,躺在king size的床上从头到尾将自己给季驰出馊主意的过程想了一遍,越想心里越愧疚,越想越觉得那些小说电视剧害人不浅,以至于早上连公司都没去,连司机都没叫,直接开车来了医院,他决定直面自己的错误。

舒洺彦早上醒来被季驰推着去卫生间洗漱之后就又被人抱回了床上,期间他有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什么,宋成彬敲门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脸病容,带着鼻氧,靠在床上几乎看不到起伏的季驰的白月光——舒老师。

说起来他们两人也不算是不熟,毕竟宋成彬还吃过好多次舒洺彦做的饭,还在他的面前和季驰款款而谈,端的一幅暧昧的样子,还差一点儿成了季驰的‘未婚夫’,见到舒洺彦的那一刹那宋成彬想起了从前那无数的不是人干的事情,当即站在门口都不知道应该先迈哪条腿进去。

舒洺彦平和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虽然对于大清早就看见他过来有些诧异,但还是礼貌地出声,只是声音虚缓无力:

“宋总,进来吧。”

宋成彬抬步进来的那一瞬间才忽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连个果篮都没有带,有些尴尬地抬手扯了一下西服的衣摆,他坐在了舒洺彦床边的椅子上,身板绷直,堪比小学一年级第一次进班级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他在组织语言如何开口,舒洺彦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他的身上,没有催促也没有询问,只是等着他开口,半晌宋成彬才出声:

“舒老师,我来是想要向你解释一个误会,我和季驰真的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们绝对的社会主义纯兄弟,能够两肋插刀的那种,你别误会,之前什么订婚的都是他要报复你,我这不是为了”

很好,这一句话成功让刚刚到门口,刚刚整理出一个舒展笑容的季驰顿时脸上像是刮过了一阵五星级台风:

“姓宋的,你放什么屁呢?什么报复?”

宋成彬转头就对上了季驰那瞪得牛一样大的眼睛,舒洺彦胃里一直不舒服,连坐都有些坐不住,只是碍于宋成彬在才强撑而已,听见报复两个字他的面上微微浮现了一丝苦笑,季驰快步进了屋,没有错过舒洺彦搭在上腹上的手:

“胃里又难受了是不是?我给你倒点儿温水,你别听他瞎说,哪有什么报复啊,我就是想得到你的关注,想让你对我上上心,真的。”

他慌忙去饮水机那里接了55度的温水递到了舒洺彦的手边,舒洺彦摇头没有接过来,宋成彬对这当着舒洺彦的面咔咔插他肋上两刀的季驰表示十分无语,但是为了他下半生的幸福,他决定牺牲自己:

“啊,对,舒老师,是我用词不当,他就是中二期来的略晚了那么一些,报复心强了一点儿,小孩儿不都这样吗?你抢了他一根棒棒糖,他不抢你一根他就浑身难受,这不他就要来抢你了吗?我就是一个工具人,配合他演戏的,谁知道”

他瞄了一眼季驰的脸色没敢说出来,谁知道您这位白月光那么隐忍,那么舍己为人,主动就把棒棒糖递到了季驰手里啊?

宋总被季驰连轰带赶地给推出了病房,季驰啪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再一次展现了一把舒展的笑意,盈盈走到了舒洺彦的身边:

“他虽然措辞不行,但是事实确实是这么个事实,舒老师,我,我承认我有报复的成分在里面,想让你也体会一下失去我的感觉,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对不起,我们一块儿生活了三个月我都没有发现你日日忍着病痛,舒洺彦,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季驰知道他实在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三个月的时间他但凡心细一点儿都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但是所有的线索就算是摆在了眼前都被他给忽略了过去,他怨不了任何人。

舒洺彦看向了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检查结果出来了吧?”

季驰一愣,随即立刻出声:

“是,出来了,医生说胃溃疡的地方要手术切掉,你别担心,活检的结果是好的,手术后就不会有问题了。”

舒洺彦愣了一下,季驰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怀疑,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这人一直也没有去做检查,所以他也不知道具体的病情,或许他以为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呢?虽然他承认他说的确实是乐观了一些,但是毕竟现在不是最坏的结果,他一下拉住了舒洺彦的手:

“我真的没有骗你,活检报告一会儿我就拿给你,不是恶性的,但是溃疡的面积确实有点儿大,需要切除,我求你,别放弃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宋成彬和季驰的智商挺适合做兄弟的

虐身还在后面

老读者们号外:王爷更新了,4000

今天楚总更新,一会儿发

第48章 我会配合治疗的

舒洺彦不知道怎么回答季驰的话, 重新开始,多美好的一句话,但是十年的空白不是他一朝病重就能填补的上的, 他甚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给季驰一个以后, 人就是要现实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从不是对季驰的救赎,得到之后再失去才是这个世间最大的痛苦。

“小池”

一声幽幽的叹息的呼唤,几乎已经耗尽了舒洺彦身上全部的力气,他身上浓重的疲倦感让季驰心底生出一种无端的恐惧, 他紧紧握住了舒洺彦的手,好像他轻了一点儿这人就要从他的眼前消失一样, 医生的话一遍一遍地浮现在他的耳朵边。

舒洺彦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苍白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答应了一个他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会配合治疗的。”

这一句话让季驰的心重新放回了心底,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配合治疗的意义, 只是以为他能够留住舒洺彦,以为这个人终于不会放弃,不会走了。

季驰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从兜里拿出了一张卡:

“这是你的银行卡, 是林校长托我交给你的。”

舒洺彦低头看了一眼那中国银行的卡, 他知道这张卡里的钱估计都不够让他在这家医院住上三天的,他本身其实并不是一个将金钱看的太重要的人, 这些年来的工资, 其实大头都用来资助困难的学生上学了, 他顿了一下才出声,话中似乎有些歉意和难堪:

“你, 你拿着吧, 没有多少。”

季驰忽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舒洺彦给他钱是要和他分清楚,在还他给他看病的钱吗?

“舒洺彦,你和我也要算的这么清楚吗?”

季驰的音调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一点儿,他有些受伤,舒洺彦将卡之前给林伟是要还他垫的医药费,现在给他,在他眼里他和林伟没有区别吗?两人的目光四目相对,舒洺彦手捏住了被角却不知道说什么,季驰曾经的话还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你就这么缺钱吗?”

“给你就吃,别一幅穷酸的样子。”

他知道说话的时候季驰是有情绪的,但是那些话终究还是刻在了他心上,他不怪季驰,不过也还是会难受的,所以他下意识地给出他所有给出的东西。

季驰浑然忘了在之前他嫌弃舒洺彦穷的时候,忘记了那个时候他可从未将他的资产和舒洺彦扯上半分的关系,胃里的疼痛撕扯着舒洺彦的精神,那个地方就像是被烧过一样,季驰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像是从前一样轻轻勾了一下舒洺彦的小拇指,床上的人似乎愣了一下。

这还是十年前的时候他们约定的暗号,若是有道歉说不出口的时候,就拉拉对方的小拇指,拉一下就是对不起,拉两下是很对不起,拉三下就是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吧。

舒洺彦好性子,对季驰几乎从未生气过,当年他倒是用这一招哄过傲娇的年轻人,季驰用在他身上还是第一次,季驰小心地看着舒洺彦的脸色,他也不确定这人还记不记得这个暗号了,半晌舒洺彦微微回应地勾了一下手指。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几天我回了一次洪炉村。”

季驰的这句话才让舒洺彦的脸色变了一下,只不过他脸上的变化极其轻微,若不是舒洺彦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很可能就错过了这个瞬间。

“我都知道了,季家那几个不干人事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他没有问舒洺彦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和他说实话,其实想来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想他惹事吧,他那个时候一门心思下海,想要带着他离开洪炉村,他要来了那笔资金之后季家那几个牲口的为难,就算是当年舒洺彦和他说了他恐怕除了冲动误事儿也不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舒洺彦却是心下一紧,他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什么?

季驰看着他的样子微微垂眸,将刚才那个卡重新放在了他的手上:

“当年那笔钱是你争取来的,我就是用的那笔钱创业,所以现在季氏的一切都理应有你一份,欠你的分红我都还没有补给你,这钱我哪有脸要啊。”

舒洺彦没有想到他会回到村子里,那件事儿已经过去十年了,按说根本不会再有人提起了,季驰的性子有的时候很烈,他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来。

“小池,当年的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季驰就抬手轻轻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知道他担心,他索性就给他吃个定心丸: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还要好好陪你呢,哪会冲动的把自己玩进去啊,再说了,要担心也是他们应该担心。”

舒洺彦眉头下意识的皱着,季驰过去轻轻抚了一下他的眉心,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他不想舒洺彦想太多操心,但是要是不和他说清楚恐怕他心还是要提着,索性他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和他聊了聊:

“季胜业那老东西的儿子也不是个什么好饼,季胜业当年逼走你,让他的儿子顶替了你的那个特招的名额,季坤现在都已经是一中的主任了,你应该记得季胜业那儿子的货色吧,他当上了学校的主任能干出什么好事儿啊?我让人查了一下,前几年他为了提高所谓的升学率搞什么重点班,他手里有些名额,一个重点班的名额就是五万,这样的人不收拾他难道留着过年吗?”

季驰的语气中都是不削,那下头的玩意也配当老师?舒洺彦的脸色也微微冷了下来,他在学校里这么多年,最是不能忍的就是毫无师德的人,季驰说话间晃了晃他的手:

“舒老师,你觉得这样的败类适合在优秀的人民教师队伍中吗?”

舒洺彦刚刚回过神儿来,就见眼前的人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求认同,他微微叹了口气:

“你是从谁那知道的?”

季驰抬起屁股,也不做小板凳了,直接坐在了舒洺彦的床边,难得和舒洺彦找到了可以聊聊的共同话题,他必须把握机会拉进距离:

“原来村里和我差不多的,一个叫胖蛋的你还记得吗?”

这个名字很熟悉,舒洺彦微微低头想了一下,半晌不确定地出声:

“是村西头姓李那家的?”

季驰一拍大腿,直夸他的记性好:

“对,就是老李家的,大名叫李平伟,那小子现在考到了县里做公务员,是招商办的,我回去的时候他叫住了我,他爸现在是洪炉村的村主任,你明白了吧?季家那几个老不死的算是他们对家,讲究起季家来自然是不遗余力。”

舒洺彦手下意识搭在上腹,他虽然在洪炉村只待了两年,不过也清楚他们在的时候村主任还是姓季的,他还是没有忍住提点了一句:

“李平伟特意叫住你和你说当年的事儿?就是想要借着你去对付季家的人。”

季驰唇角的弧度一片冰凉,眼底的冰寒在触及舒洺彦那张脸的时候才算是融化了一些,他笑了一下:

“我看着有那么好忽悠吗?李平伟那父子俩想的什么我清楚的很,他们和季家不对付是真的,洪炉村谁当村委会的主任和我没有关系,但是当年为难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季坤的教导主任是当到了头,我权当是为县城除害了,季胜业也不过是几个举报信的事儿,我就不信项目砸下去会有人不好好调查一个过了气的村主任,他但凡有任何的瑕疵,这后半辈子就有国家管他吃喝拉撒了。”

这么多年的打拼,季驰对于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早就已经驾轻就熟,李平伟对他是利用,他对李平伟又何尝不是,所谓的交情和朋友远没有共同利益搭起的桥梁稳固。

舒洺彦不再说什么,季驰心中有数就好了,他微微合上了眼睛,忍耐着那吃了止痛药还是有些缠绵的钝痛,倒是季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表情变得愤愤不平:

“还有一个事儿,我快气爆炸了。”

舒洺彦重新睁开了眼睛,那有了倦色的眸光重新放在了季驰的身上,面带询问,季驰一张大脸凑到了他身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舒洺彦拉进距离的机会,那语气好像是在和家长告状一样:

“你知道吗?我们家被人占了。”

舒洺彦愣了一下,我们家?他反应了一下季驰的话,猜到他说的可能是他们在洪炉村住过的地方,从十年前离开他就再没有回去过,季驰估计也没有再回去,算起来那屋子应该空了好些年了:

“谁占了?”

想到那天看到的场景季驰眼底的阴笃就压不下去:

“季成,我大伯那个好儿子,他不但占了房子,还在我的床上和一个寡妇偷情,我已经联系律师起诉了,侵占房屋拒不归还,也够送他进去了,就是屋子脏了,怎么办?彦哥?”

作者有话要说:

季狗之前的话啊,真是伤了舒老师

这狗的脸皮真厚,还和舒老师在这里套近乎

彦哥?谁是你彦哥?

号外:隔壁的法医文正文完结了

大家可以冲了

这几天都会有番外的

第49章 又虐又甜

舒洺彦这个人有一点儿轻微的洁癖, 不影响生活,只是对床上东西的清洁度很有要求,就算是在小村子里条件落后, 他的被褥也永远是整洁的, 不换衣服就上床这一点当年他对季驰都是不能忍的,如今那张床上竟然被季成干出了这样的丑事儿?

舒洺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看,季驰还是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这么明显的厌恶,他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

“不过你放心,我请了最好的律师, 这一次绝对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咱们那房子也有些年久失修了, 等拿回房子之后,我让人重新修缮一下, 那个床扔掉不要了, 我们都换成新的。”

舒洺彦顿了一下看向他:

“你不喜欢回村子, 就不必修缮了。”

他知道在那个村子里季驰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而他对那个地方的眷恋也是因为季驰而已,他不愿季驰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儿。

季驰却脑袋微微垂了下去:

“你要是不喜欢新的, 我可以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若说从前是舒洺彦对他们之间已经空白的十年没有信心, 那么现在恐惧这十年的就是季驰,他如今和舒洺彦唯一还能共同回忆的就是十年前在那小村子里的事儿了, 所以他总是希望留下一些独属于他和舒洺彦的东西, 那个房子在他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有符号标记的东西。

舒洺彦没有再说什么, 季驰以为舒洺彦答应了他不放弃,会积极治疗, 一切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却完全没有料到, 事实不会都随着他的意愿而进行。

舒洺彦的指标低的吓人,点滴几乎是从早上挂到晚上,一袋子一袋子的白色营养液下去,却还是没能让人的脸色好上哪怕一分,直接被打进血管的液体会引起频繁的尿意,舒洺彦腰上几乎是一动就钻心的疼,季驰立刻推过来了轮椅。

被子被掀开,病号服不像是穿在舒洺彦的身上,反而像是被挂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没有了被子的遮掩,嶙峋的身体直接暴露在了季驰的眼中,舒洺彦太瘦了,瘦的他觉得有些怕,滞留针扎在那人几乎只剩下了一层皮的手上,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季驰扶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让他借力,但是骤然的动作还是让舒洺彦眼前浓雾重重,他的脸苍白的不像话,没有点滴的那只手忍不住的捂在胃上,身子几乎全靠季驰的扶持在坐得住,季驰的脸色都变了:

“是不是胃疼?”

季驰抬手就要按呼叫铃,却被舒洺彦按住:

“等下。”

舒洺彦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贴在了伤疤还没有消去的额头上,人的气色差到了极点,季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怕他着凉只能赶紧低头帮他穿上拖鞋,直接将人抱到了轮椅上推去了卫生间,全程舒洺彦一句话都没有说,窝在他怀里的时候难堪的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终究还是到了这个事事仰仗他人的时候,这个他最怕的结局,他不敢在医院就是怕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害怕这种感觉,他宁愿他是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床上。

季驰明显感觉到了怀里人情绪不对,他将人抱回了床上,这样的折腾一天会有很多次,舒洺彦的话越来越少,但是每每目光和他对上,总还是会安慰似的轻笑一下,舒洺彦在这样的时候也愿意照顾他的情绪,但是慢慢的舒洺彦和他对视都便的少了。

舒洺彦开始有些不敢看季驰的眼睛,他害怕那双眼中只剩下了焦虑和担忧,也怕那双眼中出现了焦急和不耐,季驰几乎是陪着舒洺彦住在了医院,什么都是亲力亲为,趁着舒洺彦睡下的功夫处理公司的事儿,但是他不知道,很多他以为舒洺彦睡着的时候,那人是清醒的,舒洺彦甚至可以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他知道季氏那边有很多的事儿等着季驰处理。

终于在一次“睡醒”之后,他还是看向了身边的人:

“小驰,公司有事儿你就去处理吧,我没事的。”

季驰愣了一下,笑了:

“没事儿,打电话就行,事事都要我回去,我不是白给他们发工资了。”

这一句话没有换来舒洺彦舒展的面容,反而让他的眉心紧缩,那股明显的自厌情绪来的突然:

“去吧,去一下午,我不会死。”

死字出来,让季驰感觉到了舒洺彦的情绪似乎到了一个边缘,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和病人相处过,但是他知道凡事要留有余地,他站起身帮他盖了盖被子:

“可不兴这么说了,我会害怕的,今天下午没事儿,明天上午我去开会。”

舒洺彦昏沉睡下之后季驰拿着手机出了病房,他找到王川聊了聊舒洺彦的情况,王川叹了口气才出声:

“季总,说实在的,舒洺彦是我见过的最隐忍,情绪最稳定的病人了,这一类的病人性格上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不愿意给被人添麻烦,包括不限于精神上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能忍住的疼他从不会说,能自己消化的情绪绝不会化成发泄在别人身上的怒火,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病让亲近的担忧害怕,但是他们也会恐惧,舒洺彦并不紧紧是胃上的问题,腰椎和骶骨上的问题让他行动受限,每一次麻烦你或许都会是他心中的一次挣扎。”

这一番话让季驰的心被凌迟了一次又一次,舒洺彦身上承受的病痛远比他能观察到了要严重几倍,但是有多少次他就那样被骗过去了?他以为他真的还好。

这一个小时他几乎没干别的就在筛选护工的人选,他知道,舒洺彦不愿意看见他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他看病的样子,护工要专业,还要能照顾人的情绪,他线上联系了好几个,最后一个还在刚刚放暑假的临床专业的学生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回到病房的时候舒洺彦已经醒了,浅眠过后舒洺彦的精神好了一点儿,之前的情绪也散去了不少,季驰拎着晚上司机送过来的养生汤笑着坐下:

“彦哥,我明天去公司,给你找了一个护工,明天他来你看看他合不合适。”

舒洺彦下意识想拒绝,但是话到嘴边又有些苦涩地闭上了嘴,他现在的状况若是拒绝了,季驰恐怕也不会安心去公司了。

季驰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情绪的不对:

“是个大学生,我刚刚线上面试过,专业程度可能不比老护工,但是他求职的意向挺强的,应该是急着用钱,哎,你也知道现在大学生的花销不少,有些家里条件差的也不容易,刚才碰到王川主任还聊起了这个事儿,他说这学医啊对于困难的家庭可是不小的一个负担,要想进这样的医院,博士毕业都是标配,这家里得供多少年啊,我们就当是赞助大学生了。”

没有什么话比在一个老师的面前提帮学生更有效果,果然有了季驰的话,舒洺彦对请护工的抵触小了很多。

季驰舀出了汤,待温度刚好合适的时候递到了舒洺彦的唇边:

“这个不腻,要不要试一试?”

