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放开那只暗卫

“别前辈前辈的叫了，好生奇怪。我姓唐，字葳蕤，唐葳蕤。今年二十有三。你呢，小公主？”

“我是北瑶光。”

“北瑶？你竟是皇室嫡宗的公主？我听闻大辰龙脉凋零，三十年来，只得了一位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不曾想，竟还有你这般年岁的公主。瞒得如此密不透风，看来北辰帝，对你颇是宠爱保护。敢问公主芳龄？”

夜光透窗而入，昏灯浮动，竹影横斜。

步杀的魂不守舍，一望而知。我犯了怂，什么都问不出口，转身跑出屋去。

本想找个隐蔽角落，阴暗爬行。不料屋侧密竹幽径深处，已被人捷足先登。云衣女子踱步转了几圈，蓦然蹲地，以脑袋撞墙，轻声嘟囔，“怎么就认错了，认错了认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姐姐！唐姐姐，神仙姐姐！从今往后，只要我所能及，定为神仙姐姐赴汤蹈火。”

“神仙……姐姐？怎的如今，人人尽知，我药王秘宗有修仙之术了，”唐姐姐垂眸，轻喃一句，忽而俯身，捏我脸蛋，笑道，“小嘴真甜，借你吉言。来，既是结拜，咱们可得准备些好酒好菜。你想吃什么？”

“鱼香肉丝！香麻辣子鸡！毛血旺！不行不行，步杀刚痊愈，吃不了这些辛辣重口的，那就黄焖鸡，番茄鸡蛋，炒土豆丝，醋溜白菜……”

“想那么多做何？咱俩吃好喝好，给他单做一份便是。鱼好办，你二人坠崖那湖里，多的是。鸡，我倒不曾养过，山鸡可好？我给你猎一只去。”

“哎？山鸡，倒也行。可鱼香肉丝，不是鱼啊。”

……

青丝挽髻，围裙裹身，衣袖高撩绑缚于肩，我眼睁睁瞧着，唐姐姐将刀柄塞入我掌心，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合着，不是让我点菜，是让我做菜呐……”

唐姐姐亦睁大眼睛，“你也不会做的么？”

我们，同时看向灶台。青鲤吐泡，在盆里摇尾欢游。山鸡咕咕，于灶上昂脖散步。

我举刀，“试试吧。”

唐姐姐，“分工吧。”

鸡毛漫天，碗打筐飞，开肠破肚的青鲤，瞪着死鱼眼，蹦跶乱跳。没了脑袋的山鸡，扑腾乱窜，血洒满屋。堪比凶案现场的厨房，唐姐姐手撩乱发，淡定地吐出嘴里的鸡毛，伸手去拿铲子，“不抓了，血流干，它就老实了。先炒菜。”

我手执锅盖，抹去满脸汤水，不解地瞧青鲤神龙摆尾，鱼嘴一张一合，迸的水花四溅。破肚的时候，就敲了它脑袋的，怎么又活了呢？正想着，忽而雾气升腾，浓烟漫滚，我扭头，只见三尺高的火焰从锅内直蹿房梁。唐姐姐仰头，瞧了瞧，拿过我手中的锅盖，盖了上去。

待火灭后，唐姐姐揭开锅盖。我俩一同探了脑袋，向里面瞧，焦褐的锅底，黢黑的一坨，不知是什么，已经碳化了。吹口气，碳心还彤红，似火明灭。

“炒、炒的什么？”

“酒、酒香茄子。”

我与唐姐姐对视一眼，各自低头，三声叹气。

咦，何时多了一个……人？我扭头，一只大掌自旁伸出，端过铁锅，翻掉焦食。手腕轻抖，锅影飞转，就将满屋乱跑的无头山鸡，牢困在铁锅之下。他走向溅汤跳水的青鲤，取了案上长锥，干净利落的捅进鱼背脊处，青鱼登时没了动静。他将鱼甩在砧板，换刀刮刺，三两下就剔净了未除的鱼鳞。

