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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帐春馥

10. 第 10 章

小月吟不管怎么喊,怎么摇父亲的肩膀,父亲也没有任何反应,“爹,醒醒。”

她颤抖着手指去探父亲的鼻息。

没气了。

“轰隆——”

雷声惊醒月吟,是梦里的雷声。

她猛地从床上起来,捂住唇。

这是个打雷的雨夜,月亮被阴云严严实实遮住,哪有什么月光。

电闪雷鸣中,小月吟又惊又怕,失了魂般煞白了脸在廊下守着去世的父亲。

她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眼泪都快哭干了,也没再听父亲说过一句话。

忽然起了风,她眼前场景骤变。

前一刻她还在扬州的屋檐下,转眼间便到了间屋子里。

她坐在床榻上哭泣,身旁前的人变成了谢行之。

唯一不变的是耳畔传来的雷声。

她还沉浸在父亲去世的痛苦中,听见轰隆的雷声就害怕。

一头钻进谢行之怀里,他怀里温暖。有人陪,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梦里的谢行之比现实中好接近多了。

可后来雨小雷停,谢行之突然吻她眼睛,吻去她眼角的泪。

很轻很温柔。

唇分开后,她听见他的低喃,“咸的。”

后来,谢行之唇瓣挪下,似乎还想吻她唇,可就在两唇即将相贴时,她忽地推开了谢行之。

她把人推开了!

月吟没看见谢行之的表情,因为她醒来了,想必这事被打断,他脸色定是难看,说不准又要罚她含着那东西。

在梦见谢行之前,她梦见了父亲,她正伤心害怕,没心情干其他事情。

想起父亲,月吟情绪低落,头也低垂下来,鼻子在一瞬间变得酸涩,眼泪情不自禁流下。

她只听母亲三郎三郎地叫着父亲,却不知父亲的姓氏,直到父亲离世的前一刻,她才知父亲姓崔,她不再是只有名没有姓氏的小孩。

她没有父亲了,娘亲也不知所踪。

月吟抱住膝盖,将头埋下去,身子蜷缩成一小团,低低哭泣。

她想父亲,也想娘亲了。

他们一家三口在扬州有个温暖的小家,日子过得幸福。

都怪那个坏人!是他毁了他们一家!!

月吟拳头紧攥,气得身子颤抖,独自一人哭得泣不成声。

春雷早在上午便停了,如今天阴沉沉的,春雨绵绵没有要停的意。玉瓶玉盏在屋外听见哭声,忙进屋来,轻轻拍着她肩膀轻哄。

===

这场春雨后,天气暖和起来,含苞的花竞相开放,满园春色里随处都能闻到花香,蜂蝶阵阵。

月吟正在小厨房做糕点。

前阵子三夫人差丫鬟又送了梨膏来,月吟便想着做些扬州的糕点回赠三夫人。

在柳家时,柳伯母常常做糕点给她和柳婉星吃,味道比街上卖的好吃百倍!

月吟便跟柳伯母学了些手艺,做出来的糕点任谁吃了都说好。

玉瓶在一旁打下手,看着一块块糕点逐渐成型,眼馋道:“姑娘的手艺随了夫人,奴婢光看着就已经馋了,三夫人尝过后定会喜欢。”

月吟将最后一盘糕点装进食盒,指了指桌上另外三个漆木食盒,说道:“这个送给三夫人,这个给大夫人送去,这个给四姑娘。”

她顿了顿,手指落到那雕刻兰花的食盒上,唇弯了弯,笑道:“至于这个,送去鹫梧院给世子。”

倘若她平白无故送糕点给谢行之,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本就不受老夫人待见,倘若此刻再传出些闲言碎语,恐怕会惹老夫人不喜。

她的别有用心不能被轻易瞧出来。

三夫人常给她送梨膏来,大夫人在她病愈后叮嘱厨房给她补身子,府中四姑娘常来寻她聊天,况且她住在大房院中,这三分糕点送得合情合理。

至于谢行之,大房的两位都送了糕点,单单忘了作为大表哥的他,恐是不妥。

等玉盏拿食盒准备去鹫梧院时,月吟忽然想起件事,将她叫住。

月吟去拿了个长颈瓷瓶出来。瓶子里是她珍藏的花蜜,她打开食盒,滴了几滴花蜜在花瓣形状的糕点上。

这花蜜是她和柳婉星一起试摘花酿出来的花蜜,馥郁花香,唇齿留香。

月吟笑了笑,说道:“可以送过去了。”

姐姐说过,给男子一些好甜头,他就会念着你。

谢行之吃了糕点,应该会念着她的。

鹫梧院。

“等等,”正德瞧见小厮拎着个食盒从他面前走过,忽地将他拦下,问道:“这食盒拿来的?”

小厮一五一十回道:“表姑娘刚差人送来的,给世子的糕点。”

正德蹙眉,又是这个表姑娘。

昨日便是表姑娘借着打雷的由头,青天白日下对世子投怀送抱。

世子心善,瞧着表姑娘怕成那样,起了恻隐之心,这才没有将人推开。

正德道:“你不是第一天在鹫梧院当值了,世子不收姑娘们送来的东西,你不是不知道!”

“那丫鬟说,表姑娘不单只送了世子,夫人和四姑娘那边都有,我寻思着这跟见面礼一样,便收下了。”

正德敲了敲他头,将食盒接过,“只看表面,这位表姑娘的心思可多了。行了,食盒给我,你去忙其他的活。”

小厮离开后

差一点,还差一点谢行之就亲到她唇了。

许是晨间接连不断的雷声,月吟午眠时梦见了生父去世之前的场景。

话未说完,父亲头突然垂了下去。

“爹,爹!”

父亲面色痛苦,艰难地支起身子,靠在屋檐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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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四岁时的雨夜。

大雨如注,她在家等父亲。

父亲离开前手臂都没受伤。

他想摸摸她,可手掌满是鲜血,不敢碰她。

血手举起又垂下。

“囡囡,记住,”父亲嘴角淌着鲜血,看着她虚弱无力地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你姓崔,你……京、城……”

雷声轰鸣,檐下昏暗,虚弱的父亲倒在地上,手捂住胸口,当即啐了一大口鲜血。

雨水打湿额发,父亲苍白的脸上染了血,殷红的鲜血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流下,包扎手臂的布条被血浸红。

父亲去世了。

雷声轰隆,雨淅淅沥沥下着,廊檐下唯一一盏灯笼被风吹灭。

满目是红。

小月吟第一次看见这血腥场面,吓傻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父亲答应她会把母亲找回来,可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等了很久,从白天等到黑夜,等来的是浑身是血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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