舒洺彦从上一次大量的胃出血之后几乎就没有怎么正产进食过,但是为了避免胃部的微缩,医生还是建议要吃一点儿流食,那味道到了前面,舒洺彦几乎本能地开始犯恶心,胸口的翻腾一阵接着一阵,他努力克服这样的生理恶心,半天才喝了一勺下去。

和汤喝的比喝药都艰难,忽然舒洺彦手压住了胃部,身上一股的冷汗泵出,熟悉的反胃感涌了上来,他撑起了身子,季驰立刻放下了碗,拿起了一边的桶:

“别急别急。”

他一下下帮着舒洺彦顺着脊背,那人干呕的声音让他心都被紧紧地捏住了,舒洺彦的眼前都是黑雾,什么都看不清,干呕激的心脏甚至有些心悸,扶在床边甚至连躺回去的力气都没有,季驰很怕看见他呕出的东西中带血,好在,那保护胃黏膜的药下去,多少还是有些作用的,见他至了呕吐,他拿过了一边准备好的温水:

“来,漱漱口。”

舒洺彦耳鸣的厉害,只能听到隐约的声音,季驰坐到了他的双上,手揽着人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温柔的用纸巾帮他擦了嘴,然后将杯子递到了他的唇边,没有急躁,没有不耐,舒洺彦漱了口身上的感知才渐渐回来,这一番折腾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打湿,消瘦的身体扛不住一丝的凉意,他甚至有些发抖。

季驰立刻用被子裹住了人抱紧,嘴上不断的安慰着:

“没事儿的,缓缓就好了,这个味道可能还是腻了,明天我们换一样,等手术过后就好了,舒老师坚持一下。”

季驰身上常年都是热的,他抱着被子拥着舒洺彦,怀里的人渐渐感受到了暖意,只是湿衣服不能穿太久,待他好了一点季驰才重新去拿了干净的衣服,用干燥的暖风吹过才帮他换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又虐又甜是不是?

舒老师会为了狗子坚持下去

但是坚持下去也很难

ps:老读者们王爷更了

第50章 舒洺彦的儿子?

舒洺彦晚上几乎睡不上什么整觉, 那大袋子的蛋白营养液吊完就已经快十点了,季驰抱着他又去了一次卫生间,吃不下东西, 单靠营养液也不过是能维持人正常的生存, 想要提高指标那真是想都不用想。

季驰肉眼都能看出来舒洺彦的状况并不好,他抬头那瞬间没有焦距的目光他就知道舒洺彦应该是眼前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每每等到那双眸子重新聚焦之后,他能看到的永远是一个和从前一样和暖带着安慰的目光。

他将人抱到了床上,拉好了被子, 那一袋子一袋子冰凉的药剂打进去,让舒洺彦的手脚冰凉, 季驰灌了几个暖水袋放在了他的脚下和腰后,好歹是能缓缓, 在他忙活的时候,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头顶传来了有些低沉暗哑的音色:

“没事儿,睡吧。”

舒洺彦记着季驰说第二天还要开会,在医院里的这些天几乎是彻底治好了季驰早上懒床的毛病, 舒洺彦从七点多就开始输液, 所以六点多就要洗漱,他不想折腾季驰, 就自己撑着起来, 有一次差点儿摔下床, 季驰吓得浑身血液都差点儿倒流,以后那顿时是警醒的不行、

季驰刚刚抱着舒洺彦到床上, 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备注正是昨天联系的那个大学生护工, 那学生来的很早,找到病房之后还特意打了个电话,季驰出去开了门,门口的人看着是大学生独有的青涩,穿着深色的卫衣连帽衫:

“您是季先生吧?”

“对,进来吧。”

舒洺彦靠在床头,缓着刚刚的头晕,却冷不防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舒老师?”

这一嗓子成功让屋里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舒洺彦抬头,正对上了眼前那年轻人熟悉的脸:

“小波?”

季驰也愣了:

“你们认识?”

这过来应聘的不是别人,正是舒洺彦曾经资助过的学生云小波,样子和当年上中学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就是五官比那个时候张开了一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些内向的小男孩儿了。

而云小波见到舒洺彦的震惊很显然更大,眼前这个靠在病床上的人,苍白,孱弱,身上遮掩不去的疲惫和病弱之态和当年站在讲台上那个儒雅含笑,丰顺俊朗的舒老师实在是相差太大,昨天他是经过老师的介绍才应聘的护工,看过患者的简单情况,那份病例若是放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他都会有些感叹,现在他如何也不愿相信病到如此程度的会是对他帮助最大的老师?

季驰看了看舒洺彦又看了看这个愣在当场的小护工,这是舒洺彦的学生?不会这么巧吧?云小波缓过神来出声:

“舒老师是我初中的老师,高中也经常给我补课,还赞助了我高中时候的生活费。”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云小波父母原来是在矿上干活的,一次矿难双双都没了,那个时候制度还不完善,赔偿金给的并不多,能维持到云小波上到高中就已经不剩什么了,他的成绩很好,但是生活无奈,他本是想着初中毕业就下来打工的,舒洺彦不愿看着他因为经济上的关系就这样放弃,帮他申请减免学杂费,助学金,还资助了他的生活费。

季驰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他昨天本想着是找个学生来,虽然未必很精细,但是能帮到一个急着用钱的孩子,舒洺彦心里应该对护工没有那么抵触,但是现在这倒好,直接找到了一个舒洺彦从前的学生,他就怕他不愿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从前的学生,但是云小波现在都来了,一副执手相看泪眼,眼眶都红了的样子,他要是现在换人,恐怕舒洺彦更难受。

云小波只顾着震惊和难过了,没有注意到季驰的情绪不对,倒是舒洺彦最先出声:

“倒是也巧啊,这样也能碰到你这小子,不是上大学只见转账不见人的小崽子了。”

云小波知道舒洺彦在学校工作工资也没有多少,他上大学之后就再没有要过舒洺彦的钱,云城和青山县到底还是隔着些距离的,寻常的孩子回趟家没什么,但是他为了剩下来回的路费,上大学三年也就回去过一次,那一次也是去看了舒洺彦。

上了大学有奖学金,助学金,云小波还利用大学平时没课的时候和假期打工,每次有余钱他就给舒洺彦转过去一些,虽然比不上高中三年的生活费,但是尽心了,舒洺彦心疼他一个人在外面每每都给他再转回去,但是架不住云小波轴,他只要转过去他就转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好像那钱烫手一样。

季驰实在是少见舒洺彦身为老师教训学生的一面,还有些新奇,云小波有些心虚,舒洺彦看向了季驰:

“你上班去吧,小波在这儿没事儿的。”

见他没有太抵触,季驰这才出门去了公司,人刚刚进了后座就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你晚两天回来去学校了解一下云小波这个学生,侧面打听一下他是不是被舒洺彦资助过?”

云小波大学学的就是消化科,好巧不巧地竟然对上了舒洺彦的状况,这一对师生算起来也有两年没见了,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小波坐在了床边:

“老师,你的检查报告呢?能给我看看吗?”

昨天他只是听老师介绍了一下基本的情况,胃溃疡待手术,加上髋关节待置换手术,主要传达的就是一个患者行动不便的中心思想,毕竟护工是来照顾病人的,并不是过来治病的,但是现在云小波看着舒洺彦的样子心里实在是没底。

舒洺彦指了一下一边的柜子里:

“好像是在那里面。”

他前两天看着季驰是将一个袋子放在了那边,他看了几个结果,也看的不是太明白,只是看到了那个活检阴性的算是知道季驰没有骗他,至于其他的这两日他也没有机会单独和医生说话,也就没有问,当着季驰的面问又怕他着急害怕。

云小波拿出袋子一张一张地看,那模样好像是在备战高考。

季驰这边也是马不停蹄地往公司赶,一上午的效率简直拉满了,得知他今天到公司,时枫也亲自到了季氏,于公两家后续有些对接,当面和季驰碰一下比较好,于私,他也应该来问问舒洺彦的状况,这段时间股市没有丝毫的回弹,大盘掉了一千多点,不光是他们时家,只要是动了股市心思的企业,没有几家的日子是好过的,郊区的工地已经有不少停止作业了,工厂大面积停工的更是比比皆是,很多公司被迫裁员,一时之间是人心惶惶。

这小半月的时间季驰几乎将精神都放在了舒洺彦的身上,再回到公司才感受到这一次股市的危机的严重性,因为一向十分注意外表和形象的时枫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衬衣也有些发皱,很明显昨晚他可能是在公司通宵了。

“舒洺彦的情况怎么样?抱歉啊,这几天没忙过来,也没去看看。”

提起舒洺彦的情况季驰的眉头就皱的松不下来:

“胃上的情况不是太好,调理指标等着手术,但是人什么都吃不进去。”

时枫抬头,他知道那天能让季驰着急成那个样子都用上了医疗直升机不会是小问题,他知道这种情况安慰太苍白,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治病的过程都难熬,我们家老爷子上一次心脏搭桥一家人也跟着提心吊胆的,说实话,要不是你那一个电话我还真以为你小子这么多年是个和尚呢,整了半天是有个白月光。”

季驰这么多年用‘洁身自好’来形容毫不为过,就连行长的儿子拒绝起来都是秋风斩落叶,他都要以为他零件有问题了,倒是季驰听到‘白月光’这三个字如鲠在喉:

“打住,别提白月光,提起白月光我就想刀一个人。”

宋成彬在办公室中打了个喷嚏,季驰现在简直同情当初自己的智商,怎么能信了那个被小说毒害了大脑的宋成彬呢?

时枫将自己陷在了季驰办公司的椅子上,季驰看他那样子让外面的秘书把咖啡换成了白开水,时枫立刻摆手:

“别,还是咖啡。”

“你不怕猝死啊?”

“我现在是真想猝死了,猝死了就没这么多的麻烦了。”

季驰也来了一杯咖啡,强迫自己瞬间进入工作状态,这才了解到时家和现在很多家企业的状况,时枫看了看他有些佩服:

“现在能像你这样安稳坐在这里的人可是不多了,前阵子我顶着董事会的压力割肉退出了股票市场,那个时候那群财迷了心窍的老家伙一个个的上蹿下跳恨不得把我吃了,现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大盘连降300个点,也老实了,还是你有眼光啊,不冒进,还赚了。”

当初的牛市实在是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能像季驰这样清醒的实在是少数,季驰看了看他:

“我听说你那几个客户扛不住了?”

时枫点了点头:

“你这的情况也差不多吧?”

这一次股市带来的危机并不是一家企业可以独善其身的,哪怕季驰这样在股市中并没有赔钱的企业也一样无法幸免,因为下挫的是整个市场,每一个公司在市场中都有自己的位置,有上游有下游,就算是季氏现在的情况还好,也架不住他的客户顶不住了,客户顶不住项目就没办法正常的推进,工厂停工,工地停工就会大范围的产生。

季驰也头疼:

“是有几家客户后续的单子受到了影响,不过你那个项目可以照常进行,按时交付。”

季驰现在何尝不庆幸他没有将全部的身家都砸到股市中?不然想要挺过寒冬肯定是要咬牙了,时枫算是清醒的快,加上当机立断,再加上有季驰援手,手里紧巴紧巴按时交付项目没有问题,但是有些企业很显然在犹豫中错失了机会。

“好了,今天也不是和你来闲聊的,这儿有几个待收购的项目,我觉得你可能感兴趣,企划案放在这儿了。”

季驰翻了两页,明白了时枫的意思,现在虽然家家都危机,但是机遇和风险并存,有些企业和项目维持不下去就会低价卖出,用通俗些的话讲就是降价大甩卖,如果这个时候能碰上和自己产业链互补的,或者拓宽业务的,也是个捡便宜的好机会,时家毕竟门路多,这也算是时枫投桃报李。

“行,我有空研究研究。”

刚刚送走了时枫,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季驰的手机上:

“季总,舒老师确实是资助过云小波,云小波的父母走的早,舒老师从初中教他,对他挺好的,周末的时候时常叫他到家里吃饭,听说他整个高中的生活费都是舒老师资助的,他成绩很好,后来考到了南医大,挺出息的,有的老师都觉得舒洺彦对他和对亲儿子似的。”

季驰撂下电话之后沉默了片刻,竟然还算了算舒洺彦和云小波差了几岁,细算之下两人差了快15岁,要是放在古代确实能当父子了,他这是什么运气啊?就想给舒洺彦找个护工,就将人家的儿子给找来了?

他的思路开始往一个奇怪的方向而去,云小波是舒洺彦儿子的话,那他?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这么想着他又是一个电话打了出去,正是宋家旗下的一家餐饮店:

“刘经理,中午送到医院的除了营养餐,你再看着加几个菜,年轻人喜欢吃的。”

“对,20出头的大小伙子,弄丰盛点儿。”

今天可是他们父子重聚的日子,没准见到儿子高兴,舒洺彦还真能吃进去两口也说不准啊,季驰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奢求的,只要舒洺彦能少遭点儿罪,十个儿子他都养。

病房中舒洺彦闭目养神,早上他就吃了两口清粥就摇头不要了,全靠营养液,而身边的“儿子”全程都在看他的病例,不,也不能说是全程,而是一边看一边查资料,舒洺彦望过去一眼,刚好看到他手机上刚刚打开的专业书目录,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一抹笑意:

“学艺不精啊。”

云小波

“我还没学到。”

舒洺彦的手一直搭在胃部,身上提不起一点儿的力气,虽然让学生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他还有些不自在,但是好在这个学生是曾经和他混吃混喝的云小波,适应一下倒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就说说你学到的,对于手术的难度和术后恢复,你学到了吗?”

云小波有些抽搐,舒洺彦却睁开了眼睛,那来自老师对学生的天然压制瞬间铺天盖地而来:

“要是没学到,就和我聊聊不接电话这个事儿吧。”

事实证明,纵使是舒洺彦这种性子温和的老师对待学生也有一百种办法,云小波本来就虚这个事儿,现在又看见舒洺彦这个样子躺在这儿,要是他能多回去看看可能就不会这样了,在种种情绪的交织之下,他更虚了,重新拿起了胃镜的报告单子:

“胃溃疡的面积比较大,如果是全部切除的话,可能要半个胃,不过胃切除术是消化科很皮普遍的手术,术后主要是要养。”

舒洺彦闭了一下眼睛,声音带着气虚的无力:

“有多大癌变的风险?”

这个字眼一出来云小波身上都凉了:

“老师,这个哪能预测啊?这里的检查做的很详细,现在没有任何癌变的迹象,你不能这么想,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让指标升上去达到可以手术的程度,术后恢复是会困难点儿,但是你这不是胃癌,后续不需要放化疗,只要心态积极,不会有问题的。”

云小波的声音又急又慌,他其实知道舒洺彦的情况挺严重的,也知道消化科的疾病并不是只有胃癌是致命的,严重的胃溃疡,胃出血同样致命,尤其是舒洺彦几乎吃不下东西,但是不是癌症就是不是癌症,他不能让舒洺彦有这样的担忧,心态在一定程度上对病情的影响是他们无法估计的。

舒洺彦知道他的话吓着他了:

“别紧张,我就是问问。”

中午来送饭的是小李,他和舒洺彦也熟,但是今天送过来的明显比寻常的时候要多得多,舒洺彦面前的桌子都没有摆下,除了日常总给他送过来的汤和粥,还有好几个肉菜,包括不限于糖醋排骨,水煮肉片,椒盐羊排,袋子里竟然还附赠了一瓶可乐,这很显然不是给他的。

云小波看见这一大桌子也懵了:

“老师,你能吃这些吗?”

舒洺彦自然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但是看着那一桌子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的菜,他还是瞬间就领悟了季驰的心思:

“这几个是给你点的,吃吧,多吃点儿。”

云小波手里握着筷子,眼睛在这几个大荤上转,心里的念头也转了好几圈,他能看出来这家医院的环境非常好,又是单人病房,按说舒老师应该治病也不会选择在这里,而早上那个季姓男人举手投足都彰显了三个字“不差钱”,那这季姓男人和他老师是什么关系啊?不过瞄了一圈的菜他也没有敢问。

作者有话要说:

季狗这脑回路真行

自己都还没转正呢,就把人家儿子都当成了自己的

第51章 一家三口?

云小波惦记舒洺彦, 盛了汤喂他,他虽然现在还不是什么正式的医生,不过看着这一袋一袋的营养液心里就清楚, 光靠这个也不过就是维持生存, 指标根本就上不来,那报告上胃溃疡的面积实在让他心里安不下心,他知道手术的时间拖的越久就越不利,这么严重的胃溃疡伴出血和胃癌可能只有一线之隔。

但是舒洺彦现在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

“老师,要是能吃进去还是要吃点儿, 有胃口吃什么就吃什么。”

舒洺彦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状况,但是那汤的味道刚刚到鼻子边上他就有些忍不住的干呕, 胃里的翻腾几乎是顷刻间就起来了,脸上煞白一片, 云小波也吓坏了, 赶紧将碗端走了一些, 随后他闻了闻这汤,这是很清淡的汤了,不油不腻, 应该不会引起反胃的。

舒洺彦手按在胃上, 偏过了头,没有再看那碗汤, 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那股反胃的感觉让他睫毛都在微微颤动, 他还怕自己的样子影响云小波的食欲,便微微抬手:

“我没事儿, 缓缓就好, 你先吃。”

云小波早上没有吃上早饭, 这会儿其实还挺饿的,看着舒洺彦的样子他也知道不能逼他吃。

季驰散了会之后饭也没吃就直接往医院赶,刚刚下了17楼的电梯正要疾步到病房的时候就兜头碰到了刚刚要进办公室的王川,王川看见他招了招手:

“季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那身醒目的白大褂映在季驰的眼里,压迫力是从未有过的强,这浑身僵硬的感觉比上小学被叫到老师办公室里还甚。

“我刚才去病房看了一眼,舒洺彦还是吃不下什么东西,而且是看见吃的就反胃,我觉得这未必完全是胃上的问题,因为最近用了药,胃痛的感觉应该有被控制住。”

季驰目光一深,有些着急地开口:

“不是胃上的问题是什么问题?他身上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王川顿了一下出声:

“可能是生理性的厌食。”

季驰的眉头都要拧成了麻花:

“生理性厌食?这是心理的问题?”