我呆怔，“步、步杀？”

“嗯。”步杀取坛，将鱼用酒腌泡。

我小跑紧跟着他转，亦步亦趋，“你、你怎么下床了啊？身体还好么？可还有不适的地方？你得多修养修养的！”

“无碍。”步杀转身，差点就撞上了我。我忙后退，让出路来，不知所措低了脑袋。步杀轻叹一声，净手，另取了巾帕，长臂轻揽，捞过我，拭去我脸上溅的汤汁与鼻尖抹的烟灰，“我无碍。你且听话，等在此处，莫染脏了衣裙。”

他回身，架锅烧水，捉鸡放血，清理拔毛，大刀切段，辣椒葱姜翻炒，白蒜花椒大料作配，盖锅小火咕嘟闷煮，瞬时满屋喷香四溢。我双眸大亮，满眼崇拜，忍不住凑过去，“好香呀～步杀，步杀，我想帮忙，我能做什么么？”

“我来即可。你莫要——”步杀扭头，对上我忽闪的眸子，改了口，“碗勺。”

我欢心极了，捧了碗勺给他。他接过，敲了山鸡蛋液，打了料汁，调了腌酱，递给我，让我浇倒在酒泡鱼里。腌制了些许时候，他将鱼下锅，振臂勾火颠锅，动作行云流水，将鱼煎的两面金黄，扑鼻的鲜香。

我趴在一旁，下巴抵着灶案，歪了脑袋瞧，却被他认真的模样吸引。摇曳火光，映在他的侧脸，柔软了乌发黑眸，勾勒高挺的鼻梁，在清润的唇处，染了一抹浅淡温柔。诱的我馋涎欲滴，不自觉吞咽口水。

步杀若有所感，回眸瞧我，加水入鱼锅炖煮。伸手，取过碗勺，盛了些旁灶锅里的鸡块，吹凉，递给我，“鱼还需盏茶功夫，你先吃这个。”

我的脸“轰”的透红，手忙脚乱接了碗，拿勺舀了鸡块，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的像仓鼠，匆匆咀嚼囫囵吞下，也不知嚼了什么味，只顾烧红了脸，眼神四下躲闪游移，不敢再看步杀。

目光飘至一处，却忽而定住。唐姐姐呆怔而立，痴痴的瞧了这边，像是在看步杀，又像是透过步杀，在看什么人。

我嘴巴缓动几下，嚼出些酸味来。“噔噔噔”跑过去，双手将碗，捧给唐姐姐，“香麻辣子鸡。外酥里嫩，特别好吃。步杀做的，您、您也尝尝罢？”

“步、步杀……”唐姐姐嗫嚅几声，忽如梦初醒，立刻收了目光。她以手扶额，有些慌乱的对我道，“抱歉。对、对了，我这里还有胡葱。前些日里，救了几个番邦的驼商，他们送给我的……”

“这胡葱很是奇特，我未曾见过，也不知如何吃，便珍藏着，”唐姐姐从箩筐后，掏出几颗紫红球茎来，“啊，外皮有些干巴了，不知里面，可还新鲜？”

说着，她指尖微动，伸手撕去外皮。我定眼瞧那东西，圆不溜秋，紫透红白，一层又一层，这不是，绿色无公害神级催·泪·弹……洋葱么？！忙要制止，唐姐姐却已闭了双眸，眼泪直往下流。她似是难受极了，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欲揉眼睛，我急道，“别揉！这是洋葱，汁液辣眼的很。水，水，水，步杀，快打水——”

话音未落，唐姐姐揉眼的手，就被一只大掌合衣抓住腕处，制在半途。步杀单手执布巾浸水，弯俯了腰身，以软巾一角，轻触唐姐姐的眼睑，小心翼翼的擦拭，乌眸溢满紧张，问我，“此物，可是有毒。”