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现在社会压力大,什么抑郁症啊,狂躁症啊,厌食症的不少,这个好像很难治,他紧张的手都出了冷汗。

王川微微摆手:

“你也别太紧张,生理性厌食很多人多少都会有一些,这个问题的原因有很多,阶段性的肠胃功能不好也会导致生理性厌食,比如说夏天天热吃不下饭这都是表现,我记得你们刚入院的时候说,他在一个月前吃饭还是正常的,大概就是胃出血前后胃口开始下降,到了医院醒来之后开始加重的,要是按着这个说法的话,很有可能是那段时间胃里太痛,伴有的恶心呕吐让他产生了持续性的应激反应,就是看到了吃的就没胃口,反胃。”

“那这个问题怎么办?他一直吃不下东西身体哪受得了啊?”

季驰每每看到舒洺彦的样子就揪心,甚至现在都不敢往他的面前递勺子。

“这个一般情况会随着影响因素的消减而痊愈,他的胃上现在是在持续用药的,最大可能的修复胃粘膜,减少疼痛,还有就是病人的情绪,胃病本身就是个情绪病,尤其他的性格可能是比较隐忍的那种,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这个家属还是要做好工作的,再有就是饮食可以变化一些,他爱吃什么?尽量弄点儿开胃的。”

季驰从王川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眉头紧紧锁着,他知道舒洺彦的心事重,甚至他能隐隐的感觉到他现在配合治疗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么的想活下去,而是因为他让他坚持,他是在为了他而坚持,不想让他愧疚,不想让他伤心,所以他就一个人忍着,直到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他坐在了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把脸深深地埋在了双手中,这些天所有的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压不住了,这一周多他陪在舒洺彦的身边,尽量的不去想这些,因为思想只要触及这个区域就像是神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样的疼,他不敢去想这么多年舒洺彦是怎么过的,不敢去想这三个月他忍着疼受着他的冷嘲热讽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不敢去想离开云城的这一周他没有钱,又疼成那样该有多绝望。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他怎么做才能让舒洺彦重新升起希望来,十年的空白,他之前所有的话似乎都在告诉舒洺彦,他们现在天壤之别,那些话舒洺彦从未再提起过,甚至都没有表现出生气和愤怒,但是那些伤痕恐怕会永远留在舒洺彦的心里,直到他离开他的那一天。

十分钟季驰深呼吸调整好了情绪,这个时候他不希望自己再带给那人任何一丝的负面情绪,在网上查了一圈的生理性厌食怎么办之后,再一次对着手机自拍调整了一个舒展的笑意才进了病房。

进去之后看到的一面堪称温馨,床上的桌板上摆着很多的菜,闻着就知道味道不错,舒洺彦靠在床头,精神有些松散,云小波也坐在床边,此刻正低头干饭,舒洺彦看向他的目光中有自然流露的笑意,这样轻松的笑,季驰好像好久都没从他的脸上看见到了,所以,儿子来了是真的有用是吧?

听到开门声,屋内的两人都看了过来:

“这么早就结束了?”

舒洺彦扫了一眼墙上的表,还不到一点的时间,他以为季驰会忙到晚上:

“就是两个会议就能说明白的事儿,要不是时枫过来聊了一会儿我回来的还要早呢,嗯,今天的菜不错啊,吃了吗?”

他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随意地挂在一边的挂钩上,一撸衣袖就凑到了床边,云小波听到他的问题眼底一暗:

“没有,老师闻到汤的味道就犯恶心。”

季驰心里一紧,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舒洺彦的神色有一丝的担忧闪过,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可季驰却没有错过他这一瞬间的情绪,他知道舒洺彦是在怕他担心,他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床边:

“没事儿,我刚才碰到王医生了,他说,胃出血过后是有不少的患者都有食欲减退的症状的,是正常的,别太担心,恢复需要耐心和时间的。”

他笑着拍了拍舒洺彦的手,那人只是配合他似的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什么一样问道:

“你吃了吗?”

“没啊,我哪来的时间吃饭,还有筷子吗?这水煮肉片看着就香。”

云小波立刻递给了他一双筷子,季驰就真的吃上了,他不想给舒洺彦压力,吃饭的时候他还尝了尝那特意给舒洺彦送来的汤,确实是不油腻,但是味道也确实是寡淡了点儿,就这汤实在是提不起他的食欲,他吃着都不香,更何况舒洺彦这本身就没有胃口的人?

可能是季驰的态度很自然,舒洺彦看着眼前这俩人争着吃水煮肉片的样子,眉眼倒是舒展了不少,舒洺彦下午要睡觉,季驰昨天和云小波谈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五点,舒洺彦睡下之后他拿起了衣服,冲着云小波招了招手。

年轻人走了过去,季驰毕竟这些年都身处高位,不说话的时候气场还是挺强的,云小波好像一个刚刚成年的幼狼一样,他吃不准季驰和舒洺彦的关系,但是却本能的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儿不大对,对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又和舒洺彦关系看上去很密切的人他还是有着两分警觉的。

季驰察觉到了他的防备,他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抱起手臂,任由云小波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

“云小波同学,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

季驰的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对面这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幼狼,云小波迟疑了一下之后,直视季驰问了出来:

“你是舒老师什么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季驰手掌一拍:

“好问题,不愧是舒洺彦当儿子养的人。”

云小波的耳朵后面有些红,但还是努力站的笔挺等着他的回答。

季驰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语气颇为语重心长感慨万千:

“我和你舒老师啊,说来话长啊,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就你这么大,我们很相爱,但是如你所见,我们都是男人,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小村子里,你也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应该知道十年前我们这样的关系在村子里是不被接受的,那个时候说闲话的很多,我们的族长甚至用我父母和家里的祖坟来威胁他,要让他离开我,你知道的,你们舒老师那心肠好,他怎么忍心让我做一个不孝的人?他就离开了村子,这一走就是十年。”

云小波睁大了眼睛,他听的非常认真:

“十年?”

“是啊,十年,他走的那年我20,现在我都30了,你们舒老师是被人害了,威胁他的人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代替他拿到中学特聘教师的名额,很惭愧,我误会了他很多年,我之前以为他是不堪那些谣言所扰放弃了我们的感情,当年的事儿我也是刚刚知道,我真的诚信悔过,但是现在他的身体却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云小波的目光像是犀利的小狼崽:

“你,你是不是事业挺有成的?”

季驰点了点头:

“有家公司,准备上市。”

公司都快上市了?云小波握住了拳头,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怀疑:

“你这么有钱,都十年了,你就没有变心过?你有没有成家?有没有情人?”

云小波身体力行的表示,我虽然还没有上班,但是我暑假打工,寒假打工,见过乱来的有钱人多了,可不好骗。

季驰立刻举了三根手指头:

“我发誓,我要是结婚了,或者外面有什么情人暧昧不清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

这么毒的誓,大概率是真的,云小波犹豫了一下:

“那,你是要和舒老师重归于好?”

季驰非常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你总算是问到了重点。

“是。”

年轻人还是不肯罢休:

“舒老师的身体情况你是知道的啊?他后面就算是手术顺利也终究和常人不一样,生活上会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点,而且,而且他的髋关节不好,术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也说不准,你能对舒老师始终如一吗?”

云小波不是锦绣堆里面长大的孩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就算是现在还没有的当家,但是心智还是比一般这个年纪的人要成熟一些的,再加上他学医,深知久病床前无孝子的道理,现在季驰可能是愧疚,可能是余情未了,但是以后呢?

季驰拿出了120分的诚意出声:

“你知道我这十年有多少应酬,有多少的诱惑吗?但是我敢保证十年间我没有对任何一个其他的男人女人动过心,心灵和□□都从来没有背叛过他,舒洺彦无论后面会是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陪着他。”

他眼中的认真是装不出来的,云小波的心中也有些震动,但是高智商让他知道,季驰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这些: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做的?”

直接被点破的季驰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不都说大学生的眼里都透着清澈的愚蠢吗?自己眼前这个怎么眼里还挺睿智的?

“你舒老师的状态你看见了,之前我误会他,说了些伤人的话,但是我很快就醒悟了,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信心,只是答应了我积极治疗,但是你应该知道他那个性子,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难受也不说,都是自己忍着,这样下去身体能好吗?刚才医生说他吃不下饭,不光是胃上的关系,还有心理上的原因,说是生理性厌食,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这个吧?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他对未来生出希望来,对自己的以后生出信心。”

“明白吗?”

云小波大概明白:

“就是让他生出以后和你会幸福的信心呗?”

他是知道舒老师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的,好像也不见他有什么亲人,要是按着季驰这么说,舒老师当年应该很爱他,那让舒老师生出对以后的希望,不就是让他对最牵挂的人生出厮守的心吗?

季驰第一次对学霸如此刮目相看,这孩子看问题看本质实在是太孺子可教了。

“没错,你说的对,让他生出我们一家三口能和和美美的美好期待。”

云小波脸刷的一下红了:

“谁和你一家三口。”

说完他推门就回了病房,季驰摸了摸鼻子这儿子的脾气还挺冲。

他没有再进病房,而是打了个电话就出了医院,舒洺彦下午醒来之后,由着云小波扶他去了个卫生间,他说什么都没让他抱,只是扶他到轮椅上,也没有让人跟进去,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骶骨处的疼痛让他下一秒就要跪下去,云小波忙扶着他到了轮椅上,到床前不由分说地将人抱到了床上。

舒洺彦醒来就没有看到季驰,云小波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没有错过他一次一次看向门口的目光,不由得对季驰的话信了几分,看来舒老师是真的喜欢那个季驰。

舒洺彦没有问一句也没有给季驰打一个电话,等到门再一次被开启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进来的赫然是季驰,他手里拎了两个大大的食盒:

“小波快来帮忙。”

云小波快步过去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食盒,季驰凑到舒洺彦的身边:

“一下午没见,舒老师想我没?”

他凑的很近,那又浓又黑的睫毛都快要蒲扇到舒洺彦的脸上了,云小波立刻别过了脸去,这姓季的真的没和别人搞过暧昧吗?这么熟练。

舒洺彦微微向后一仰,但是他往后退,季驰就欺身而上,那熟悉的气息让他的呼吸也有些不稳,没什么力气的手抵在了季驰的胸膛上,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

“带的什么?”

季驰不再惹他,像是献宝一样打开了食盒,从里面端出来了一盘红红的东西凑到了他面前:

“你看。”

舒洺彦看了看那且的一块儿一块儿的东西:

“山楂糕?”

“嗯,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山楂糕,保证新鲜,做了一下午,尝尝看,这以前只能过年吃,现在咱们条件好了,山楂糕自由,吃一盘倒一盘。”

季驰生了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含着星河一般,舒洺彦听到是他自己做的有些惊讶,早年山楂糕只有县城卖,他们过年会买一些,他挺喜欢这个味道的,不过确实是很久没吃过了,看着那山楂糕,让他忽然想起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干涩的嘴里生出了一点儿津液。

“尝一口?”

舒洺彦没有拒绝,季驰用小勺子挖了一点儿喂到了他的嘴边,此刻他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就怕他还会恶心,熟悉的味道蔓延在了嘴里,舒洺彦竟然吃下了这一口,没有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季驰可以的

还知道拉一个队友,学霸的智商看透一切

云小波:谁和你一家三口

舒老师总算是吃了一口

第52章 舒洺彦的背影

山楂糕终于让舒洺彦能吃下去了, 虽然也只吃了三口,但是这对于季驰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一个鼓舞了,他上网上查了很多的资料, 上面都写生理性厌食有很大的心理因素在, 有的时候那种应激反应是存在潜意识的条件反射中的,但是这种条件的反射有的时候可以被干扰,简单的说也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多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许会有效果。

“这个山楂是从刚刚收上来的,就是云城周边胜利村的, 这山楂糕吃着新鲜吧,哎, 要说今年这年景还真不好,金融大跌不说, 这山楂都不收, 老板说, 今年云城附近村子闹虫灾,这好多山楂被啃得都是眼儿,不过你放心, 这些山楂果都是我跳出来的, 绝对没有虫。”

舒洺彦本身并不是在农村出生的,前二十年他其实并没有怎么感受过农村的生活, 反倒是二十多到了季驰的村子之后, 他好像一只都在乡村里生活, 下意识就会对年景这样的事儿关心一些。

“山楂不成,不好卖吧?”

“可不, 比往年肯定是少赚的少了, 果子挑出来完整的才能卖上价格, 那些被啃过的卖不上价的,也就是被一些果汁厂子给收去了,所以我多买了点儿,价格也给的高,照顾照顾老乡生意,舒老师可多吃点儿。”

舒洺彦对他这说法不置可否,可能真的是山寨开胃吧,他吃了山楂糕之后还多了一点儿的胃口,喝了两口汤,这个进步让季驰仿佛看到了曙光。

五点钟他准时让云小波同学下班了,对于舒洺彦的儿子,季驰表现出了强大的责任感:

“我让小李送你回去,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云小波他有些无语地看向了舒洺彦,舒洺彦倒是没有帮他推辞:

“去吧,早点儿到学校,我看了你们的课程安排,这个假期需要读不少的外文文献,明天将资料带过来,白天也别耽误学习。”

季驰听到这话默默缩了缩脖子,云小波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这一瞬间舒洺彦好像不是等待手术的病人,那浑身带着食物链顶端的压迫感骤然咋现。

云小波出去了,舒洺彦的手搭在了胃上,可能是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胃里微微有些发胀,但是那药起了作用,倒是不太疼:

“胃上不舒服?”

“没事儿,王医生说饭后有些胃胀正常的。”

自从有了云小波,这病房里的氛围还真的应了季驰的那句话,越发的像“一家三口”了,可能是作为老师的那种天然的使命感,舒洺彦放了不少的精神在云小波的身上,白天的时候,云小波看资料,季驰处理文件,舒洺彦会用季驰从家里带过来的电脑在精神好些的时候看看考研的学校,专业和政策。

季驰偷偷瞄过两眼,心里就有了计较,然后他就出现在了王川的办公室,毕竟云小波学的可就是消化科,守着消化科的病人和大主任,只看看文献那不是太亏了,他现在可是云小波半个爸,得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

这天云小波回家之后,季驰照例在晚上抱着洗漱好的舒洺彦到床上,自从那天能吃下了山楂糕之后,他的胃口有了一定的恢复,虽然还是吃的没有猫多,但是能吃进去不吐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季驰换上了睡衣,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到他那边的床上睡觉,而是眼睛亮晶晶地坐在了舒洺彦的床边:

“舒老师,聊聊啊,我下午咖啡喝多了,睡不着。”

舒洺彦下午睡的时间长了点儿,这会儿的精神还好,季驰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央着他讲大学学校里的故事时候的样子,他看向了他,眉目间有一丝疏懒:

“好,想聊什么?”

“让个地儿。”

季驰从床边的椅子上直接凑到了人家的床上,舒洺彦愣了一下,下一秒就见季驰低头抱着他的腿,小心地往边上挪了挪,然后他盘腿挤在了舒洺彦的腿边上坐下:

“聊聊云小波啊,他不是学消化科的吗?我今天去找王医生的时候问了问,要是真的想成为这医院里面能给人看病的医生,本科可不行,研究生都不够,至少得读到博士,他还和我说,这博士和博士还不一样,还得拼导师,云小波再开学就大四了吧,这考研得准备了。”

季驰说的那叫一个语重心长,好似真的是一个为孩子的前途担忧的老父亲一样,舒洺彦听完他说了这一长串之后,少见的表情都有些滞涩,季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了?”

入院这么久,舒洺彦第一次对着季驰露出了真实轻松的笑意,如果忽略他那苍白疲惫的脸色,这个笑很像从前他对季驰笑的样子:

“知道的这么详细啊,做功课了?”

毕竟季总连大学都没上过,听着舒洺彦的话季驰梗了脖子: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瞧不起我?”

舒洺彦微微摇头:

“没有,你说的是没错,学医想要进医院没有博士不行,小波那孩子心里有数,不然这一次也不会出来找护工的工作了。”

提起云小波舒洺彦眼里自然流露出了心疼,季驰握了握他的手臂:

“和我说说你和云小波呗,我听说别人都是你把他当儿子养。”

对于自己的儿子,季驰觉得他还是要多了解一些的,他将热水袋放到了舒洺彦的脚下和身边之后重新做好,一副乖乖听讲的样子,他愿意多了解些他们错过的这十年中都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从舒洺彦的嘴中,舒洺彦的点滴终于打完了,他手里握着季驰塞过来的小号的热水袋,慢慢回忆着:

“小波是我到清水村教的第一届初一的学生,那个时候我也是刚去,学校里缺老师,所以小学和初中用的是一套老师,清水村附近有煤矿,不少的年轻人都在那煤矿上工作,小波的父母在他三年级的时候就在煤矿上出了意外,没了,他和奶奶生活,五年级的时候他奶奶也去世了,他家的房子离我住的地方不远,那个时候他长得不高,晒的像是小黑土豆一样,但是成绩非常好,我就经常让他晚上到我那吃完了晚饭再走。”

舒洺彦的声音平缓柔和,那一段的记忆就这样铺展在了眼前,好像昨天的事儿一样:

“他父母去世之后留下了些赔偿款,初中是义务教育,不用学费,书本的费用林校长也给免了,他成绩好,考到了县城的高中,我帮他申请减免了学杂费,他父母的赔偿款不够他日常的开销,那孩子竟然想下来打工,我给拦住了,就资助他些生活费,直到他上大学,再后来,他自己勤工俭学,就再不要我的钱了,还会给我打回来一些,孩子,轴的很。”

话虽这样说,但是季驰在他眼里分明看到了几分骄傲,像是老师对学生,也像是父亲对儿子,从小山村考到云山医科大这数一数二的医学院,云小波确实对的起他这姓。

季驰知道那小村子里的学校,一个月舒洺彦也赚不了多少钱,他也去打听过,除了云小波,他或多或少的自助了不少的学生,舒洺彦做到了为人师者所有能做到的事儿,他应该是真的热爱老师这个岗位吧?

90年代的清大毕业生,任谁听到了都会觉得他此刻不说多有成就,也早应该吃喝不愁了,或许已经成为了某领导,或许成为了某行业的中流砥柱,像舒洺彦这样窝在小山村中做乡村教师的,无论谁听到了都会觉得他是蹉跎岁月,浪费了那么好的起点,这里也包括十年后和舒洺彦重逢的季驰。

但是此刻看着舒洺彦眼里欣慰骄傲的笑意,想到了他查到的舒洺彦教出的那些学生,季驰忽然发觉其实在那小村子没有埋没舒洺彦,那一座大山中学校里的孩子和舒洺彦都成了彼此在时间长河中最珍贵的礼物。

这个世界,永远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在前几天他还曾想着,如果季家里那几个老不死的没有用手段逼走舒洺彦,舒洺彦成为了县城的老师,甚至主任,那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但是现在想想,县城中学特聘的岗位有人挤破头,却又有几个清大毕业的大学生肯真的去一个小山村中教书育人?

县城的学校中不缺老师,不缺主任,但是小乡村中却是良师难求,若是没有舒洺彦,或许云小波早早就辍学了,或许他得到的资料上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靠知识走出那片大山,在过去的七年中,季驰恍惚间甚至能看到,舒洺彦目送一个个年轻稚嫩的面孔走出了山里,将他们送到了更广阔的平台后默默转身的背影。

他明明是一个没读过大学的人,但是现在想想眼睛都觉得酸,见他半天不出声,舒洺彦看了过来:

“怎么了?”

季驰微微别过了脸,抽了一下鼻子,舒洺呀看出了不对,探过身子,然后就发现季驰的眼圈都红了,他有些懵了:

“哭了?”

“没有,哭什么啊?”

季驰低着头也不看他,舒洺彦的思绪从刚才的回忆里收了回来,以为他是感慨云小波的身世,撑着身子要去床头帮他拿至今,季驰忙按住他,自己刷刷刷抽了好几张,随意擦了擦,还处理了一下鼻子,舒洺彦顿了一下出声:

“其实,都过去了,现在学校的政策好了,大学的学费也可以减免,小波也算是熬出来了。”

他的话一出,季驰就知道这人是误会了,但是他也没有澄清,毕竟脑补的背影给脑补哭了,也不是啥光彩的事儿,他跟着点了点头:

“那倒是,不过你也别安慰我,小波要是学的别的倒是好说,这读研读博的压力还是挺大的,不过他有你这个爸,这不就有我这半个爹吗?你放心,咱儿子以后的学费,生活费不用担心。”

话音落下整个病房都寂静了片刻,舒洺彦第一次面上有了完全无法理解的神情,那目光就像是看外星人,半个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季氏手尴尬地捏住了被单,只要他挺住,尴尬的就是别人。

“半个爹?”

低哑的声线丝丝膨胀,舒洺彦不知道季驰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那个,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吗,开玩笑的,不过,云小波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不用担心。”

舒洺彦的面色微微泛白,薄唇紧抿,云小波和季驰非亲非故的,他自然知道他所谓的会管是冲着他的,或许是季驰从前的那些话,也可能是对自己以后的时间并不乐观,他不想欠季驰太多:

“研究生,博士会有补助,他自己读完问题不大。”

季驰也是在他谈判桌上能和人周旋十八个来回的人,舒洺彦委婉的拒绝他自然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发凉,如果这只是因为舒洺彦和他赌气还好,若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长久而不愿亏欠他是真的有点儿害怕。

十年前的牵绊再深,也终究是过去了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他们错过的是最20到30这段最珍贵的岁月,他只想和舒洺彦多一些联系,希望让自己和那十年中他不曾看到的舒洺彦多一丝的瓜葛,让他和这世界再多一丝牵绊。

季驰一下拉住了舒洺彦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你说我赚钱是为了什么啊?难道光是为了车为了房子吗?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是要承担社会责任的,什么是社会责任啊?让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啊,这道理我可是中学就学过,云小波,他是什么的代表啊?他是祖国的未来啊,祖国的花朵啊,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学习,将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人名医生,这难道不是我身为企业家应该做的吗?”

如果半个爹不行,那就成为优秀的企业家,家庭责任不行,他就上社会责任,这一番言论生生的把季驰自己都给说燃了,那个靠在床头上面色苍白的人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优秀企业家”,表情很复杂,舒洺彦又不是象牙塔里出来的,季驰这一出又一出是为了什么他看的清楚,但是这一番慷慨陈词他确实是有些无力反驳。

过了半天,床上的人才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总算是多出了一分神韵,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社会责任?这实在不像背《登鹳雀楼》都费劲的季驰能说出的话:

“这是你从那个新闻报道上摘出来的?”

季驰

作者有话要说:

舒老师真的很伟大

季狗:谁都不能拦我养儿子

舒老师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精神病院刚跑出来的文盲,陷入了沉思

季狗:来来来,觉得我没文化的,请在评论区背诵《登鹳雀楼》,预备,开始

第53章 对不起季驰我不想重新开始(高能)

这一次大盘的持续性下跌, 已经慢慢演变成了一个股灾,从金融市场蔓延扩散到了整个实体市场,季氏的客户有几个都被迫缩小了经营业务量, 大环境如此单单一个企业没办法独善其身, 季氏也不可能。

季驰只能抽空回公司部署,开会,底下停工的项目越来越多:

“工人的工资不能拖欠,必须结清。”

“季总,工厂那边因为单子量减少, 生产部门这边统计之后后面的业务量没办法供起全部的生产线,保守估计是要停产两条生产线, 余下的工人是辞退还是?”

人事的人也有些犹豫,毕竟现在的大环境不好, 产能根本不可能拉满, 而且是短时间内都不可能, 那不是一个两个的工人,两个生产线上也是几十号人呢,这笔开销并不少, 况且这也不是独独他提出来的, 现在很多公司和工厂都是裁员,没办法的事儿。

季驰的眉头缩紧, 低头看着报上来的数据还有财务的情况, 其实这些他心里都有数, 他也知道现在裁员是普遍现象,他紧了紧手, 商场之上杀伐决断的事儿他做的多了, 心软的人也不可能一个人拼杀到今天, 换做是从前,裁员绝对是最优的解决方式,毕竟公司不是慈善堂,没有义务和能力养闲人。

但是现在他却犹豫了,他见过舒洺彦不舍得买一把35块钱的伞的样子,知道他过过的苦日子,现在的大环境如此,若是裁员,那些工人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可能他们背后就是一个家庭,他握紧了手:

“不裁员,坚持几个月,账上也能挺得住,被裁撤的两个生产线员工并入其他生产线,时间调开,轮工,不降薪酬。”

舒洺彦手术在即,季驰没有其他的办法,他甚至期盼他能多做一些好事儿来积德。

这天他刚刚回到医院,就被王川叫到了办公室,每一次他进来的时候心都会慌:

“季总,我和几个医生讨论过了,下周一,要再给舒洺彦做一次胃镜。”

“还做?不是入院的时候刚刚做了一个吗?”

一听说胃镜季驰就浑身都发冷,上一次舒洺彦被推出来的时候几乎没了人气,还做?

“他胃溃疡的情况很严重,这个胃镜安排在手术前也是保险起见,万一,病情有进展,那么手术的方案可能就需要改变。”

病情进展四个字就像是一口大钟敲在了季驰的心上:

“你是说舒洺彦现在状态不好,有可能恶化?”

这个字艰难的从季驰的口中说出,王川坐近了一些:

“你先别紧张,这个就是一个排除项,现在来看药物控制的比较理想,也能吃进去一些东西了,我们会诊讨论的结果是不再拖了,下周就手术,胃镜需要全麻,但是醒来人还是会比较难受,家属做好照顾工作,当然还有术前的情绪疏导。”

季驰浑身的肌肉都因为这个胃镜和那又要面对一次的未知结果而紧张:

“所以这一次也要做病理是吧?手术,手术会不会有风险?”

这是他最在意的,王川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病理肯定是要做的,不然胃镜白做了,手术也会有风险,最大的风险就是他胃出血的问题,所以最近都在给他用修护胃粘膜的药,效果也还算理想。”

舒洺彦从住进来医院就没有主动找过医生,每天护士来挂什么药就挂什么药,也从来都不多问一句,但越是这样季驰的心就越是吊着。

他回到病房的时候舒洺彦醒着,他的脸向着床的内侧,不知道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还是在看正在翻看文献的云小波,手下是云小波刚刚给他灌的热水袋,暖着输液的那只手,舒洺彦见他进来转过了头,脸色还是没有太多的改善,季驰拎着准备好的吃的多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王主任说下午骨科的医生会过来看看。”

“还好,好多了。”

在这里用的药几乎是不计成本的,什么效果好就用什么不问价格,至少胃痛是有缓解的,季驰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胃镜的事儿,这人心思深,他怕他胡思乱想,舒洺彦眉眼微垂,看着他拿出的软糯的点心微微摇头:

“早上吃了,不饿。”

“哦,那就等一会儿,也不着急。”

季驰组织了一下语言,脸上的笑意尽量轻松:

“对了,刚才王主任说你下周就可以做手术了,不过术前按惯例还要再检查一个胃镜,安排在周一了,那个有点儿遭罪,你再忍一忍,手术后就好了。”

这话一出云小波也抬头看了过来,他到底是学消化科的,术前再检查一个胃镜他知道是什么意思,舒洺彦顿了一下,没有露出丝毫忐忑和害怕的神情:

“胃镜是全麻,没事儿。”

季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了一下:

“对,是全麻,就是上次看你出来感觉还是挺难受的,这不有点儿担心吗?”

舒洺彦脸上闪过了极轻微的笑意,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眉目轻展,忽然出声:

“我想出去看看。”

外面现在入了秋,前几天下雨这会儿刚停,还是有些凉,但这几乎是舒洺彦入院之后第一次提出的要求,季驰不忍心拒绝,找了护士暂时拔掉了他手上的输液管,帮他穿好了衣服,又盖上了厚实的毯子才推着人出去。

医院的院子景观还是不错的,扑面的清风有些含着水汽的凉意,天还有些阴沉,看着像是一会儿还要下,这样的天气很像上一次季驰在河边找到舒洺彦的那天,他轻轻推着轮椅在景观树林中走着:

“季驰,我们好像没有怎么好好的谈过。”

低弱的声音缓缓响起,却让季驰的心一个悸动,季驰两个字敲在了他的心上,确实,再见面之后舒洺彦的情况不好,季驰陪在他身边尽力想要营造出一种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的样子,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们之间存在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不提起就不存在的。

“彦哥,无论什么我们都等你好起来再说好吗?”

季驰将轮椅停在了一处没有树林遮挡的地方,蹲在了他的身前,清亮的眼里带着一丝的小心和祈求,舒洺彦缓缓笑了一下,温暖和煦,他忽然伸出了手在季驰的眉头上轻轻抚过,微凉的指尖让季驰的心都跟着一动,这是极其温柔的一个动作,但是舒洺彦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

“你之前问我可不可以重新开始?抱歉,季驰,我不想重新开始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舒洺彦的手指也离开了季驰的脸颊,毫无余地的一句拒绝,干干脆脆,季驰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反应,等他回神的时候匆忙去握舒洺彦的手:

“我,我知道这三个月我很过分,我,我不应该给自己开脱,但是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

季驰语无伦次地说着挽回的话,这三个月他的所作所为他知道很伤人,但是他真的那个时候不知道当年的事儿啊,他蹲在地上像是一只没人要了的小狗。

舒洺彦叹了口气,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季驰的身上移开,他看向了这医院外面林立的高楼大厦,这些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怎么见过了:

“季驰,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学会向前看,谁没有个初恋,谁没有轰轰烈烈的感情?但是那都过去了,我知道你看着我现在的样子放不下,我也答应你我一定会配合治疗,不会放弃,只是那过去的爱恋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季驰心跳的很快,情绪不稳,甚至有些激动:

“舒洺彦,你为什么又要一个人决定我们的未来?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为什么啊?我知道我错了,但是你就没有错吗?”

舒洺彦在毯子下的手抵在了胃上,半晌他有些惨笑,看向季驰的时候轻轻勾唇:

“可能我本身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当初自以为是的奉献精神葬送了我们的感情,现在这一切就算是我的报应吧,季驰,我们从头到尾就是两种人,一次巧合在一起,感情是真,付出的也是真,但是却终究走不到一起,十年前我们不是一路,现在也不是,你有你的事业,你的责任,而我只想回到那个小村子,养养鸡,养养狗,教几个村子里的学生,就足够了,我的余生不想为了谁而改变。”

温柔的人有的时候才是最狠的,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舒洺彦的面上都还是笑着的,甚至看着季驰眼里的温度都没有变,季驰的眼睛红了一片,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的情绪汹涌而起:

“舒洺彦,你以为我是你的学生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凭什么说我们就是两种人?你不就是要回那个村子养鸡养狗吗?好啊,反正现在经济也不景气,倒闭的企业比比皆是,我也不用做了,你不是要回去吗?好,我陪你回去?我就在村子里办养鸡场,你不愿意养吗?我让你养一万只。”

季驰气的手都发抖,他掏出了手机就翻通讯录,抓到了时枫的电话就打了过去,动作快的没用五秒钟:

“时总,我决定了,季氏的股份我要转让出去,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想要的,出手要尽快,价低一点儿没关系,或者有要收购季氏的也可以”

他的语速极快,时枫接着他的电话的时候办公室刚进来几个老不死的董事,他都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那边竹筒倒豆子一样语气都不稳的话,这一波直接给他弄懵了,季驰要卖了季氏?疯了吗?但是还没有等到他说话,舒洺彦的脸色就随着季驰的话煞白了下来,他伸手就要去夺季驰的电话:

“季驰,你几岁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

干哑虚喘的声音带出了阵阵咳嗽,毯子下面的手死死抵住了闹腾起来的胃部,但是季驰却一仰身躲过了他的手,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孤狼,孤注一掷:

“时总,你要是还认我们有点儿交情就赶快帮我联系。”

舒洺彦额角疼的都是冷汗,他没有料到季驰的疯能疯到这个地步,抬手按开了轮椅的助停键,伸手就向前滑动轮椅,抬高了声音喝了一声:

“季驰。”

季驰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前方,挂掉了电话,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那,脸上是豁出了一切的表情,只是那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疯狂:

“你放心,这十年我还算是家底颇丰,就算是卖了股权,卖了公司,手里一样不少的钱,养鸡场开十个都够了,也最够你治病治到一百岁,寿终正寝。”

作者有话要说:

舒老师坦白

季狗疯批了

猜猜舒老师为什么直接拒绝了

第54章 季驰疯了(扬了吧都不活了)

季驰胸口都气的剧烈起伏, 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的固执,他们的以后总是自己一个人决定,他也豁出去了, 这一次他就奉陪到底, 舒洺彦胃里绞痛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甚至划轮椅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道季驰刚才的电话是打给了谁,也不知道他这十年的奋斗结果是不是真的就让他这一个电话给葬送了,眼前的黑雾开始渐渐弥漫起来, 他咬着舌尖也要维持住清醒的神志,他用尽所有的注意力盯着眼前的人, 声音干涩沙哑:

“季驰,我以为你当初冲动, 幼稚是因为年轻, 不想, 都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你丝毫的长进都没有。”

舒洺彦的语气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但若是仔细听就不难听出他话中的恐惧, 他怕季驰真的做出无法回头的事儿来, 丝丝膨胀又疯狂的笑意低低地从季驰的口中溢出,他站在舒洺彦够不到的地方, 神色有几分失去理智的癫狂, 但是那双眼睛却又好似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微微轻张双臂展开手:

“舒洺彦,舒老师, 有一件事儿我希望你能认识清楚, 你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你课堂上那哄一哄或者吓一吓就能乖乖听话的孩子们, 激将法对我没有用,我季驰有没有长进有什么重要的?你觉得我为什么能有今天?因为我只要认定了一件儿事儿我就一定能做到,现在我就认定了你,你要回去我就陪你回去,你要养鸡我就陪你养鸡,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一种人?”

季驰的声音一点儿一点儿太高,带着越发剧烈的情绪,舒洺彦的扣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都露出了青筋,现在手头若是有一根棍子,他恨不得直接敲在眼前这混不吝的人身上,一声一声的咳嗽溢出口,季驰的目光有了几分闪烁,但他还是挺在原地没有动,只不过衣袖中的手已经准死死握紧了。

舒洺彦极力维持住精神,毛毯里的手死死抵在了胃部,那股熟悉的腥甜和铁锈味儿让他心里一沉,他强自压了下去,闭了一下眼睛,刚刚紧张到挺着劲儿的身子骤然松散了下来,身上的疲惫像是汹涌的潮水一样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有那一瞬间的时间他甚至觉得意识在抽离:

“季驰,一份过去了的感情,你何必要勉强呢?”

浓重的疲惫感将这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带着深深的压抑,季驰看的了他现在的样子,听着他的话,他的呼吸都觉得困难,就像是周边的空气忽然稀薄了下来一样,皮鞋踏在地面上带出了很有节奏感的声音,那声音离舒洺彦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皮鞋在轮椅前停下来,那高大的身影微微蹲了下来,他握住了舒洺彦冰凉的手:

“过去了的感情?舒洺彦,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再说一遍。”

那双桃花眼中依旧清明,但是眼底却已经蓄起来暴风雨之前的浓稠的乌云,他死死盯着轮椅上的人,若不是怕这他琉璃一样的身子骨受不住,季驰一定会狠狠地摇醒他,让他好好听听他刚才说了什么放屁的话。

舒洺彦如他所愿的睁开了眼睛,沉着,冷静,在睁开眼睛之前就掩去了所有的病痛,他撑着所有的力气想要从季驰的手中将手指抽回来,但是握着他的那双手就像是一个铁钳子一样,死死的箍着他的手,他索性放弃挣扎,苍白的唇角勾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自欺欺人有什么意义呢?季驰,我不愿意再和你继续了,听明白了吗?”