我眨巴眨巴眼睛，答的有些迟钝，“没……没有毒……只是……辛辣。用水洗干净，就好了。”

步杀没再多问，专心替人擦洗。而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眼中，成了慢镜头。昨夜他二人对视，步杀的乖顺。唐姐姐走后，步杀的魂不守舍。还有今日……

清洗擦拭完，步杀很是守礼的放手，扭头，就见我红了眼睛。三两步跨过来，伸指轻托起我的脸，细瞧，“亦熏着了么，可是疼了。”

我撇过脸，垂眸，不愿瞧他。他伸手拿巾帕，被我一掌拍落。他转身，我又后悔，迅速扯住他衣角。待他鸦睫抖动，看向我，我委屈松手。

他怎么可以……这样？就这样，把温柔一分为二，同时给了……两个人？

步杀搞不清状况。唐姐姐却通透，才睁眼，就瞧明白了。忙朝他招招手，步杀犹豫片刻，听话的挪过去。唐姐姐示意步杀在距她一步远处站定，低道，“小女儿家的心思，你别傻立在那儿，快哄哄罢。”

步杀一怔，轻红了耳尖。

我支棱了耳朵，听到此话，亦薄红了耳根，不想下一刻，又被步杀

以额击石，闷响咚咚，女子不意一个大力，抱头“哎呦”痛吟，将脑袋埋入膝间，双肩耸动颤抖起来。我大步跑去，蹲在女子身旁，正纠结如何安慰，却听她“噗嗤——”几声后，响起莺啼鸾鸣般的笑。

我微怔，犹豫的伸手，挖出了一张惊鸿桃花面，眸含秋水，腮染烟霞，笑的欢心肆意。

女子伸指，抵我额头，让我停下，“嗯，嗯，嗯，是认错了。他躺在那儿时，确实像极了我夫君，但待他睁眼，我便知错了。”

我站定，闷在胸口的浊气，终于长长舒了出来，“我们结拜！前辈，我们结拜！”

我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女子却乐了，弯了眉眼，“有实力，得父宠，就是败家。小脑袋瓜还不好使。我要是你父王，非得气死。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逗你了。是你我结拜，公主给不了五十座城池，那便给药王谷个靠山与仰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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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诧异，“我还以为，前辈在哭。”

女子一愣，垮了脸，“是当哭的，世人皆道，药王谷抵城池百座，我为救人，倾耗了半个药王谷。大辰公主，五十座城池的药钱，付一下罢？”

女子惊讶，“你还当真考虑上了？”

“好！”我忙满口应下，又有些忐忑，“前辈，您为何，心情突然好了？”

“发现认错人了，”女子看向我，笑道，“你的三十城，不是我夫君。”

我怔了怔，眼睛瞬而大亮，围着女子转圈，“真的么？是认错了！原来是，前辈认错了！”

“嗯。或者，二选一。义结金兰歃血为盟桃园结义？”她道，“来吧，异姓兄弟，他醒了，结拜罢？”

我、我不要结拜！我皱了脸，低头盘算，之前听黎萱提过，北瑶光的嫁妆里，是有城池的，就是不太够，“容、容我算算。”

“我今年……”北瑶光多大来着？北瑶辰也不在襁褓呀？我在东临这几天，北瑶帝又生了？我犹豫道，“我、我、我大概，十七、八、九？那个，我听说，我好像没有小皇弟……吧？只有个皇兄来着……”

“小迷糊，你这得多心大，连自己年龄亲族都记不清？不过，就算按最大的十九岁算，你也当叫我声姐姐的。”

我凑了又凑，纠结，试图讨价还价，“三、三十城，成么？我嫁妆里，只有三十座城。”

女子睁眼，忽而抿唇，憋笑道，“挺有实力呀，小公主！你父王还挺宠你。不过不成，五十城，一座不多，一座不少。”

这回，轮到我垮了脸，“五、五十座城池？”