再温柔的人也有绝情的时候,再和暖的目光也有冷的像冰的时候,胃里绵密的疼痛让舒洺彦甚至快维持不了表面若无其事的表情:

“风凉了,回去吧。”

舒洺彦淡淡出声,语气和神态都和刚刚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并无二致,季驰却忽然笑了:

“好啊,回去。”

季驰看着眼前的人那双好像从来都很温柔的眼睛,目光似乎也温柔了下来,他学着舒洺彦的样子缓缓出声,不带一丝的暴躁和嘲讽,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语气专注又温柔:

“听你的,你说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但是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放弃治疗的,你自私的放弃了我,但是我不能放弃你,舒洺彦,或许有一件事儿你比我清楚,那就是一个人若是不想活了,死的办法应该有挺多种的吧?”

轻飘飘的话却让舒洺彦的瞳孔聚散,浑身的血液甚至都凉了下来,本就冷的身子甚至微微发抖,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

“你要做什么?”

季驰松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人:

“舒洺彦,是你逼我的,你可以放弃,但是我做不到,十年了,这十年我对你又怨又恨,我想着你当初不愿意留下是不是最后还是向世俗低了头,你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诽谤造谣,再或者你不相信和我离开村子能有好日子过,所以,等我离开村子以后我就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我要赚钱,要赚很多的钱,赚到足以让你后悔,足以让那些老不死的闭嘴的钱,但是,现实呢?我确实赚到了很多钱,但是你没有后悔,你不仅没有后悔,你还连要都不要我了,到头来,我奋斗了十年引为动力的仇恨竟然是你的自我牺牲和奉献,我算是什么?啊?一个笑话吗?”

季驰笑的讽刺,舒洺彦心里的不安骤然扩大,他知道季驰知道一切之后会怨他,他不怕他怨,他们以后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他何尝不知道季驰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未必能陪他多久了,若是概率大一些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多陪季驰一些年?这两天他查了很多相关的文献,即使手术成功,后续恶化的可能也依旧不低,他没有单独找过王川,但是他上一次他在查房时间将云小波支出去,单独问了王川,他迟疑的那一刻就已经给出了他答案。

季驰和他在一起,以后就会在无尽的担忧和害怕中度过,害怕每一次复查可能出现的那个坏结果,日日生活在忐忑当中,直到那个事件真的发生,陪伴病人的心情他不愿意去多想那有多煎熬,季驰才30岁,事业有成,他的未来应该有无数种可能,就是不应该绑定在自己身边,最终看着他离去。

但是季驰现在的样子却让他害怕,胃部的疼痛撕扯的他整个胸腔和后背都跟着疼,隐隐泛恶心的感觉再一次袭来,他必须要在他清醒的时候断了他极端的念头:

“季驰,你是在逼我吗?你是十几岁的孩子吗?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季驰嗤笑出声,他缓缓弯腰,一点儿一点儿凑近,那个虽然苍白的吓人却依旧十分好看的脸,他凑的极近,甚至可以感受到舒洺彦短粗的呼吸声:

“给你看啊,哦,不,你可能看不到我要死要活的样子了,等明天我就去买一个位置最好的墓地,等你前脚死了,我后脚就去找你,我们同眠地下,等你在阴间看见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要死要活是给谁看了。”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了季驰的脸上,舒洺彦的脸色铁青,单薄的身子簌簌发抖,胸膛剧烈地起伏,呼吸短促无力,那冷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手在空中抖的厉害,他的身子根本受不住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眼前被一重一重的浓雾所笼罩,他张嘴想要教训,却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那强自压制的血腥味儿再也压不住,呛咳带出了鲜红的血迹,一个如朱砂一般的血点滴落在了季驰的面颊上,触目惊心。

摇摇欲坠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的歪倒下去,季驰下意识的搂住了他倒下的身体,如梦初醒,巨大的恐惧袭来,心跳顿时180,将人推回去的时候他一路都在喊一声,衬衣被冷汗浸湿,直到急诊室的大门关上,那个人再一次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云小波闻讯赶来的时候就见季驰跌坐在急诊室门口的凳子上,那一幅已经被抽离了魂魄的样子,这样子让他心生惶恐:

“怎么回事儿?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几天舒洺彦的状况不说多有好转,也应该算是稳定啊,这才出去了半个小时的功夫怎么人就进了急诊室呢?

云小波叫了好几声,季驰才有了些许的反应,但是他的动作迟缓的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舒洺彦的反常和决绝,他的疯狂和尖锐,就像是一帧一帧的电影,重新在他的脑海里放映一遍,他抬手捂住了脸。

那潮水一样激进和恐惧的情绪一旦褪下去,季驰茫然无措,他何尝不知道他刚才是在逼舒洺彦,但是还有别的路吗?那个人为别人着想的尤其是为他着想的心思已经根深蒂固,他企图用两种人,两种未来,和十年的空白来掩饰他对他的深情,来否定他们的未来,为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切断他们之间的羁绊,从此,他舒洺彦可以坦然相赴黄泉路,而他季驰还有后半生的锦绣大道可以走。

舒洺彦或许还想着,十几年,几十年之后,时间可以带走他对他所有的思念,没准他还想着,到了那个时候已经功成名就的他还可以对别人坦然地提起自己19岁碰到了一个很喜欢很爱的人,但是终究情深缘浅,江湖不问,相逢陌路。

季驰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知道,今天他只要对舒洺彦软下了态度,他就会认为他这条路走的通,他就会觉得十年之后他舒洺彦还是可以成就季驰后半段的人生,不想再继续了吗?可能他答应舒洺彦不再继续的时候,那个人就真的对这个尘世再无眷恋了。

他怔怔地抬头看着云小波,看着年轻人黑色瞳孔下的恐惧和紧张,他竟然笑了出来:

“你说你们舒老师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他竟然会觉得他和我还能断的了?”

季驰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云小波看着他也有些不正常的样子,更担心了,对着季驰那双偏执到血红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时家总部,时枫接到了季驰那一通“疯狂”的电话之后,实在是淡定不了,都顾不上眼前这几个看的不顺眼的董事,拎起大衣就立刻出了办公室的门,一路上让司机踩着最高的限速到了医院。

季驰不知道急诊室打开之后等待他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是这一瞬间,他好像忽然之间就不怕了,因为他已经有了最后的一条路。

他拿出了手机,神志十分清醒,动作十分冷静的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号码,然后按了拨通建,电话那边不是一声一声的忙音,而是一个非常轻缓悠扬的佛教乐曲,此刻医院的走廊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时枫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季驰快步走了过来,但是季驰恍若未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大约十秒钟后,那乐曲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还算清丽的女声:

“您好,这里是九龙山墓园。”

电话中的声音透了出来,云小波和刚刚赶到的时枫齐齐都愣在了当场,只有季驰的声音依旧平缓如常:

“你好,我要一个双人墓地,价格无所谓,但是位置要好,最好是依山傍水,墓碑周边若是还能养鸡就更好了,多少钱都没关系,你尽快帮我选,这是我的手机号。”

季驰冷静的声音,让云小波现在脊背已经开始发凉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只是出去看了看风景而已啊,只是吹了吹风而已啊,半个小时之前还好好的人现在就进了急诊室,现在门口这个最应该担忧害怕的人却在买墓地,还是双人的

时枫抿了一下唇,看着那个连头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眼神空洞的人,再加上刚才的那通电话,他忽然觉得好像卖掉季氏也不是那么不容易接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疯了,都疯了

扬了吧,都不活了

时总:比起双人墓地,卖掉季氏都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隔壁法医正文完结了,大家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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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双人墓地警告(给我滚出去)

舒洺彦过了两个多小时才被推出急诊室, 季驰瞬间站了起来,目光立刻聚在了床上的那人身上,舒洺彦还没有醒, 身上连着不少的监护仪器, 同时出来的还有王川,他摘下了口罩,额角上还有些没有擦干净的汗:

“王主任,他怎么样?”

“急性胃出血,好在是出血量还不算太大, 止住了,但是胃镜要往后错几天了。”

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不能再贸然上胃镜了, 季驰的脸色冷静的吓人,王川看多了季驰担忧忐忑的脸, 现在还有那么一丝不习惯, 季驰却是很理智地点了点头:

“好, 晚两天就晚两天吧,他可以直接回病房吗?”

“可以,估计过一会儿就会醒了。”

从一个资深医生的角度来讲, 王川看着季驰的反应有点儿反常, 冷静过度了,反而有一种极致的压抑的感觉, 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 他深知病人家属承受的其实不比病人少多少, 所以见到季驰现在的模样,他都没有问出来舒洺彦怎么就忽然急性胃出血的事儿来。

季驰的反常不光是王川看出来了, 身边那俩亲眼目睹他买双人墓地的云小波和时枫更是看的清清楚楚, 时枫上前了一步, 措辞都小心了一些:

“我就是过来看看,舒先生应该没什么事儿,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啊,要是想出来喝一杯缓缓随时给我打电话。”

时枫认识季驰也不是一日两日,说实在的对于这么一个在上城毫无根基能走到今天的人,他打心眼里是欣赏钦佩的,他也知道季驰是个骨子里还挺狠的人,但是能狠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之前是委实没有想到的,昨天卖季氏,今天直接买墓地,还买双人的,他现在都怕季驰精神出现什么问题。

季驰看向了他,之前的疯狂褪去,好像还是那个坐在办公室里能够轻言谈笑的季总:

“没事儿,最坏的情况我都想明白了,你那边还有事儿吧,先去忙,我没事儿的。”

时枫走了之后,云小波目送季驰回到了病房,之前看着有些逗比的人现在身上有一种他不愿承认的压迫感,让他没法像之前那样随意说话。

舒洺彦被推回病房不到十五分钟就醒了过来,期间季驰一直脊背挺直地坐在他的床边,手上却宛如强迫症患者一样一个一个地削苹果,一边一个果篮中的苹果几乎都已经被削光了,云小波看着他神经质一样的行为没有敢说什么,只能在一边不停地吃,病房中一瞬间只有削苹果皮和啃苹果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床上那人浓密的睫毛微颤,季驰手上削苹果的动作一顿,在舒洺彦睁开眼睛的那刹那,季驰抬头看向了云小波:

“把这盘苹果送到护士站吧,我手洗的很干净,可以直接吃。”

云小波已经吃的快打嗝了,他看了一眼床上刚刚醒来的人,又看了看冷静的季驰,犹豫了一下:

“你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俩不会双双进墓地的。”

云小波更不敢走了,有没有?

云小波这倒霉孩子端着一盘子的苹果出去之后,季驰才看向了床上的人,麻药劲儿还没有完全消退下去,舒洺彦对疼痛的感知很迟钝,他微微皱眉,脑子在片刻的混乱之后就想起了他昏睡之前的事儿来,两个人的目光再次四目相对。

最后还是季驰先开口:

“急性胃出血,好在出血量不大,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季驰就是再“冷静”,但是骨子里的怕还是遮掩不去的,他怎么可能不在乎这个人的生死,他努力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和他重逢,误会也解开了,他们明明可以有可以展望的未来的,他怎么会舍得放弃?

床上的人还带着鼻氧,他轻轻闭眼点头,算是做出了回应,病房之中又开始了一片寂静:

“等你好些我们再聊,要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儿,今晚王主任交代不能吃东西了,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

舒洺彦对季驰的性子很了解,眼前的平静反而让他不安,这个时候他哪有什么心思真的睡觉,身上虽然感觉不到太大的疼痛,但疲惫感却很浓,纵使心中藏着事儿,也还是又迷糊了一会儿,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季驰还是他睡前的那个姿势坐在床边,好像动都没有动过。

舒洺彦的精神好了一些,腰上躺的有些僵硬,他想坐起来一点儿,季驰也照顾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他一动他就知道是怎么了,力道极轻地阻止了他,然后按了床边的按钮,床头抬高了一点儿:

“这个角度可以吗?”

舒洺彦点头,他看了看床上的表,已经快七点了,刚刚开口声音还有些干涩的沙哑:

“吃了吗?”

季驰抬头:

“我吗?没有,吃不下。”

舒洺彦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在林子中的对话也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季驰的疯狂,偏执,却让他不得不慎重的重新想一想之前是不是真的是他错了,他以为季驰现在或许会很难受,会很痛,但是终究会有能走出来的一天,他后面的人生还有那么漫长的时间,总还是能碰到一个抚平他所有伤痕的人。

但是他却低估了十年后季驰的深情和极端,他也怕,他怕季驰做出无法补救的错事就像季驰害怕失去他一样。

舒洺彦是思虑多的人,平常的事儿中显不出来,但是涉及到他重视的人的时候就会格外的慎重,而季驰很显然就是他最重视的人,他怀疑了之前自己的想法,却不代表他就会立刻重新和季驰开始,可能病中就是会引人多思,他也在犹豫,人总是需要看清现实的,就算他们真的重新开始了,会不会试过了之后才发现是真的情深缘浅呢?

他的思绪被手上的一个握紧他的力道的打断:

“舒洺彦,在你急救的时候我给九龙山墓园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给挑一个风水绝佳的双人墓地,最好还可以养鸡,你说现在是不是挺有意思的?他们说赶在双十一买还可以打折,我不差钱,要不是现在不让土葬了,我高低都要弄点儿陪葬品,搞个什么金缕玉衣啥的。”

舒洺彦的瞳孔微缩,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气直冲头顶,但是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季驰就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听我说,舒洺彦,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发疯,我没有,这辈子你除了和我葬在一起之外你什么都不用想,是不是觉得我是在逼你?其实是你逼我的,我也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你怕自己没多久好活了,想要放过我,不想和我在一起之后再让我亲眼看着你离开是不是?但是你换位想一想,如果今天生病了的人是我,我最后不治身亡,你的悲伤会不会因为我们没有和好在一起而减轻分毫?”

舒洺彦深深地闭上了眼,他不愿承认季驰说的都是对的,是的,若是今日易地而处,季驰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不敢往下想。

事实证明季驰能有今天的成就并不是偶然,不是运气更不是单单靠一个狠字,而是清醒,他可以在很多事儿上糊涂,甚至傻,但是在关键的关头他总是有本事冷静下来,在舒洺彦进急诊室开始,他就在从头捋顺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需要让舒洺彦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又不想他是因为害怕他跟着他出什么事儿而在忧惧中和病魔做抗争,人对生活的希望总应该是美好的。

看见舒洺彦闭上了眼睛,季驰就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他咬了一口手边最后一个大苹果,苹果的表面已经有些氧化了,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它的香甜,苹果的味道丝丝缕缕的逸散了出来,舒洺彦睁开了眼睛,季驰就将手里的苹果在他的面前晃了一圈:

“香吧,你要是不好好配合治疗,这苹果你是再也吃不着了。”

舒洺彦第一次看着他的样子升起了气来,赌气一般地转过了脑袋,不看他,也不看他手上的大苹果,他的心里很乱,眼前的情况让他不知道怎么抉择,他怕季驰难过,又怕真的到了那一刻季驰真的上了头失了理智,做出什么跟着他去了的举动,脑壳疼的厉害,这一瞬间的头痛都让他有些后悔,当年怎么就去招惹了这个祖宗?

季驰笑了:

“舒老师,其实我们还是有其他解决方案的。”

他轻轻拉了拉那人躺在被子里也没有什么温度的手,舒洺彦的举动莫名的有些幼稚,让季驰看了又心酸又心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舒洺彦说的做的,都是为了他,或许那是他接受不了的方式,但是他若是真走了,舒洺彦又怎么可能会好受,他早就做好了一个人面对那不知何时到尽头的生命,一个人挨着疼痛,数着日子,这个人总是在为他想,自己要吃多少苦却从来都不计较,他在他的掌心勾了勾手。

“看看我吧,舒老师。”

舒洺彦甚至不知道季驰的皮是什么时候练的这么厚的,前面还在生啊死的威胁自己,现在转过头又是一幅无赖的样子,他现在甚至怕自己都还没有病死,就已经被他气死了。

“舒老师,再不转过来,双人养鸡墓地警告哦。”

舒洺彦骤然转过了头,动作太快,连着眼前都有些发黑,贫血导致的耳鸣也跟着过来凑热闹,他脸上霎时惨白了下去,胃上跟着抽痛,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先熬过这一波恼人的头晕和胃痛,季驰一看也吓了一跳,知道玩脱了,赶紧盯着他的状况,稍有不对就准备立刻叫医生过来。

好在这人的呼吸喘声还没有那么明显,看着应该是转头太急引起了头晕,他轻轻覆在了他的太阳穴献殷勤一样地轻轻揉动,目光小心地看着他,舒洺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面前那双好像是做错了事一样的狗狗眼,他压着心口却压不住气:

“出出去,给我,滚咳咳滚出去”

“我错了,不说了,不说了”

季驰的手也抚在了他的心口上,小心地顺着,就是再给他胆子他也不敢这个时候再激他了,但是舒洺彦却不愿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咳喘的声音从口中溢出,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谁教你动不动要死要活的?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季狗的段位是有的

舒老师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怕不会病死而是被气死

双人墓地警告,狗子真的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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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情敌到来

舒洺彦喘息半天都没有平复, 季驰也不敢真的再说什么了,他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连之前在急诊室门口想好的说辞都不敢往下说了, 就怕这人直接厥过去。

因为胃出血晚上舒洺彦也不能吃东西, 云小波不放心晚上不回学校,非要在这病房中守着,那眼神还若有若无防备似地看着季驰。

季驰看着他笑了:

“小子,你这是什么眼神儿啊?怕我把你们舒老师当唐僧肉给吃了?”

那个穿着灰色衬衣翘着二郎腿没个坐像靠在床边椅子上的人又恢复了从前的轻佻模样,手里好像小混混一样晃着那个‘劳苦功高’的水果刀, 云小波看着他的样子又想起他下午那在急诊室前面冷静的吓人的样子,努努嘴没有说话, 哼,总裁的世界他不懂。

而舒洺彦在季驰那要死要活, 要养鸡双人墓地的言论过后, 几乎是史无前例的没有给他半个眼角, 季驰心里也有些虚,毕竟再是以毒攻毒也怕把人直接给攻没。

事实证明舒洺彦虽然是没有当场被季驰气的厥过去,但是晚上还是出了状况, 季驰刚刚和云小波两人干了一大盘的干锅啤酒鸭双双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 舒洺彦的状态便有些不太好,胸口总是堵着发闷, 开始他只是觉得是姿势大的问题, 就将床又往上调了一下, 但是那种闷窒的感觉还是没有减退,反而有些愈演愈烈, 还伴着心慌。

看着那两个吃饭的人, 他没有出声, 但是没过一会儿床头的警报竟然闪起了红灯报警,季驰骤然回头,就见舒洺彦的脸色实在不好看,闭着眼睛有些忍耐的神情,他一扫一边的仪器,血氧掉到了90,云小波眼疾手快地按了呼救铃。

王川很快赶了过来,季驰看着闭着眼睛的人心里开始发慌:

“舒洺彦,舒洺彦?”

这一声声宛若撕心裂肺一样的喊叫声成功人床上的人眼睛睁开了一个缝隙,但是只看了一眼那个上蹿下跳的人舒洺彦就重新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为净吧。

王川用听诊器听了听,又检查了一下指标,调大了供氧量,双手有规律地帮他按摩了一下胸口的位置,在氧气的作用下,血氧慢慢回升到了90以上。

“现在憋闷的感觉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舒洺彦疲惫地点了点头,王川看他的症状有缓解才站直了身子:

“我让人拉仪器过来,我们查个心脏彩超。”

季驰一听心脏彩超,自己的心脏都是一咯噔:

“王主任,他心脏有什么问题吗?入院的时候不是说心脏没事儿吗?”

舒洺彦入院的时候做的检查很全面,当时没说心脏有什么问题啊,王川出声:

“先别急,我们查查看。”

心内的人很快就到了,云小波也凑到了前面,季驰帮舒洺彦解开了病号服前面的扣子,露出了那人干瘦又苍白的胸膛,耦合剂被涂在了他的心口,影像显示在了屏幕上,季驰有些着急,心脏的问题不是小事儿,他捏紧了拳头,云小波毕竟只是一个消化科大三的学生,盯着心脏的彩超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擦一下吧。”

季驰拿过纸巾小心地帮舒洺彦擦干净了胸口:

“医生怎么样?”

“有点儿心肌缺血,不过还不算严重,王主任,病人这两天查血了吗?”

王川介绍了一下舒洺彦那比低保还低的指标,心内的陆然点了点头:

“入院的时候还好,从彩超上看不是太严重,应该是刚刚有的症状吧?”

舒洺彦点了点头:

“我判断是因为血红蛋白的浓度太低导致的心脏供氧量下降,再加上可能有些心绪波动,便造成了这种心脏缺血的情况,今晚持续吸氧,补血的药剂王主任这边应该会开。”

季驰忙问:

“医生,那就是说如果他的指标好起来了,心脏缺血的情况是会改善的?”

“嗯,大概率是会改善的,心脏从彩超上看没有什么大问题,放宽心态,这几日别太激动,动气。”

陆然临走的这句话让季驰脑袋都跟着缩了一下,舒洺彦的心肌缺血不会是他给气出来的吧?毕竟之前他指标也低但是心脏也没缺血。

供上氧气之后舒洺彦的状况好了一些,睁开眼睛的时候总算不是浓雾重重了,季驰心虚时候的样子他实在不是太陌生,索性也懒得理他,毕竟他不想真的气死。

没过一会儿季驰就打发云小波回去,云小波不愿回去,他就知道舒老师忽然发病和这姓季的脱不了关系: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啊?大人讨论感情问题的时候你这500w电灯泡在这里合适吗?赶紧的穿衣服,司机在楼下等你了。”

云小波温温吞吞地走了,季驰看着他出门之后凑到了舒洺彦的身边,手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第一下,对不起,第二下,很对不起,第三下,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吧,这是之前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但是舒洺彦这一次却直接抽回了手,一幅拒绝交流的样子,舒洺彦的脾气好,季驰怎么样他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对他的忍耐度简直就像是皮球一样,可以无限撑大,但是只有这要死要活的毛病他不能惯。

“季总别在我这儿待着了,趁着夜色好,去墓地看看,兴许还有人和你多介绍介绍哪里风水好。”

不得不说季驰的本事是够牛逼的,连舒洺彦这种好性子到有些软的人都能让他给逼出阴阳怪气来。

季驰他看了看外面那漆黑的天,月黑风高的,这个时候去墓地真的好吗?

“舒老师,我那不是被你给逼急了吗?我不敢去的,我连你家那地瓜都怕的胆子,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么晚去墓地,你不怕我有去无回吗?”

“季驰。”

舒洺彦眼带警告,他早晚要被他气死,季驰一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锁的动作:

“回得来,回得来,你在这里我能去哪?”

“去养鸡双人墓地啊。”

“我知道错了,我们不提这个了好不好,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不好吗?”

可能人的心境真的会变,舒洺彦被季驰这气了几次之后之前那悲观的忧患意识都淡下去了不少,再加上他也确实有好好想了想,季驰毕竟是30岁,不是3岁,他总是要尊重他自己的意见的,之前的想法虽然他出发点总是想着为他好,但是他并不想这样。

舒洺彦眼中的犹豫季驰看到了,他愿意给他时间:

“好了好了,早点儿睡吧,拍拍你。”

说完他的手就隔着被子在他的身上拍了拍。

第二天一早季驰抱着舒洺彦刚刚洗漱好,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打过来的人正是季驰当初留在洪炉村的律师,季家那个不成器的季成不值得季驰多费功夫,就他那样的人,恐怕都还没有起诉就吓的屁滚尿流了,胡童被季驰留在县城为的是彻底解决季胜业那父子俩,季驰给舒洺彦盖好了被子才接起了电话:

“胡律师。”

“季总,季胜业在村内担任村支书期间挪用款项,买票,行贿的证据还有季坤在第一中学期间行贿受贿的证据在一周前就交上去了,今天季坤在学校正式被纪检的人带走了,季胜业也被带走调查了。”

季驰靠在椅子上,想起季胜业父子他眉宇间就是掩不住的戾气:

“后续应该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最后能判多少年,对了,这一次李平伟出力不少吧?”

“是,他提供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李家和季家在村子里对上也有些年头了,这一次借着这件事儿能够一举绊倒不会留手的,还有季成和季广为一直在找人要你的联系方式,季胜业倒了,他们吓的不轻。”

“哼,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没出息的东西,那房子你帮我找人将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什么都别留下,地板都给起走。”

只要一想到季成在屋里干的那些不要脸的腌讚事儿季驰就止不住的厌恶,那房子除了不能拆的他实在是一点儿东西都不想留。

“好,季总,那屋里要不要找装修的过来重新装一下?”

季驰顿了一下:

“先不用,你帮我联系一下县城的施工队,让他们过去检查一下房屋的质量,修缮加固一下,窗户和门重新换,里面暂时不要动。”

那个房子对他和舒洺彦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那是他们相识相知的地方,承载着他们最快乐的时光,那里面就算是不能再和从前一模一样,他也希望里面的东西能由他和舒洺彦再亲手添进去。

季驰撂下电话舒洺彦看了过来:

“季家父子被抓起来了?”

“抓晚了,他们那样的人早就该被抓起来了,季胜业进去了,洪炉村等你好了我们可以一块儿回去,你放心,那畜生在里面的一切痕迹我都会抹掉的,房子还是咱们的房子,我准备再在屋里搭一个土炕,这样冬天偶尔回去也暖和,对了,你那屋子怎么不能弄成土炕?住床冬天多冷啊?”

季驰想起来舒洺彦现在住的家里,睡的是床,而不是炕,那大山里的冬天还是挺冷的:

“那山上的植被没有洪炉村的厚,柴火并不十分充裕。”

舒洺彦淡淡解释道,炕烧起来才热,要是不烧,睡在凉砖上还不如睡在床上暖和,季驰笑了笑:

“那没事儿,我去山上捡,我看树毛子还是挺多的,等回去咱们就弄一炕,冬天在炕上喝可乐嗑瓜子,真是爽啊。”

言语间季驰已经十分不将自己当外人了,说话着就要帮舒洺彦改造屋子了,俨然在那个大炕上他也给自己规划了一席之地,舒洺彦看着他的样子终究是没有反驳。

王川将胃镜的时间从周一挪到了周五,周三这天季驰公司有个会推不开回了公司,好在舒洺彦这两天的精神好多了,有云小波陪着问题应该不大。

这几天他的全副精神都扑在了舒洺彦的身上,以至于完全不知道,他要卖掉季氏的事儿已经流传甚广了,这事儿也实在是不怪时枫,毕竟那天季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不少,那电话的内容实在不是什么秘密,这种事儿有一个泄露出去都会演变成一种流言,而流言的传播速度那是有目共睹的。

时枫知道这个事儿之后立刻就让人封嘴,毕竟他又不瞎,那天季驰明显是被刺激到了,发疯才说出的那些话,不过即便是他不说,这种事儿信的人也并不多,要说一些活不下去的企业要卖股权没准还真就有人信了,但是那是季氏啊,金融大风暴之下除了业务量受损以外几乎没有伤筋动骨,而且季驰撤的早,不但没赔着,还赚了,这个时候卖季氏不是季驰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但是有些人不信,却有的人信,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医院的门口,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衣着考究,眉眼精致的人下了车,这不是别人,正是宋康辰,他的手中拿了一束包装精美的百合,走进了医院。

舒洺彦今天早上开始才能吃下一点儿流质的事物,门虽然是半掩着,但是还是被人礼貌地敲响,舒洺彦看了过去,就见门口有一个衣着贵气抱着花束的人,他第一反应是这人可能是走错了病房,却不想那个人却踏了进来。

宋康辰的容貌说实在的算得上是一等一,就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人们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长相,不算明艳,却精致,但又不小家子气,五官恰到好处,那双眼睛淡淡含笑,声音清润如泉水:

“是舒先生吗?”

云小波也看向了这个一看就很有钱的人,也看向了舒洺彦,舒洺彦没见过宋康辰,只是轻轻点头:

“是,您是?”

“我叫宋康辰,算是季驰的朋友吧。”

宋康辰的语气在说到‘朋友’二字的时候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他和季驰还算不算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舒老师被气出心肌缺血,狗子的战斗力属实不一般

月黑风高去看养鸡双人墓地,舒老师是真的被气着了

猜猜宋康辰来是要做什么?

第57章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宋康辰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说实在的舒洺彦算不上是多么惊艳的容貌,再加上病痛的折磨,苍白, 消瘦, 那身子陷在被子里就像是纸片子一样在,宋康辰出身富贵,什么样绝顶容貌的人没见过?但是面前的这个人身上却有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气质,平和,淡然, 病到了这个地步身上还是有一股子青竹一般的韧劲儿,却又不带攻击性。

舒洺彦也想起了宋康辰这个名字, 他在季氏上班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人出身很好, 也很喜欢季驰, 他轻轻点头:

“宋先生坐吧。”

宋康辰坐下, 但是云小波却直觉有些不对劲儿,盯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带着防备。

宋康辰对云小波很有礼貌地一点头,眼底还含着对这么大的清澈大学生的纵容, 对他眼底的防备视而不见, 他坐了下来:

“今天过来十分冒昧,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 不过最后还是选择过来了。”

舒洺彦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 但是面容却一直比较温和:

“宋先生是有事儿找我?”

宋康辰笑了一下, 声音缓缓而出:

“算是有事儿吧,我就是想来看看答案, 我和季驰认识有快七年了, 那个时候他来了上城没几年, 刚认识的时候其实也没有过多的关注,直到又过了两年,我们因为一个项目又遇到了,他真算的上是有本事了,一个人没背景能拼到那个位置我挺服气的,就多关注了一些,这个圈子里啊,喝酒的应酬的,其实很多人玩的都很开,季驰是我见过唯一的例外,逢场作戏都仅限于喝两杯,堪称洁身自好,我对他的关注越来越多,后来演变成了喜欢,想要占有。”

舒洺彦还没有什么反应,耐心地听着,云小波听完之后却连瞳孔都已经放大了,这,喜欢季驰的人怎么跑到这里来找他老师了?他留了心眼一个消息发给了季驰:

“你的桃花债都找到病房来了,叫宋康辰。”

季驰正在公司开会,一般情况下他开会手机都会静音,但是现在舒洺彦住院,他就怕他开会的时间他在医院出什么问题,他接不到电话,还特意将铃声都调成了最大,“当啷”一声短信进来的消息,季驰随手拿过手机一看,惊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今天的会儿就到这儿。”

之后一桌子的高管就看着季驰疯狂夺门而出。

而医院的病房中却并依旧平和,舒洺彦没有接宋康辰的话,却是转过头对云小波开口:

“小波,你先出去。”

云小波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时候舒洺彦让他出去?

“舒老师。”

“我没事儿,去吧。”

云小波恨不得用眼神盯死宋康辰,全身的细胞都在告诉他,别轻举妄动他就在门口。

门被关上,宋康辰忽然笑了一下,微微向上举手,示意不会轻举妄动的:

“这是您的学生吧?挺可爱的,抱歉,知道季驰动了时枫的关系接了你回来住院之后,我没有忍住还是查了查。”

舒洺彦点了点头,对于宋康辰查了自己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是我的学生,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宋先生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没关系。”

宋康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稳定的情绪,和很包容的性格,他让云小波出去大概也是保护他的隐私吧,这样骨子里温柔的人实在很难让人不对他产生好感,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眼底有着非常复杂的情绪,但是转眼他的眼中又爬上了一抹释然,身姿没有之前那样的笔挺,全然放松了下来:

“其实,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早在上一次的会所中季驰就已经很明确地拒绝过我了,我知道我和他没有在一起的缘分,那个时候我就能感觉到他的心底一定有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但是那时候并不直观,也许只是他对曾经的执念而已,所以我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他心中的标准答案是什么样的。”

舒洺彦也微微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宋康辰对季驰是真的动过心,也看的出来宋康辰今天不是来找麻烦的,他可能只是想给自己心里的那段执念和感情找到一个结束的地方吧,他也笑了,苍白的唇角勾了一下:

“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失望啊?感慨他眼光不好。”

平和舒展的样子仿佛对一个老朋友一样,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宋康辰对季驰的欣赏和感情更没有错,宋康辰靠在了椅子上,和舒洺彦这样的人说话确实是一种享受,他轻轻摇头,双手抱住了手臂,身上开始有了点儿富二代的轻佻随性:

“说实在的啊,我曾经还想象过季驰是不是有什么初恋情节,以至于对快十年前的感情还念念不忘,守身如玉的,也没有想过他和初恋还能有什么以后,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我以为他的白月光会是精英,或者是我原来印象中的那种成功,却从没有想到会是一名高学历却愿意在乡村教书七八年的先生,这半个月他在他的老家闹得是天翻地覆,几个人都被送进去了,说真的,要是没有你,他季驰恐怕还没有今天呢。”

这一刻的宋康辰才真的做回了那个行长家的公子,不再拘束,也不再伪装,他原以为学历,能力,家世他都可以在和季驰的白月光的比较中占上风,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舒洺彦十年前和季驰的感情,他十年间的过往铺陈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彻底没有机会了,家世,能力,相貌这些在舒洺彦的眼中似乎都不重要,他或许很普通,但是却成为了很多人都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清风过隙,两袖清风,就算是比他都不知道该和舒洺彦比什么,他现在就纳闷一点:

“舒老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微微探过了身子,脸上写满了真实的疑惑,舒洺彦的点头:

“当然。”

云小波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门上,不肯放过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手一直放在门把手上就等着姓宋的一有异动就立刻破门而入,但是听了半天这走向不太对啊,这人怎么看着不是来找茬的?这自我剖析的听得他还挺感动。

就在他感动的时候电梯门开了,里面还穿着西装的人风一样地卷了出来,看见云小波在外面他眉毛都竖了起来,这怎么还在外面?他立刻就要冲进去,却忽然被云小波抓住了手臂,抬手比了一个“嘘”的神情,他刚刚听到关键的地方,他指了指门,又指了指耳朵,示意他听。

看见云小波没有冲进去的意思那里面应该没有太大的事儿,季驰冷静了一下,然后就被云小波给一把按在了门上,耳朵贴门,里面宋康辰的声音隐约传来:

“你当初去洪炉村的时候是大学毕业,清大毕业,师从正宗,会有无数光明的未来,你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季驰那小子?还为了他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

这一点直到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宋康辰都没有想明白,放弃锦绣的未来,被那样逼着离开了村子,就为了给季驰一个创业的机会给他一个不用在孝道和感情之间选择的机会?若是舒洺彦是那种很情感很浓郁的人也就算了,但是偏偏这人看着都无欲无求的,怎么会走了那么极端的一条路呢?

舒洺彦也顿了一下,像是真的被他这个问题给问倒了,他低头思索了片刻,最后也只能开口:

“那个时候的村子对我们这样的感情包容度很低,我们若是想在一起,就肯定要离开村子,季驰也一直想带我出去,他一直想要自己做点儿什么,我能想到帮他争取资金的方式也就只有这一种,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想离开他的,只是后面事情的演变脱离了我的掌控,十年前的季驰还不是现在这个可以解决村子里那些人的季总,相反他有很多年轻人身上的缺点,冲动,做事不计后果,我不敢赌他知道后会做些什么,也就只剩下了离开这一条路。”

“他这么多的缺点你还喜欢他?”

来自宋康辰灵魂的质问一出口,门就一下被撞开了:

“我又不是只有缺点,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

屋里的人齐齐看向门口,宋康辰瞄了一眼那尴尬站在季驰身后,还在尔康手的云小波之后看向了季驰:

“不错啊,比我预想中来的快,季总急个什么劲儿啊?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还能对舒老师做什么不成?”

季驰走到了舒洺彦的身边,他对宋康辰的人品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不过还是出声:

“谁知道你之前有没有挑拨离间?云小波都可以坐证的。”

压力再一次给到了云小波同学,宋康辰还是那副抱着手臂的样子,还冲云小波微微扬了一下下巴,云小波尴尬的溢于言表,看了看季驰:

“这个真没有。”

季驰

宋康辰此刻站起了身,看向了舒洺彦:

“好了,我走了舒老师,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在转身前的走后一秒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对了,听说季总要卖股权还要卖公司?还低价?我倒是有兴趣,你真要卖了看在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先考虑我吧。”

季驰当初疯批的话还在舒洺彦的耳边回响,宋康辰的话音刚落,季驰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然后宋康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临走之前还拍了一下云小波的肩膀;

“小同学耳朵挺好使的嘛。”

宋康辰的长相明艳又大气,这么一个揶揄的笑好悬没把云小波弄了一个大红脸。

季驰在刚才那油门踩断的风驰电挚之后对上舒洺彦看过来的目光顿时有点儿虚:

“季总动作挺快啊?准备什么时候去办养鸡场啊?是不是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吃上季氏养鸡场出品的鸡蛋了?”

季驰文化人揶揄起人来就是这样的让你反驳不了。

一下午季驰都有点儿心虚,也没有回公司,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黄道吉日,下午这病房竟然又迎来了一个人,穿着打扮看着很考究,低调又不失品味,就是那神情看着有点儿激动:

“这是舒洺彦的病房吗?”

舒洺彦刚刚睡醒,眼前还有些浓雾,季驰回身,云小波抬头,今天找他们舒老师的人是不是有点儿多啊?季驰开口:

“你是?”

这人的年纪看着可能也就将将30的样子,他一眼就看向了病床上的那人,舒洺彦知道身边有人,但是眼前还晕着有些看不清,待过了片刻他才看到眼前的人,但是他却很确定他没见过这人:

“舒师兄,我是黄青泉的儿子,黄济,我父亲找了你很多年,前些日子收到了你寄回来的画稿,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找你,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很久宋康辰的态度,但是最后还是觉得放弃一段明显强求不来的感情才是一个成年人理智的选择

所有宋康辰的人设并没有为了虐舒老师而虐

只不过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这可是师门沾亲带故的,季狗的情敌稳了

话说有没有磕宋大美人和云小波的?

第58章 季驰的牙酸倒了

黄济一身得体的夹克, 有些厅里厅气的,但是不得不说,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却丝毫的不显违和, 看见舒洺彦以后他是肉眼可见的开心热情:

“你不记得了吗?我爸, 黄清泉和舒伯伯是师兄弟啊,我小时候还去过你们家呢,你还带我去树上摘过柿子,还记得吗?”

舒洺彦自然知道黄清泉是谁,看见眼前的人, 那遥远的似乎已经快被尘封的记忆才骤然打开,黄清泉是他父亲的师弟, 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当年为了不连累他, 父亲才带着他独自离开, 第一次见黄济的时候他好像才五六岁大, 眼底显出了几分真实的亲和笑意:

“记得,你第一次来晚上还尿了裤子,白天要给你晾出去, 你还不肯, 缩在里面不出来。”

季驰在边上看着这两人一下熟稔起来的样子心里就跟被刺扎了一下似的,舒洺彦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 对着谁都温和有礼, 但是只有在他心里真正亲近的人这人才会开玩笑, 听着他说起和眼前这个模样气质都不差的人那么亲密的小时候的事儿,他心里忽然就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就是那种插不进去的感觉。

黄济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他干脆直接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

“那时候多害臊啊, 晾出去那么大一个黄色的大河,舒哥,你这些年都在哪啊?我和我爸一直都在找你,那个时候你和舒伯伯说走就走了,我爸天天去车站火车站等,等了有小半年都不见你们回来,还是五年之后听到舒伯伯过世的消息,我爸找了很多设计院,还有学校,打听,都不见你,这一次要不是受到你寄回来的手稿,我们连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黄济语速很快,看出来是真的着急,当初八几年虽然那股子思潮过去了,但是因为舒修文才华横溢,但是性格耿直还是得罪了人,舒洺彦那个时候年纪也不大,舒修文不愿意连累同门,带着他离开了家,从此舒洺彦便和小时候那些熟悉的面孔再也没有见过面。

黄济是舒修文的师弟,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找舒修文父子的下落,快三十年过去了,黄济已经是桥梁建筑界的泰斗,但是任凭他动用了各种各样的关系都没有找到舒洺彦,就连舒洺彦当年的老师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这一次凭空被寄过来的一份手稿,他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舒修文的手笔。

有些手稿已经发黄发旧了,能明显看出来岁月侵蚀的痕迹,那后面的手稿看着和前面的一脉相承,但是又有细微的不同,黄济看过舒洺彦大学时候的手稿,知道那一定就是舒洺彦的作品,这么多年的时间,他第一次有了一点儿线索,从拿到那个手稿之后他立刻就让黄济到了寄出快递的小镇上。

那个小镇他知道,这手稿的走后一座桥就在凤凰镇上,黄济去了之后舒洺彦早就走了,他找到了快递点儿,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人家把监控录像给他看,好在他有舒洺彦在大学时候的照片,还是认出了影像里的人,只是那个时候舒洺彦的状态实在是不太好,很瘦,拎着一个有些旧大的行李箱,所以黄济立刻又去了汽车站和火车站,一路艰辛就不说了,总之就是用一切关系求爷爷告奶奶:

“对了我得和我爸说,他肯定立刻过来看你。”

黄济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却被舒洺彦给拦住了,枯瘦无力的手只来得及拉住黄济的衣袖:

“别,先别和黄叔叔说。”

黄济抬头:

“为什么?”

舒洺彦眉眼间有一丝挣扎,他现在的样子不愿让长辈看见担心:

“就算是帮我个忙吧,只说还没找到我。”

黄济犹豫了一下,但是看见舒洺彦那张丝毫血色都没有的脸他还是放下了手机,其实他挺想问问他的身体状况的,当时查到他在福泰县清水村的时候他立刻就赶了过去,在那里舒洺彦的名字就不陌生了,村里的孩子都知道,他听说他住院了,又跑到了县城医院,当时那医生和他说的话他现在都还记得:

“急性胃出血,挺严重的,好在转院到了云城。”

他这才算是得到了舒洺彦最后的地址,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在消化科的三层病房一顿打听这才算是找到了人,刚见面的喜悦褪去,舒洺彦这明显不对的脸色和瘦的皮包骨的样子让黄济有些心惊,却又怕真的病的厉害,也没敢问。

“那,那好吧,我先不说。”

舒洺彦这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黄济看了看屋里的人:

“哦,对了,这两位是?不好意思刚才太激动。”

站在床脚的季驰总算在这个时候得到了那两人的目光关注,这半天他好像都在这病房中隐形了,心里无数的瞎想而过,舒洺彦对这个黄济的亲和随意他感受的到,小时候尿个床都记得这么清楚,他怎么从前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人?

季驰看向了床上的人,那样子就像是在等他将他介绍给这个什么黄济:

“这位是季氏的总裁季驰,这是我的学生,云小波,黄济,我父亲师弟的孩子,也算是我的师弟吧。”

舒洺彦这一句话落地,季驰差点儿被把自己的手心攥出一个窟窿来,云小波是学生,黄济是师弟,就他和他没关系呗?就一个季氏总裁的头衔。

黄济有些惊讶,他进来的时候就看出季驰穿戴不俗,只不过那个时候注意力都在舒洺彦的身上他也没多想,却没想到这人是季氏总裁,但是这会儿他倒是有些纳闷了,他得到的消息是舒洺彦在清水村当了七年的老师,怎么会认识季氏的总裁的?

不过这个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问,他刚要开口说什么,一个小护士就进来了:

“季先生,王主任让您去一趟办公室。”

听到王主任三个字季驰就立刻立正了,然后看向了舒洺彦,勉强才能摆出一幅故作大度的样子:

“那你们先聊,我去下医生办公室。”

舒洺彦点了点头,倒是黄济顿了一下,在医院医生一般都是和病人的家属沟通病情,季氏的总裁怎么去了?

季驰缓了一下心情进去,王川正在写病例,听见敲门声后抬头:

“是舒洺彦有什么情况吗?”

“别紧张,不是坏事儿,这两天我看他的状态还可以,我想提前到明天做胃镜,正好周五有一个老教授过来技术交流,也可以帮忙看看,你回去和舒先生说一下,今晚六点之后就不要进食了。”

能早手术还是早手术,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季驰又坐在和王川沟通了一下细节,等到他再回去的时候,病房中的一幕就更让他刺眼了。

那穿着不俗的年轻人举着一个手机放在舒洺彦的面前,眼底闪着光:

“这是我大学毕业的设计作品,舒老师给品评一下?”

舒洺彦对桥梁的热爱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双手接住了他的手机,那双还扎着留置针的枯瘦的手一点儿点儿放大屏幕上的作品,神色专注地一点儿一点儿的看,从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就能看出他的满意,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那是带着满足的欣赏,和看见优秀作品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喜悦,笑意让他苍白疲惫的面色都焕发出了一丝光彩。

“设计的真好,这几个参数很巧妙,多一点儿少一点儿都不行,小济真优秀,黄叔叔该为你骄傲。”

“我爸?黄教授不打击我就不错了,还骄傲,你是不知道他认出你的手稿的时候多激动,恨不得叠两个老花镜去看,晚上都不回房间睡觉,就在书房看啊,还有舒伯伯的手记,翻的时候那个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自从你寄回来了那份手札,我爸书房都不让我们随便进,我感觉下一刻他就能买个保险箱,把手札锁进去。”

黄济吐槽起来黄教授没有一点儿嘴下留情的意思,他比舒洺彦小了6岁,没到30的年纪,还保留了年轻人独有的热情和真挚,舒洺彦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年轻时候到他家的黄清泉,对于黄济口中的黄教授他没有印象,他只记得那个在夏天总是抱着一堆稿件来他家里,师兄长,嫂子短的一声声叫着他父母的黄叔叔,他会和他一块儿蹲在地上吃西瓜,还逗他说:

“小彦没有我厉害,你看,我吃西瓜可以不吐籽。”

当年还是一个奶团子的舒洺彦就这样看着黄清泉像是猪八戒一样两口就把西瓜吃完了,然后就引来了他父亲笑骂:

“你别带坏我儿子。”

黄叔叔很怕他父亲,就像是在猫前面的老鼠一样,他冲自己做了一个鬼脸就走了,每次都会顺走他母亲做的卤鸡蛋。

舒洺彦落在黄济身上的目光带着遥远的回忆,但是落在门口季驰的眼里,那简直都快成了将要萌发出的爱意,整个人酸的牙都快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舒老师其实就算不是出身名门

也是书香门第

老一辈,舒老师的父亲舒修文和现在的黄教授肯定也是很要好的师兄弟

要是舒修文不走,可能黄清泉还是有人庇护的快乐师弟

狗子这一次是真的酸了,家世匹配,总角之交,有共同爱好,他胜算不大,哈哈

第59章 到底是白手起家的人

季驰现在的内心可阴暗了, 他现在就想把这个被舒洺彦充满爱意目光盯着的黄济给从窗户扔出去,但是还没等他行动,云小波就看了过来, 那目光甚至还带着点儿同情, 很好,这同情的目光一下就把季驰的理智给敲回来了。

他整了一下衣襟,又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季总了,舒洺彦见他进来抬头,但是手上还没有放下那个正在看着的, 黄济手机上的设计图,季驰走过去:

“王主任说你的状况还好, 明天就可以安排胃镜,今天晚上不能吃东西了, 可能有点儿遭罪啊, 不过手术可以提前了。”

能早点儿做手术当然好, 但是想到明天这人做胃镜季驰心里就根本都定不下来,黄济被这话说的一慌:

“胃镜?手术?舒哥,你”

他来的匆忙, 只在县城医院的时候听医生说舒洺彦是急性胃出血, 他到了云城看着这人躺在这儿以为是养病中,还没来得及问医生他的状况, 那现在是还要手术?胃出血, 手术, 他的思绪开始往一个可怕的地方想,那个字眼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这一副惊恐的表情让季驰看了心里更不爽, 直接开口:

“别乱想, 胃溃疡, 手术就好了。”

季驰私心里也不愿舒洺彦将自己的病情严重化,明天胃镜是重头戏,季驰一看表时间差不多了,眼前这个是舒洺彦的世交之子,有尿床之谊,撵肯定是不能直接撵了,他很客气地出声,脸上都是恰到好处的笑意,任谁都会觉得他非常的有礼貌,懂礼数:

“黄先生啊,你看,舒洺彦明天还要早起做胃镜,今天得早点儿休息,你也是刚到云城吧,我定好了酒店,还有特色的饭店,只是抱歉我得在这里照顾他,就不能亲身招待了,我让小波陪你去,你们好好吃个饭,我再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季驰在商场上白手起家,摸爬滚打了十余年,那智商除了在碰到舒洺彦的时候略显不够用之外,在其他的地方那圆滑的手腕从来就没让他吃亏过,这话说的漂亮极了,他出面“招待”黄济,这摆明了是将自己放在了主人翁的位置上,自己不去,还要让云小波作陪,瞬间就将云小波拉成了他的自己人,是自己这边的云小波代替他陪客人吃饭,短短一句话,耍了八百个心眼子。

黄济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拒绝,但是所有的话都湮灭在了季总那得体的微笑中,再加上舒洺彦的脸色确实不好,他虽然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问题,但是做胃镜很难受这个他还是知道的,他更怕舒洺彦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所以季驰怕他多嘴才让他赶紧出去,黄济一通的脑补之下,发现得赶紧走。

“啊,那就让季总破费了,舒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

云小波看了看那个笑的“和蔼可亲”的季驰皱了皱鼻子,果然老师说的对,资本家都是笑面虎,走之前,季驰还拍了拍云小波的肩膀,好似是让他好好招待一样。

两人走了,病房重新清净了下来,舒洺彦了解季驰,哪能听不出来他刚才那话中的言外之音,只不过他确实是累了,刚才黄济在这里他一直是撑着,现在也总算是能松下了两分精神。

竞争对手虽然走了,但是季总更加的殷勤了,他凑到了床边:

“抱你去洗漱吧,今晚早点儿休息。”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意难平,就是当年他们在一起感情最好的时候,舒洺彦也很少和他说他家里的事儿,所以到了现在他也只是知道他学桥梁建筑是追随父亲的脚步,再多的他就真的不知道了,而那个黄济,却一来就能和舒洺彦这么熟稔,家里还是世交,对舒洺彦的家庭了如指掌,没有对比的时候还不觉得,这忽然冒出了一个黄济的时候他就开始酸了。

但是他还能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现在舒洺彦的身体最重要,这些事儿都可以押后。

倒是舒洺彦不喜欢他这样的笑:

“小不想笑就不要笑。”

一句小池生生憋在了嘴里没有说出来,但是那目光里的重视季驰不会看错,他这个人,最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尤其擅长爬舒洺彦的杆子,听了他这样的话立刻就开始撒泼了:

“我当然不想笑了,那个黄济,你连人家什么时候尿裤子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不记得我的呀?真是一朝新人换旧人,有了志同道合的小师弟,你瞬间就把糟糠忘了,人家是你师弟,小波是你徒弟,就我是季总呗?”

有一个道理舒洺彦是应该明白的,那就是请千万不要给季驰舞台,刚才还一幅隐忍要带人洗漱的贤内助,现在立刻变身喷火龙,方面五米无一幸免,舒洺彦抬手按了按被他这机关枪突突的突突疼的额角,唇边还是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那个人家叫黄济,你如果今晚也尿床,我闭眼那天都忘不了。”

“呸呸呸,什么闭眼,张嘴就不会说个好听的呢。”

说话是说话,季驰手上可没闲着,抱着人去洗漱,回来帮他换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又在床头放上了装着温热白开水的保温杯,这才在一边的床上躺下,他的身子冲着舒洺彦:

“晚安。”

那边已经闭眼的人,低缓的声音也传来过来,到底还是回了他一句:

“晚安。”

这一晚的气氛算是舒洺彦入院以来最好的了,没有月色的黑暗中,季驰的脸上褪去了那插科打诨时候轻佻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眉心散之不去的愁绪,他刻意这样就是不想让他和舒洺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明天的胃镜上。

胃镜约的是八点半,八点护士便进来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季驰更是早早就帮舒洺彦洗漱起床了,王川也亲自过来看了情况,观察了一下指标:

“还好的,可以正常做。”

胃镜需要全麻,人要被推进手术室,舒洺彦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倒是季驰嘴上不说,但是那身上不断的小动作就能让人看出他的紧张,病人家属有的时候是比病人还要煎熬的角色,舒洺彦心疼就是心疼在这儿,季驰已经吃了两次舒洺彦胡思乱想,自作主张的亏了,这一次他转身见到那人眼底未及收敛的心疼时,他赶紧打预防针:

“舒老师可别想太多哦,我小时候打屁股针都紧张,我就是个容易紧张的人,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叫不紧张。”

他可得赶紧说,他可不是因为他做胃镜就紧张,他紧张的时候多了去了,这人可别以为他紧张了,过后再和他说什么不想重新开始,他们不是一种人之类的话,季驰这一句话逗笑了屋内的小护士,病房内的氛围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季驰目送舒洺彦被推进手术室,还是没忍住在最后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就在外面等你。”

舒洺彦抬眼就能看见季驰满眼的担忧却强装淡定的模样,眼睛微微弯了一下,到底他还是希望他能放心的:

“好。”

人刚刚被推进去,黄济和云小波就到了,两个人都是连跑带喘的:

“路上堵车,舒哥进去了?”

“嗯,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出来。”

季驰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黄济坐在了他身边:

“舒老师到底是什么病啊?胃上的问题吗?严重吗?”

季驰转过头,看着眼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他这么多年其实看过很多人,三教九流,达官显贵,从昨天看见黄济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学识不错,有家教有涵养,就像当年他初见舒洺彦时候的样子一样,只是黄济比之当年的舒洺彦身上少了一分很稳的凝练感,都快30了那双眼睛中还是透着少历人情世故的清澈,一看就是从小顺风顺水,被保护的很好。

他的这双眼睛也是季驰嫉妒的地方,他都已经忘了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睛是什么时候消失在镜子里的了,有些事儿刻意不去想,却不代表它不存在,舒洺彦当年喜欢的是那个一腔热血,满腹真诚,天真的像个傻子一样的季驰,他怕现在这个浑身占满铜臭味儿,张口闭口生意和钱的季驰,他不再喜欢了。

所以他才会介意昨天的那句“季总”,见他半天没说话黄济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手:

“季总?”

季驰回神,沉默了一下:

“他是在家里胃出血被同事发现送到医院的,若是晚一点儿可能人就没了,福泰县医院处理不了就转院到了云城,现在是胃溃疡比较严重,面积比较大,伴有出血迹象,现在活检没有发现癌变,但是溃疡需要尽快切除,可能要切掉半个胃,他现在不能走坐轮椅是因为髋关节损伤,比较严重,需要更换人工髋骨,只是这个要排在胃部手术后了。”

季驰回答的非常详细,几乎将舒洺彦现在的状况都说了一遍,黄济的脸色一变再变,整个人都有些慌更有些震惊,而一边的云小波却有些纳闷,季大魔王怎么今天转性了?昨天那要吃人一样的目光他还以为他要视黄济为一生之敌呢,现在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将舒老师的病情都交代了?

季驰说完就重新看向了急诊室的大门,目光平静,黄济有让他十分嫉妒的地方,但是换个角度他也应该感激他的到来,至少这个世界上多了那么一两个真心关心舒洺彦的人,所以他愿意将他知道的都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季驰到底是白手起家的人

一句话800个心眼子

他的心眼子除了在舒老师身上时灵时不灵,其他时候绝对是够用的

隔壁法医更新了番外《诡异焦尸》1

第60章 不如狗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从手术室出来舒洺彦刚刚要清醒, 季驰立刻站了起来,随着麻醉的药效慢慢消退,嗓子, 食道, 胃里都火辣辣的跟着疼,舒洺彦一身一身的出冷汗,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上一次他入院做胃镜的时候身边只有季驰,季驰有心理准备,他全程都挺冷静的, 爬在了他的床边:

“王主任让一会儿再喝水,给你开了康复新液, 嗓子里的粘膜可能有些破了,养养就好了啊。”

他的手探进了被子里, 果然里面已经有些潮湿, 都是这人出的冷汗, 一摸他的手,果然是冰凉一片。

“我给你换件衣服,来, 我们起来点儿。”

黄济和云小波都是第一次看到舒洺彦如此的样子, 脸上白的没有任何的血色,胸口的起伏轻微却急促, 整个人就像是刚刚溺水被救上来一样, 连额前的发都被冷汗打湿了, 但是偏偏一声痛呼都没有,冷的狠了, 就闭上眼睛默默忍着, 连眼里的痛苦都一并掩藏起来。

黄济问不出一句话来, 云小波好歹是学医的,知道对于这么严重的胃溃疡患者来说,做胃镜有多痛苦,只是在一边帮着季驰拿拿衣服,打打下手。

舒洺彦一动胃里都跟着刺痛,季驰的动作很轻,手托在那人的后心扶着他坐起来,然后迅速在他身后披上了羊绒披肩,动作很缓慢:

“不着急啊,头晕就和我说。”

舒洺彦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一点儿东西,再有营养液跟着也不行,眼前片片黑雾,连耳鸣都跟着过来凑热闹,好在能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害怕,慌乱,他一只手按住了上腹一只手摸索着扯住了季驰的衣角,手无力地拉了一下,似在安慰。

就这一下就让季驰的心都跟着一暖,他握了一下他冰凉的手,刚要去掀开他的被子,动作却忽然顿住,转头:

“我要帮他换一下衣服,黄先生先借一下光?”

黄济愣了一下之后赶紧点头:

“哦,好。”

他下意识的转身往外走,没见到季姓男子眼底的狡黠,干爽的衣服总算是让身上多了点儿热乎气,季驰灌了几个热水袋放在他的身边:

“好了,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

舒洺彦暂时还是不能吃东西,一袋子一袋子的营养药,让他频繁需要去卫生间,季驰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他知道舒洺彦脸皮薄,也知道躺在床上又难受又没办法下床心里难免不舒服,所以他从不等那人开口,而是时不时示意他一下,舒洺彦要是想去就微微点点头,每一次抱着他在怀里,他其实都能感受到舒洺彦有些难堪地闭上了眼睛,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收紧了手臂。

等待检查结果可能是最漫长的一个过程了,胃镜的结果要结合活检看才有意义,第三天王川查房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报告,季驰知道三天差不多了:

“结果出来了?”

“嗯,和入院相比,溃疡的情况有改善,说明这个药的效果还是可以的,上午开会的时候,我和几个消化科的专家也碰了一下,暂定周一手术,手术方案还是原方案,可能要切除半个胃,术前24小时不要进食,这个护士会提醒你们的,这两天若是有胃口可以吃一些。”

季驰闭了一下眼睛,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他碰了碰舒洺彦的手:

“听到了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舒洺彦看着医生直言开口:

“王主任,手术的风险我想知道。”

季驰立刻看向了王川只不过他刚看过去,就被舒洺彦给拉了一下,他嘟囔了一句:

“我就是看看医生,又没有说什么。”

王川这段时间也算是了解舒洺彦的性子,说实在的,他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舒老师,心理其实比这位季总还要强大的多:

“任何手术肯定是有一定风险的,这台手术最大的风险就是术中胃出血,如果碰上那么手术的方案临时更改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改?”

“嗯,有可能会加大切除的面积,不过你不用过分担心,术前我们对你身体是评估过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用药,你胃部的情况比起刚入院是有明显改善的。”

有句话说的很现实,有的时候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到了医院这种地方那没钱是万万不能的,王川其实心里就清楚,若是刚刚入院那种情况直接手术,舒洺彦的胃都未必保的下来,为了降低手术的风险,尽量保证舒洺彦术后的生活质量,他们采取先调理胃部,最大可能修复胃粘膜,这种药效果最好的很多是进口的,有些进入了医保,有些没有,不进医保虽然不至于是天价,但是综合起来费用并不算低,现在这样的治疗成果,是几乎不计成本只看效果的成果。

敲定了手术时间,季驰心里也算是踏实了一些,黄济的电话整天的响:

“舒哥,我爸天天打电话问我,我还瞒着吗?他真的挺想你的。”

舒洺彦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捏住了被单:

“等手术后吧,再和他说,好吗?”

眼前的人看着很脆弱,但是又好像很坚强,什么都可以自己一个人面对,黄济也怕手术在即,舒洺彦再有别的心理负担,还是点了头:

“好,那我就说还在找。”

手术前的这两天,季驰不会更乖了,之前那个要卖股权,要卖公司去兴办养鸡场,又买双人墓地的疯批季总好像一下就消失了,半点儿不该说的都不说,这天舒洺彦刚刚午睡醒来,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林伟打过来的,季驰把手机递到了他手里。

“舒老师,怎么样?好些了吗?”

林伟今天回村子里,上一次的事儿他真是给吓坏了,虽然他不知道舒洺彦是怎么和季驰扯上关系的,但是这不妨碍他真的关心舒洺彦,林伟是个实在人,舒洺彦接到他的电话明显精神好了不少:

“好多了,那一次真是多谢你了。”

“嗨,这说啥谢的,好好养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汪汪”

林伟那边隐约传来了狗叫声,舒洺彦忽然问了一句:

“是地瓜吗?”

林伟正坐在大门口,地瓜就在他的脚边转悠,它好像听到了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一个劲儿地往林伟的身上窜:

“对,是地瓜,这小狗啊天天都往你那房子里跑,不叫不回来,去了就发现它每次都在你床边蹲着,估计它是想你了。”

林伟摸了摸狗子的头,舒洺彦听完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地瓜是他从小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还担心冬天里养不活,地瓜很粘他,他晚上做饭他就会在他的脚边转悠,他习惯烧火的时候一只手放在它的脑袋上,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去,地瓜总会等着他。

舒洺彦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手心,心里有些发酸:

“我想看看它。”

林伟二话不说就发了视频过来:

“来,给你舒老师看看。”

季驰也凑了过去,视频接通之后舒洺彦出现在了林伟的手机屏幕上:

“地瓜。”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地瓜立刻就冲屏幕冲了过去,欢呼叫个不停,以为下一刻就会有那双熟悉的手摸摸它的脑袋,但是拱了半天却只有林伟不断往后退的手机,没有温度,也没有人过来摸它。

但是抬起头眼前却还是主人熟悉的样子,它呜呜咽咽地叫着,水汪汪的眼睛里有些委屈,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舒洺彦看着眼前趴在两只前爪上低着脑袋的地瓜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最终还是放下了下意识抬起的手,隔着手机,连摸一摸也做不到。

舒洺彦像是嘱咐孩子一样一声声嘱咐着小地瓜,让它听林奶奶的话。

放下了和林伟的电话之后,季驰看出了舒洺彦明显的沉默,想起了那天林伟的话,说他一进屋地瓜就冲他叫,带他去看屋里已经昏倒的舒洺彦,而那天他到的时候也是一样,地瓜总是守在那个院子里。

舒洺彦这是心里难受了,季驰削了一个苹果,切成了小丁用牙签扎好递到那人的手边:

“你是怎么养的地瓜?大狗下崽匀的?”

一般在农村养狗都是看家护院的,所以大狗居多,但是地瓜很明显不是大狗,长大了应该也没多大,应该是串,舒洺彦想起了他捡到地瓜的那天:

“我是在学校门口的树林边捡到它的,是冬天,那个时候它很小,就还没有筷子长,一小团能放在手心里,大概是家里养不了那么多,放在学校门口看谁能捡回去吧。”

“所以你就带它回家了?”

“嗯,开始的时候还担心会养不活,但是那小家伙很顽强,扛过了冬天,它小的时候很喜欢在我烧火的时候蹲在我的拖鞋上,也很聪明,上厕所自己去外面,还会帮忙在晚上将鸡都赶回来,不挑食,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季驰在舒洺彦的脸上看到了温和柔软的神色,他知道舒洺彦其实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想来在那个时候,地瓜是唯一能陪在他身边的吧,他笑了:

“还真是居家过日子必备啊,咱们家的狗也不能总是寄存在人家家里,吃人家家的粮食,那多不好,你这现在在医院也就算了,等你出院了,得把毛孩子接过来啊。”

舒洺彦的眼底出现了一丝神采,就是这一丝神采让季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在舒洺彦的心里他可能还不如狗,但是转念一想他也就释然了,那是一般的狗吗?那是救命恩狗啊,要是那天它没有带着林伟过去,没准他就再也见不到舒洺彦了,换一个思路换一个角度,季总忽然发现,不如狗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

季驰拉着舒洺彦的手跟他畅想未来:

“我刚赚钱的时候在城区偏一些的地方买了一个独栋别墅,不大,但是咱俩住绝对够用,有个小院子,和在村子里的没法比,但是种个青菜养个狗足够用,地瓜也不是什么大狗,上户口应该比较简单,等你出院我们就把它接过来,等我让人在屋里加上壁炉,冬天烤着暖和,你想想,你一边在壁炉边上看书一遍撸狗,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季驰的描述太美,让舒洺彦觉得甚至不真实,这几天他其实也有些犹豫纠结,没太想好出院以后的去路,还有和季驰的关系,若是他的身体争气一些,他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谈判桌上练出的察言观色,让季驰一下就看出了舒洺彦的犹豫,他故作严肃的出声:

“舒老师,你上学的时候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自己的狗要自己养,交给别人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不推卸责任吗,逃避抚养义务吗?更何况没有地瓜你可能都不一定得救,地瓜可是救了你的命啊,你怎么可以不养它?”

季驰的语气好像舒洺彦是一个负心薄幸,推卸责任的负心汉一样,一旁看专业书的云小波满头黑线,论扭曲事实,颠倒黑白这一块儿他只服季驰,他这本事就是当一个小报记者都能发家。

舒洺彦本来还在想出院后住在季驰的房子里会不会不好的问题,实在不明白,怎么一不留神,他都成了逃避抚养义务,推卸责任的人了,但是细听,季驰的话也没有毛病,他当初离开的时候确实是做了把地瓜托付出去的打算,眼前好像又看到了地瓜呜呜咽咽想他摸头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的,季驰偷瞄了一下他的神色,决定一击必杀,语重心长地出声:

“舒老师,你也是做教育的人,这孩子跟着亲生爹妈和跟着养父母那能一样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云小波心里已经都快给季驰点赞了,这人咋不去干传销?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他们家舒老师竟然被这狗货说动了,那薄如蝉翼的睫毛微颤,干瘦的手指反复捏着被角的地方,愧疚又心疼的样子,一看就是听了某季姓人的话心里不好受了,他正要安慰一下老师,驳回季驰那不着边际的话,但是下一秒他就见季驰立马换了一幅嘴脸,他站起来帮舒洺彦提了一下从他肩头滑落的羊绒披肩,还顺带吃豆腐一样地搂了搂他家舒老师的肩膀,笑的那叫一个温柔:

“好了,你别难过了,我们接回来就好了,你想想,你睁眼就能看到你床边的狗子,它睁眼就能看到你,多美好啊,咱家别的条件没有,供它零嘴的条件还是有的,绝对不会让它输给别的毛孩子,鸡腿管够,到时候让它好好黏黏你。”

季驰这一波操作委实是秀啊,但是他这么一来,舒洺彦还真的就顺着他的话想过来了,他也想地瓜了,季驰说的也对,他都将地瓜领回来了,自然是要放在身边的,他听不得它刚才呜呜咽咽的声音,舒洺彦一抬眸就看见了季驰那十分肯定的目光:

“所以啊,你要赶紧好,好了,我们接地瓜过来。”

晚饭前舒洺彦忽然开口:

“小池,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山楂糕了。”

一旁的季驰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惊喜,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来得及:

“吃我做的?”

“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舒洺彦难得开口要吃个东西,季驰怎么可能没时间,就是没时间都要挤时间:

“有,我现在就让他们备食材。”

季驰立刻就打了电话过去,准备现在就开车过去,他前脚刚走,舒洺彦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拿出了床头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低头不知道写了什么,写完他将这一页纸撕了下来,交给了云小波:

“小波,那箱子里有信封,你帮我拿出来一个。”

云小波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但是他看出舒洺彦是故意支季驰走的,本能的有些危机感:

“舒老师,您写什么还要背着季总啊?”

舒洺彦笑了,只是笑意里还是有些苦涩:

“有备无患,小波,若是我手术的情况不理想,你就将这封信交给季驰”

云小波听了这句话眼睛都睁大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了:

“舒老师,您这是做什么啊?您现在的状况做这个手术风险真的没有很高,您怎么准备这个啊?”

舒洺彦笑了一下:

“我这个人啊,不写下来我也不踏实,你也说,这个手术的风险不高,就当是让我安心上手术台吧。”

他这么说,云小波顿了一下才收下,犹豫的了一下他才出声:

“那好吧,舒老师,其实,其实我觉得季总挺好的。”

舒洺彦躺的腰疼,轻轻侧身锤了两下:

“怎么觉得他好?”

他还挺好奇云小波对季驰的看法的,云小波这年纪的大男孩儿对于背后夸人的这种事儿还是有些腼腆的。

“就,就是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啊,老师,我感觉季总是真的想和你有以后,他对以后的规划中都有你,老师,我觉得你应该乐观一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真的,别说是胃溃疡,就算是胃癌,那活十几年的都多的是,胃病是个情绪病,这一次手术之后您好好养着,根本不会有事儿的。”

云小波也看出舒洺彦太谨慎,他怕他身边的人因为他伤心难过,反而将自己排在了最后,明明他才是最应该过的幸福的那个人。

舒洺彦的眼里浮现出感慨的神色,半天才是释然地叹了口气:

“好,听你的,老师会坚持下去的。”

季驰描绘的画面太美了,美到这么多年他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殊不知两个人的对话都落在了季驰的手机中,一个微型的录音笔就静静地躺在果篮的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季驰的段位可以,都能忽悠舒老师了

季驰:老师没有教过你自己的狗要自己养吗?

以后就是一家三口加只狗

“不搬,嘿, 你能拿我怎么样?”

季驰忽然笑了,他甚至还轻轻拍了拍手:

“胖蛋?”

“对,胖蛋就是我。”

“季总,季总”

第41章 当年真相

“很好, 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住多久,小李, 给公司的法务打电话, 委托最好的律师, 起诉吧。”

他说完半点儿犹豫都没有的就准备转身,季成听到起诉有些慌,但是还在那撑一口气, 不过季广为不是傻子, 季驰这一身的派头还有那辆车都在告诉他,现在的季驰他未必惹得起:

提起族长他就一肚子的气,那个时候就那老家伙叫嚣地最欢实,他父亲去世之后被人占他的地他不说话,就是因为他这大伯会来事儿,没事儿没少往那族长家里送好东西,他一个什么依仗都没有的半大小子再气也不可能和当初在半个村子都说了算的族长一起争,不过可惜了,他再不是当初的季驰。

季驰回身,就见跑过来的人和他年纪差不多,穿着也和这村子里的差了一些,蓝色的衬衣配上西装裤,瞧着混的还不错,季驰微微眯眼,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但是却想不起在哪里看见过了。

“季总,我,村东头的李平伟啊,咱们小学的时候坐过前后桌。”

小学?季驰仔细想了一下,他对小学的后桌唯一有的印象就是那人是个小胖子,大鼻涕总是往袖子上面擦,小的时候他们互相之间多是叫外号再不就是家里给起的小名,他记得当时他的后桌好像是叫胖蛋,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又来了,季驰简直觉得好笑:

“一家人?这村子怎么了?这村子成了法外之地了不成。”

“季总,有个事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一下比较好,有没有时间,去我家坐坐,就十分钟。”

季驰想要找借口推了,但是李平伟却忽然凑近他提了一句舒工程师,他骤然抬头,当年舒洺彦在村子里的时候曾经指导过这里修桥,所以有些人都叫他舒工程师。

村子里其实就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体系,在这里自有一套这里的生存法则,早年很多人都没有怎么离开过村子,所以村子里的宗族观念很重,所谓族长在很多人的眼里就是权威的象征,在这村子里的人从生到死,就连死后要埋在哪里族长都有权过问,所以一有什么事儿村里的人第一个想法就是找族长解决,而有些什么纷争的时候,‘贿赂’族长自然就成了一种同行的行动准则。

季广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季驰却根本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他刚刚要上车,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他:

“小驰, 小驰, 都是一家人, 什么非法不非法的,咱们这村子里哪有那么多的说道啊, 难得你回来, 我叫上族长咱们再商量, 啊,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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